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了。
照理说,经过了如此惊险的一天,她应该已经累到沾床就能睡著,但她没有,她睡不著。虽然安全的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又酸又痛,虽然喉咙既干又哑,她还是一夜无眠到天明。
早上起床跑去厕所吐时,她的双眼泛著血丝。
看著镜中疲倦、苍白的女人,她有些麻木的梳著自己的头发。
昨晚他走后,她哭了一夜。
彬许她不应该那么直接的拒绝他,直接走入他怀里,告诉他,她很高兴,她很愿意嫁给他,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她太清楚夫妻间为了小阿子,勉强在一起的痛苦,那对孩子来说,也一样是种折磨。
她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她一点也不想重蹈双亲的覆辙。
即使她一再告诉自己,拒绝他是对的,但那并没有办法减轻她的心痛。
彬许她不该说她不认识他。那时,他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
老天,或许他真的被人插了一刀,都不会有那样疼痛的表情。
一阵呕心的反胃再次上涌,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却仍无法平息下来,只能转身对著马桶干呕,但是除了胆汁之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她趴在马桶边时,有人敲起了她的门。
她爬起来,冲掉马桶里的胆汁,快速的漱了口,抓著毛巾擦干嘴角,然后走去开门。
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是他。
刹那间,胃又紧缩了一下。
她握紧了门把,毛巾仍放在嘴边,“你还好吗?”屠鹰低著头看她,嘎声开口问。
她点头。
屠鹰看著在晨光下更显苍白脆弱的她,几乎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但现在她恐怕不会接受他的安慰,所以他将手插在裤口袋中,紧握成拳,强忍住那渴望,嘎声开口道:“昨晚我和大哥谈过,他说你昨天那些意外,都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水净几乎要自嘲的笑了出来,或许她不该感到太惊讶,毕竟人再衰,也很难倒霉成像她这样。
白天时,她没时间多想,但过去几个小时,她多得是时间。
一起意外是意外,三起意外就很难让人相信它们全都是意外了,她很清楚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太可能继续是巧合。
她抿了抿唇,“我想不起我有得罪什么人,让对方要这样大费周章的置我于死地。”
“有时候,你可能不小心看到或听到一些讯息而不自知。”
他小心的说:“我们想,或许你暂时离开这里一阵子,会比较好。”
“离开?”
她闭了下眼,伸手揉著太阳穴,疲累的道:“我可以去找我妈。”
“不!”
他回得太快,也太强势,她一愣,抬眼看他。
“那或许会牵连她。”
他不自在的嘎声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找你麻烦,你去找她,可能会让那些人跟到那里去。”
她气一窒,胃又是一阵紧缩。
“那……”她粉唇轻颤,深吸口气,才又开口问:“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他收紧了拳,下颚紧绷的开口:“去我家。”
“你家?”她一僵,“我以为你住这里。”
至少昨天晚上,红眼娘子军们是这样和她说的。
“我是住这里,你要去的是我老家。”他很快的补充,“住我父母那里比较安全。”
他父母?所以原来他双亲还在世?
她压下想询问他这件事的冲动,叹了口气问:“但若是那些人追著我过去,不也会替你家人添麻烦吗?”
“他们不是普通人,很习惯应付这样的事。”屠鹰垂著眼道:“我们几个商量过,你现在的状况,暂时住到那里是最好的方法。”
她的状况?
她怀孕了,还被人追杀,这就是她现在的状况。
水净苦笑,除了同意屠鹰的安排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她朝他点头,“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他微微颔首。
水净把门关上,看著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昨天晚上,他大哥替她把公寓里没被烧掉的随身用品收了一下,还替她拿了笔记型计算机。她不知道屠勤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没有漏掉太多她常用的东西。
她没有什么需要收的东西,她的私人物品,在昨晚屠勤替她送来后、都还在箱子里。
被好了衣服,她把睡衣折好放在床上。
然后提著那只小小的行李箱,再次打开了门。
屠鹰依然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伸手接过了箱子,然后带头转身下楼。
*****
她一定是睡著了。
车子经过一个山谷时,她醒了过来,不远处,蓝色的大海在阳光下闪耀,折照生辉。
他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搁在方向盘上,一手搁在车窗边,黑发随风飘扬著。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希腊,过去那三年全都是梦。
但山和海的方向不对,蜿蜓公路旁的景色也不尽相同。
他看起来很疲倦。
事实上,他那模样像是好几天没睡了,黑眼圈都出现了,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事实。
“你应该要睡一下。”她轻声开口,“我们可以轮流开车。”
“不用了。”
他维持著同样的姿势,态度有些冷淡,“我不会睡著。”她心口一紧,他的口气不是那么友善,她不应该觉得受伤,毕竟是她先拒绝了他,“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喉头紧缩的解释。
“我知道。”他说。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
水净有些难过的把头撇到另一边,看著窗外飞逝的景物,泪水不知怎地,又湿了眼睫。
屠鹰滑顺的把车开过另一个弯,薄唇微抿。
他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却不知如何修正,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悲伤。
懊死,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拙于言词。
他旋转著方向盘,踩著油门,上山下山,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一直到了另一条河的桥上,他才挤出了一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身子微微的一僵,他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懊死的,她哭了,他就知道。
一颗心,微微的紧缩著。
“我的工作……”他笨拙的开口解释,“保持清醒是首要条件。”
她转过头来,看著他。
他很紧张,她可以看得出来。
那是很细微的差别,他没有看她,只是看著前方,但他微微握紧了方向盘,喉结也上下滑动著。
“而且,其实也快到了。”
的确,过了这座大桥之后,前面的景象豁然开朗。
连绵的山虽然还在,但前方变得宽阔起来,原本绕著山走的公路,变得又直又宽。他很少为自己做的事解释,更别说主动提到他的工作了。
她有些微讶,情绪莫名的缓和了些。
一座又一座的田野在路边飞逝而过,她从来没有来过东部,但也听说过这里的风景十分优美。
山绵延,海天一色,田埂阡陌纵横,仿佛无止境一般。
这里是他的老家,意思就是说,他是在这地方长大的。
突然间,一个问题就这样溜出了唇边。
“你……父母是怎样的人?”
听到她再次开口,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们是很好的人。”
他顿了一顿,本没打算再开口,却又想起她之前说她不认识他的事,他飞快的瞄了她一眼。
她果然似乎在等。
在那瞬间,他突然领悟到,他见过她这种表情,她之前常常会这样看著他,脸上带著一些好奇,一双黑眸似水般的瞧著他,而且特别的安静,所以,她以前都在等他说下去吗?
他不自在了起来,觉得自己真的蠢到有剩。
你必须让她重新认识你。武哥是这么说的。
他吸了口气,试图回想她刚刚问的问题。
她问了什么?对了,他父母是怎样的人,“我爸姓屠,”
懊死,这句像废话。
他紧张的再瞄她一眼?她似乎不觉得奇怪,所以他继续道:“他叫屠海洋。我妈叫桃花,何桃花。如何的何,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桃花。你知道,就是粉红色的那种花。”
“嗯,我知道。”
她点头。
他有些尴尬,但她的反应好像不错,所以他在遇到一个红绿灯时,又开口说:“桃花是台湾人,海洋是华侨。我们家三兄弟,都是被收养的。”
“三个都是?”
她迟疑的看著他。
“嗯。”屠鹰点头,“三个都是。”他停了一下,又补充,“老大是屠勤,你见过了。我排行第二,阿震是老三,阿震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屠欢和屠爱。”
两个妹妹?她忍不住问:“那岚姊是……”
“她是我们的邻居。”
他在绿灯时,踩下油门,一边解释著,“耿叔和晓夜领养了她。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她很照顾我们,就像我们的大姊一样。”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和他哥长得不像。
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建筑,车子在他的驾驶下,如风一般在道路上奔驰。
“那个……”
他突然又开口。
她好奇的看他一眼,只见他脸上浮现一丝不安的神色,“我的声音很难听。”
不知他怎会突然提起这个,她一愣,他看著远方,神情有些不自在,哑声道:
“既沙哑又粗糙,非不到必要,我很不喜欢开口说话。”
水净呆住了,喃喃道:“我……我并不觉得你的声音难听。”
他似乎变得更加不自在,却仍是道:“我以前没说,并不是想瞒你,只是我不擅长和人相处。你没问,我也没想过应该要说,并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困窘的说:“我并不是不想让你知道。”
他不会说谎,也不会拐弯抹角,只能实话实说。
她心口微微紧缩著,只能看著前方的道路,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
“嗯。”
他不晓得她相不相信他的解释,他只能希望她会相信。
接下来的路程,他没再试图说话,她也保持著安静。
没有多久,他将车开入了那靠海的城市之中。
转了几个弯后,屠鹰把车停在一家面海的餐厅前。
“到了。”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水净真的愣住了。
她怎么样也没想到,他的老家竟然如此的漂亮。
*****
那是一栋木造的屋子,有著一个种满花草的庭院,这地方非常非常的梦幻,还有一个也很梦幻的名字--蓝色月光。
屠鹰并没有说他的父亲长得有多高大。
第一眼看见屠海洋时,水净真的有想后退的冲动。
她和他才下车,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就从院子里站了起来,手上还拿著一把铲子和一盆玫瑰花。
他没有头发,在太阳下闪耀的光头,让他看起来十分凶恶,若不是因为他手里拿著一盆花,她会以为他是个越狱的逃犯。
他蹲著的时候,巨大的背就像个石头一样,站起来时,形成了很大一片阴影。
正当她心惊的瞪著那强壮高大如山的男人看时,餐厅的门被一位身材超好的女人推开。
“海洋,是他们到了吗?”
女人没有等人回答?飞快的下了台阶。
那是一个风韵十足的美女?明眸皓齿,身材凹凸有致,她的脚上穿著漂亮的凉鞋,身上是一件细肩带的小背心,和一条七分牛仔裤。她开心的跑了过来,笑容如花般灿烂。
“阿鹰--”
她开心的朝这边挥手,但下一秒,立刻就被地上的花盆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跌。
“啊--”
她惊呼出声,水净更是跟著心提了一下,喊道:“小心!”
可下一瞬间,那个巨大的男人,迅速的转身,一个大跨步,伸出长臂,及时接住了那个女人。
水净松了口气,却也被高大男人闪电般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反应快得像是早已料到那女人会跌倒似的。
“哇喔。”
美女攀在男人身上,伸手拍著胸口,不好意思的笑著说:“吓我一跳,幸好你接得快。”
男人将她放到地上,她拍了自己心口两下,又安慰似的拍了那男人胸口两下。
“对不起喔,你还好吗?”
“嗯。”
他点头,伸手将她歪掉的发夹调整了一下。
她红著脸,甜甜一笑,这才转身朝这边走来。
这一次她记得没用跑的,还不忘多看脚边几眼,免得又绊到花盆。
懊不容易来到庭院这边,她扬起头,踏起脚尖,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把抱住斑大的屠鹰。
“喔,我的天,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她笑著说。
屠鹰看起来有些尴尬,但仍是弯,抱住那身材姣好的女人。
“没有。”他露出了真心的微笑。“我已经成年了,很难再长高。”
看著他脸上的微笑和不自觉的温柔,刹那间,水净心头一揪。
他说他只有两个妹妹,岚姊是隔壁邻居,那这位看起来才大他没几岁的女是谁?
仿佛是察觉了她的视线,那女人回过头来,看著她,笑著伸出了手。
“嗨,抱歉吓你一跳,你一定就是水净吧?”
“嗯。”
水净愣愣的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你好,我是屠鹰的妈,不过别叫我阿姨,叫我桃花就好了。”
咦?他妈?她看起来才三十几,了不起四十岁吧?
水净呆了一下,月兑口就道:“怎么可能?”
桃花眨了眨眼,“什么怎么可能?”
“对不起……”
她尴尬不已,红著脸结结巴巴的说:“可是你……看起来好年轻……我以为你才三十几岁……”
桃花笑逐颜开,牵著她,开心的道:“是吗?不枉我每天努力擦保养品啊,呵呵呵呵。你坐车坐那么久,一定累了吧?对了,你喜欢甜点吗?”
“呃,嗯。”
她又窘又紧张。
“太好了,我烤了一个巧克力蛋糕,等一下正好帮我尝尝味道。”桃花笑咪咪的牵著她往屋里走。
她不安的回头看,屠鹰已经从车厢里拿出了行李,跟了上来,“来,小心一点,这两天我们在整理花园,我老忘了地上有这些东西。”桃花提醒著。
水净回过头来,那个高大的光头猛男朝她微微颔首,她不好意思的朝他点头。
她应该要和他打招呼,她想著,但桃花没给她机会,已经将她拉到了屋子里。
*****
餐厅里,因为是下午,又是非假日,所以没有什么客人,桃花带著她走楼梯到了后栋楼上的客房。
“你别担心,我们这里很随便的。”
桃花打开门,微笑道:“屠鹰昨晚打电话和我说,你是做翻译的,有时会工作到很晚,你习惯睡到几点都行,不用有压力,家里人多,所以我随时都会在楼下厨房准备吃的。”
屠鹰跟著进来,把行李放下。
“阿鹰。你去帮我把后院晒的衣服收进来好吗?”
桃花打开衣橱,回头支使儿子。
“还有,顺便去你耿叔那边一趟,他有事找你。”
屠鹰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桃花从衣橱里拿出干净的毛巾和浴巾,递给她,微笑道:“咯,这些给你。被子我早上洗了被套,正在后院晒,盥洗用具和沐浴乳、洗发精,浴室都有,里面还有如月准备的保养品,你自己拿来用就行了。”
“谢谢。”
水净既紧张又有点不安。
瞧她那不安的模样,桃花不禁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嘿,看著我。”
水净抬起头,看著那和善的女人。
桃花握紧了她的手,真诚的看著她说:“我知道,被这样拖来跑去的,你一定很不安害怕,我不能和你保证这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但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懂吗?”
她愣了一下,但那女人是认真的,她可以从她坚定但温柔的双眼中看出来。
那是一个保证。
突然间,一股热气上涌。
傲无预警的,泪水就滚落下来。
水净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忙要擦泪,桃花却已经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
“乖、乖,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对不起……”
她捂住嘴,却停不下泪,只能窘迫的一再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
桃花安慰著怀里的水净,拍著她的背道:“你压很久了,对吧?压力积太久对身体不好,有时候哭一哭会好一点。”
在那瞬间,她领悟到,桃花是故意把屠鹰支开的。
桃花拉著她到床边,一边拿面纸给她擦泪,一边道:“其实我以前怀孕时也常情绪不稳,是很正常的,你不用不好意思,等一下吃点巧克力蛋糕,你就会觉得好一点了。对了,阿鹰有和你说过,我们家以前也曾失火的事吗?”
她哽咽的摇了摇头。
桃花笑了笑,一边递面纸给她,一边说起当年被人放火烧屋的往事。
她在转移她的注意力,水净知道。
拔桃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就像屠鹰说的一样。
泪水再次泉涌,她一边哽咽的抽泣著,一边听桃花说著她的恋爱故事,很神奇的是,桃花一点也不介意她哭得像个傻瓜,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递面纸给她,不时拍拍她的背。
半个小时后,她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这真的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但桃花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笑笑的说:“好了,走吧,你一定饿了吧?我们下去吃东西。”
*****
窗外,星光点点。
浴室的镜台上,有一杯水栽的万年青,叶子只有几片,但翠绿得很可爱。水净泡在浴白的热水里,看著窗外天上的星星,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些难过,但已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把身体泡热松开之后,才依依不舍的从水里出来。
桃花给她的纯棉毛巾,洁白又舒服,柔软得像云一般,才轻轻一沾,就将水珠吸干。
她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出浴室。
她借住的这个房间很温暖,这里所有的家具都是原木手工制作的,虽然没有精致的雕刻,但粗犷中却带著细腻的温柔,它们全都没有锐利的尖角,模起来非常舒服,看得出制作它们的人,粗中带细的个性。
这些木工是海洋做的,桃花则以鹅黄色的窗帘,搭配鹅黄色的床单,让整个房间充满了柔软的暖意。
这里,充分表达出了屋主的性格。屠家夫妻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晚餐时,她在楼下和屠家人一起用餐。
屠家的餐桌非常大,足足可以坐上二十个人,除了桃花和海洋,他们夫妻的好友也一起过来用餐。
整个晚餐热闹异常,因为除了屠家人,还有耿家人和莫家人。
她记不太起来所有人的名字,因为除了大人,还有小阿。
当然,他的两个妹妹,屠欢和屠爱也回来了,她们非常的好动,完全没有办法安安静静的在椅子上坐上三分钟。
阿子们在餐桌上像饿死鬼一样,一边吃饭一边斗嘴。
老实说,她真的被吓了一跳,那些孩子完全不介意她的出现,好像家里多出一个人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抢夺食物,争取大人的注意,才是他们的重点,一餐饭吃下来,嘻笑声有,吵架声也有,劝架制止声同样不缺。
但是,那些都无损于食物的美味。
桃花有著很好的厨艺,当她吃过一口桃花煮的餐点时,立刻领悟到,屠鹰的好手艺是和谁学的--
*****
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水净停下梳头的动作,走去开门。
当她把门打开,看到屠鹰时,她愣了一下。
一整个下午都没看到他,她原以为他把她送到这里之后,就回北部去了。
“抱歉。”
他抱著白天被晒暖的被子进门。
“桃花要我把这拿给你。”
看著他,水净心口微微紧缩著。
“谢谢。”
“你不用……和我道谢。”
他把凉被放到床上,回头看著她,“我以前也常去打扰你。”
她的脸,莫名一红。
蚌然间?房里的温度好像也升高了几度。
有些紧张的、她微微退了一步。
看到她的退缩,他双眼跟著一黯,把手插进裤口袋里,嘎声道:“抱歉。”
水净抬眼,意外的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半夜去找你,让你很困扰,如果……”
屠鹰紧握著拳,看著她,语音低哑的说:“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去打扰你。”
“有时候,我不晓得……”
他吸了口气,额前的黑发垂落下来,哑声承认,“我想……我只是想快点看到你。”
水净呆看著他,小脸烧红,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到他的告白。
她脑袋乱哄哄的,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呆看著他。
“你……”
屠鹰张嘴抬手,想碰她,可到了途中,却又想起她的拒绝,最后还是缩回了手,改成握住门把,干涩的吐出一句:“好好休息。”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他走了,轻轻把门带上,关得无声无息。
胸中的心,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好像才开始大力大力的跳动。
我想……我只是想快点看到你。
她脸红心跳的捂著唇,腿软的滑坐在地上。
我只是想快点看到你。
水净面河邡赤的看著那扇门,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
但他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回荡在耳边,不断强力放送,让她怀疑她的耳朵已经滚烫燃烧了起来。
我只是想快点看到你。
噢。
她捂住发烫的小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个笨蛋。
天啊,他误会她了,他以为她不喜欢他来找她,现在他要回北部去忙了,她怀疑她下次看见他会是什么时候。
想也没再多想,水净慌张的爬站起来。打开门,追下楼去。
“屠鹰!”
他在连结前后栋木屋的九重葛木廊中,听到她的叫唤,停了下来,转身看她。
“我困扰的……不是那个……”
她红著脸,站在楼梯上,紧张的抓著扶把,看著他说:“不是你来找我。”
*****
夜风微凉,轻轻抚过。
屠鹰仰望著站在楼梯上的女人,开口:“你说我不能高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
她紧张的咬著唇,老实承认道:“我只是,我不了解你在想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我担心你在做什么危险工作。每次你离开,我都只能提心吊胆的等著,怕我再也等不到你回来……”
她话说到一半,他已经走了回来。
她低头看著他来到身边,粉唇轻颤的说:“我困扰的,从来不是你来找我,而是你不让我进入你的生活。”
“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以前从来没有女人像你这样影响我。”
屠鹰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抚著她的脸,低哑的道:“没有人像你一样,让我想尽快回来,快一点看到你。”
心口再度因他的话而紧缩,扭绞。
“我以为……你只是贪图方便……”
他仰望著她,苦涩的道:“我不是。”
“对不起。”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哽咽开口:“我很抱歉。”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微颤的字句,更是让他心痛。
“该说抱歉的是我。”他说。
她摇了摇头。
他好想将她揽入怀中,他都已经伸出了手,但前方传来小妹叫唤他的声音。
“小摆哥哥--”
那真的是拔高超过八度的尖叫声,活像山要坍了一般。他小妹的声声呼唤,让她差点笑了出来。
他几个月才回来一次,那些孩子每个人一找到机会就黏著他。
“小摆哥哥--”
她看得出来,那非常干扰他。
他是个疼爱妹妹的哥哥,他没有办法忽视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尖叫。
水净抹去泪水,笑道:“去吧,别让她久等了。”
“嗯。”
他点头,转身。
看著他的身影,她忍不住又开口:“屠鹰。”
他回头看她。
“早点睡,不要忙太晚了。”
她知道,他回来后到现在,不曾回房休息过。
这一次,他没会错她的意思,只是再次点头。
“嗯,我知道。”
他的眼里,有著渴望的火光?
*****
在那瞬间,她以为他会走过来吻她,但他终究没有。
他走了,她则有些晕眩的回到楼上客房,躺在床上,听著远处的声响,看著窗外天上的星星,一边偷偷的让心里再次升起一丝冀望。
以前从来没有女人像你这样影响我……没有人像你一样,让我想尽快回来,快一点看到你……她深吸口气,压著心口,压著他说的那些话,害怕不压著,它们就会像风中耳语一样,悄悄溜掉。
我只是想快点看到你……她闭上泪湿的眼,在星空下,用力的压著,偷偷的希望。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