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那里只是普通住家。
她真的一直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住家,毕竟平常很少见人出入啊!
直到几天后,一位客人聊起,她才晓得隔壁也是一家店,一家啤酒屋,店里专卖一些海鲜热炒和生啤酒,才开店一个月,但生意一直不好。
“为什么?不好吃吗?”
“我朋友去过,说之前有位小姐来帮忙,所以还好,但是后来那位小姐好象没做了,而且那家店的老板长得很凶,理个大光头,身高好象有两百吧,我朋友去了几次都没听他说过话,感觉上阴阳怪气的。哎呀,我们别再说那光头了,老板娘,-什么时候有空?我请-去看电影啊。”男人靠在柜台上,露出痞子般的笑容,嘻嘻哈哈的和她哈啦。
“真的啊?可是我店才刚开没多久,恐怕暂时都没办法休息耶。”
“看场电影才两个小时,下午让工读生顾一下店就好啦。”
“我也很想啊,可是不行啦,下午我还要烤晚上要用的甜点蛋糕。”
“工读生不会吗?”
“阿玲才上班两个星期,还不会啦,不然这样好了,你请她去啊。阿玲、阿玲——”
“耶?等一下——”他急得要阻止她。
桃花却提高了音量,“阿玲!”
“来了,桃花姊,什么事?”绑着长辫子、吨位十足的阿玲乓乓乓的跑了过来。
“-有没有空?林先生想请-看电影耶!”
“真的吗?哇,好啊懊啊!”阿玲——的小眼一睁,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冲着林先生挤了过去,直道:“今天刚好有一部新片上映,我好想看喔!”
林先生一瞧那胖妹直往他这边挤,吓得连退两步,慌忙掏出两张电影票,改口道:“呃,我是有两张票,可是没空去看啦,-要的话,可以拿去找人陪-一起去看。”
“哇,林先生,你真是个好人!”阿玲双手交握,眨着闪闪动人的小眼睛,摆出少女漫画里学来,最美的祈祷姿势,崇拜的看着他说:“你对我好好喔!”
林先生脸色发青,干笑两声,“没啦,只是同事送的票,呃,我还有事,先走了。”
客套话说完,他连忙落荒而逃,出去时因为太过慌张,还差点撞到门。
“-!没用的家伙!”阿玲哼了一声,拿着两张电影票对着自己的圆脸扇了两下。
桃花在柜台里几乎快笑翻了,这女孩虽然胖,却身手俐落,而且一点也不怕生,粉红色的衣服她照样往身上穿,又超会搞笑的,几天下来,已经用这招帮她挡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客人了。
“阿玲,-真是太厉害了!”
“这好啦,嘿嘿嘿。”阿玲双手-腰,嘿笑三声,不忘把不污来的电影票收好,边小声警告道:“桃花姊,-身材这么好,很容易招蜂引蝶,晚上又一个人住这里,真的要小心一点喔。”
“我知道,-放心。”她看着这小妹妹,不禁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每次都要-来帮忙。”
“没关系啦,我早就习惯了。”阿玲摆摆手,要她别介意,还抬起下巴,模着自己的小脸骄傲的说:“而且是那些男人不长眼,不懂得欣赏我这种大美女。”
桃花看了不禁又笑了出来,却对这妹妹更加心疼。
那一天,阿玲来应征时,脸上虽然笑着,眼底却闪着不安,嘴里哇啦哇啦的直说话,看来十分开朗,但桃花一看就晓得她的多话只是在掩饰她的不安和紧张。
丙然她才要开口,还没说话,这妹妹竟然就自己站起来说,她知道自己胖,如果她不能用她也没关系,她只是经过看到有在征人,觉得很喜欢这家店而已,她一直笑、一直说,哇啦哇啦的一句都停不下来。
桃花在那瞬间,真的觉得这妹妹虽然笑嘻嘻的,实际上却快哭出来了,她连忙打断她,问她何时能来上班。
她永远不会忘记阿玲先是错愕后是感激的表情,她冲口便说她今天就可以上班,一直到最后,阿玲还是满脸笑嘻嘻的。
绑来,桃花直接请她留下来帮忙,却知道她在以为自己没注意时,在角落偷偷擦泪。
桃花并非是希望阿玲会感激她,她只是提供一个机会而已,如果阿玲手脚不俐落,她仍是会辞掉她的,因为她现在的经济情况,真的无法做这种负担,幸好阿玲十分勤快又聪明,八十几公斤的体重并不会对她的行动造成妨碍,这两个星期下来,真的是帮了她很大的忙。
下午三点,外头阳光依旧炽热,室内冷气机嗡嗡运转着,五桌的客人叫走了阿玲,她则在确定阿玲能应付外场绑,回转厨房去准备晚上要用的食物。
接下来的几天,她依然忙碌,也听了更多关于隔壁老板的八卦。
他单身,听说姓屠,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啤酒屋是和朋友合伙开的,虽然生意不好,事实上,根据她的观察,隔壁的生意根本就是非常不好,但好象没打算要收起来的样子。
据说,是因为那位屠先生和他的朋友好象还有点钱的样子,并不靠那家店的收入过活,前一阵子还曾关店好几天不见人影,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客人上门的样子。
不像她,忙得要死要活,赚的钱也只能勉强维持付贷款和所有开销而已。
懊吧,她的确是嫉妒隔壁那有钱的家伙,但是几天下来——
清早,她辛辛苦苦从床上爬起来出门买菜,他虽然也是起床出门,却是去单车道晨跑。
上午,她窝在厨房为了客人在大热天熬煮海鲜浓汤时,他则在店前面的小报圃莳花弄草。
中午,她在店里奔波忙碌,他在二楼上网打计算机。
下午,她在厨房忙着烤甜点、煮咖啡时,他在楼下店外的门廊上纳凉睡午觉。
晚上,她继续端菜穿梭客人之间,他闲闲从她店门外晃过去,手里还拎着四盒便当,有时她还会看见他在门廊上喝啤酒看星星。
半夜,她累得腰酸背痛,努力在桌前平衡收支时,他却还有力气弹出好听又动人的琴音。
真的是、真的是——气死人啦!
懊吧,也许他不是每逃诩那么过的,毕竟她只不小心瞄过一次他拉开了窗帘坐在屋里打计算机,也只看过他从她店门前拎着便当晃过三次,那钢琴声也不是天逃诩能听到,但是她却天逃诩看到他出门去跑步啊!
可恶的有钱人!
她知道自己实在很小心眼,干嘛没事去偷窥人家,却依然忍不住一有机会就往隔壁瞧,越看她就越羡慕和嫉妒。
那种优闲又轻松的生活,她也想过啊,唉。
摆夜里,钢琴声又飘忽传来,这次他弹的却不是古典乐,而是轻松优闲的蓝调。
听着清脆动人的琴音,她又叹了一口气。
可恶,她真想把他的钢琴声录下来,拿到店里播放,那样的话,她店里的生意一定会变得更好。
她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干笑了两声。
虽然她是真的很想这样做啦,却怕被隔壁的光头发现,瞧他满身肌肉、一脸凶恶,要是惹毛他,光是一拳,她就可以被打飞到前面的太平洋去了。
炳哈……
而且她这里听起来好小声,就算她偷录也录不到什么声音吧?
再说,说不定根本不是那光头弹的,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单身,但谁知道屋子里有没有其他女人啊?
像是体弱多病的女朋友或姊妹?
她好奇的掀开窗帘一角,偷看隔壁,谁知道却看见隔壁窗户的百叶窗也被人拉开一些,露出一对好奇的蓝眼睛,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哇啊!”
桃花吓了一大跳,连忙松手退了一步。
是那光头吗?
不对啊!虽然她只看到一对蓝眼睛,但那中间鼻梁的皮肤看起来较白,没他那么黑啊,而且钢琴声依然回荡在夜空中,他仍在弹琴,不是吗?
哀着胸口狂跳的心脏,她要自己冷静下来,鼓起勇气走上前,然后一把拉开了窗帘——
没有。
那正对着她的窗户是紧闭着的,百叶窗整齐垂挂着,当然也没什么蓝眼睛在那边瞪着她看。
看错了吗?
不对,她方才明明就有看到,两栋房子中间只隔了短短几公尺,而且她视力好得很,最后一次测试时两只眼睛都还有二点零耶!
那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怎么她平常都没看到?
是……那个吗?
不会吧?运气没那么好吧?
当然,她也不是总有时间偷窥人家啦,哈哈。
吧笑两声,她要自己别怕,跟着忽然想起之前那病弱女人的假设。
不会真被她胡猜中了吧?
拔桃花,拜托-别又来了,想想-三十年来因为爱乱想所出的糗吧!
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她重新拉起窗帘,关掉台灯,决定洗澡去。
可洗澡洗到一半,她还是忍不住苞想起来,如果说那双眼睛像女人的,不如说更像孩子的……
阿子吗?也对,大家都说他单身,没人说他没孩子啊。
嗯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用力点点头,她松了口气,吹干头发后,放松心情躺到床上,头才沾枕就立刻睡着了。
棒壁那个女已经偷看他这边好多天了。
他会知道,当然是因为那女人根本不知道偷看的技巧,她总是睁着她那双大眼睛,一有空就往他这边瞧。
事实上,说她是光明正大在看也不为过。
他已经不只一次逮到她皱着眉头瞪着经过或在门廊上纳凉的他,甚至还有几次他在单车道上慢跑时,看见她骑着车从旁边马路骑过,一脸老大不爽的直瞧着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晓得在念些什么。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惹得她每次一看见他,就会皱眉嘟囔。
真要说不爽,他才该是那个不爽的人吧?
一开始知道隔壁要开店,他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她店一开,他才慢慢开始觉得不对。
先别提她店里老是门庭若市,他店里却总是门可罗雀的强烈对比,光是她每天一大早就起床煮那些香味四溢、让人饥肠辘辘的食物,就让他觉得莫名不爽。
那些食物香味一整逃诩会弥漫在空气中,不同的诱人香味总是不断从隔壁飘过来,害他每次一闻到,就觉得很饿,搞得他一整逃诩怀疑自己没吃饭。
所以当他今天早上晨跑回来,却看见她站在两家店之间的围墙边,踩在一颗大石头上,对着他的店内探头探脑的时候,不禁皱起眉头。
被了!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大踏步直接走进她敞开的大门,进入她店前的小庭院,无声无息的来到那女的身后。
她始终没发现他的存在,只是两手攀在木墙上,死命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看。
老天,她真是矮,踏上了三十公分左右高的石头也不过和他差不多高而已。
“可恶,跑哪去了?刚刚明明还看到的……”她嘴里自言自语着,一颗脑袋不停的左右探看。
“找人吗?”他问。
“对啊。”她反射性的回答,一双眼仍扫射着隔壁的庭院,半点没察觉不对,只喃喃又道:“奇怪!怎么不见了?该不会真的见鬼了吧?”
“需要帮忙吗?”他再问。
“好——”她瞬间僵住,这时才惊觉有人在她身后,她吓得慌张回身,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
“哇啊——”
发现自己要掉下石头,她尖叫出声,反射性两手一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攀住眼前能攀的——前方的男人!
所以,等到她稳住身子时,就发现自己两只手紧紧攀抱住棒壁那位大光头的脖子,而且他的脸就近在眼前,近到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近到两人的鼻尖相距几乎只有五公分的距离,近到她能清楚看见他黑色瞳仁里自己慌张失措的倒影,更别提她方才还波涛汹涌的双峰,现在更是十分直接又亲密的抵在他结实热烫的胸膛上!
她瞬间僵住了,僵了大概一秒吧,然后才再度惊呼出声,慌乱的放开他,急忙往后退。
她人还在石头上,这一退,当然又是一阵不稳,见她慌得往后栽倒、两手乱挥,为免这笨女人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围墙、横尸当场,屠海洋眉一拧,伸出大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再度稳住。
她芳魂未定的将手搁在他胸膛上,俏脸通红的才喘了两口气,发现自己手放在哪里,连忙又缩了回来。
“呃,谢谢……抱歉……”她手足无措,一双手虽然缩回来了,却不知道该摆哪儿,因为他的手还扶在她腰上。
她尴尬的看着这始终面无表情的光头巨人,有好几秒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才鼓起勇气道:“那个……我……我站稳了……你可以放手了……”
他眼也没挑一下,只是冷冷的瞧着她。
拔桃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脑海里又开始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思怪想时,他搁在她腰上的大手却不松反紧,她脸一白,还以为他想干嘛,不禁又伸手抓着他的肩头,惊呼出声。
“你做什么?”
卑才说完,她就呆了一呆,因为他放开她了,他没做什么,他只是握着她的腰,把她从石头上放到地上。
真的是用放的。
他轻松得就像是从桌上拿了本书,再放到另一张桌上一样。
发现自己又误会人家,她尴尬得一下子又红了脸,慌张得直干笑。
“呃……呵呵……谢谢……”她抚着胸口,仰头再次和他道谢,却又微微惊了一下,他真的是非常非常高大,之前没站这么近时,她就觉得他很高了,现在他来到眼前,两人身高的差距更让她备觉威胁。
老天,她的视线只到他的胸膛而已,她要看他的脸,还得仰高了脸才瞧得见。
她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却听到他忽然开口。
“-找我?”
“啥?”她张大了眼,小嘴微张,满脸茫然。
他抬手指了指围墙的另一边,“-刚刚不是说在找人。”
“耶?我……呃……”猛然想起,她只觉得又羞又窘,窘得几乎无地自容了。
竟然被人家当场抓包!
天啊,祢要罚我偷窥的话,干嘛不直接打一道雷下来劈死我算了?
她看着他,一张俏脸迅速涨得通红,脑袋里空白一片,好半天才有办法嗫嚅的挤出一个蹩脚的借口。
“那个……-……其实……我我……我是想说……本店刚开幕……你要不要……办一张会员卡?”
瞧他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样,她连忙再补了一句。
“呃,来店用餐可享八折优待……呵呵呵呵……”
他沉默不语,冷冷的,看着她。
桃花红着脸却死撑住,再接再厉的开口,“今天特餐是女乃油虾仁意大利面,附海鲜浓汤和番瓜起司蛋糕,一客一百五十元,你要不要来吃吃看?”
他依旧沉默,只是两手抱胸的低头瞧着她。
他那没表情的表情,莫名惹恼了她,何桃花双手一-腰,抬头挺胸的瞪着他,月兑口就冒出一句——
“不好吃不要钱!”
他右眉一挑,终于张嘴吐出一个宇。
“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她呆住,瞧他大步离开,走出大门,踩上人行道,消失在两家店中间的围墙后。
啥?什么?现在情况是怎漾?
她眨了眨眼,红唇微启,两手仍然-在腰上。
两秒后,她回过神来,一皱眉,忍不住又要站上石头偷看,才转过身,脚都还没踩上石头就听到隔墙传来一句。
“别再站到石头上。”
她抚着胸口吓了一跳,俏脸又红,尴尬的辩道:“我我……我才没有!”
必答她的,是他关上门的声音。
她又羞又恼,喃喃嘟囔了几句,才不甘心的转身走回店里。
一整天没见到他,她本来以为他那个“好”只是随口说说,毕竟他自己也是开餐厅的,怎么可能没事跑到她这边来吃饭啊?
谁知道,太阳下山后,他还真的来了,不只来了,还带了三个和他一样沉默的小男孩。
三个男孩年龄各异,长相也不尽相同。
最小的那个金发蓝眼,漂亮得像个女圭女圭;中间的那个黑发黑眼,但轮廓很深,看起来像有拉丁美洲那里的血统;最大的那个就比较像亚洲人了,长得没那两个小的好看,那一双早熟阴郁的眼睛却同样让她印象深刻。
她很快就认出那晚在百叶窗后偷看她的是那个最小的孩子,在院子里的则是最大的那位。
她没有自己去带位点菜,做晚班的工读生妹妹小娟已经处理好了,他也没和她打招呼,她忙得很,当然也就顺便装作没看到。
但是,没多久,外头又来了四位客人,一对夫妇,带着一大一小的女孩走了进来,小娟忙着记菜单,她只好上前带位。
“欢迎光临,请问四位吗?”
“不对,八位。”走在前面抱着小女孩的男人伸手指着窗户边光头巨人那桌,露齿笑答:“我们一起的。”
“咦?一起?”原来他有朋友啊!
她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不应该显得太过惊讶,但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早看到她错愕的表情,好笑的低头朝着她眨了下右眼道:“没错,一起。不过-放心,我和-保证,光是闻这香味,我就投-一票,一定会要死光头付钱,不会要-请客的。”
“请客?”她眨眨眼。
“对啊,不是说不好吃不要钱吗?”
她这回真的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这位抱着小女孩的男人,然后又看看坐在窗边翻阅菜单的王八蛋,他连头也没抬,只是伸手指着一道道餐点让小娟记下来。
耙情他是打算来白吃白喝吗?
她一股火气猛然上冲,恨不得冲上去掐住他那粗壮的脖子。
王八蛋!难怪他找那么多人来!
没错,她是说过那句话,但是——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明明自己那么有钱,还这么爱贪小便宜!
“小姐,-还好吧?”见她一张脸突然变得好红,耿野吓了一跳。
“没,我没事。”她转过头,咬牙微笑道:“我帮你们并桌。”
“海洋叔叔!”较大的女孩一溜烟的跑进门,绕过她和那男人,笑着跑向那死光头,她一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模模身边小男孩的头,一边和其他人打招呼,“小白、小摆、小逼,嗨!”
“封青岚,-叫小狈啊!”耿野抱着怀里的孩子走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噢!败痛耶!”她皱眉回头,抗辩道:“我总要找个方式称呼他们啊!”
雹野为之哑口,一时还真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瞪着她,好半晌才道:“那-也想些好听点的。”
“例如什么?”她睁着乌黑大眼,等着。
“呃……”糟糕,一下子叫他想,他也想不出来。
“例如他们的英文名宇。”熟悉的声音给了他答案。
“英文?他们哪——噢!”话才说到一半,耿野就被来到身旁的女人捏了手臂一把,他低头见她使了个眼色,才发现店里的老板娘跟在两人后面,一脸狐疑。
他见状赶忙改口道:“对喔,叫他们的英文名字啊。”
小岚这时也察觉不对,她眨了眨眼,立刻见风转舵的辩道:“对喔,英文名字嘛,可我就英文不好,才会帮他们取小名啊。”
她说完赶紧转回头,心虚的吐吐舌头。
“好了,别闹了,小岚,-先起来,我们先并桌。”晓夜暗暗松了口气,苦笑的抱过耿野怀中的小女孩,和他说:“你帮忙一下。”
晓夜回头客气的和老板娘笑了笑,桃花习惯性的也回以微笑,却还是压不下满腔的疑惑,她上前并桌,在那男人的帮忙下,三两下就把座位移好了。
从头到尾,那位可恶的光头依然故我的把大黏在椅子上,一点起来帮忙的意思也没有,他只抬头和那女人点了下头,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拍拍大女孩的头,就又继续埋首研究菜单。另一个男人话特别多,三不五时就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虽然其实也用不到他,因为那男人一个人就几乎把所有的事都弄好了,但她还是觉得死光头很没礼貌。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落坐了。
被那家伙气到,她送餐过去时,故意摆上甜美的微笑说:“放心,不好吃不要钱!”
她特地要小娟别插手那一桌的服务,所有的餐点都是她送的,之后她每送一盘,就会皮笑肉不笑的瞪着那死光头,咬牙切齿的附上同样一句话。
最好撑死你!猪头!
当她送上最后一盘时,那男人和大女孩笑着和她对着那光头一起说了那句——
“放心,不好吃不要钱!”
然后,他们两个笑成一团。
那瞬间,她知道自己是有点过分了,不禁红了脸,但那光头依旧什么都没说,倒是那女人制止了男人和女孩。
天啊,她真是气昏头了,怎么会做出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事啊?
她满脸通红,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那桌,之后就不再靠过去了,剩下的甜点之类的全都要小娟送。
但之后她却忍不住偷看他们好几次,一整餐下来,她没见那光头说过几句话,倒是偶尔,也能听到那女人的轻声笑语,但多数的时候,女人都照顾着她从头抱到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给人感觉怪怪的,像是个没有喜怒哀乐的女圭女圭,她甚至很少移动,双眼也十分空洞茫然,但女人十分小心的呵护着她。
三个小男孩从头沉默到尾,大女孩的话则和那个男人一样多,这两个话多的,常常说不到几句就吵了起来,虽然一桌八人有五个闷得像葫芦,一个话少,但光是靠他们两个,那一桌倒也热闹。
她瞧着那奇怪的一群,怎样也猜不透他们互相之间是什么关系。
唯一看得出来的,是那对男女应是夫妻或情侣,男人虽然和大女孩斗嘴,一只手却总是碰触着身旁的女人,女人虽然照顾着怀里的小女孩,却也总是下意识的响应他,回握着他的手,吃他喂到嘴边的面条,笑着替他抹去脸上沾到的白酱。
那两人不经意间的亲昵,教旁人看了既羡慕又嫉妒,却又忍不住被他们散发出来的情感所吸引,视线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他们身上。
瞧着那一对,她一颗心微微的发疼,好想好想也有人这般对她。
轻柔的音乐飘荡在空气中,她低下头洗杯子,免得再看下去,她会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但女人又笑了,引得她又抬首去看,却不经意对上那死光头的视线。
他一开始也同样注视着那一对,然后才看到她,对上那深幽黑眸的那一瞬,她忽然领悟,他也和她一样,羡慕那幸福的一对-
那间,竟有种他能了解她有多孤单的恍惚,就像她能懂他有多寂寞……
她喉咙一紧,心跳猛地加快。
他一直看着她,隔着杯盘、隔着人群、隔着好几公尺的距离。
人们交谈着,音乐飘荡着,时光却似乎停止了。
“桃花姊,三桌要上甜点了。”
“什么?”她瞪着眼前的小娟,才猛地回过神来,红着脸忙补救道:“喔,好,我马上弄。”
她慌张低下头,手忙脚乱的准备甜点,却因为太过慌乱把盘子给打破了一个,搞得她更慌,连忙又重新拿了一个,好不容易才把东西备妥。
之后,不知为何,她再也不敢抬头往那方向看去,只是努力的找事情来做,可是她全部的知觉却都在那桌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光头一直在看她,她却不敢抬头确认。
当他们起身准备离去时,她甚至想跑到厨房躲起来,打算让小娟替他们结帐就好,偏偏小娟竟然先她一步跑去上厕所,害她只能僵站在柜台里。
让她松了口气的,是结帐的人并非那家伙,而是那女人。
女人微笑将帐单递上。
桃花接过帐单,回以微笑,还没说话,就听到对方说。
“抱歉,海洋找我们来,并没打算白吃的意思,是耿野自己瞎说的。”
啊。
经她一提,桃花又想起来自己刚刚做的蠢事,加上人家这么客气,害她更加羞愧,不禁红着脸道:“没关系,我是说过那句话,这餐算我请的。”
“那怎么可以。”女人笑了一笑,将信用卡放在桌上。“我可是觉得-的料理很好吃呢。”
“-就别再糗我了。”桃花脸变得更红,将信用卡推回去给她。“这餐我是请定了,只要你们以后有空多来捧场就行了。”
见老板娘连耳朵都红了,又如此坚持,晓夜也不好再多说,对她印象更好,便收回信用卡,微微一笑,“谢谢,那就当交个朋友吧,毕竟我们也算邻居,我叫邬晓夜,-呢?”
“何桃花。”她面河邡赤的报上自己姓名,却又忍不住疑惑,“邻居?”
“是啊,耿野。”晓夜指指已带着几个小萝卜头出门的耿野,“我……先生。”
她说到这边顿了一下,像是不太习惯,嘴角又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重复地说了一遍,这回更坚定了些,“我先生,他和海洋合伙在隔壁开了家啤酒屋。”
“-和-先生也住棒壁吗?”听她提到合伙,桃花这才想起来之前曾在隔壁看过这对夫妻出入,只是之前没特别注意,方才一下子没想起来。
“没有。”晓夜摇摇头,“我们另外在附近租房子住。”
“喔。”忽然觉得自己好象问太多问题了,桃花止住旺盛的好奇心,微笑道:“那有空记得再来捧场啊。”
“我很想和-说有空来我们那里坐坐,不过……”晓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抱歉的说:“我最近有些忙,多数时间都不在店里,可是海洋他们煮的食物,呃……可能不太能入口。”
桃花眨了眨眼,有点茫然,“什么?”
“这个……很难解释,我下次有空过来再和-聊吧。”听到耿野和小岚又在店外闹了起来,晓夜笑笑,和她挥挥手,没再多说,拎着皮包就出去制止那一大一小了。
桃花习惯性的也和她挥挥手,追着她出去的视线,却不期然撞上了那在店门外的高大身影,不知为何,这回小女孩换他抱着,晓夜出门时,他刚好在这时往店内看来。
两人视线又胶着在一起。
她瞬间又无法动弹,虽然隔得更远,她却更加被他那双深沉的黑眸所散发出的情绪所引动。
这一次,是他先被那大女孩叫开了。
一直到他移开视线,和朋友一起转身离开,回到隔壁去后,她一颗心仍急速跳动、喉咙依然莫名紧绷。
是错觉吧?
这么远,她怎么可能真的看得到他的眼,怎么可能晓得他在想什么?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孤单,懂得她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