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碍泠醒了,却没立即睁开眼,她慵懒地在被窝里伸了伸懒腰,花办般的芙颊在枕上赠了赠,甜美的唇畔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一旁传来低低的轻笑声,惊忧了她,她慌忙睁开眼,迎上冷翼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眸。
“啊!”昨夜羞人的记忆,倏然窜入脑海里,想起那些果裎相见、肌肤相触的亲密感觉,涵泠害羞地低呼一声,飞快钻入被窝里,躲着不肯出来。
“呵,懒猫儿,还不想起来吗?”他的臀落在床沿,没强硬掀开被团,只以大手抚弄被团外模糊的曲线。
即使涵泠躲在被窝里,隔着一层厚厚的被褥,都还能感受到他的双手所带来的神奇魔力,身子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她看不见,冷翼嘴角虽然笑着,语调也温和无比,眼神却无一丝温情,瞳眸深处凝结着冰,誓言要将她摧毁。
原以为昨晚的彼此相属,会是一个美好的开端,然而那却只是一个丑陋不堪的阴谋——为了要摧毁他、摧毁玄王府的恶毒计谋。
冷翼不甘被她那张温柔深情的假面所欺,他恨不得立刻毁了她!但他不会直接揭发她的阴谋,因为那让她太好过了。他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先将她高高捧上天,再将她狠狠摔落,让她也尝尝被人耍弄的痛苦。
他会让她以为他完全被她迷惑住,宠好、疼她、顺她,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直到……
斑!他藏住唇角阴狠的冷笑,不让她发现。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她错愕、难堪、痛苦,窘迫又懊悔的模样!
“快点起来,小懒虫。今儿个我带你出城去,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新城的百姓吗?”冷翼隔着绣被,轻拍她的臀。
“新城?我要去!”一听他说要去新城,涵冷慌忙掀开被子探出头来。
自从她在新城昏倒后,冷翼就没再带她去过新城,她几度要求想去看看大家,但都被冷翼一口拒绝。
今日难得他答应再带她去,那么她当然要去。
“既然想去就快些起身,晚了我可不等你。”冷翼柔声威胁。
“好嘛好嘛,我——啊!”涵冷慌忙想起身,结果手脚不小心缠在棉被里,整个人险些摔到床下。
冷翼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将她拎回床上,语带宠溺地轻斥道:“怎么不小心一点?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你……”涵冷眨眨眼,有点狐疑地瞧着他。
他太过温柔,温柔得简直不像他,她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喝错了药?或是一早起身时不小心摔着,跌坏了脑袋?
“怎么了?”他凑近她,好声好气地询问。
碍冷粉脸倏然涨红,慌忙摇摇头说:“没……没什么。只是你今儿个……好像有些不同。”
“喔,哪里不同?”他头微倾,眼神带着地抹沉吟。
就是这点不同!瞧,他嘴角甚至噙着宠溺的笑意。
“就是……你今逃谠我特别温柔……”
虽然打从边城回来之后,他对她就不再恶言相向,但也没有太过热络。不过他今天真的很反常,对她前所未有的好。
碍冷心里感动之余,也不免有些惶恐不安。
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对她这么好?
“对你温柔不好吗?你喜欢我骂你吗?”他一副好笑的表情。
碍泠连忙用力摇头。“当然不是,只是……”
冷翼又轻声一笑,拍拍她的头顶说:“傻丫头,我对你温柔的道理很简单,是因为我们圆了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我不对你温柔,要对谁温柔呢?行了,别瞎猜了,快起身吧,不然真的不等你了。”
“我马上准备。”涵泠怕他真的不等她,立刻准备下床打理自己。
然而一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惊窘地尖叫一声,连忙又把被子卷回自己身上。
“麻……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她整张脸红得快冒烟了,垂下头,好小声地请求。
“嗯,我出去找你的婢女过来帮你打理,另外让人给你准备些清爽的早膳。”
他既没嘲弄她,也没为难她,轻抚了抚她细致的脸庞,便微笑着转身出去了。
碍泠愣愣地看着他走出去,下意识抬起手,眷恋地抚上他刚才模过的脸颊,心里涌现说不出的甜蜜。
他对她太好、太温柔了,让她几乎不敢相信。无论他是为了什么原因突然改变态度,他变了是事实。
她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现在的他,一定愿意陪她回宫,替父皇掌理朝政,相信父皇也一定会感到万分欣慰的。
她满怀着希望,露出满足的甜笑。
不过想到龙袍之事,美好的心情稍微受了影响。
希望这是个误会,不要是真的!
懊一阵子没出现,新城的百姓们依然很欢迎涵泠的到访。
只是这回他们不肯再让她干苦活,她只好帮忙带孩子,陪新城里的孩子玩。
冷翼伫立一旁,冷冷看着她与人孩童们嬉戏,笑得灿烂如花,除了蔑笑,心里也感到不解。
为何一个阴险狡舍、心机深沉的女人,会有这般天真甜美的笑容?
是她太会伪装了,还是他误解了她?
一定是她太会伪装了,装得单纯、装得无辜,用那张谪仙般美丽的面孔,欺骗不知她真面目的人。
“翼。”涵泠忽然抬起头,招手要他过去。
他不爱她喊他翼哥哥,于是她改喊他的名字。
“什么事?”
他敛起阴沉,戴上温柔的面具,浅笑着缓缓走过去。
“敏嘉说想要学武功,可以请你找个人教教他吗?”她的美眸望着他,透出祈求。
“你想学功夫?”冷翼望向年约六、七岁的小男孩,认出他是刚来到新城不久的刘寡妇的独子。
“嗯!”男孩很肯定地用力点头。
冷翼眼底透出真正的柔和,对男孩微笑道:“当然可以,你想学的话,我现在就请我的随护卫白叔叔教你。”
“真的吗?谢谢王爷!谢谢白叔叔!”男孩开心地不断道谢。
“我期待你的表现,如果你学得够好,将来我的安危就靠你保护了。”冷翼拍拍小男孩的头激励道。
“我一定会好好学的!”男孩果然干劲十足地用力点头。
“来吧!敏嘉,看看你有没有办法把我的饭碗抢走。”白云天笑着,把男孩领到一边去了。
冷翼目送他们走离,而涵泠噙着笑意的美丽眼眸,则紧锁着他,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欣赏他,也更仰慕他。
她很高兴他是个爱孩子的人,那代表他是个心慈的人,不知道他们将来若是有了孩子,他是否也会这般宠爱自己的孩子?
碍泠不自觉抚向自己的小肮,昨晚的一夜欢愉,可让她有了他的子嗣?
泠翼转过头,瞧见的便是涵泠的充满母的温柔表情,他的心倏然像被利刀刺中,疼痛难当。
她怎么还敢装出那种温柔慈爱的表情?她不觉得自己虚伪得令人作呕吗?
因为不想再看她装模作样、假装仁慈的姿态,他别开头掩饰自己的厌恶,道:“外头阳光炙热,你先进屋去吧!我与其他人去看看新盖好的议事堂。”
“好。”涵泠听话地点点头。
冷翼勉强挤出一抹笑,随即转身离去。
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不再,只剩鄙夷与冰冷。
从边城返回玄王府时,夜色已深,也早过了用膳时间,冷翼对涵泠道:“忙了一天,你应当累了,我让人将饭菜送到你房里。你早点吃了休息,嗯?”
“那……你呢?”涵泠像个新婚妻子般,害羞地问。“你不和我一起吃吗?”
“你自己用吧!我还有事得去处理。”
“那我让人备点宵夜,等你过来吃。”她心疼他没时间好好用膳,想替他准备一些营养的补汤和点心。
冷翼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凝睇着她,好像想看穿她。
“怎……怎么了吗?”涵冷有点不安,他毫无温情的眼神,让她好惶恐。
他依然盯着她,片刻后突然咧开嘴,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没什么,那就麻烦你了。”
碍泠这才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好,我会问问厨子你喜欢什么,先帮你准备好。”涵泠羞涩地说道。
“谢谢你。”冷翼微笑道谢后,转身离开。
碍泠先去了一趟厨房才回房,在兰儿的服侍下沐浴净身,将头发洗干净,又梳得乌亮,换上她最喜爱的柔软绸衣,坐着摆满点心小菜的桌前,兴奋地等着冷翼到来。
桌上的菜,虽然不是她亲手做的,但是她亲自去厨子那里,一样样拜托厨子做出来的。
据说这些都是冷翼喜欢的口味,她期待着能看到他欣赏的表情。
“公主,您晚上还没吃东西呢,光瞧着这些菜,怎么会饱呢?驸马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进来,您自个儿吃点吧!”兰儿催促道。
“没关系,我不饿,我等驸马来了一块儿吃。”涵泠微笑着摇摇头。
“我从没见过公主这么在乎一个人,看来驸马真把公主的心捉得紧紧了呢!”
兰儿很欣慰,但也很怕她家公主会受到伤害。
依她瞧,这位驸马性格冷僻,阴晴不定,他真能好好疼爱她家公主吗?她有点怀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他,就是和其他人不同……无论他对我再怎么过分,我就是没办法真正恨他。”
碍泠无可奈何地低语,语气有些哀怨,有些心酸。
如果可以选择,她当然希望选蚌疼她、宠她、爱她的夫婿,两人夫唱妇随,当一对神仙眷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顾羞耻地巴着一个恨她父皇、外公入骨的男人,翼盼他能够爱她、给她柔情,为她抛却过往的仇恨。
但她却偏偏爱上了他。
明知道他阴驽冷酷,却还是爱上他偶尔展现的柔情……
夜逐渐深了。
兰儿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却还是不见冷翼出现。
“驸马好慢啦!懊不会回自个儿的房睡下了吧?”否则哪有忙到三更半夜还不进房的道理?
“他答应我会来,就一定会来的,或许是有事耽搁了。”涵泠看看天色真的晚了,便对兰儿说:“你先去休息吧!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
“可是……”兰儿不忍让她一个人空等。
“没关系!明儿个你还得早起,可别爬不起来才好。”涵泠不想让她睡不够。
兰儿想了想,万一驸马半夜真的来了,明儿个早确实得早起伺候,于是便接受了涵泠的好意。
“那我先下去休息了,如果公主有任何需要伺候的,一定要喊我一声喔。”兰儿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知道了,你真爱操心。”涵泠笑道。冷翼等会儿就来了,不会有什么需要她伺候的。
“那我去睡了。”兰儿打着呵欠,一脸受困地退下了。
当房里只剩涵泠一人时,强烈的弧寂感霎时急速涌来,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朝外望去。
夜空蓝得近乎黑色,冷月孤星,清泠寂寥,一股寒意袭来,她以手摩挲双臂,赶紧将窗子关上。
是真的晚了呢!翼怎么还不来呢?真是有事耽搁了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呢?
碍泠渐渐担忧起来。
不!不会的,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府里必定乱成一团,而现下除了虫声唧哪之外,她什么骚动也没听见,所以他应该没出事。
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来呢?真是有事耽搁了吗?
碍泠坐在桌前,望着完全冷透的点心菜肴,热切的期待,也逐渐变冷。
第二天一大早,担心得几乎一夜没睡的涵泠梳洗后,匆匆离开房里,去找整晚都没出现的冷翼。
询问了马总管,她才知道冷翼昨晚很早就休息了,现在人正在饭厅用早膳。
碍泠一方面安心了,但另一方面也有不解与不满。既然他没事,也早早就忙完了,为什么没来找她呢?
她直奔前头的饭厅,想当面问个清楚。
人才踏上前廊,还没走进饭厅,就听见熟悉的莺声燕语,因为要接待两位大官而好一阵子没获准和冷翼同桌吃饭的侍妾们,又出现了。
碍泠心一凉,放缓步伐走进门,一眼瞧见冷翼坐在桌前,身旁围绕着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个个忙着要讨好他。
“哟!妹妹,好久不见了。”
紫衣发现涵泠到来,好不虚伪地开口,佯装热络地拍拍身旁的空位喊道:“来来,这儿坐啊,咱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呢!一早王爷就招咱们姐妹一起用饭,自然不能少了你呀。”
“好……谢谢。”涵泠顿觉茫然无措,过去那种走错房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愣愣地坐下后,求助地抬头望向冷翼,他却连一眼也没看向她,迳自享受身旁的妾室们送到口边的菜,甚至还反喂她们。
“来,吃菜。”
“谢谢王爷赏赐。”紧贴在他身侧的翠镶像在示威般,半眯的眼眸一边睨着涵泠,一边张开艳红的嘴,吃下冷翼夹给她的菜。
瞧见冷翼对翠镶疼宠有加的模样,她心头宛如被淋上滚烫的热水,疼痛难当。
但她仍想:这根本没什么,只不过是一起用顿饭而已……
今儿个的早膳又是满桌的辣,她毫无食欲地替自己倒了杯热茶,一小口一小口茫然喝着。
脑子里的思绪还在兜转,又听见翠镶娇滴滴地虚伪嚷着:“哎哟,才不过动了下,身子就热起来了。”
说完,刻意把高高的领口拉开,展示上头的“东西”。
碍泠一见她的脖子,倏然倒抽一口气。
翠镶的颈子上,布满了看来像是唇痕的斑驳红印,映在她女乃白的皮肤上,看来格外清晰。
她的脖子上怎么会有那些?难道是……
碍泠正怀疑时,翠镶却像要回答她似的,故意说道:“王爷,您昨晚在我那儿过夜,妾身却伺候得不够周到,真是对不起王爷。难得昨晚王爷兴致好,多要了两次,是妾身不济,一下子就累倒了,没让王爷满足,妾身知罪。”
她恬不知耻地将闺房情事,大刺刺地拿出来在餐桌上炫耀。
碍泠听了娇颜倏然一白,翠镶的话有如一把刀,笔直剌入她心中。
他昨晚在翠镶那里过夜?
他明明应允了她,晚上会过来的,却失了约,只因为他上了其他女人的房……
瞧见翠镶脖子的斑斑红痕,不难想像昨晚他们是如何火热地翻云覆雨、交颈缠绵……
啪!她手中的热茶掉落在桌上,里头的热茶溅了出来,她隐约感觉有些滚烫的茶汤喷溅在手上,但她却丝毫不感觉痛。
“哎哟!烫着我了,疼死我啦!”茶汤也溅了一些在紫衣身上,她拔高嗓子,夸张地大喊。
“你做什么?”冷翼怒瞪着她,震怒质问。
碍泠瑟缩了下,无意识地喃喃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
“谁和你说这个?”冷翼又恶狠狠地瞪她,一副不知是该掐死她,还是用力摇醒她的模样。他想问的是:她为何烫伤自己?
“来人!”他怒然起身大喊。
“王爷有何吩咐?”马总管很快出现在门口,等候差遣。
“公主烫伤了,替她拿火伤药来。”冷翼厌烦地命令。
“是”马总管立即去吩咐,冷翼没等他折回,便起身走出饭厅。
“翼!”涵泠心头一惊,不顾一切起身追了出去。
“什么事?”冷翼半旋过身,满脸冰冷不耐。
碍泠又像被剌了一刀,但她忍住痛,强挤出笑容问:“昨儿个夜里,你怎么没过来呢?我等你一个晚上——”
卑没说完,就被冷翼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高兴上谁的房,就上谁的房,你不过是是个侍妾,有什么资格过问?”
“我……”涵泠像被刮了一掌,丽容霎时刷白。
“我只是担心……我昨晚等了一夜,怕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只要你少靠近我,我就不会出意外。另外,你可以死心了,今后我不会再上你的房,像你这种呆板无趣的女人,我毫无兴致。”他说着违心之论。
碍泠虽然生涩羞怯,却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之所以说出这么恶毒的话,纯粹只是为了伤害她。
碍泠受伤了,不只是心,还有她的自尊。
为什么才刚以为他转了性子、多了几分柔情,他又给她如此残酷的一击?
“为什么?”涵泠的泪立即落了下来,她语调哽咽地问:“到底为什么,你要这般折磨我?我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我姓段,生在皇宫,就得受你百般欺侮吗?”
“公主这句话言重了,你是堂堂的大理国公主,谁敢欺侮你呢?”冷翼讽刺地问。
“身为大理公主,不是我的原罪!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个公主,只想做个平凡的女人,嫁个疼我、爱我的丈夫,与他一起度过宁静的一生,远胜过被关在华丽的牢笼里……”涵冷颤抖地说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她哭了!冷翼没想到,她的泪对他还有影响力,他居然还会心疼,居然还在乎她是不是在哭泣。
自己的执迷不悟令他生气,他不能再被她耍得团团转了,于是他装作对她眼泪视若无睹,面色阴沉地冷笑道:“我见公主还挺享受皇宫里奢华的生活,说是牢笼,岂不矫情?你就别再装了!”
他的讽刺,令涵泠心都碎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不怪我,不在乎我是你所恨的皇室公主……”
她一点也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哭得泪眼朦胧,她想坚强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却禁不住内心的软弱,无助地哭了起来。她哭得浑身颤抖,眼前一片模糊,连想要好好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都瞧不清楚。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别忘了姓段的害死我父亲,你是那凶手的女儿,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的眼泪杀伤力太大,冷翼选择别开头,不去看她。
他强迫自己将过错压在她头上,逼自己继续恨她。
碍泠见他索性整个人背对她,一副不胜其烦的冷漠姿态。心,真的冷了。
“所以说,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听到她说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冷翼倏然一惊,下意识地怒喊:“不!”
当他发觉自己太过激动,又立即一变态度,寒着脸,冷冷地道:“你若想留在我身边,也并非不能。只要你安安分分地以侍妾的身份待在王府里,别惹纷争、制造事端,玄王府也不是容不下你……”
他恨自己明知道她是个心机狡犹的女人,却仍放不下她,只要她拿那双美丽的眼眸望着他,他就失了魂。
彬许他真正该厌恶的,是自己。她究竟对他下了什么蛊?“总之,你想待在这,就给我老实安分一些,否则,王府的大门没锁着,你要走随时请便!”
他双拳恼怒地握起,狠绝地说完,倏然转身仓惶离去。
碍泠宛如石雕般呆立着,脑海中不断萦绕着他抛下的绝情话语:你要走随时请便!
要走随时请便……
扒,口气这般强硬,这般冷漠无情,真像他的作风。
碍泠凄楚地一笑,伸手抹去脸颊滑落的泪,却发现那泪像水流一样怎么也抹不完。她捂着眼,无助地想让它停止,别再丢脸地掉个不停,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是该留下,还是走……
一想到要离去,她的心就像刀割般,疼痛不已。
她舍不得走,即使他这般冷绝无情,她仍是无法离开他。
她爱他呀!她真的爱他!
真的爱他……
“公主!”
兰儿见涵泠许久没回房而寻来,看到她浑身颤抖地哭泣着,顿时惊惶地大叫。
“公主!您怎么了耶是谁欺负您了?公主?”
“兰儿!”涵泠一见到兰儿,就像见到久违的亲人,倏然抱住她,开始呜咽痛哭。
兰儿打小服侍涵泠,除了当年皇后过世之外,她从未见过这位温柔可爱的公主哭得这样伤心。
她哭得让兰儿好心酸,立即的,兰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是不是那三个讨厌的侍妾找公主麻烦?还是驸马又惹公主伤心了?公主,咱们不要待在这里了,回宫去吧!”她实在不忍再见涵泠伤心。
碍泠哭得无法言语,但仍是猛力摇头。
不!她不走。
她还无法死心,她相信他对她仍有爱,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造成这种结果……她不要因此放弃,她要再试一次。
“公主,您这又是何必呢?这玄王府里没几个人是真心待您好,何必在这儿受人欺辱呢?”兰儿实在心疼极了。
“兰儿,你不懂……我爱他,我真心爱着冷翼,一旦我放弃了,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我不要那样!”
“公主——”兰儿不以为然地扁起嘴,很想说:完了就完了,凭公主您的条件与身体地位,还愁找不到一个更理想的驸马吗?
碍泠噙着泪,自嘲地一笑,轻声说:“或许我真的很傻,但我还不想放弃,我想再试一次,在我的心彻底死去之前……我目前剩下的,只有这份勇气了。兰儿,我需要你的鼓励,你别气恼,支持我好吗?”
她拉住打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婢女的手,柔声央求。
听到她这么说,兰儿哭到不行。
“虽然兰儿很舍不得公主在这儿让人欺负,但公主都这么请托了,兰儿忍心不支持公主吗?”兰儿抹去眼泪,壮大气势似的插着腰说:“好!咱们留下来,要是驸马爷再不对公主好些,我兰儿可不放过他!”
兰儿鼓着嘴,气呼呼的模样,这得涵泠噗嗤一笑,心里也暖了起来。
“谢谢你站在我这边,兰儿。”她握住婢女温暖的手,噙着泪,扬起了一抹微笑,万分真心地道。
兰儿又感动又别扭,抹着泪粗声嚷道:“瞧公主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咱们回房去,我好好替公主梳洗打份一下。”
说完,拉着涵泠的手,就往她们的院落走去。
树丛后,缓缓走出两道身影,前方的人直勾勾地望着涵泠消失的方向,敛眉深思,满脸狐疑。
而后头的人则一副爽朗性格,聒噪地道:“没想到这涵泠公主对王爷您用情这么深耶,这番情意绝不可能是假!不过话说回来,那看来胆小的婢女也让我刮目相看,原来她也挺忠心的嘛……”
白云天的话,落在冷翼心头,逐渐发酵。
碍泠公主对王爷您用情这么深,这番情意绝不可能是假!
是这样吗?怀疑与迟疑,同时出现在冷翼眼中。
碍泠方才所言,他听得一清二楚。
她亲口说她爱他……
她爱他!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听到她这么说时,自己心头有多么激动。
可是他仍无法相信她!
他亲耳听见朱上铢与周正纲的对话,也亲眼瞧见她鬼鬼祟祟躲在他房里,事后他也发觉,房里的东西确实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可见她的确是为了翻找龙袍才潜入的,他并没有误会她。
可是这会儿又亲耳听到她坦承对他的爱,他真的被搅糊涂了。
她究竟是真心爱他,还是谎言?还有她究竟是向着他的,还是来对付他的?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轻易释放出真心。
一次的教训已经足够,他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靠近他的心,并伤害它。
打从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冷翼便不曾再找过涵泠。
白日,他四处忙碌,几乎不在府里。朝廷来的两位官员他也放任不理,不再费心招待。
而夜里,他也没上过涵泠的房,只留宿在其他三位侍妾的房里,尽情地享用她们软玉温香的伺候——虽然他并非真心享受这一切。
这晚——
“王爷……”
激情方兴未艾,冷翼却已了无兴致,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床顶的绸帐出神。
一旁的翠镶光溜溜地挨上来,在他伟健的躯体上挑逗地磨磨蹭蹭,撒娇道:“王爷,再来一次嘛!您今晚只要了一次,往常您不都要好几次的吗?”
翠镶的不知羞耻与贪得无厌,令他大为反感,恼怒了起来。
“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我想要几次,是由你决定的吗?”他愤然翻身下床,开始动手着衣。
翠镶知道自己惹恼了他,慌忙用力掌自己的嘴,想让冷翼息怒。
“王爷,对不起,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多嘴,妾身自己掌嘴!自己掌嘴!”
她打得啪啪作响,但冷翼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寒着脸着衣之后,径自开门离去,不理会翠镶的哭叫。
夜色寂寥,他没惊动任何人,独自走在被月夜映得明亮的青石小径上。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翠镶并没有犯下什么天大的过错,以往她也曾这样挑逗过他,而当时他只视为一种情趣,乐于满足她,但今晚她同样这么做,却引得他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他明白原因。
因为他不想再要她一次——或许应该说,他想要的根本不是翠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