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手绕到脑后想打个结,但她实在不太会这些事,双手笨拙地磨蹭半天,就是无法绑好。
她不由得微微发出懊恼的低吟。
“我来。”忽然,低沉的嗓音响起,接着属于祁昊的气息笼罩了她,近到她能感觉得到他鼻端喷出的热度。
“……谢谢。”沐澐微低下头,方便他动作。
祁昊一贴近沐澐,便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像是发上的花香,又像是衣物用某些香料熏过的香气,淡雅好闻。
他忍不住靠得更近,只为了吸进更多属于她的幽香。他像中了蛊那般,贪婪地深深吸进属于她的那股香气。
他一直在她身后,她知道。他的存在太强烈,实在让人无法忽视,但他似乎没有替她绑那块布条,只是一直在她身旁吸鼻子,好像在嗅闻什么。
是她身上有什么异味吗?
她不禁羞红脸,忍不住想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怪气味?
她本来想假装没发觉他的怪异举动,可他实在闻得太明显了,她涨红脸,忍不住微转过头想偷看他在做啥。
见她略偏过头,似乎带着一丝纳闷,祁昊这才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像只发现肉骨头的饿犬一样,绕着她猛嗅、狂吞口水。
“呃……我现在就替妳扎。”
祁昊连忙回神,以有力的手指捏住摆色布条的两端,绕过她秀丽的脸庞,想在她脑后扎成一个漂亮的结。
但因为离她太近,他的大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有别于平常的利落明快,变得如此鲁钝笨拙。
粗砺的手指不时拂过她的发丝,她的发好柔好细,像丝缎一样,他的手指忍不住留恋地多模了几下。她不但发丝柔细,淡香宜人,连颊畔的肌肤也好模得紧,他不小心碰了下,便再也舍不得罢手。
那白皙的冰肌玉肤,滑腻如脂,细致如玉,让长满粗茧的大手轻柔抚模,流连忘返,舍不得收回。
他又忍不住出神了。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沐云实在忍不住心头的狐疑,脸颊绯红如血。
她一直隐约感觉到,后头有只骚扰人的手,老是找机会偷模她的发,如今竟还染指她的脸颊。
她这回真的忍不住了,伸手挪开那条布巾,便转头往后瞧去。
这一望,便笔直对上他那双眼。
四只眼,两道视线,好像绞在一起的麻绳,再也分不开了。
祁昊的眼,大胆而火热,赤果果地透着他的狂妄与渴切,而沐澐的眼,则是如小兔儿般羞涩惊惶,蒙眬迷惘。
他的视线太热,让她想逃,却无法移动半分,包括那双羞怯柔媚的眼。她只能微瞇着眼,愣愣地盯着他瞧。
懊奇怪呵!他怎么会有一双那样吸引人的双眸?
黝黑深邃,明亮有神。
一个只会烧杀掳掠,欺压良民的土匪头儿,怎么会有那样一双看来清澈正直的眼眸?
贪财又变态的他,眼珠子不该是混浊猥琐的吗?为什么他会有一双这样好看的眼呢?
她贪看着,瞧得着迷了,早已忘了他是打家劫舍的大土匪。
而祁昊不用说,两眼当然也是大剌剌地直盯着她,饿狼般地饥渴注视。
大概是他们彼此对望太久,早已替青虹绑好布条的涂大柱一转头,发现他们两人正在默默相望,不由得皱起眉头大喊:“老大!怎么回事?您怎么绑这么久?要是再不快点儿出发,就要赶不上晚膳的时间啦!”
涂大柱煞风景的大嚷,就像一把剪子,把绑住两道视线的那条无形线剪断了,所有的暧昧情愫瞬间全部蒸发,祁昊与沐澐更是倏然惊醒,两人都不自在地慌忙转开视线。
祁昊黝黑的脸庞上发烫,重新拿起布条,飞快地覆住她的眼绑好,然后清清喉咙说:“咳!可以了,出发吧!”
马匹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背上又负载着两个人,无疑是个负担,但祁昊等人所骑的骏马,早已习惯这样的山径,不但如履平地般走得轻松,速度也很快。
只是马背颠簸,并不习惯乘马的沐澐被摇得头昏脑胀。因为坐不稳,好几次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一旁护着的大手及时握住她的腰,把她抓回来。
“谢谢……”沐澐红着脸,想从他的大掌下松月兑,但他怎么样就是不肯放。
“妳还想掉下去吗?”祁昊粗吼着,搂住她的腰,把她更往自己的胸膛里拉。
这回沐澐不敢再挣扎,乖乖地端坐不动,害臊地任他的大手紧搂着。
“妳怎么这么瘦?”一碰到她的腰,祁昊立即拧起浓眉,不悦地质问:“皇宫里没饭吃吗?妳怎么半点肉都没有?”
大掌下的柳腰不盈一握,像一折就要断了似的,他不喜欢这个发现。
“你喜欢丰满的女子?”沐澐轻咬下唇,心里有点在意。
她是不胖,所以他不喜欢吗?
“也不是……”
山寨里可说是男人的天下,就算偶尔与女人有所接触,也都是送往迎来的烟花女子,在他的印象中,她们都是丰腴柔软的,所以他才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该如此。
“我从小就是这样,怎么吃也吃不胖。”沐澐有点委屈。
难道得把自己吃成一颗圆滚滚的肉球,他才满意吗?
“反正,妳太瘦了,到了山寨里,给我多吃点!”才命令完,祁昊便愣住了。
怎么她人还没进山寨,他就管起她该吃多少了?他几时变成啰嗦的老婆子了?
祁昊更加不悦地抿起嘴,他用力扯动缰绳,驱策马匹奔驰得更快。
而在他们后头,青虹一路哇啦啦地大呼小叫,吵得涂大柱好想把她扔下马。
“救命,我要掉下去了!哇!懊可怕……等——等等啦!停!快停下来——”
青虹用力抱住涂大柱的脖子,差点没把他勒死,涂大柱只得飞快把马勒住,脸很臭地大声问:“妳又要干嘛了?”
这一路上,她不是想吐就是脚酸,老嚷着要休息,现在又有什么毛病?
“我……我想解手啦。”青虹红着脸,小声地咕哝道。
“妳……”涂大柱眼一翻,差点没口吐白沫。
解手?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
但人有三急,总不能要她憋着不准去解手……唉,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好啦好啦,妳去妳去!去旁边的草丛里解决。”涂大柱很无奈又很不耐烦地摇摇头。
“那我眼上的布条……”
“麻烦!”涂大柱粗鲁地扯下她眼上的布条,挥挥手道:“快去快去!”
青虹的眼一得到自由,立刻滑下马,一溜烟地跑进草丛里去了。
因为青虹的拖拖拉拉,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到山寨,这下折腾到一个时辰才顺利抵达。
穿过巨岩一线天,前方就是山寨,祁昊扯开沐澐脸上覆眼的布条,沐澐终于亲眼看见这传说中险峻难攻的白眉山寨。
她情不自禁张大嘴,看着前方的一切。
“这里……好美!”
真的!她原以为所谓的山寨,是一个荒烟蔓草、杂草丛生,或者是寸草不生、黄尘滚滚的地方,但这里全然不是那副景象,放眼望去满眼皆是绿意,完全没有杂乱或荒凉感。
即使是一小片树林,都瞧得出有人整理,铺着平板石块的小径,无论是马匹或行人来走都很舒服,前方好几栋屋舍虽不豪华,但看起来坚固干净,一旁还有好几畦鲜翠欲滴的菜园。
这里哪像是个土匪窝?俨然就是个小小的村落呀!
“老大回来了!”
蚌然有人一声吆喝,原本不知藏在哪儿的人,一个个冒出来,陆续聚集在几栋屋舍前方的广场上。不消多久,空荡荡的广场上便挤满了人,看来约有上百人。
一排石像似的魁梧男人,围着他们一字排开,眼带好奇地打量着马匹上没见过的人——尤其还是女人。
沐澐瞧着那些人,心里不由得升起害怕。
他们看起来好吓人!长得高大魁梧也就算了,相貌还恁地凶恶,有的脸上爬着刀疤,有的只有一只眼,有的还缺了胳臂,总之他们个个是横眉竖眼,像要随时要抡起刀子砍人似的。
沐澐悄悄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往身后的祁昊靠去。
巴眼前的人相比,祁昊显得太温柔可亲了。
“哇!土匪啊——救命哪!”
沉着的沐澐忍得住惊恐,但青虹可忍不住,她吓得当场哭叫起来。
“嗯?!妳说什么?”
前方那群货真价实的土匪,凶恶的眉毛一拧,拳头紧握,像要上前一拳将她打昏似的。
青虹见状,白眼一翻,真的昏厥过去了。
沐澐瞧得焦急,心里虽然也害怕,但不希望自己的侍女真的受伤害,所以还是鼓足勇气,扬声阻止道:“对不住!镑位壮士,我的婢女受到惊吓,胡言乱语,得罪了各位,请各位念在我们初来乍到,莫要计较。行吗?”
几个高头大马的土匪好像没想到她会压低身段请求,愣了下,停住脚步,直觉地抬头看看祁昊,等待他的指示。
祁昊面色不变,只微颔下巴,暗示他们听她的。
一收到祁昊的指令,原本个个横眉竖眼、像要找人拚命的土匪们,眉眼一弯,大嘴咧开,露出好憨厚、好温善的笑容。
“是!鲍主嫂子,您说不计较就不计较,我们兄弟全听您的。”
“呃……”他们前倨后恭,态度落差太大,可把沐澐吓愣了。
“好了!大家也别净窝在这儿,去做该做的事,我先带她回房。”祁昊摆摆手道。
“好好好!老大您慢慢来,慢慢忙啊!晚膳晚点儿吃也不要紧,我们都替你们留着,没体力、饿了就出来吃啊!”
一群人脸上的贼笑,说明了他们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样的婬邪思想。
沐澐单纯,根本听不懂这些人的暗示,但祁昊可是听得明明白白,当下脸色窘迫,鹰眸恶狠狠地赏他们几颗大白眼。
“你们还不走,是想干苦活吗?”
所谓恶人没胆,原本笑得好灿烂的一窝土匪,被他这么一瞪,立即吓得缩起脖子,全作鸟兽散。
沐澐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一溜烟地逃走,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祁昊又瞇眼瞪了那些不识相的家伙的背影一眼,才粗声对沐澐说:“走了!”
“等等!你要把我们公主带到哪儿去呀?”
青虹立刻苏醒,追在后头尖叫。
“大柱!把她带到一个让我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声音的地方去!”祁昊头也不回地大吼。
他受够了她的鸡猫子喊叫!
“这里就是山寨?”
苞着祁昊走进山寨内部,沐澐才明白看似无奇的建筑,却在小地方有着巧妙的机关与设计。
譬如每个廊院之间相连的门都很窄小,而且大约只有沐澐的身高那么高,沐澐觉得奇怪,于是问他:“这些门这样窄小,山寨里的人出入不是很不方便吗?”
“是不方便,但同样的,敌人要攻进来时也同样不便,这可以拖延时间让我们撤退。”祁昊淡淡回答。
“喔。”
然后她又发现,看似不大的山寨,屋舍也只有寥寥几栋,但想走到最后头却要走上好一会儿,那回廊弯弯曲曲、迂迂回回的,转得她头都昏了。
不用说,这当然也是祁昊的设计,让敌人即使攻入,也得花许多时间兜圈子,不能轻易直取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