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轻移莲步便要朝凉亭走去,小菊急得跳脚,不顾一切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前头。
“娘娘别去呀!”
她就知道绝对有问题!柳昀儿正色问:“凉亭里的人,到底是谁?”
小菊见无法隐瞒了,才说:“是……太子与玲妃。”
太子与……玲妃?那个继她之后所封的妃子?
“我过去向太子问安。”
说完,柳昀儿步履坚定地朝凉亭走去,小菊无法阻止,只得满脸惶惶然地跟上前去。
“太子在此,什么人胆敢——啊!”见人靠近原本要大声喝斥的护卫们,发现是柳昀儿来了,当下态度一转,行礼如仪。“属下参见昀妃娘娘。”
“请起。我路经此处,听闻太子在此,所以想向太子问安,不知是否能……”
柳昀儿话没说完,听见护卫们喊昀妃,沧浪已快速地冲出凉亭。
“昀儿!”他喜出望外,没想到竟会在此处偶遇她。
“臣妾参见太子。”出了房门,就必须遵守宫廷体制,所以柳昀儿单膝下跪,依照规矩问安。
“嗯,起身。”沧浪多想立即冲上前抱住她,但四下众目睽睽,他必须忍耐。
“谢太子。”柳昀儿袅娜起身,一抬起眼,便见着了大家口中的玲妃。
她就娉婷立在凉亭的红色圆柱旁,白女敕的手儿攀着雕花栏杆,正由上往下,倨傲地打量昀儿。
玲妃与她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不若她的清瘦秀气,她是个抢眼的大美人,个儿比她高,体态比她丰润,腰是腰、臀是臀,娴娜多姿,鹅蛋脸上一双微勾的桃花眼格外媚人,艳红的小子邬正不满地噘起。
原来她便是玲妃!
不知怎地,柳昀儿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二驸马唐冠尧说过的一句话。
“人嘛,吃饭怎能只配一道菜?一个男人身旁只有一个女人伺候怎么够?当然得多添几个才行呀!”
是这样的吗?男人只有一个女人是不够的,必须环肥燕瘦、尽拥怀中,方能感到满足?
柳昀儿幽幽望着玲妃,满心酸楚,她无法不去想,沧浪是不是也以抱着她时的热情,拥抱着她呢?
“太子,您快上来呀!咱们棋下到一半呢。”玲妃在上头娇嗲呼喊。
“等会儿。”沧浪随意敷衍。
“快嘛!臣妾等得心都快焦了,太子一不在身边,臣妾就好寂寞喔。”玲妃矫揉造作地扭动身躯。
沧浪闭上眼,竭力忍住心头的厌恶,他必须捏紧双拳,才能制止自己别转身一拳将她打飞。
原来他喜爱的是这种娇媚的、会撒娇的女人。柳昀儿终于明白。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一辈子也无法做到像玲妃那样。
她只是她,一个纯朴乡镇来的小村姑,不知道该怎么打扮,也不会撒娇狐媚,讨太子欢心,更学不来嫔妃间的明争暗斗。
她只能像一般的村姑野妇,死心地守着一个男人,视他为自己的天,爱他、敬他、关怀他、照顾他、伺候他的生活起居,为他煮食、为他洗衣,将来有一天,为他生儿育女……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懂。
她曾经以为,只要做到这些,就足够为自己争取到幸福,但眼前事实告诉她,对一个尊贵的太子而言,那是不够的。
甚至是,无论是多么好的女人,都无法让他专注倾心,因为仅有一个,便是不够的。
她若有不好,她可以改,但一个男人若想左搂右拥、坐享齐人之福,那么除非她能够使分身术,否则永远也满足不了他的贪欲。
这个残酷的认知,令她打从心底感到悲怆。
“对不住,臣妾打扰了两位的雅兴,臣妾这就告退。”柳昀儿凄然转身欲走。
“啊,等等!”沧浪无法眼睁睁看她离去,他快步奔上前,爱恋地紧抓住她的手。“我记得昀儿也很会下棋不是?过来与我们一块儿下吧!”
这样,他对那个尽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或许会变得比较能够忍受。
与他们一道下棋?柳昀儿转身往凉亭望去,瞧见玲妃正恶狠狠地瞪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嫉妒。
柳昀儿眼眸一黯,幽幽垂下羽睫,对沧浪轻轻摇头。
“对不住,臣妾身子有点儿不适,请容臣妾先行告退回宫。”
“身子不适?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沧浪难以掩饰脸上的担忧。
“只是有点头痛而已,不需要劳动太医。臣妾这就告退了。”
柳昀儿简略行礼后,立即转身离去。
讨厌鬼走了,玲妃得意极了。她跑下来攀住沧浪的手臂,不断娇嚷着要将他拉回凉亭里去。
“没人打扰真是太好了!太子,快过来陪臣妾下棋嘛,走嘛走嘛。太子——”
啵!沧浪的自制力猛然断线。
“我忽然想起御书房里还有奏章没看,今儿个不下棋了!”
说完,趁自己破例殴打女人之前,他迅速转身冲离。
“太子——”玲妃高嚷着,跺脚尖叫。
“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美丽的女人,光溜溜地躺卧在男人怀里,不满地噘嘴抱怨。
“快了!我们暗中部属的人马已经悄悄包围皇宫,只待我一声令下,便可一举兴兵起义。”男子疯狂的眼中透着兴奋。
“那你要快点呀,人家伺候太子,已经伺候得很烦了。”女人娇嗲抱怨。
“伺候得很烦?哼!依我看,是没能“伺候”着,所以感到心烦吧?”男子讽刺。
女人脸一红,故作伤心地狡辩:“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根本不想与那个冷冰冰的木头亲近,是你逼我去接近他的。”
“是吗?”男子冷哼。
只怕要是真受到太子青睐,她就要将他一脚踢开了。
这女人骨子里是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反正他们也是彼此利用。等他登上皇位,这女人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眸中闪着阴狠的光芒。
“董少爷,玲儿好冷喔,您替人家暖暖身子嘛。”玲妃不知羞地磨磨蹭蹭。
这个无耻荡妇!董少爷——董颢冷笑一声,藏住眼中的轻蔑。
“好,我这就满足你。”
董颢覆上她丰满的身子,挑逗得她不断娇喘申吟。而他仿佛置身事外般,冷眼看着她满足喘息。
反正她就快没利用价值了,在她死前满足她最后一次,也算积积功德。
扒呵!他嘴角得意地勾起。怎么会有人想到呢?他这个全大理追捕的罪犯,竟安然地躲在宫里,睡在太子的女人的床上?
要怪就怪沧浪没上过她的房,否则就该知道,他躲在玲妃房里。
现在时机就快成熟了,他等待已久的皇位,就要落入手中。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件事,非做不可……
屋檐上,一名蒙面黑衣人悄悄将屋瓦覆上,然后几个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沧浪跟在玲妃身后,不耐烦地问。
方才他正在御书房里忙着,玲妃突然出现,说有重要的东西要让他过目,千拜托万拜托,求他随她离开。
沧浪答应了,但她带他东绕西绕,最后竟绕到御花园里偏远的假山后头来了。
“太子,快了。就在前头了。”玲妃回过头,别有含意地一笑。
沧浪思忖地瞧着她,叹口气,假意怜惜地说:“玲妃,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太子为何突然这么说呢?”玲妃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沧浪叹息得更大声了。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想迎娶你为皇后,但那四个令人厌烦的驸马硬是逼我只能先封你为妃,而且不可以上你的房,待观察过你是否贞洁贤淑后,方准我迎你为后。”
“什么?迎我为皇——皇后?”玲妃的眼儿瞪得如碗那么大。
要命!他怎么没先告诉她呢?
“是啊,现在经过诸多测试,在在都证明玲妃你确实是个贞惠娴德的女子,所以我已决定择日封你为后,也终于可以彻夜拥着你了。”
“是……是吗?”玲妃兴奋得快飞起来了。
原来她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而她自己却不晓得,还与那个瘸腿又落魄的董少爷……
斑!若不是早已失身于他,又受他怂恿,说什么建国大计需要她的鼎力相助,她也不可能进宫来。
不情愿地进了宫,瞧见太子生得英挺俊俏,她也曾动过私心,想要倒戈巴上太子、除掉那瘸子,飞上枝头做凤凰,但怎知俊俏太子似乎天生冷情,对她们这些秀女既不理也不睬,她们原本还以为他是否寡人有疾呢,哪知道后来他收了宫女柳昀儿入房,还封她为昀妃,她们这才知道他身子没问题。
只是他始终不肯上她的房,让她感到极为不安,这才又答应与那奸人合作,没想到——他竟然早已属意她为皇后!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宠妾与堂堂的皇后,孰轻孰重不用想也知道,立即地,玲妃当下决定叛变倒戈,对他吐露实情。
“啊!太子,玲妃有件事一直想告诉您哪。”
玲妃猛地停住脚步,阻拦沧浪继续往前。
“什么事?”
“先前我在这假山后头瞧见神秘的黑衣人出入,他们好像有什么阴谋,从假山后方的暗门——啊!”玲妃惨叫倒地。
一支不知自哪儿飞来的利箭,射穿玲妃的心脏。
他大手一挥,只见原本瞧不见半个人的假山四周,突然冒出了数十名藏匿的黑衣人,个个手持箭弓,箭在弦上,全部对准了沧浪。
如果这还不足以使人惊奇,那么后方接着走出的人,才真的骇人。
“原来这里就是你们谋反的大本营!”沧浪了然地冷冷一笑。
“你怎么也想不到吧?沧浪!我爷爷为了今日,老早就遣人自宫外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宫内,出入的密门就在这座假山之后,而你与你那驽钝的父亲,根本就没发现!扒呵!”董颢得意大笑。
“挖了条密道通往宫里这种卑鄙的行为,确实只有你们这种奸佞狡猾的狐狸才办得到。”沧浪看似褒,实则为贬,气得董颢不断发抖。
“待我将你乱箭射死,看你还嘴不嘴硬!”
“我还不想死,也死不了,因为你拿我莫可奈何。”沧浪冷笑着道。
“你怎么敢用那种凡事都在你掌握之中的口气说话?”董颢恨透他这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模样。“你应当惊慌惶恐,哀声求饶才是!”
“我应当那样才好吗?”
沧浪故意装出一副“我现在才知道”的诧异模样,气得董颢真想立即拿把刀刺入他的心脏。
“你少装疯卖傻,即便那样我也不会饶过你!来人,准备!”
董颢先将手高举,然后指向沧浪高声下令:“将他给我射成一只刺猬!”
但很诡异地,那些黑衣人却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
董颢大惊,回身指着那些黑衣人,怒声大骂:“你们聋了吗?给我射死他!”
这回那些黑衣人有动作了,不过却把箭头对准他射出。
“啊!啊!啊——”
咻咻几支利箭射入董颢面前的地面上,若不是他跳得快,只怕真会被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