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台北市区,发生了一件警匪追逐枪击案……”
叶媃珊开着电视听新闻报导,人却在厨房、餐厅里忙进忙出,将特地精心烹调的好菜,一道道端上桌。
将最后一道菜上桌,她在围裙上擦干微湿的手,转头看看墙上的钟——
四点半,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
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提醒他?她犹豫着。
算了,他应该记得,等他下班之后再打给他好了!
她又走回厨房,蹲下来从柜子里找出前几天刚买的香槟酒杯,准备摆放上桌。
“今天下午,章氏财团与百皇集团进行了签约仪式,章氏财团的负责人章嘉乔与现任章氏协理的少东章冀扬,以及百皇集团总裁都出席了仪式……”
叶媃珊拿杯子的手顿住了,缓缓抬起头,聆听新闻播报的内容。
是她听错了吧?她好像听到冀扬的名字。
虽然心里认为不可能,不过她还是快步起身走出厨房,来到电视机前,观看这则新闻报导。
新闻的画面好像是在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大空间里,到处都是上班族模样的人,然后镜头带向一张铺了红色桌巾、摆有精致盆花的长桌上,长桌前坐了一排穿西装的男人。
大部分她都不认识,但是有两个人她见过,有一位她还非常熟。
只见章冀扬修了头发,穿上笔挺的灰色西装,挺拔俊逸,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面色惨白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喃喃自语。
只是长得很像吧?
“……据传章氏财团的负责人章嘉乔先生,有意交棒给自己唯一的独子,这回他与航运业的龙头百皇集团签订合约,章氏少东章冀扬也陪同出席,更增加了这种说法的可靠性……”
“真的……不但名字相同,连长相都一样。”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所以说,那真的是他?他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章氏财团的少东?而他身旁那位气度威严的老先生她也曾见过,他曾经到幼稚园参观,原来他竟是章氏财团负责人!
“怎么会这样……呵呵,好好笑。”
章氏财团的少东是她的男朋友,而她正与章氏财团的少东交往?
不可思议,太荒谬了!
只有连续剧才编得出这样的剧情吧?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好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有道理。
一个家境富裕,身分地位崇高的男人,怎么可能和她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交往?
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时,她的电铃尖锐地响起,将她由茫然失魂的状态拉回现实。
她瞄了眼萤幕,那则新闻已经结束,她关掉电视,木女圭女圭般僵硬地走向门口,开启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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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媃珊!”章冀扬急步走了进来,看了看客厅的方向,欲言又止。
“你……在看电视吗?”
“没有。要不要进来坐?”她将他专用的室内拖鞋放在入口处,随即旋身走回客厅。
“媃珊,我——”章冀扬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满桌的菜。
“咦,怎么了,有谁要来做客吗?不然你为什么忽然做这么多菜?”
他的疑问,让叶媃珊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因为她真的觉得好好笑,原来他根本不记得今天的约定!
他完全忘了,而她却像个白痴一样忙进忙出,煮了一大桌菜。
这些菜到底要给谁吃呀?
“哈哈哈……”她像误食了会使人发笑的毒菇,一笑就停不下来,她捧着肚子不停地笑笑笑,笑到眼泪都流了下来。
“媃珊,不要再笑了!”她大笑的模样,让章冀扬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觉得难过,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我不笑,难道你要我哭吗?”她果然停止大笑,但随即换上哀伤的神色,更令他惶恐且无措。
“你到底怎么了?”他不懂。
“冀扬,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幽幽地问。
“今天?”第一个窜入章冀扬脑中的答案,就是“与百皇集团签约的日子”。但这当然不会是标准答案,所以他没笨得说出口。
他小心观察她的表情,有些惶恐地间。“是什么日子呢?”
“今天是我们相识半年的纪念日,你答应今天要过来吃饭,一起庆祝。”她没有生气发怒,只是语带哀伤,平静地告诉他。
“真的吗?”章冀扬心头倏然一惊,拼命在脑中回想相关的记忆。
经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这回事,他的记忆中隐约有这印象。
“媃珊,我、我不知道……我大概忙得忘了……”他满脸歉疚。
“不能怪你,你工作那么忙。”她依然很平静地说道。
“这倒是真的,我最近真的忙昏了。”这阵子,他忙到焦头烂额,连饭都没时间好好吃,只想有张舒适的床,让他躺下去睡到地老天荒。
“这阵子真是难为你了!得拼命隐藏身分,又得在我面前装穷扮可怜,难怪你这么累,不过将来离开这里,回到章氏财团,应该就会好多了吧?”
“什么章氏财团?”望着她不带感情的清冷眼眸,脑中的警钟大力敲击着。
“与百皇集团的合约,都签好了吗?”
她这么一问,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媃珊,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连电视新闻都播出来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是尊贵非凡的章氏财团少东,而我竟然介绍你去时薪八十元的咖啡店工作,想来实在蠢得可以,当时你怎么没笑昏过去呢?”
章冀扬从不知道,叶媃珊那张恬静的笑颜,僵冷起来竟是如此令人害怕,而那温柔似水的嗓子吐出的话语更使人浑身发寒。
“你别这样……”他的话语愈来愈无力,心也愈来愈慌。
“你对我并不是认真的吧?否则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她直到此时仍难以置信。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我只是你闲暇时打发时间的对象,没错吧?”这样的事实,让她愈想愈伤心。
“不!怎么可能?我对你当然是真心的!”
“既然对我是真心的,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我还必须藉由电视新闻得知?”
“我……”章冀扬一时难以回答。二开始是觉得没必要说,后来相处久了,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这么一直拖下去……”
“没必要说?是吗?”她的语调依然轻轻柔柔,但就是能让他听得头皮发麻。
“不不,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想告诉你,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没想到新闻就先——”
“所以,你终究是隐瞒不说。”一句话,定了他的罪。
“我——”
“请你走吧!”第二句话,判了他的死刑。
她转身背对他,似乎连再看他一眼都不愿,看来万分冷漠,其实她是想阻止眼里快克制不住的泪水。
“媃珊——”
“请你离开!以后我们也没必要再见面。”不真诚的交往,有什么意义呢?
“不!”一听到她要分手的话语,他整个人都慌了,音量不自觉大起来。
“该死的!媃珊,你能不能静下来,好好听我说?”
他嗓门一提高,她的泪立刻落下来,她双手捂着小脸,伤心地啜泣起来。
“你、你别哭呀——”她一哭,他便手足无措。
“你走!你走!”她发起火了,一边哭着,一边用力将他往外推。
向来娇娇柔柔的她,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将他一路从客厅推到大门口。
而他怕弄伤她,连一根手指也不敢抵挡,只能不断采用温情喊话。
“媃珊,对不起!但是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我爱你,媃珊……”
那句爱语让叶媃珊稍微顿了下,但很快又板起脸继续将他往外推,转眼间,他已被推出大门外。
“媃珊……”
“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她禁不起他这样的玩笑。
“不!媃珊,请你——”
砰!大门在他鼻端前,冷冷地被合上,他顿觉自尊严重受创,怒火也瞬间狂燃起来。
“离开就离开,不来打扰你就不来打扰你!”他也火了,不知道自己干嘛要一直低声下气,猛对一个一心只想赶他走的小女人解释?他章冀扬也不是没自尊的人。
他已经解释过事情的缘由,她爱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Shit!我要搬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你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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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冀扬恼怒地转身冲进自己家门,随便抓了个大袋子,便开始劈哩啪啦往里头扔东西,把眼前所有看得见的东西,全部扫进袋子里。
装满一个袋子,又去找另一个来装。
“我要搬走,称她的心、如她的意,滚得远远的!”气死我了!
他拉开抽屉胡乱抓出里头的东西,用力关上时,不慎把自己的手指夹在里头。“噢,可恶!”
他痛得差点没飙泪,但那剧痛,却也奇迹似的让他冷静下来。
望着一屋子的凌乱,他茫然出神,片刻后跌坐在椅子上,哑然失笑。
我在干什么?他无声问自己。
她气昏头,你也跟着发疯了?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她会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是他有错在先。
他不够坦承,是他没先开诚布公,任何人必须藉由新闻得知爱人的家世,都会发火吧,今天若是立场饱换,他说不定会比她更火。
而且今天他是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计较什么?被赶出来固然丢脸,但总比永远失去她来得好。
“好吧,是我错了。”他喃喃自语。
他不该动怒,还跟她呕起气来,她会生气是情有可原,而他跟着生气就不应该了。
如果他肯用更多包容与耐心,好好地道歉安慰,可能也不至于被赶出来。
说来说去,都是他不好!
“唉!”他垂下头,疲惫地媃媃眼,原本劳顿的身心,更觉疲惫不堪。
这下他把事情搞砸了,两人关系闹得这么僵,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真分手?
不!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像面临世界末日,怎么也无法接受。
那么,不分手?
可是,人家已经把他赶出来啦!
笨蛋!人家把你赶出来,你不会再回去喔?
对喔!仿佛得到神的提示,他宛如醍醐灌顶,顿觉身心清凉。
是啊!答案就这么简单,她把他赶出来,他就再想办法回去,她不谅解他,他就想办法让她谅解就好了!
反正他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有毅力,想做的事,无论耗费多少时间心血,一定会达成目标。
现在是非常时期,而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他早已想好招数——厚脸皮、缠人功,外加性感笑容诱惑,务必将她追回来!
“呵呵呵呵……”
窗外的夕阳缓缓西沉,白日稍稍宁静一些的马路,又开始喧嚣沸腾,而郊区这幢老旧的公寓里,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奸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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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媃珊毫无精神地握着扶手,一阶一阶爬上楼梯。
一整天与精力充沛的孩子们上课游戏,已经耗尽她的体力,而心灵的悲伤,更令她感到疲惫。
走在曾与他走过无数次的阶梯上,她无法不想起他。
对于他的欺瞒,原以为自己能够很轻易释怀,但其实不然。付出的真心、放下的感情,岂是那么容易收回、遗忘的?
可是已经好几天不见他的踪影了,那天他气呼呼地在门外喊着要搬走,她想,他大概真的搬走了。
一抹深沉的痛楚,戳刺着她脆弱的心。
她拖着缓慢的步伐拐过三楼的转角,却意外听到熟悉的呼唤声。
“嗨!”
讶然抬起头往上瞧,看见章冀扬坐在阶梯上,就坐在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相同的位置,就连穿着打扮也与当天的服装一样,胡渣重新长了出来,正咧着嘴,朝她露出性感无比的微笑。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叶媃珊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不是搬走了吗?
“我在等你。”他起身拍拍上的灰尘,跨下阶梯朝她走来。
“何必等我?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了。”她猛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差点被他好看的笑容迷去心魂,不禁懊恼生气起来。
赏了他一颗白眼,她钻过他身旁的缝隙,快步跑上阶梯。
“其实我没搬,还是住在你家对面。”他返身跟在她后头,主动说明。
叶媃珊默不作声,低头从皮包里取出钥匙。
“我肚子好饿喔。”他捧着肚子装可怜。
她没回应,迳自开门。
“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厚脸皮的家伙垂涎地开口讨吃的。
她的回答是面无表情地拉开门,进去后随即关上门,连声邀请都没有。
“喂——”冰冷的门板将他可怜兮兮的俊脸隔绝在外,他不死心,在门外叫喊道:“我真的好饿喔!”
门内没有反应,他继续上演苦肉计,务求演得逼真、演得写实、演得芭乐、演得洒狗血。
“你不知道我爸有多坏,他居然不给我饭吃!”他像苦情连续剧的女主角,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他只会奴役我,从早傲到晚叫我不停地工作,连个便当都舍不得给我吃,你别以为章氏财团的头头很有钱,就会很慷慨,那你就错了,其实他很小气的。”
他把父亲说得像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存心要诋毁他的名誉。
然而,他若没故意搞砸订单,老头子也不会气得要他饿一餐好好反省,可是若不是因为老头子胡整乱搞,害得媃珊生气闹要分手,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所以,他当然得藉由搞砸订单,向老头子讨回一点公道呀!斑,得罪他的人,通常不会太好过。
而老头子呢,气他害公司几千万的订单飞了,除了将他臭骂一顿之外,还罚他在家面壁思过,短时间内不得再回公司,他求之不得,乐得躲到这里来,执行他的追妻任务。
可是——情况似乎不太妙,这会儿无论他怎么喊,她就是不开门。
她的心肠最软了,要是以往的她,老早就开门招呼他快点进去,哪舍得让他在外头喊肚子饿呢?
看来,她真的气得不轻。
叹了口气,他闭上嘴,难受地模模自己的肚子,垂头丧气地收工转身回家。
他虽然故意栽赃父亲小气,但是中餐被罚不准吃倒是真的,本想晚上过来享受她做的好菜,哪晓得她这么狠心?
呜,肚子好饿……他捧着肚子瘫倒在沙发上,呈现死尸状。
几分钟后,当他呈现空茫状态——不知快睡着还是坑邛昏时,突然听到门铃响起。
是媃珊?他双眼瞪大,立即笔直跳起。
他惊喜不已,连忙冲去开门。
可是——拉开大门,门外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媃珊?”他朝外轻喊,当然也没回应。
他失神地站了一会儿,心想:是他在作梦,还是饿过头产生幻听了?
失望的他退回门内,正想关上门时,不经意发现地上摆了一个小餐袋。
这是……他立即蹲下来,打开餐袋一看,里头是用保鲜盒装好的香浓咖哩,相约莫两三盘份量的白饭。
是咖哩!章冀扬双眼登时进出惊喜,即使他们吵架冶战,她还是煮了他爱吃的咖哩。
万岁!
他拎着小餐袋起身,扬声朝空无一人的门外大喊。“可爱的小天使,我最爱你了,谢谢你赐给我的爱心咖哩,我拿进去吃了!”
他轻哼着歌关上门,端坐在桌前,摩擦双掌,准备开始享用这份天上掉下来的晚餐。
门外,通往四楼的楼梯间转角处,叶媃珊红着脸,缓慢走下来。
什么可爱的小天使,他干嘛用那种恶心的称谓称呼她呀?还说他最爱她……
斑,他可别以为这样就算和解,她可没原谅他!她噘起小嘴,气哪嘟的。
她向来脾气好、心肠软,并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然而她要是一旦生气,就会气很久很久,因为那表示这件事真的惹恼她了。
而他连自己的家世背景,都对她这个女朋友隐瞒,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她下会轻易原谅他,她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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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媃珊,早安!”
一早出门上班,叶媃珊才打开门,就看见章冀扬比太阳还亮眼的大大笑脸。
但,她一见面就赏他白眼,他向来自豪的招牌阳光性感笑容,显然不管用。
“请问有什么事?”她面无表情地问。
章冀扬假装没感觉到她故意装冷淡,依然笑嘻嘻地说:“我想送你去上班。”
“不用了,我自己骑摩托车!”她转身下楼。
他不气馁,立刻又追了上来。
“你还没吃早餐吧?我们一起去吃橄榄树的水果女乃油松饼好不好?我请你吃。”他知道那是她最爱吃的。
“我吃饱了。”加快脚步,目标一楼。
“不然,下午我去等你下班,我们再去那个小鲍园看夜景?”
“我要加班。”打开楼下大门,她率先走出去。
乱讲!幼稚园加什么班?
“那——那等你‘加班’完,我陪你去吃宵夜?”
“我怕眫不吃宵夜。”打开小绵羊的肚肚,取出安全帽戴上。
虾密?她已经够瘦了还怕胖?
“那么……”他开始冒冷汗,黔驴技穷了。
“我要去上班了,再见!”跨上小绵羊,扬长而去。
“欵——”
小绵羊载着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