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哥。”
“嗯?”
“楼上那女人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没问过。”擦著玻璃杯,寇天昂心不在焉的回答。“她没说过。”
濒克看著接近发愣状态的老哥,知道他这状况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暗叹了口气,他抬眼瞄那个坐在店角落和一位女客人在聊天的咖啡店甜心,不知道老哥和白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两天老哥的态度很怪异,不是皱著眉头盯著她看,要不然就是神游太虚的发起呆来;而咖啡店甜心呢?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却也三不五时的趁寇哥不注意时抬眼看著他,然后也发起愣来,又在寇哥回神时,掉开视线。
看看,又来了。
见寇哥一脸老大不爽的瞪著她,浓眉拧得更深,怕又遭池鱼之殃,他忙溜了出去。
唉,他是来休假观光的耶,可是来了三天,他住的是仓库,睡的是行军床,去过的地方也只有咖啡店和二楼,再来就是附近的公园了。
真是……好一个假期啊……
扯著嘴角苦笑,他往公园晃去。
盛夏的午后,骄阳仍是炙人,公园里的树荫下,三三两两的老人错落坐著乘凉,有的结伴下棋,有的泡茶聊天,看起来倒也挺优闲的。
“不要乱动!你这笨蛋!”一阵咒骂从杜鹃树丛后传来。“该死,不要再动了!”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
濒克回过头,没看见人,却见到一只穿著拖鞋的雪白美腿垂挂在榕树枝叶下。
“Shit!”那声音又咒了一句,然后那只美腿就缩回树上去了。
他好奇的绕过杜鹃花丛走到那棵树下,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的伸手去接,却因为冲击过大而被压倒在地,痛得他龇牙咧嘴。
那人,是个女的,住二楼的那个。
发现自己没摔疼,她白著脸,有些惊魂未定的抬首。
“嗨。”他摊平在地上,看著她苦笑。
她眨了眨眼,似乎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在,然后才愣愣的回了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好经过。”他继续苦笑,阳光穿林透叶,他看著树上枝干,上面没人。“你刚在和谁说话?”
“痞子。”她将过长散乱的长发往后拨,一双眼仍盯著他。
“啥?”他将视线拉回她脸上,一脸茫然。
“喵——”一声猫叫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将始终抓在手中的花猫凑到他眼前,“这个。”
“它叫痞子?”
“对。”一旁老人家频频好奇的探看,终于让欧阳宁宁察觉两人姿势有些暧昧,她将猫放到他胸膛上,爬站起来,拍了拍脏掉的膝盖。
“你的宠物?”他抓住想往他衬衫里钻的花猫,也跟著想站起来,肩背却传来一阵抽痛。
“不是。”见他脸孔扭曲变形,她对他伸出手,帮他站起来。
“隔壁的?”他握住她的手,忍著痛,站了起来。
“不是。”
“那……”
“房客。”
“呃?”
她双手汊在腰上,盯著在他手臂上想往他肩膀攀爬的花猫,开口解释道:“它是房客,去年年底自己跑来的。”
这笨猫刚来时明明只巴掌大,谁晓得才半年就长成那么大只,而且上了树还下不了,简直就是蠢到了极点。
“刚刚是怎么回事?”霍克抬头瞧著上头。
“大概是第一次爬树,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谁?你还是猫?”
他的玩笑,换来宁宁一记冷眼,她想要回嘴,却察觉他不自觉地揉著右肩,一时间,一滴滴愧疚涌现,她皱了皱眉头,将到嘴的话咽回嘴里,转身改口道:“走吧。”
“去哪?”
她带头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医院。”
“啥?”不是故意的,但他两眼还是忍不住盯著她那双雪白的美腿,以至于心神有些涣散没听到她说什么。
她停下脚步,皱眉回首,晃晃仍然吊著的左手,冷声道:“我得去换药。”
“喔。”他眨眨眼,微笑点头。
见他没再反对,她回头继续往前走,霍克则跟在她身后,从头到尾两眼都直盯著她的腿。
痹乖,这女人的腿……
上次她穿著长裤,加上又是晚上,他没发现她有这么一双窈窕迷人的腿。
挑起右眉,霍克盯著前方美好的风景,嘴角轻扬,心情愉悦万分。
真的是……挺赏心悦目的……
走出医院大门,霍克有些疑惑的看著前方拎著药包的女人,发现她并不是真的要来换药,特别是医生一见到她就唠叨半天,似乎她这几逃诩没来复诊。
她一声不吭,连解释都懒,只是任医生在一旁碎碎念。
倒是没要看病的他,却莫名其妙的被护士拉到一旁要月兑衣检查,一阵混乱之后,他才发现是这女人说他受了伤。
伤是有,在肩背上,一点淤青而已。
他花了好些时间才说服那些如狼似虎的俏护士放弃剥去他的上衣,又花了好些时间才落跑出来。
背中那只花猫又往他肩上爬,他放弃把它拉下,任它半趴在他肩头上。
他搔著它的后颈,花猫发出呼噜声响。
他微微一笑,看来她的猫比她容易讨好。
苞著她走回她家,一进门,热气迎面袭来,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冷气,但窗架上那台老旧机器只是像老人家一样发出两声咳嗽就停了下来,她丢下遥控器,走过去站到椅子上,用力敲了它两下,然后再启动一次开关,这次它发出更大声的噪音,不过这回它并没有停下。
老天,那机器少说有二十年了吧?
看著她爬下椅子,从他面前走过,然后打开那没有门把、一片漆黑的冰箱,拿出啤酒,丢给他。
他原以为冰箱也是坏的,但是啤酒是冰的没错。
她再回头,在冰箱里翻找,然后终于像是受不了那片漆黑,伸手到冰箱上层模索地拍了一下,里头的灯才亮起。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只罐头,原本乖乖趴在他肩头上的花猫喵了一声,一溜烟的跳下地,直跑到她脚边磨蹭。
“蠢猫。”她哼了一声,拿著罐头走到厨房,挖了一些鱼肉到它专用的碗里,再把碗放到地上。
报猫一见到食物,登时蹲在那儿大坑阡颐,活像三天三夜没吃饭一样。
他打开啤酒,在沙发上坐下,却意外瞄到之前他拿来吃饭的那张桌子竟然只有三只脚,它没有倒下是因为她用书把断掉的那只脚给撑了起来。
上次因为他坐在另一边,所以才没看见,这一回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事实上,没有多久,他发现更多年代……呃,颇为久远的家具。
而且,它们不是已经坏了,像是她的电视、桌子;要不然就是差不多要坏了,像是她已经出现锈蚀的冷气和冰箱。
连他现在所坐的沙发椅上,都有被猫爪抓坏的痕迹。
啜了一口清凉的啤酒,他继续打量有些斑驳的墙面和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灯罩,它真的是摇摇欲坠,一半的螺丝掉了,所以整个灯罩是成四十五度角倾斜垂挂著的,只要有一丁点震动,它就会微微摇蔽,教他忍不住往后靠,怕它掉下来会砸到他。
敝不得她之前门坏了都不紧张。
瞧著她替猫倒了一碗水,然后才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吃药。
濒克忍不住懊奇开口:“你家有什么东西是没坏掉的吗?”
她一口吞下所有药丸,然后将水杯里的水全喝掉,才冷冷的看著他说:“有。”
“什么?”
“门。”
他猛地呛咳了起来。
她走过来,从桌上抽了两张面纸给他。
门?那是他前几天才请人换上的吧?
懊不容易顺过气来,霍克满脸不可思议的看著她。
欧阳宁宁却老神在在的补了一句:“还有电脑和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不过看起来大概是很可笑,因为他的嘴巴是张开的,而且半天说不出话来。
“门在那里,喝完啤酒请自便。”她将刚刚收集分类好的垃圾放到他脚边,“记得把这几袋垃圾拿下去倒。”
她交代完就转身回到卧房,然后关门、上锁。
他听到上锁的声音,所以她至少还知道要把卧房的门给锁上。
拉回视线,霍克瞧著脚边的垃圾,不觉苦笑。
倒垃圾?
天晓得他从出生到现在有倒过几次垃圾。
三次?两次?
再瞄了眼那几袋垃圾,他继续苦笑。
彬许……一次吧?
大概……
冷气机持续发出规律的噪音,他喝著啤酒瞧著它,说真的,虽然它看起来一副快要寿终正寝的模样,吹久了还真的满凉的。
一室的清凉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呵欠,连续几天没睡好,体温降下来后,他只觉得昏昏欲睡。
转头瞄了眼紧闭的房门,再看看墙上的钟,才下午三点,他躺一下沙发,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另一阵呵欠袭来,他放下啤酒,在老旧却依然柔软的沙发上躺下。
只是眯一下而已……
他闭上眼,调整好姿势,幸福的喟叹了口气。
唉,这沙发老旧归老旧,躺起来倒是舒服得很,至少它比行军床好睡多了,难怪她没丢掉它……
噗——咻——噗——咻——
才走出房门,欧阳宁宁就看见沙发上那睡得唏哩呼噜的一人一猫。
那男人瘫在沙发上,那只猫则瘫在他身上,一人一猫噗咻噗咻的直打呼,睡得一副天塌下来都不会醒的模样。
“有没有搞错?”她皱眉咕哝,走上前要叫醒他,可到了沙发旁却看见他那双熊猫眼,不由得停住伸到半空中的手。
奇怪,她记得他之前应该没这黑眼圈的。
他在楼下没睡好吗?
在桌子上盘腿坐下,她盯著他那张俊脸打量。
大概是没睡好,她记得楼下只有一张行军床,看他这身行头、这副德行,就知道他铁定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要他睡行军床,大概和要他命没两样吧。
她一扯嘴角,轻哼一声,痞子似乎察觉到有人,睁开了一只眼,见是她,只是在他起伏的胸膛上翻了个身,改了个奇怪的姿势又继续睡。
“蠢猫。”她翻了个白眼,却又为这两只配合无间的打呼声感到好笑。
又瞥了眼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她只觉得有些手痒。
没有多想,她轻手轻脚的下了桌,转进房里拿出素描本和炭笔,重新盘腿坐在桌上,画起这一猫一人来,但才下笔没多久,她突然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
本来以为只是她之前画过的型,毕竟帅哥美女总是月兑不了那几种模样,但是越画下去,她越觉得他的脸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然后,当她画完雏形之后,她停了下来,瞪著自己画出来的素描,好半晌无法动弹。
懊死!她认得这张脸!她以前的确画过这张脸!
眯眼瞄著躺在沙发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男人,欧阳宁宁皱起眉头,然后跳下桌子,冲进房间里打开衣柜,翻找收藏在里头的陈年素描本。
她跪坐在地,翻看著一本又一本的簿子,却一张相似的也没找到。
不可能,她一定画过,那张脸太熟了,在哪呢?
宁宁拧眉敲打一叠在大腿上的本子,下一秒,她看见衣柜最里头那几筒海报。
不会吧?
宁宁眯起眼,暗暗咕哝,她知道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那是她刚进这一行时,替一家出版社的小说画的封面系列图,和一个当时红遍全球的模特儿有关。
可如果她没记错,那模特儿……是个女的吧……?
那模特儿当年造成相当大的轰动,没有姓,只有名,除了名字之外没有任何的背景资料,性感和纯洁奇异的融合在她身上,吸引了千万人的目光,一系列化妆品的广告和她神秘的背景引发一连串的连锁效应,她出现和消失一样突然,只有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余波却荡漾至今;有些人迷恋她,迷恋到替她做专属网页、专属影迷俱乐部,甚至出高价悬赏她的下落。
泵彩的卡莎丽娜。
这模特儿同时有著天使的纯洁、恶魔的性感,当时为了抓住她那特殊的风情,她每一张少说都重画过十遍以上。
推开腿上堆叠的素描本,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宁宁还是站了起来,用没受伤的手抽出其中一筒,打开盖子,将海报掏出来展开。
埃报中的人,是女的没错,但她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Shit!”
瞪著海报中的人,她喃喃咒骂著,为了怕自己认错,她带著海报回到客厅比对。
懊死了,除非她瞎了,否则这一定是同一张脸!
他为什么会和这女模特儿有同一张脸?不可能是他妈,这女人太年轻了,算起来这模特儿当年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
他妹妹?
宁宁一挑眉,她没听说过寇天昂有妹妹,不过她之前也没听过他有弟弟。
翻出杂志下的手机,她按了几个号码。
“喂,白云咖啡店。”
“白云?”
“嗯哼。”
“寇天昂有没有妹妹?”
“没有吧,你等等。”
饼了一会儿,电话换成寇天昂接的,“喂?”
“除了弟弟之外,你有没有妹妹?”宁宁瞪著躺在沙发上,依然睡得和死猪一样的男人,废话不多说,直接切入重点。
“没有。”
她停了一秒,想起这睡死的家伙曾说过他们家复杂的情况,让她忍不住又开口:“你弟弟另外有没有妹妹?我是说他那边的妹妹。”
他顿了一下,才回道:“没有。”
寇天昂的语调有些怪,那让她想也没想,突地就冒出一句:“卡莎丽娜是谁?”
他这次停得更久了一点,好半晌才缓缓道:“这你要问他。”
他的声音真的有些怪,宁宁皱起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补问了一句:“霍克是不是在你那?”
看著活像几天几夜没睡觉的家伙,她停顿了一下,用脚戳戳他的手臂,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歪著头打呼,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她瞧著他那可以媲美熊猫的黑眼圈,才看著天花板喃喃回道:“没有,没看到。”
寇天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你看到他,叫他快点回来。”
“喔,好,Bye!”随便敷衍了一句,她迅速按掉通话键,一双眼仍盯著躺在她家破沙发上的男人,久久,才卷起那张海报,往房里走。
可走到一半,她又转了回来,看看他,又瞧瞧电视后面斑驳的墙,三分钟后她从抽屉里翻出双面胶,将那张海报贴了上去,然后捧著一本租来的漫画,盘腿坐到单人的沙发椅上——等他醒来!
七点……八点……九点……
那家伙继续呼呼大睡,宁宁却早已翻完之前租回来的整套漫画,眯眼瞄著睡得安稳又舒适的男人,她的焦躁逐渐攀升。
他怎么这么能睡?
蹙著眉头,她一手撑著下巴,瞧著他,然后下了沙发,回到房间拿了几样东西出来,蹲在他身边忙了好一阵子。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她下楼吃了饭又上来,他还在睡,然后,凌晨一点时,他终于因为翻身跌下沙发而清醒过来。
“睡饱了?”她合起膝上的素描本,面无表情的看著有些狼狈的他。
“呃……”原本还没清醒的脑袋,在看见她那张冷脸之后,也立刻醒了大半,霍克爬站起来,尴尬的笑笑,“嗨……”
宁宁眼也不眨的看著他,“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用看,他也知道外面天早就黑了,他抹著脸,乾笑试探,“五点?”
宁宁刻意用炭笔指指电视后面墙上海报旁的钟,冷冷的说:“凌晨一点。”
他转头瞥了一眼,捏著有些酸痛的后颈,继续乾笑,边往门口走去。“抱歉,我只是想眯一下,我马上下——”
原本还在奇怪他在看到那张海报怎么没有反应的欧阳宁宁,却在这时看见他走到一半突然僵住,像是被停格的电影,然后他疑惑的转回头瞪著那张海报,动作活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僵硬,连说到一半的话也无疾而终。
下一瞬,他仓皇慌乱地往后倒退,却被那三只脚的桌子给绊倒——
“噢!Shit!可恶!懊死——”
在一连串的咒骂声及混乱之后,他重新躺回桌椅之间,只是这回桌翻了,沙发椅也给他弄倒了,用来垫桌脚的杂志更是飞散一地。
摊平在地上,霍克瞪著天花板上那在他脑袋正上方左右晃动的灯罩,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它没跟著一起凑热闹的掉下来?
“卡莎丽娜?”
濒克闻声一僵,迅速坐了起来,脸色苍白的瞪著她。
“挺漂亮的。”她微微一笑,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
他张嘴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继续白著脸保持沉默。
“对了,那广告词是怎么形容她的……”宁宁笑得很甜很甜,微微扬眉,“惊为天人?”
他脸色更白,白得几乎都要发青了,但仍是强自镇定的爬了起来。“你认错了,我不是——”
不是?她也没说他是啊,不过他这下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宁宁瞧了他一眼,然后瞧瞧那张海报,跟著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旁茶几上早准备好的镜子,往前一递。
看见镜中美艳绝伦的倒影,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踩到散乱的杂志,差点又要跌倒。
“你不是?”宁宁笑容可掬的开口。
“你——”他慌忙伸手模自己的脸,果然模到一脸粉,让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Shit!”
他怒瞪著她,拿袖子猛擦脸上的彩妆。“你搞什么鬼?”
“只是确认一下。”宁宁耸了耸肩,将镜子放回茶几上,哼著歌往房间走去,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又回眸一笑,指指地上那团混乱道:“把东西收好再走。”
“喂——”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她的笑容不怀好意,忙跨过身旁那张翻倒的桌子和地上那些杂志,冲上前伸脚挡住她要关上的房门。“你——”
“怎样?”瞧著他那只碍眼的长脚,她忍住用力踩下去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仰著小脸,“我、怎、样?”
“你——我——”他张嘴开口,伸在半空的手由掌改拳,又由拳改爪,可看著她那张挑衅的脸,他最后只是槌了门框一下,骂了一句:“Shit!”
她挑挑眉,毫不介意的道:“你骂人的词汇真的很需要改进。”
他哑口无言的瞪著她。
宁宁轻哼了一声,也不关门了,直接转身就进了房里,走到电脑前坐下。
眼见这女人打开电脑,叫出档案,迳自做她想做的事,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霍克不由得焦躁起来,但是她不回头就是不回头,完全当他这人不存在。
懊半晌,他终于放弃这诡谲的僵持,受不了的走上前去。“你到底想怎样?”
她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盯著萤幕工作,一声不吭。
她的不加理会,教他一阵著恼,伸手就按掉萤幕电源。
宁宁僵住,眯眼瞪著暗黑的萤幕,然后伸手重新按开萤幕电源,继续拿著绘图笔工作,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又把它按掉。
她伸手打开。
他关掉。
她再打开。
他要再关掉,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她拿笔敲他的手背指骨,他吃痛缩手,另一只手却不甘心的也往前伸,可她早已捂住开关,他拉开她的手,她用力挣扎。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竟然像三岁小阿一样斗起气来。
有没有搞错,这是她家耶!
一只手斗不过他两只手,宁宁火大的伸脚踩他,霍克为了闪避退了一步,却因为大手仍抓著她的手,结果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拉站起来,她因为重心不稳撞向他,霍克顿时失去乎衡,往后倒去——
“哇啊,你这个笨蛋——”
“小心!”
他一惊,怕她摔倒,忙将她往怀里带,然后绷紧了皮肉,准备承受另一次剧痛,不过这次却没想像中那么痛。
他愣住,然后发现自己倒在床上。
濒克拥著她,望著天花板,松了口气,谁知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种十分轻微又怪异的咿呀声响。
不会吧?没那么衰吧?
这念头才出现,下一秒,整张床就发出轰然巨响——垮了!
尘埃落定后,一室寂然,只有电脑硬碟跑动的声音在暗夜中轻响。
“我以为……你的床是好的?”他挑眉开口。
“它本来……”宁宁撑起上半身,眯眼瞪他,咬牙切齿的说:“是、好、的!”
“喔。”他苦笑,喃喃道:“抱歉。”
“你这个……”她气得骂出一连串不雅的词汇,从英文、法文、德文,甚至连西班牙文都冒了出来。
他对她月兑口而出的字句叹为观止,忍不住开口:“女人不应该知道这些字眼。”
结果这句换来她揪著他的衣领,和更加激动的多国国骂。
他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一是为了她懂得那么多国家的语言,二是他竟然都听得懂;或许他该感谢那几年的书没白念?
看著天花板,他无奈笑著,认命的听她海骂,谁知她像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还越骂越激动。
就在这时,一股焦味传来,他好奇抬头寻找味道的来源,可她像是不满他的心不在焉,火大地将他的脸给扳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继续破口大骂。“抱歉,我——”
“你闭嘴!”她打断他,怒斥著,“你知不知道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亲手努力工作赚钱买回来的,就算它们是二手的,也是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头,吼道:“是我亲手买、亲手搬回来的!”
“不是——”他再开口,却又被打断。
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种大少爷,懂得亲手赚钱的意义吗?你有自己赚过一餐饭钱吗?你知道一盏灯要多少钱?一张床又要多少钱吗?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赚到这房子?你知道我耗了多少力气才有现在这些东西?结果你一出现,就开始搞破坏——”
“它们本来就坏了吧?”他忍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开口抗辩。“你懂什么?你知道个屁!”她揪著他的衣领,火冒三丈的道:“就算它们是坏的也是我的!我的!我高兴用坏的东西,你管得著吗?何况如果你没破坏它们的话,那些东西都还能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物尽其用?你懂不懂什么叫环保?啊?像你这种人,除了吃喝拉撒睡,你还会做什——”
见这女人越骂越过分,只差没指著他的鼻头骂他是废物,又不让他说话,而另外一边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霍克一挑眉,乾脆长臂一伸,将她拉下来就吻。
这突发的状况让宁宁瞪大了眼,她想挣扎,却被他翻身压住。
她发出抗议的闷叫声,找到机会想咬他,他却像是早料到,在最后一刻退了开来,咧嘴一笑。
“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不过……”霍克扬扬嘴角,一脸无辜的指指电脑萤幕,“我想你的萤幕烧起来了。”
她一愣,迅速抬首看去,跟著立刻爆出一句:“该死!都是你这个带衰的王八蛋!”
她气得推了他胸膛一把,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冲到冒出黑烟的萤幕前,将插头直接拔掉,然后跑到客厅,搬来灭火器就往冒黑烟的萤幕猛喷,白色的粉末顿时将冒烟的萤幕连同电脑桌和那面墙都给笼罩起来。
一阵混乱之后——
烟,终于停了,灭火的白粉则像雪花一样,掩盖了她工作用的电脑。
提著灭火器,欧阳宁宁看著自己用来赚钱吃饭的工具,全被整片雪白所覆盖,她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空茫。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霍克想开口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呃……”
“出去……”她茫茫的看著泡粉的电脑主机、萤幕、电脑桌、扫描器、印表机和键盘、滑鼠及绘图板,语音微弱,头也不回的开口。
“我……”站在床边的霍克万分不安。
“出去。”她不听他说,只是断然的赶他走。
“抱歉……”
“出去!”她继续重复那两个字,冷声说。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他也晓得该等她气消了再来,看著她纤弱沮丧的背影,他爬了爬头发,转身往外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
宁宁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茫然的应声,“喂?嗯,我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但是我电脑刚刚烧坏了……”
濒克走到客厅,听著她一副了无生趣的声音,看见自己制造出来的混乱,心情更加糟糕。
爬著乱发,他瞥了眼墙上那张海报,卡莎丽娜冷眼回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彷佛在嘲弄他的笨拙和愚蠢。
懊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张海报,他也不会——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见她在房里讲电话,他翻正了沙发和三脚桌,又把散乱的杂志重新堆叠拿来垫桌脚。
可没有多久,他突然听见极轻的啜泣声。
他拾起头,往房里一看,只见她不知何时坐倒在地,埋头抱著那只乾粉灭火器,细瘦的双肩微微轻颤著,吊著左手的三角巾有些月兑落,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落魄。
绊头一紧,他又是一阵愧疚。
懊死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就是张海报而已,他以前又不是没遇过认出卡莎丽娜的人,怎么会就这样慌了手脚,还和她斗起气来?
呃……不过,他倒是没遇过像她如此确定的……
又看了一眼那张卡莎丽娜,他再叹了口气。
这屋子里的家具的确是很老旧没错,却也很乾净整齐,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在维持它们,她说得没错,它们再破旧也是她的,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她细碎轻微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他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拿著客厅的面纸盒,认命的走回房里,来到她身边蹲下。
“嘿……”他轻触她的手臂。
“走开……”她语带哭音,头也不抬的说。
“喏。”他塞给她一张面纸。
“走开——”她仍然埋著脸,抱著那只灭火器哭。
“至少把灭火器给我。”他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劝道:“你这样哭,会吸进太多乾粉的。”
她没有任何动作仍是埋头哭。
他耐心等著。
懊半晌,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那只灭火器,他将它拿开,却看见她满脸泪痕,哭红了眼。
习惯性的伸出手,他将她揽进怀中安慰。
她没有抗议,只是埋头继续哭。
他轻拍她的背,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还是没有反应,还是哭。
“等天一亮,我就去帮你买新的。”
这次她有点反应了,虽然还是在哭,却开了口,只是因为她脸埋在他怀里,结果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什么?”
她抬起头,两眼红得像小白兔,口齿不清的问:“新的电脑?”
“对。”
“还有萤幕?”她试探性的问。
“对。”霍克点头。
她再问:“扫描器?印表机?键盘?滑鼠?”
“对。”
“还有绘图板和床。”她得寸进尺,声音沙哑的说。
“对,全部。”
“全部?”
“对,全部。”他再次向她保证。
宁宁看著他,然后抽了张面纸,擤擤鼻涕,擦乾眼泪,不哭了。
濒克有点愣住,就见她拿起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然后讲起电话来。
“喂?陈姊吗?是我,宁宁。我电脑明天会弄好,所以图稿应该还是可以在下星期赶给你。我声音沙哑?喔,没有,可能是刚刚呛到了。要多一张男生的?好,没问题,你明天把角色设定mail给我,我电脑弄好后会上网收信。OK,就这样,Bye!”
声音沙哑是因为呛到?
这女人也太过坚强了吧?说不哭就不哭,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若不是她鼻头仍然红通通的,眼角也依然闪著泪光,他还真怀疑她刚刚不过是在做假。
濒克看得傻眼,张了张嘴,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吸吸哭红的鼻子,看了他一眼,“画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