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早晨,海怜坐在餐桌前,嘴里含着筷子,骨碌碌的大眼盯着正沉默喝粥的廉炜霆。
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注视,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她挟菜给他都忘了说谢谢。
“炜霆?”瞧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
“嗯?”咽下嘴里的粥,廉炜霆抬头看她。“什么事?”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我看你精神好像不是很好耶。”不只今天,这几天他都是这样,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什么心事,她也不晓得原因。
“没什么,大概是太热了。”他随口应付道,然后转移话题。“今天有什么计画?你想去哪里玩?”
“嗯。”海怜轻轻地点头,脸蛋儿有点红。“我可不可以去镇上?我想买点东西。”她肚子有点酸酸的,感觉好像是生理期快来了,她得先去把生理用品准备好才行。
“……好啊,准备一下,等会儿我带你去买。”犹豫了一下,廉炜霆还是同意了。
他实在不忍拒绝她,再说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
“好,谢谢你。”她什么也不知情地朝他甜甜微笑,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半个钟头后,他们已经在镇上最大一间百货购物商店里,海怜正在桃她要买的生理用品,而廉炜霆则闷闷地在店里四处乱逛。
正当海怜把挑好的商品放进放在地上的购物篮时,忽然发现有一双脚站在她身旁,贴得很近。
它毫无疑问是一双男人的大脚,但那并不是廉炜霆的鞋,她狐疑地顺着腿往上看,看见一张完全不认识的男性脸孔。
那人年纪不大,约三十出头左右,但穿着打扮却非常老土,很像以前台语歌流行时代,男歌手们刻意装老土的装扮。
男人土气憨厚,一双微凸的眼睛却像黏胶似的紧盯着她不放,教人感到万分不舒服,而他眼中婬秽的目光更让人害怕,海怜满心恐惧起身想走,可是那人却故意挡住她的路,不让她走。
“你想做什么?”不能进,她只好后退。
“呵……黎若昀,你好漂亮,呵呵呵……”
“你到底是谁?我不是黎若昀!”
“你明明就是黎若昀,干嘛不承认?喔,我知道了,你想骗我,就像你那天骗那些笨学生一样。”
“那天?学生?”海怜想起那天在冰店被几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包围的事。“那天你也在那间冰店里?”
“我正好路过,发现你在那里,这是上天的旨意,她知道我仰慕你、爱恋你,所以特地让我找到你。”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说他认错人,光是他那疯狂、贪婪的眼神就够教人害怕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而他还在不断接近她。
“你不要过来喔。你再过来,我要叫人了。”而他还是一步也不停地走过来,她愈来愈害怕,开始四处张望,惊慌地大叫:“炜霆?炜霆!”
“海怜?”
廉炜霆从某排的购物架后头,疑惑地探出头来,看见有个陌生的男人竟在纠缠海怜,他立即怒声质问,并且快步冲过来。“你是什么人?!”
而那名行动鬼崇的男人一见到他怒气冲冲地跑来,连忙转身就跑。
“慢着!你想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炜霆!”
廉炜霆想追过去问个清楚,但海怜却拉住他,不让他去。
“拜托你不要去,我一个人好怕。”
那个人又提起“黎若昀”这个名字,让她心里好不安,觉得好像周遭所有的人都把她误认为某个人,偷偷打量她,监视她……
“我想回去,你带我回去了好不好?”她将脸埋进他怀里,不想看任何人。
她突然对人充满恐惧感,不想再待在这里面对人群。
“好好,我带你回去。”
他心疼地搂住她的肩,飞快将她带离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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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海怜一直被一种思绪困扰着。
自从受到惊吓回到家之后,她的脑子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许多断断续续的片段记亿不断冲击她的脑部,她试着拼凑那些片段,却只让脑子更累,害得自己头越来越痛。
“吃了药,好点了吗?”
廉炜霆拿着温毛巾进房,蹲在她身边,攒着眉,担忧地注视她苍白的小脸。
“嗯,好多了。”她虚弱地对他一笑。
“擦擦脸会舒服一点。”他把温毛巾递给她,然后柔声吩咐道。
“嗯,谢谢你。”她甜蜜地笑了,握着温热的毛巾,她的心田比手心更热、更暖。
“那你早点睡,明早我会起床做早餐,所以你不用太早起来。”他柔声吩咐。
“好,我知道了。”他的体贴让她很感动。
“那么晚安了。”
“晚安。”
廉炜霆替她关好窗,带上门,这才离开房间。
他走后,海怜熄掉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闷热了?她觉得好烦躁。
掀开被子下床,打开窗户,凉爽的晚风立即迎面扑来。
“好舒服。”她深吸口气,回到床上之后,总算觉得舒畅多了,睡意也很快袭来。
但昏昏沉沉地刚入睡,她又忽然醒过来,因为她听到房里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睁开眼,看见黑暗中隐约有道人影晃动,刚开始她以为那是廉炜霪关心她,所以进来查看状况,所以低声喊道:“炜霆?”
只见那人倏然一震,好像石像般被定格了,而她慢慢适应黑暗的眼瞳终于看清楚——那不是廉炜霆!
摆暗中虽然看不清楚面孔,但从隐的可见的身形判断,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廉炜霆!
他的身材要高大许多,而此刻在她房里的人却是身材瘦小,可见侵入的是贼,不是他。
“啊——”
她下意识地张嘴尖叫,而那名入侵的陌生人也立即动作迅速地扑上前,按住她的嘴,用自己的身体把她牢牢地钉在床上。
“呵……呵……你好香喔。”
这熟悉的笑声,让她惊恐地瞪大眼,想起白天在市区的商店遇见那个怪异的男人。
是他?!
“唔……炜……炜霆……救……唔唔,救命!”
她拼命想挣月兑那人的箝制,但他身材虽然瘦小,毕竟是个男人,她的气力还是不敌他。
“你好漂亮!扒……黎若昀,你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嫁给我做老婆好不好?呵……呵……”
男人贪婪地舌忝吮着她柔女敕的脸庞,让海怜一阵恶心,几乎快吐了。
“不……不要!我不是她……唔,我不是……”
她拼命挣扎槌打,但那人还是一脸享受地继续舌忝着她,不过已经从脸颊移到脖子,而且还准备往下。
她终于忍无可忍,趁他一时疏忽举起小腿,用力往上一踢,那人惨叫一声,被她大发雌威踢下床。
她逮到这个机会立即跳下床,冲向与廉炜霆的房间相连的墙,拼命地拍打。
“炜霆,救我!有坏人跑进来,快来救我!”
“你干嘛踢我?”怪男人捂着受创的重地,忍痛从地上爬起来,一面走向她,一面不能接受地嚷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吗?你喜欢那个男人?我那么喜欢你,你居然喜欢别人?”
“不要……你不要过来!”
就在她绕着房间跑给他追的时候,门口传来救星的声音。“海怜,怎么了?刚才是你在叫吗?”
她听到他的声音,海怜立刻喜极而泣,连忙扑向门边,却被怪男人拉住,她只能大声哭喊:“炜霆,快救救我!有坏人闯进来,还想非礼我——”
“什么?!”这还得了?
廉炜霆浓眉一拧,朝内大喊:“海怜,你别怕,我来救你了!”他转动门把,却发现被人从里头锁上了。
他一急,立即举脚用力一踢,木片飞散,把门硬生生踢坏了。
门开了,他立即冲进房内,先打开灯,果然看见一名瘦小土气的怪男子挟持着海怜,这可把他气坏了。
他的宝贝连自己都舍不得碰,这只癞虾蟆居然妄想吃逃陟肉?
他二话不说,立刻恶狠狠地提出警告。“你最好马上放开她,否则当心你吃不完兜着走!”
“不、不要!”怪男人咽咽口水,看得出很怕他,但是仰慕美人的心让他胆子变大,像只发情的驴子,龇牙咧嘴地朝廉炜霆大吼:“你不许过来!若……若昀是我的爱人,不许你横刀夺爱抢走她!”
廉炜霆真的有点哭笑不得,到底是谁抢人家的爱人?是谁想横刀夺爱呀?
“你先放开她,有话我们好好说。”廉炜霆慢慢地走向他,诱哄他,打算让他放松戒备。
“不要!你不要过来!”
敝男子见他一直靠近,心里非常紧张,竟然抓出预藏的尖刀,指着廉炜霆。
廉炜霆和海怜一见他拿出尖刀,人都慌了。
“炜霆,他手上有刀,你不要再过来了!”她怕怪男子伤到他。
而廉炜霆见到他挥舞手上的刀,更是急得快疯了,万一他莽撞伤到海怜,那可怎么办?
思及此,他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这人凭什么半夜闯入他们的住处,还挟持海怜做他的春秋大梦?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混帐,你给我放开她!”愤怒使他忘了自身危险,猛扑上前徒手与怪男子搏斗,想将海怜枪回来。
敝男子一手抓着海怜,一手吃力地抵抗廉炜霆,两头分心的结果,让他很快被打到墙角。
敝男子见情况不妙,心一横,先将海怜推向一旁,想专心与廉炜霆缠斗。
“啊!”海怜被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倒在地。
但是廉炜霆一见到海怜被粗鲁地推倒,怒火顿时狂飙,再也没耐性与那个脑筋失常的家伙浪费时间。
“你给我识相点!”他怒吼着,一脚踢飞那名奇怪男子。
敝男人惨叫一声趴倒在地哀号,从口袋中飞散出许多照片,宛如落叶散落一地。
“海怜,你不要紧吧?”廉炜霆急忙上前将海怜扶起。
“这是什么?”
埃怜慢慢爬起来,看见地上那些散落的照片,一时好奇捡起一张,当她看见照片中的人物时,双眸顿时瞪大。
“这些是……”
她望着熟悉的照片,回忆如走马灯在脑中迅速转动。
“这……这是我!”
她看着那张拍摄某部广告时留下的宣传照,一下子全记起来了。
“这是鲜女乃的广告,我们到初鹿牧场出外景,那天天候不太好,一直等到中午雾散了,我们才开始拍……还有那张,那是茶饮的广告,为了拍好那部广告,我喝掉半箱的茶,喝到都快吐了,还失眠好几天。”
她喃喃诉说着那些照片的故事始末。
“你想起来了?”
廉炜霆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人的意外闯人,竟让她想起一切。
“嗯,我全部部想起来了。”
埃怜一一拾起地上的照片,欣喜又激动地抬头告诉他。
“我的名字真的叫黎若昀,那些人没有认错,我……确实是一位模特儿出身的广告明星。”
廉炜霆沉默地看着她,他很想真心笑着向她说恭喜,但却做不到,想到他们之间或许会就此结束,他只能勉强挤出无奈的苦笑。
黎若昀想起过去,也想起自己是如何落海的,她连忙向他澄清道:“我不是因为自杀才被你救起的,真的!上个月因为工作档期太满,我的压力很大,几乎快崩溃了,于是我没有告知公司,偷偷坐车离开台北,想到南台湾来度两天假,舒缓一心。
可是没想到在海边散步时,却遇到突如其来的大浪,甚至被卷入海里,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被礁石撞昏后又被冲回岸上,还被你救起……天哪,公司一定找我找疯了,还有满档的工作——”
想到因自己的任性造成的损失,她便愧疚得快要死去。
“你别太担心,或许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他开口安慰道。
“怎么会不严重呢?你不了解我的经纪人的个性,他一定气到快疯了。”
她一想起自己的失踪,不知会造成多大的混乱,就担心不已。
“海怜——”
“对不起,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我必须赶快回台北才行。”现在她什么都没办法想,只想赶快回台北。
“我知道了。”廉炜霆痛苦地闭上眼,知道他们分离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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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台北
“若昀,你回来了?好久不见了!”
“听韦哥说你出国度假一个月,真幸福哪!”
黎若昀走向摄影棚的路上,遇到好几位熟识的人,他们一见到她就询问她关于度假的事,这是她的经纪人韦哥对她无故消失一个月的官方说词。
对于他们的羡慕,黎若昀只能表面上浅浅微笑,心底却是满月复心伤。
她是亚洲名模,打从出道起就备受瞩目,本性活泼开朗大方,喜欢亲近人,却被经纪公司塑造成冰山美人,不能随便露出亲切的笑容,不能与人有太多互动,必须时时刻刻堆砌出冰冷的面孔,以维持她冷漠神秘的形象。
然而这形象与她开朗活泼的本性相差太多,让她即使是日常生活也像在演戏,压力非常大,让她忍不住想逃。
前阵子她终于被强大的压力压得透不过气,偷偷瞒着经纪人与公司逃离台北,她误打误撞到达垦丁,本来只想度两天假放松一下,没想到却意外在海边被浪冲走,昏迷后又被打回沙滩上,被廉炜霆所救……
她的经纪人很有手腕地把她擅自出走的事压住,没人知道她失踪将近一个月,还曾经丧失记忆,对大家来说,她只是度了一个长假回来罢了。
被带回台北的那晚,韦哥念了她好久,看得出他很生气,但是想发火又不敢发火,毕竟她是星梦的摇钱树,谁也不敢真正得罪她,只能念念她泄愤。
“若昀,我的好小姐,拜托你好不好?你可千万别再偷跑了,你可知道你搞失踪,我被韦哥骂得有多惨?耳膜都快被吼破了。”助理怡慧跟在一旁,没好气地抱怨。
要不是看在薪资和分红还算过得去的份上,她才不受这个气呢!
“怡慧,对不起!”若昀抱歉地看着她,语气真诚地道歉。“为了我的任性,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真的很对不起。”
虽然她并不是故意失踪这么久,但她还是真心觉得抱歉。
刘怡慧没想到当红的名模居然低声下气跟她这个小助理道歉,她愣了愣,想到刚才自己口气那么差,顿时面河邡赤,为自己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
“不、不会啦,你以后别再这样做就好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这么做了。”她苦笑着转头凝视前方,不由自主想起悬在心头的人。
不知道廉炜霆现在怎样,人又在哪里?
那天她仓促地离开垦丁,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他一定也和她一样,正为她挂心、担忧吧?
她很担心他,但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不知道该怎么连络他,而目前她必须赶工将先前一个月欠下的工作进度补上,根本分不开身南下见他。
究竟要怎样才能再见他一面呢?
郁郁然走进摄影棚,她端起冷淡的职业面孔。
今天全日都是写真集的拍摄工作,这部分早该在半个月前就完工的,因为她失踪的缘故,导致拖延到现在。
经纪人韦哥早就到了,正在和商借摄影棚的工作人员讨论背景道具的摆设,看到她来立刻踱了过来,唠唠叨叨地嘱咐道:“我告诉你,今天合作的这位摄影大师JESSELAN大有来头,人家可是国际知名的荒野摄影师,出版的摄影专辑本本畅销,过去他从不拍人像的,今天难得为你破例,你可得好好配合人家。”
就算人家要你月兑光光让他拍照,你也得照办!韦哥无声地在心里说道。
“我工作一向尽责,你几时曾见我不配合了?”她无奈地回答。
即便是她最不喜欢的综艺节目通告,她也是忍耐地参与录影直到结束,连主持人都私下夸她很敬业。
不过韦哥提到摄影师,她忽然想起廉炜霆也喜欢拍照,每回散步都将相机挂在脖子上。想起他,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那就好!这回的写真集可是国际知名的“环通集团”旗下出版公司的重点销售商品,也是一个新的契机,大大关系到你未来的前途与发展,你可得好好表现。”
韦哥搓着手,想到她的知名度继续攀高,随之而来的获利也绝对是水涨船高,便忍不住喜形于色。
这时,摄影棚的入口传来一阵骚动,韦哥探头望去,欣喜地道:“好像是JESSELAN来了,走,我们过去迎接。”
韦哥拉着她想先去打好关系,以确保合作愉快。
“不用那么急,等会儿拍照时自会见面。”她推开他的手,冷淡地道。
正式工作时她万事配合,但此刻她没心情去应酬,说些好听的场面话吹捧那位摄影大师。
“哎,你看看,你就是这脾气!”
韦哥拿她没办法,低哼了声,兀自迎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