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风轻日暖,天蓝得像海。路上的行道树,都抽出了女敕绿的芽。她想,春天将来,不禁微笑起来。他把车停在公司门口,她下车前,回头和他交代,“等我一下,我拿个衣服,马上出来。”
他拉住了她,倾身讨了一个吻,直到她全身发软,才放开。她面河邡赤的下了车,走进公司,要去拿洗好的衣服,送去客户那里。
进门前,她回首,看见车里的他仍在看。
看她。
看得她心中暖暖。
这是寻常的日子,她忍不住妄想,未来都如这般。
洗衣室里,如平常一样人来人往。她拿了衣服,回到走廊上,才跨出门,廊上一陌生男人便迎面而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张开了嘴,喷出一口乌臭的恶气。那味道难闻至极,夺走了她的力气,她屏住气,却已来不及,瞬间软倒。赤尾捞住她,迅速掏出从人类那里抢来的法宝,张开结界。
这东西,可以有效断绝他和这女人的气息,让那垃圾找不到他们。
他将那女人扛上肩,紧张的迅速从后门离开。
不见了。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在瞬间完全消失。他心一惊,开门下车,飞快冲进那楝大楼,穿过厅门、走廊,到洗衣室里,但她不在那里。
他抓住那个在柜台后收衣服的人,慌张的问:“佟秋然去了哪里?”
“咦?”那人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秋然?她才拿了衣服,刚走啊,怎么了吗?”
“不见了,她不见了……”他松开了那不知情的人类,只觉恐慌不已,他迅速敞开所有知觉,试图寻找她。在哪里?在哪里?他听不到她,看不到她,嗅不到她,到处都没有她的踪影!不,不可能的,她怎会消失得如此突然?
她一定在,一定在!
但他找不到,剎那间,恐惧得六神无主,几欲发狂。
他像掉落无底的黑暗深渊,四处都不见光明,他把知觉更加向周围伸展,从方圆百公尺,到好几公里。
没有,她不见了,好似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彷佛她只是他的幻觉。
不,不会的,不会的!
在哪里?在哪里?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
“该死,哪一个猪头把衣服乱丢在地!”
一个女孩抓着衣服,走了进来,话声未落,就猛然顿住。
他瞪着她,她瞪着他。
下一秒,她扔下衣服,转身就跑,冲上屋顶,想逃。
她跑得飞快,但没有他快,没有任何人,或妖,能比他快。他在顶楼天台抓住了她,抓住了那个巫女纤细的颈项,将她箝在墙上,愤怒的咆哮着:“妳为什么在这里?妳在打什么主意?妳把她藏到哪里?”她在胸前结出手印,金光一闪,将他轰开。他因那重击松开了手,被击飞出去。她呛咳着,却知道这只能挡他一时,无法伤他分毫,这家伙该死的皮厚!
她想跑,却跑不过他,只能惊恐又恼怒的威胁吼道:“别靠近我!你这混蛋!我只是刚好在这里工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不懂才有鬼!几千年前,这巫女利用他好一阵子,骗他兴战,骗他引领大军四处征伐,他后来才从赤尾那里发现,她根本满口胡说八道;但当时,战争早打完,她也早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堆神族和他斗争千年。
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佟秋然!”他青筋暴起,大踏步朝她逼近,吼着:“妳把秋然藏到哪里?她刚刚还在的!如果不是妳,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我没有藏她,我才刚来上班!”她愤怒的破口大骂,骂完才愣住。“等等,你说什么?秋然消失了?”
她的惊讶不像假的,却让他更害怕。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他秀出利爪,阴狠的道:“妳少装蒜,快把她还给我,不然我就宰了妳!”
“最好你是宰得了我!”她愤恨的吼着。他脸一冷,无情的挥下长爪!
蚌地,眼前出现一把黑黝黝的棍,一名唐装男子,拿长棍挡住了他的爪,护着她。
他认得这家伙,他是收妖者,神族的混帐。他赤红着眼,发动猛烈的攻势,咆哮出声。
“你们这些王八蛋!把她还我!惫我―”
懊死,误会大了!
秦天宫见他抓狂,手忙脚乱的边挡边闪,边喊道:“喂喂喂!你搞错状况了,佟秋然不是被我们抓走的,是妖怪,你听到了没有?是那披着人皮的妖怪!”
他猛然一僵,挥到一半的爪子停在半空。
“你说什么?!”
见他终于停下,秦天宫退了一步,喘了两口气,道:“那家伙的原形有尾巴,还一身红皮,对吧?我记得他叫赤尾。他带着移动结界,掩去了气味,所以你才会没发现。早上我就看到他走进公司,佟秋然不见的时候,他也同时消失了,我用想也知道,绑架犯是他。”
赤尾那卑鄙的家伙,竟然敢动他的人,他暴怒不已,咆哮道:“他在哪里?”
“等等,我看看。”秦天宫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翻了一下,找到记录。“有了,他最后一次窝藏的地方,在!”
他话没说完,手中笔记已被抢走。
“喂!”
眼前的男人,涮地一下,朝东南方而去,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这家伙真是有够心急的。”秦天宫转身,朝那狼狈的女人微笑,“妳还好吗?”
“不好。”她怒瞪着他,“为什么赤尾会跑来绑架秋然?”
“我又不是那披着人皮的妖怪,我怎么会知道?”
他一脸无辜,但她才不信这笑面虎,这家伙一定在后面搞鬼。
“我得跟上去看看,以防万一,妳要去吗?”他问。
“废话!”
幸福,薄如纸,禁不起利刃轻划。命运之神对她总是残酷,礼从来不曾对她那么好,总是会在她开始觉得安全时,狠狠给她一刀。就像现在。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惊惧不已。
软倒之后,她仍有意识,仍看得到,却无法动弹。
那绑架她的男人扛着她,出了后门,她原以为会有人发现不对,毕竟他是扛着她跑出来,那可不是正常的姿势。但光天化日之下,街上人来人往,竟无人察觉不对,然后她才发现,没有人看得到他和她。
下一秒,他扛着她飞上了天。
她不敢相信,吓得花容失色,如果她能出声,一定会尖叫,但他飞快穿越城市上空,来到山里。
这一定是梦,怪诞的恶梦。
她告诉自己,但他带她降落在山里的一楝老旧别墅前,砰然将她丢到地上,剧痛从撞击处传来,残酷的告诉她,这是现实。那疼痛再真实不过,她痛得几乎掉下泪来,却仍无法动,只能像烂泥一般的躺在地上。树林里,虫鸟俱静,彷佛在瞬间,全数沉寂。她喘过气来,瞪着身前那个男人,却只见他抬手,竟从头上,活生生的把自己的皮剥了下来,不只是头脸,而是全身。
那恶心的景象,教她想吐,她想闭上眼,却无法做到。
他剥下了他的皮,将那臭皮囊随手丢到一旁,露出血红的身体,然后活生生胀大起来,比原本的样子,还要高大一倍以上。
在那瞬间,她体认到,那个人,不是人,他长得很奇怪,他有着红色的皮肤,青绿色的眼睛,还有像蜥蜴一样布满鳞片的长尾。
他深吸了口气,一副舒爽的模样。
显然他穿了太小芭的衣服,或者该说……皮囊?
它就在她身旁,她的眼尾可以瞥到开口的地方,在那皮囊内侧的部分,腥红一片,湿淋淋的,她闻到了血和腐败的味道。
那皮,是真的皮!
人的皮!领悟到这件事的瞬间,她恐惧得头皮蠢麻。就在这时,那浑身是血的家伙,朝她走来,蹲下后用力吸了一口气。剎那间,她发现原本沉重的身体变轻了些,彷佛眼前的……妖,吸走了控制她的浓浊瘴气。
惊恐的瞪着那妖怪,她试图爬起,却仍虚弱,只能半撑起自己,颤声开口:
“你……你是谁?抓我来……想做什么?”
他从皮囊的衣服里,掏出一支手机,咧开血盆大口,微笑道:“别怕,我不会对妳怎么样,只要妳乖乖的替我打通电话,叫那垃圾去找巫女,把书带来。”
“叫……叫谁?”她困惑不已,不知他在说什么。
“和妳住一起的那个垃圾。”
她一愣,月兑口问:“夜影?”
“没错,快,打给他,叫他把咒书带来,拿来交换妳。等他把书带来,我就放妳走。”他用青绿色的眼看着她,诱哄道:“我只要那本书就好,那是我的,他把书偷走了,妳叫他把书还我,只要他把书还我,我就放妳走。”
她瞪着他,这妖怪真以为她会相信他说的话?
她不知道夜影是不是真的偷了他的书,但这把人皮当衣服穿的妖怪,才不会信守承诺,放了她。这妖怪的眼,混浊不堪,就像她父亲一样。她是很害怕,非常害怕没错,但她不认为他说的是实话,也不认为他会说到做到。
“不……”
他瞪大了眼,低咆:“妳说什么?”
她浑身一颤,却仍坚定的开口:“我不要。”
他愤怒的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她痛得飘出了泪,他却连喘息的机会也没给她,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咆哮威胁着。
“快打,否则我就把妳吃掉!”
这妖怪不是在开玩笑的,他会吃了她,生吞活剥的吃掉,但她绝不让夜影也落入这吃人的妖怪手中。
她怒瞪着他,开口:“要吃你就吃吧!你休想我会帮你打这通电话!”
“妳这蠢女人―”
赤尾勃然大怒,正想反手再打她一巴掌,却突然感觉到可怕的杀气。
他寒毛直颤,回头只见那垃圾不知怎地,竟找到了这里。他吓得脚软,慌忙伸出爪子描住她不堪一折的颈项。那王八蛋降落在满是落叶的庭院中,瞪着那楝老屋,一脸凶狠。见他视线不在自己身上,赤尾才想到,他的结界还开着,那垃圾看不见他!他松了口气,抓着那女人想溜走,谁知那贱货竟从口袋里拿出原子笔,用力往他眼里插!
他捂着眼痛叫出声,松开了紧抓她的手。
她朝那垃圾跑去,大喊。
“夜影!快走―”
赤尾奋力拔出眼中的笔,长尾一甩,卷住她的脖子,将她拉了回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虽然抓住了她,但她在那一秒,跑出了结界的范围之外。
下一秒,他瞬间就被打倒在地上。
这一击,因为那家伙不确定他所在的正确位置,范围大,所以他勉强挡住了,但控制结界的法器,在那一击中,瞬间破碎。
结界一消,他立刻现了形,为了保命,他收紧尾巴,死命紧抓着那个女人,将她挡在身前,恐惧的对那抬手想再给他第二击的男人,威胁咆哮。
“站住!别过来!”他满脸是血,用未伤的独眼瞪着那家伙,吼着:“不准过来,你敢过来,我就宰了她!”
“你敢?”夜影瞇眼,青筋暴起,他想上前宰了那胆小的王八蛋,却又担心会误伤秋然,若非赤尾的爪子就威胁的抵在她背后,他早出手削断他的长尾。
她紧抓着卷着脖子的长尾,泪眼迷蒙的看着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好大的胆!”他怒目低咆,瞪着那拿她当挡箭牌的混帐。
赤尾心下一悚,怕得退了一步,但事已至此,他若不继续干下去,这混帐绝对不会放过他。
而且,那家伙停下了上前的脚步,他的确在乎这个女人。
他豁出去的吼道:“如果你想救她,就快去找那巫女,把你偷去的咒书拿来交换!”
“什么书?”他拧眉。
“合之书!”赤尾害怕的再退一步,采怀柔的政策,试图说服他道:“就是你偷走的那本。你被巫女洗脑催眠,所以忘得一乾二净,我之前就说过了,那巫女骗了你,因为要利用你帮她打仗,但她做的不只这些―”
赤尾警戒的看着他,说:“她害你忘了这个女人,害你亲手杀了她!”
“你胡说什么?”他脸色一寒,虽如此说,脑袋里却隐隐作痛。
“你知道我不是胡说。”赤尾小心翼翼的瞪着他,道:“你杀了她之后就疯了,那巫女乘机催眠了你,她利用你为她报仇、替她打仗,她才是你应该对付的人,不是我!”
他的头好痛,痛得像快裂开一般。
可怕的画面,随着那字字句句在脑海里交错。
唉你亲手杀了她!
不,他没有!
模糊的泪容,出现在脑海。
你一定要走……一定要走……求求你……答应我……答应我……
谁?那是谁?秋然?
他抬眼,看着被赤尾以长尾高高箝卷在半空的女人。
她苍白着脸,血色尽失,泪水因痛苦滚落双颊。
毙惚中,他看见自己的利爪,就插在她胸口,握着她跳动的心脏。
不!
他吓得退了一步,手中的触感却如此鲜明。告诉我,妳是谁?他听到自己恐慌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脑海中女人的脸,和眼前的秋然重迭,他看见她悲伤的脸,听见她凄楚哽咽的,回荡追问不休。
为什么忘了……
他头痛欲裂,心痛欲裂。
你亲手杀了她!
不!
他奋力否认着,记忆却如滔天大浪,扑天盖地而来。
森林、温泉、小报!
她的笑,她的泪,她温柔的吟唱!
你好,夜影。
他恐惧不已、却听见赤尾不甘的威胁。
“你不想她死吧?我只是要书而已,只要你把书拿来,我就把你的女人还你,除非你想她前世今生都死在你手上!”秋然被那收紧的尾巴,描得一阵晕眩,几乎无法呼吸,却仍听到那字字句句。这妖怪在说什么?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惊慌的想着,视线和思绪却开始涣散。不要,她不想死,还不想―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不想就此失去意识,黑点却布满眼前。
就在她要昏迷的那瞬间,听到他震逃诏地的怒咆。
“我没有!你说谎!你说谎―”
那紧抓着她的长尾突然松开,她摔跌在地。
办皮妖怪的尾巴,被某种锐利的东西斩断,鲜红的血喷洒在她脸上,她睁眼只见夜影的手插在那妖怪的胸口,满脸狰狞。
“我没有杀了她,没有!”
赤尾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暴怒的家伙,他怎样也没料到,他竟会不顾那女人的安危,突然出手。他咳出了鲜血,害怕的挤出哀求:“不要―放了我!”
“我没有!”他没有理会他的恳求,愤恨的捏爆了那妖怪的心脏,狂吼:“我没有!”
妖怪瞪着铜铃大眼,痛叫哀号,在瞬间死去。秋然惊恐不已,害怕得无法动弹。他将染血的手拔了出来,手爪上鲜血淋漓。“我没有……”
他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喃喃自语着。
“我没有……”
泪水,滑落他染血的脸庞。
因为恐惧,她不由自主的轻颤着,眼前诡异恐怖的景象,竟如此熟悉,像藏在灵魂深处的恶梦。
爱风吹拂而来,卷起漫天落叶。
埋藏已久的痛,挣扎着,蠢蠢欲动。
不,她不要!
我一定会保护妳……
她喘着气,遮住了双耳,试图抗拒听那承诺,却阻止不了。
落叶翻飞着,林叶沙沙作响。
紫荆、紫荆……
尘封的记忆纷乱而来,残暴的践踏着她。我会守着这座山,我会继续上山供奉,我会心甘情顺的留在这里,我不会嫁人,不会生子,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到死都会留在这袒……她看见无数的脸孔,听见自己恳求的声音。我拜托你!看在夜影曾经救我一命的份上……请放他一条生路……
我求求你……我求求妳……我求求你……
她看见他的脸,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带泪的脸。
妳一起……我们一起……
她哽咽着,记起那久远的深情。
我不能……我很想,但是我不能……
不,她不要。她闭上眼,但那些声音,那些曾经,却不肯放过她。
但那里……没有妳……
他悲伤的说着。
那里,没有妳。
心,揪紧,热泪盈盈滚落。
她大口的喘气,却止不住那彷佛从全身细胞中,不断泉涌的苦。
妳会后悔的……不会的,我不会后悔的……她感谢的说,但下一秒,她却看见,感觉到,他的手插入了她的胸口,握着她的心。
她气一窒,只觉得痛,凄苦充塞心胸。
版诉我,妳是谁?
胸中的悔恨和痛楚,是如此鲜明,几乎撕裂了她。
他忘了,忘了,全忘了!
为什么?为什么忘了?为什么忘了?你怎能忘了我?
她看见他浑身一震,转过头来看她,才发现自己竟大声喊了出来。
他脸上血色尽失,无法置信的瞪着她,像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他的眼里,有着迷惘困惑,和更多的惊恐。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巨大的痛苦满溢而出,她压不下那藏了千年的苦楚,只能任其倾泄而出。
“你怎能忘了我怎么可以?!”
他震惊的瞪着她,被她愤懑的怨恨打击着。
她的吶喊迥荡在空中,震耳欲聋。她的身上有血,恍若当年。他可以看见,他把手插入她的胸口,感觉到她的心在他手中停下,当他抽回手时,她软倒在地,停止了呼吸。他害怕的后退,热泪飘飞。
“不,我没有杀了她,我没有忘了妳!”
他开口否认,痛苦的吶喊咆哮着。
虚假的记忆,却因她的质问,在脑海里片片剥离,露出残酷的真实,他捧着剧痛的头,跪倒在地,所有朦胧不清的一切,都现出原形。
人类的背叛、妖怪的殴打、失去的光明!
你这个垃圾!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不是那胆小懦弱的垃圾!不是―
你不是垃圾……
那温柔的声音,教他泪水滚落,心头紧揪。
然后,他看见了她的容颜,她的微笑,女人的名字清楚浮现在心头。
“紫荆……”
温柔又善良的紫荆,会煮饭给他吃的紫荆。他恐惧的颤抖着,想起。天啊,是紫荆!他杀了她,他该保护她的,他却亲手杀了她!惊恐从每个毛细孔中迸发出来。
他怎能如此愚蠢?他怎能这样对她?
他抬起头来,惊慌的看着那含泪指责他的女人。
你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
声,隆隆,如雷,轰得他心神俱焚。
“秋然……”
就是紫荆。
两人伤痛的视线,穿越千年的时空,在空中交会。
她环抱着自己,痛苦的看着他,泪湿满襟,像随时就要碎去。
他仓皇起身,跟鎗朝她走去,想触碰她,想拥抱她,想和她道歉辩解。
可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秒,她却往后瑟缩,激动的颤声开口。
“不要!别碰我!”
他浑身一僵,大手停在半空。“别……碰我…”她的眼里,有苦,有恨,还有无尽的伤痛。“你走-…”她含泪看着他,抖颤的说:“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世界,因她的拒绝而晃动。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插在他心头。
她就在伸手的距离,他却无法触及。
咫尺,却千里―
他的瞳眸收缩着,没有办法呼吸,无法动作。
他的手,和前端尖利的爪,还沾染着血,肮脏污秽。
看着那个满脸是泪,怨恨他的女人,他喉头瘠痉,无法成语。
她叫他走,又叫他走。
他走过,却只换来更多的悔恨,更多的伤痛。
那时他只是个不人不妖、胆小怯懦的家伙,但他学会了教训!
“不,我不走……”他跪在她面前,想触模她的脸,却又停住,只能灰白着脸,颤声道:“我不走……”
她泪眼蒙眬的瞪着他,狠心开口重复:“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听不懂吗?”他的表情,因那句话而破碎;心,也碎。她伤了他,她知道,但除了自己的伤痛,她没有办法顾及其它,只能愤怒的哭喊道:“你走啊!走!”
她恨他,但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害怕。
“我不要再失去妳……我不要……”
他把心一横,不顾她的抗议,一把抱起了全身是血、无力起身的她,跃上了那湛蓝的天,带她回去,回那个数千年来,他知道且仅有,唯一能称做家的地方。
那是,她亲手,为他布置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