冯晓澄匆忙赶到公司,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唐思琳插着腰、板着一张臭脸告诉她。“有位姓赵的先生在会客室等你很久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对了,瞿总在不在?”
“瞿总到证券交易所去了!”
唐思琳丢下这句话,便高傲地扭头走进她的办公室。
冯晓澄没空理会她恶劣的态度,赶紧放下背包跑进会客室。
“赵之弘!”
正在翻阅财经杂志的赵之弘抬起头,镜片下的双眼写满疲惫,凹陷的眼窝和脸颊说明他目前并不好过。
“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年来朝夕相处,再加上平日受他诸多照顾,冯晓澄对他一直有一种介于好友与兄长间的特殊情谊,如今见他变得如此落魄狼狈,心里真是既惊讶、又心疼。
“晓澄,我……”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哭丧着脸哀求道:“求你帮帮我!”
“怎么了?”
“我爸爸他——他想自杀!”
“啊?赵主任想自杀,为什么?”晓澄更惊讶了。
赵之弘的父亲就是家教中心的主任,为人豪爽大方,这样的他,怎么可能闹自杀呢?
“因为我们家发生财务危机,家教中心无法营运下去,即将面临倒闭的命运,就连房子也要被拍卖了,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赵之弘捂着脸,哽咽地陈述。
“家教中心不是经营得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冯晓澄简直不敢相信,一向信誉颇佳的家教中心,居然说倒就倒。
“因为我爸爸迷上炒作股票,不但把家产赔光,还去银行融资贷款三千万,没想到正好碰上股市风暴,才短短三天,股价就跌了一半。现在银行要来查封我们的房子,我爸爸受不了这个刺激,一天到晚嚷着要和房子同归于尽……”
“情况居然这么糟?”
“晓澄,我知道你和瞿先生交情不错,请你替我们求求他,看他有没有办法挽救我爸爸的股票?”
“这……”
她想,瞿亚焱应该会有办法,只是他们非亲非故的,她不确定瞿亚焱肯不肯帮他。
“我会替你问问他,就算瞿总不能帮你,我也会想办法替你筹钱。”
那五十万她连一毛都没动,必要时,她可以先拿出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毕竟大家情谊不错,她不能见死不救呀。
“谢谢你,晓澄……”赵之弘感激涕零,语不成声。
“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嘛!”
“那——我先走了,瞿先生那里,就拜托你了。”
送走了赵之弘,晓澄着实伤了好久的脑筋,烦恼该如何替他向瞿亚焱求援。
认识瞿亚焱这么久,她自认还算了解他,他不是一个会无条件帮助别人的人,况且有唐舒柔背叛的例子在先,要是她鲁莽的开口求援,天知道他会怎么想?
然而,她不提又不行!目前赵家处境堪虑,要是浪费太多时间,万一发生不可弥补的憾事,叫她怎能安心?
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向瞿亚焱坦承赵之弘的处境,希望他能伸出援手。
如果瞿亚焱坚决不肯答应,那她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回她和瞿亚焱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瞿亚焱凌乱的办公桌,不由得无奈一笑。
瞿亚焱眼光敏锐、头脑精明,却有个喜欢随手乱丢东西的坏习惯,往往一个上午下来,原本整洁的办公桌就成了福德坑垃圾山。
资料、文件夹、便条纸、记事本……堆得几乎连一处空位都没有,惟一没有被物品淹没的,大概就只有他的PC。
以前他会把整理的工作交给唐思琳去做,不过自从她来了之后,整理他的书桌,就变成她专属的工作。
她卷起袖子,开始清理桌面上的“障碍物”。
瞿亚焱从炎热的户外走进放着冷气的办公室,立即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外头实在太热了!
他微微拉松紧绷的领带,带着期待的笑容,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先前他曾打过手机给晓澄,得知她已经到公司来了,因此他了心想快点回去,好好抱抱晓澄。
才半天不见,他就好想她!
他快步走向办公室,然而就在距离那扇门扉不到五步的地方,唐思琳拦住了他。
“瞿总,我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什么事?不能晚一点再谈吗?”
他急着见晓澄,连虚应一番的耐性都没有。
“不能!因为这件事,和冯晓澄有关。”
巴晓澄有关?这句话,总算引起瞿亚焱的重视。
“晓澄怎么了?”
难道有人欺压她?还是她惹了什么麻烦?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
唐思琳刻意瞄了瞄附近走动的员工,告诉他此地不适合谈私事。
瞿亚焱了然的说:“到会议室吧!目前那里没人使用。”
说完,他率先转身走向会议室。
唐思琳嘴角微微一抹得意的浅笑,然后迅速跟了过去。
“晓澄到底怎么了?”
一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瞿亚焱立刻着急的问。
“今天上午,有个男人到公司来找她。”她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像说故事似的,说些无关痛痒的事。
“那又如何?”他不耐烦的问。
“那个男人好像跟她很熟,还要求她替他解决在股市积欠的庞大债务。”
瞿亚焱微微僵愣了一下,不过还是以不经心的口气问:“所以呢?”
“她答应帮助那个男人,至于方法嘛……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别胡说!我……我相信晓澄不会背着我做出偷鸡模狗的事来!”
猜疑的因子已经在他体内兴风作浪,不过他仍故意板起一张脸,教训唐思琳胡乱造谣。
唐思琳艳丽的五官因嫉妒而扭曲。“你可真相信她!”
“我们是亲密的爱侣,会信任彼此,也是正常的。”
冷淡的说完,他随即转身离开会议室。
唐思琳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妒恨地紧咬着牙根;须臾,缓缓绽开一抹恶毒的笑容。
斑!
他以为他和冯晓澄能就此双宿双飞吗?
如果她得不到他,那么——冯晓澄也别想得到!
瞿亚焱心绪复杂的走回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冯晓澄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翻动满桌凌乱的文件、资料。
“你在做什么?!”
他不觉提高音量大声质问,把冯晓澄吓了一大跳。
“亚焱,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吓了我一跳你知不知道?”
冯晓澄娇嗔地白他一眼,顺手将几团碎纸屑扔进办公桌底下的垃圾桶。
“你丢了什么东西进去?”
他像发疯似的,粗鲁的将她挤到一旁,将她刚才丢进去的纸团一个个抓出来,摊开检视纸团上的文字。
“亚焱,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荒谬突兀的举止,弄得她一头雾水,简直莫名其妙。
瞿亚焱把所有的纸团都看过一遍,没看见什么机密性的内容,这才舒缓不悦的脸色。
“没什么!我以为你把我一些重要的文件揉掉了,所以才……”他随口掰了个谎言,以掩饰自己先前的失态。
自从唐舒柔背叛他之后,他俨然成了惊弓之鸟,只要身边的人出现一丝异状,他就开始怀疑那人是否背叛了他。
这种情形在他把决策性的大权收回独揽之后好转了很多,不过刚才唐思琳的话,又在他的心头再度理下猜忌的种子。
这三年来,他努力调适自己的心态,建立自己看人、待人的信心,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努力的成果终究有限啊!
晓澄她——
贬像唐舒柔一样背叛他吗?
冯晓澄望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孔,想起赵之弘的请托,虽然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不过为了把握时效,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亚焱?”
“什么事?”他悄悄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问。
“呃……我有个同学,叫做赵之弘,他父亲是我以前打工时家教中心的主任,他们……”
瞿亚焱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不过还是佯装不知情的问:“他们怎么了?”
冯晓澄咬了咬唇,迟疑半晌才说:“赵之弘的父亲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投资股票,结果不但全赔光了,现在还倒欠一大笔债务,法院要拍卖他们的房子,赵主任一天到晚想闹自杀,我是想……”
“你想怎么样?”他忍着即将冲口而出的暴怒,故作平静的问。
“我是想,你可不可以帮帮他们,救赵主任一命?”
瞿亚焱原本强装出来的平静神色,瞬间冷冽起来,嫉妒的心使他怒火翻腾,完全失去应有的理智。
没想到她竟然敢开口!
“天真的晓澄,你怎么会以为,我有可能伸出援手帮助你的小情人度过难关呢?”他缓慢摇头,啧啧有声的冷笑。
“亚焱……”
他讥诮、尖酸的口吻,令她诧异地睁大了眼。
“你认识我这么久,什么时候看我好心帮助过别人了?让自己沦落到必须靠他人帮助才能活下去的人,根本就是无用的废物,我不认为我有必要浪费心力,帮助这种无用的废物!”
“你——亚焱,你这么说,不觉太过分了吗?”她气极了大吼。
她从没听过这么冷酷无情的话,尤其这句话是从她心爱的男人口中说出,她更是难以置信。
“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有可能遇到许多难以预测的意外,每个人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只要在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并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们也会需要这个人的帮助呀!”
“那是不可能的!”他断然地说:“我瞿亚焱不需要他人的帮助,依然能在股市呼风唤雨。我不会帮助那些人,他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好难过,她居然爱上一个如此冷酷无情的男人!
“不是吗?明知道股市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洞,还盲目的把所有的家产都丢进去,这种人不但贪婪,还愚蠢得无可救药,古人说:神仙不救无命人。像这种自寻死路的人,我连救都懒得救!”
“也就是说,你怎么都不肯伸出援手喽?”她倏地沉下面孔,对于他的残酷冷血感到心寒。
“没错!”
其实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般恶劣,只是因为她太关心赵之弘,让他又气又妒,才故意说难听的话刁难他们,过几天等他心情平静了,自然会帮赵之弘的父亲解套。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她转身往外走,不愿再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样冷洌残酷的空气。
“你能想什么办法?”他不以为然的问。
“这点不劳你操心!总之,我不会再麻烦你的。”
她凝着脸,轻轻拨开他的手,径自离开办公室。
“该死!”
瞿亚焱猛捶坚硬的核桃木办公桌,懊恼得连连诅咒。
连自己的指节破皮淌出血丝,都浑然不觉……
巴瞿亚焱发生不愉快之后,冯晓澄便鸵鸟的躲起来了。
她借住在一位电影社的好友家中,整整两天不愿和他见面。
她真的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其实说真的,她并不怪他!她有求于他,他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她不能因为他拒绝帮忙,就翻脸怪罪他,那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只是——赵之弘是她的好朋友,如果她太轻易宽宥瞿亚焱,那会让她觉得对不起赵之弘,所以她一直鸵鸟的逃避,暂时不想面对问题。
不过逃避岂是办法?赵家仍深陷苦海,她不能见死不救呀!
所以在躲了两天之后,第三天早上,她到银行把自己定存的五十万全部提出来,准备借给赵之弘。
这笔钱虽然不是太大的数目,对赵家的窘境也不见得有帮助,但这是她的一份心意,也是她能为赵家做的全部。
她拿着领出来的钱,到家教中心找赵之弘,赵之弘本来正准备出门,看见她来,高兴得不得了。
“晓澄,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赵之弘,对不起!没办法帮你,我很遗憾,这是我仅有的五十万,你先拿去应急,我想应该能撑一段日子。”她把装着五十万现金的纸袋塞进他怀里。
“不用了啦!我们家的危机暂时解除了,说起来,这一切都应该感谢你呢!”他将纸袋塞还给她,喜孜孜的咧开嘴。
“感谢我?”冯晓澄指着自己,满脸疑惑不解。
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呀,不是吗?
“对呀!要不是你替我们指点迷津,恐怕我们到现在仍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呢!”
“我指点迷津?”
冯晓澄更迷糊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晓澄,别客气了,我知道是你在帮我!”赵之弘笑容满面的说:“多亏你通知我应该买哪几支股票,我才能在短短两天之内大赚一笔,虽然有些债务还没还清,不过至少短期内银行不会再强制拍卖我家的士地,家教中心也能继续营运下去,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家的债务一定能够全部还清。”
“果然是你背叛我!”
一个冰冷得可怕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冯晓澄和赵之弘双双回头一看——瞿亚焱脸色铁青的从门外走进来。
“唐秘书告诉我,是你窃走了公司的机密资料,原本我还不相信,现在被我当场速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愤恨又难堪的瞪着她,为她背叛的行径感到失望与心痛。
“我能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他凶,冯晓澄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她什么都没做,却被无缘无故被扣上一顶背叛的大帽子,她当然会生气呀!
“你还要继续装傻吗?”瞿亚焱冷笑着问:“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看了我存在电脑里的机密资料,把我原本极为看好的几支股票,全部泄漏给这小子知道,然后他发财了、危机解除了,我却倒霉了!我先前为了布线所投下的大笔资金,这下全落空了。”
“晓澄,怎么会这样?”赵之弘惶惑的望着冯晓澄。
他没想到晓澄会因为他的请求,而偷偷窃取瞿亚焱的资料给他,他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害晓澄犯法的凶手。
他真是太为难晓澄了!如果早知道晓澄会为了他窃取瞿亚焱的资料,他绝不会提出那个要求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把任何资料透露给赵之弘,事实上,我连机密资料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动你的电脑,更没有看过里面的资料,一个字都没有!”她不需要为自己根本没做的事情负责。
“你还要狡辩吗?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你就是背叛者,你为什么不老实承认?”瞿亚焱恼怒地指责。
“我没有狡辩,更不需要承认,因为我没做那些事,既然没做,为何要道歉?”
“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理懂事的女孩,看来显然是我错了。晓澄,对你很失望!”
“我对你才失望呢!”冯晓澄红着眼眶,呜咽地说:“我原以为你是最懂我、爱我的人,没想到你只会沉溺在过去背叛的阴影中,根本不肯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在你的心目中,我冯晓澄就是那么没有节操,随时都会出卖你的人吗?
“不管你相信不信,瞿亚焱,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冯晓澄奋力朝他嘶吼完,随即掉头跑开。
败快的,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冯晓澄走后,瞿亚焱和赵之弘默然相对,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最后是赵之弘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
“瞿先生……那份情报,真的不是你给晓澄的吗?”
“我没有给她任何股市情报,包括她给你的这一份!”瞿亚焱冷着脸回答,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脑中。“那份情报,是晓澄亲手交给你的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份情报是不是晓澄给我的。因为那份情报是用快递寄来的,并不是晓澄亲手交给我的。”
快递?瞿亚焱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依晓澄和赵之弘的交情,如果她有意泄漏情报给他,根本不需要借助信件的传递,见面密谈应该更方便才对。
再说,书信传递有据可查,这么做只会引来日后的麻烦,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除非——除非把情报寄给赵之弘的人,根本不是冯晓澄!
“可以把信封借给我看看吗?”他立即要求。
“当然可以!请你稍等一下,我进去找找,我想应该还没被我丢掉。”
赵之弘走进屋里翻箱倒柜,最后在丢弃废纸的纸箱里找到那个牛皮信封。
他将牛皮信封交给瞿亚焱,说:“信封上头的姓名地址都是用列表机印上去的,无法比对晓澄的笔迹。”
瞿亚焱接过牛皮纸袋,只瞄了一眼,随即勾起一抹笃定的冷笑。
“我们很快就可以抓出凶手了!”
“啊?”
赵之弘诧异地瞪大眼,这个信封他反复瞧了好几次,一次都没发现信封上头有何玄机,怎么他才瞄一眼,就知道该上哪儿抓凶手?
看他当真一头雾水,瞿亚焱就好心的再提点他一下。
“你看看上头的邮戳。”
“邮戳?”赵之弘盯着邮戳,认真瞧了好久,最后还是只能汗颜的摇摇头。
“我只知道这封快递是从台北信义区的邮局寄出来的,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理由很简单,我们只要从这间邮局调出寄快递当天的录影带,不就真相大白了?”
“啊,这么一来,我们就知道是谁去寄快递了。”赵之弘高兴的拍掌大嚷。
“没错!”瞿亚焱立刻扭头走出家教中心。
“瞿先生,你要去哪里?”赵之弘追着他问。
“去邮局借调录影带!”
“我也去!”
事关晓澄的清白,他一定要替她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