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昏黄。
夕阳,早落到山头之后。
因为太晚了,两人被可卿留了下来,住一宿。
渺渺和可卿,一起去厨房做饭,孔奇云则帮着仇天放,去扛柴火。
饭后,当女人去洗碗,孔奇云回车上,拿下两人的行李;他不知道会待那么久,但他确实算过车程,知道当天来回,绝对会太赶,他本打算和渺渺下山后,到海边那座小城,住一个晚上。
必上车门,却见那个男人斜靠在门廊木柱,高高在上的,看着他。
“你不记得,对不对?”
孔奇云一僵,但不动声色。
男人看着他,指出:“你没有说过,关于前世的任何事。说的,都是华渺渺。”
“那不重要。”他神色不变,警戒开口。
可仇天放,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记得。”
孔奇云看着那个男人下了这个结论后,自嘲的一扯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却没点着,只淡淡道:“也对,你要是记得,怎么可能如此心平气和。”
见他拎着那根烟,在手中转来转去的,就是不曾点。
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孔奇云轻描淡写的开了口,问。
“你不抽吗?”
仇天放一愣,停下玩烟的动作,抬眼,挑眉,无声询问。
“那根烟。”他回答,指出问题的重点。
仇天放低头再看着,手里快被他玩烂的烟,像是直到被他提醒,才想起它的存在。
他凝视着手里的烟,然后只淡淡又牵扯了一下嘴角。
“不,我不抽。”他抬起头,瞧着那个提着行李的男人,说:“我戒烟了。这,只是拿着玩的。”
“为什么?”孔奇云问。
直视着他,仇天放老实说:“抽烟有碍健康,我得活得久一点。”
他没有多说,但孔奇云已经了解。
这男人想活久一点,不为别的,只为了屋里那个女人。
“因为她会活很久?”孔奇云忍不住再问。
“对。”他没有闪避这个问题,只定定看着那个家伙,坦然道:“因为她会活很久,我想陪她久一点。”
他能了解。
之前,他曾不解,为什么这曾经不可一世、富可敌国的男人,会愿意抛弃一切,隐居深山,但在经过这一下午之后,他已经可以了解。
仇天放,爱着唐可卿,和没有温度的金山银山比起来,一个爱他千年的女人,比什么都更加珍贵。
为此,孔奇云直视着他,张嘴承认,“你说的没错,我不记得,我知道的,都是渺渺和我说的。”
他提着行李,走上前,道:“所以如果你出来,是想道歉,就可以省了,因为我很有可能,不是铁子正。”
闻言,仇天放一愣,虽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他知道,这男人,确确实实,被这件事,困扰着。
不然,他不会用这种方式,想套他的话,要确认。
孔奇云看起来,或许很有自信,但再没人比他更清楚,害怕失去心爱女人的感受。
“你确实有可能不是。”
孔奇云肩颈一僵。
仇天放同情的看着他,道:“我很想告诉你,你就是铁子正,是她前世的情人,但我不是灵媒,看不穿灵魂,我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深吸口气,不再追问,只提着行李,踏上门阶,越过了那个男人,可仇天放,再出声。
“但我想你是。”
他停下脚步,回首,难掩眼底渴望,问:“为什么?”
“直觉吧。”仇天放看着他,道:“你和他,给我相同的感觉,都一样执拗,同样沉着。”
这不够,光靠直觉,是不够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是从背后偷袭吗?”
气一窒,又僵。
仇天放收起手上那根烟,双手交抱在胸前,靠在门柱上,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道:“因为若不这样做,我就无法动手,若不这样做,我就干不掉他,铁子正是我结义立盟的兄弟,他有多少能耐,我比谁都还要清楚。我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他功不可没。”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愿等?”
“因为我气度不够。”他自嘲,苦涩坦承:“那一世的我,太渴望能够成功,无法忍受,任何人,在我的前头。铁子正太优秀,总有一天,会成为高山,阻碍我。”
孔奇云无言以对。
“我应该等的,最近我回想过去,总觉得我应该再多等一等,若我等了,或许一切就能改变,你我合作,说不定真能平定天下,但当时的我,耐性已到了尽头。而我确实知道,你气量比我深,耐性比我够,你有仁,而我无义,若将来成了事,我俩相争,跟着你的人,一定比跟我的人多。”
夏夜山风,沁凉入心。
“过去,我杀过很多人,但最不该的,就是对你动手。”仇天放深吸口气,瞧着他,开口:“我很抱歉,真的抱歉。”
孔奇云看着那个男人,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迟来的道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接受这一个道歉,但胸口微热,仿佛隐隐的痛。
所以,他一句话没说,保持沉默,才要转身,却又停下,站定。
半晌后,开口问。
“你可知道,荼靡后来,活了多久?”
这男人和他死在同一天,但夜蝶舞不会死,她活到了现在,成为唐可卿,显然也告诉了他不少事情。
彬许仇天放会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当话问出口,他看见仇天放黑瞳一缩,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五年。”
孔奇云脸色一白,心瑟缩,疼痛。
所以,即便瞎了,她仍撑了五年。
“怎么死的?”他强逼自己再问。
“心脏衰竭,疲劳过度。”仇天放看着他,道:“可卿说,荼靡应了铁子正,要安妥铁家众人。她一直守着那个承诺,将所有仆佣都安好,帮着每一位男子都娶妻,让每一位丫鬓都嫁人,她撑着,助他们在各国安身立命,直到确定每一个人,都嫁娶得宜,生活无忧,然后才撒手。”
原来,铁子正的心意,也只换来她五年的操劳,和孤单寂寞。
是吗?天黑了啊……原来……又过了一天……
她声飘飘,响在耳边;苍白瘦弱的身影,如在眼前。
即便瞎了,也要守着他的交代;即便倦了,也依然要做。
心,更疼,更痛。
他没再多问,只转身,回到屋里,去找那个顽固得叫人心疼的女人。
那一夜,星子爬满了天。
客房的窗颇大,渺渺躺在窗边床上,看着黑夜星辰。
“这里好美。”
“嗯。”
深山里,只有风,悄悄摇蔽,满树林叶,沙沙的,一点声,一阵阵。
“我没有疯呢。”
“你本来就没有。”
闻言,她慢慢回头,只见他瞧着自己,黑瞳里,尽是情深。
她转过身,蜷缩进他怀中,闭上眼眸,道:“谢谢你,相信我。”
孔奇云抚着她柔软的发,说:“不客气。”
她扬起一抹笑,感觉他的吻,落在眉心,如此温柔。
“渺渺。”他在她耳畔,悄悄。
“嗯?”她仍闭着眼,喜欢感觉,他温暖的怀抱。
“有句话,我一直忘了和你说。”
“什么话?”
“我爱你。”
她讶然睁眼,心怦然而动,脸红。
“你有说过。”她害羞的提醒他,缓缓道:“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有听到。”
男人躺在她身旁,和她枕着同一块枕,俊脸带着柔情,薄唇微张,开口:“没有正式说过,那一次,我收回了。”
没错,现在想来,他是收回了,还害她以为自己听错。
“为什么……”她好奇问:“不承认?”
他抚着她柔女敕的小脸,低语:“我怕你,吓得逃走。”
“我没有。”她一愣,反驳。
“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你就逃走了。”
懊吧,她确实是逃走了。
渺渺脸河邡热,只能再道:“我现在不会了。”
“我知道。”他黑眸微暗,眼瞳加深,“我知道你不会。”
刀荼靡,从不负所托;华渺渺,绝不毁诺。
他握着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
“我不相信,前世今生。”
沙哑的嗓音,飘荡。
她心一紧,却听他道。
“但,若这世界上,真有轮回转世、前世今生……”他以指月复,轻抚她的脸,“我愿生生世世,和你一起,长伴左右。”
那温柔的话语,如珍珠倾泄在黑夜中,字字珍贵。
渺渺喉一哽,泪上涌。
“我爱你。”他深情的凝望着她,悄声告白:“不是一天,不只一年。”
男人抚着她的眉,她的发,她的唇,哑声道:“我想,即便你是疯的,就算将来我们老了,我还是会爱你。”
他声低低,哑哑,在心头缭绕,温柔包围。
“我爱你。”隔着寸许的距离,他深情款款,黑瞳幽幽,悄言:“很深很深。”
泪,滚落。
他以唇接,再道。
“很深很深……很深……很深……”
渺渺伸出手,紧拥着身前的男人,知道,此生再也了无遗憾。
就算明天会死,就算此刻世界毁灭。
她,也甘愿,已经甘愿。
阳光初升,扬起山岚。
那一天,渺渺很早就醒了过来。
山里的空气,微凉,很清新。
不想吵醒那还在睡觉的男人,她悄悄溜下了床,出了房门。
原以为,大家都还没醒,但主人不在屋里,桌上却已摆放了碗筷,和冒着冉冉白烟的热烫早餐。
她听见屋外有细微声响,好奇来到敞开的大门外,只见那对夫妻依偎在一起,坐在门廊上,看旭日东升。
男人,揽着妻子的腰,握着她的手,悄声道。
“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女人沉默,只把头,枕在他肩上。
男人不舍,再咕哝:“我犯的错,太多,你还想在手上划上几刀?就算再多给你两只手都不够。还不如,直接拿刀戳我几个窟窿。”
“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就能舍得?”
虽是怨怪的口气,却隐含更深心疼。
女人轻笑,只勾着他的手,转移话题,道:“你想澪还会再来找我们吗?”
“不知道。”
“你应该对她好一点,我们实在,欠她太多……”
男人安静了下来,半晌,才道:“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有,很多次了。”
“我爱你。”
她心微暖,回道:“我也爱你。”
“下次别再这么做了。”他重复咕哝。
女人轻笑出声,但没承诺。
男人叹了口气,只能将手紧握。
渺渺看得出来,仇天放很爱唐可卿,如果之前她心底还残有任何怨怪,现在,也已完全消失无踪。
那个男人,已经有了,他该有的报应,恐怕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偿还更多。
她很难想像,若换做是她,能否撑过那么多次折磨。
然后,一双大手,悄悄环上了她的腰。
渺渺回首,看见深爱的男人,他睡眼惺忪,但已经醒了。
那一秒,忽然知道了答案。
其实再苦都会愿意的,只要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什么都会愿意做。
她想着,自己是很幸运的,已经很幸运了。
她在他怀里转身,将他拉下来,亲吻。
“幸好,我爱的是你。”她微笑,悄悄开口。“不是外面那一个。”
他微笑,低首再吻,万分同意不过。
“幸好,你爱的是我。”
吃了早餐,两人收抬了行李。
孔奇云将小小的行李提出了屋子,放进了车里,他打开车门,但没坐进去,渺渺还在门口,和唐可卿告别。
“你要多保重。”
可卿心微暖,眼又热,道:“你也是,多保重。谢谢你原谅我。”
“不客气。”渺渺轻笑。
“将来,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可卿温柔的看着她,道:“请让我们,多少弥补一点过错。”
“我会的。”渺渺笑了笑,“我绝对不会放过,和上柱国,讨债的机会。”
可卿笑了,淡淡的笑,淡淡的愁。
但她想,或许,这女人的心伤已经开始愈合,哀愁也会渐渐被那男人抹去吧。
只不过.看着眼前那在人世间,经历千年岁月的女人,渺渺忍不住,心疼的又上前,将她轻拥。
“我有空,会再来的。你别害怕,懂不懂?就算将来……”她没有将那几个字,说出口,但她晓得她懂,只道:“我会再来的,你不会是一个人。”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没想到,她会懂。
可卿感动不己,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抬手将这温柔的女人紧拥,哑声开口:“谢谢你……”
最后一次,再拍拍她的背,渺渺松开了手,含着泪,露出微笑。
“好了,我得走了,不然我怕我要哭出来了,最近我真的,变得很多愁善感呢。”
她说着,泪却已滑落,她笑着抹去。
那在阳光下的微笑,那么美,教可卿感动。
然后,渺渺转身,看见自己的男人,在车旁守候,等待。
他朝她伸出手,她缓步上前,握住他的手。
“说完了?”他问。
“说完了。”她说。
他轻轻抹去,她又滑落的泪,然后侧身,让她上了车。
正当他绕过车,开了门,正要上车离去,却听见那个男人,开口叫唤。
“孔奇云。”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回头。
只见仇天放,不知何时,已站在唐可卿身旁,和她手紧握。
“她还留着那只烧完的香盒吗?”
不懂他为什么提这个,但他仍回答:“对。”
“如果你还介意,就去看看它。”
他一楞。
仇天放意味深长的道:“那香盒,会告诉你答案的。”
他眼一紧,点头。
然后,上车,走了。
当车远离,他可以看见,那对夫妻,依然站在原地,互相依偎着,久久。
小小的木盒,看来朴实无华,没有任何标记。
但他看得出来,这香盒,作工精巧,接合处,完全看不出接缝。
他已经不介意了,不再那么介意,但他很好奇,所以他和她一起回到家,要了香盒。
“他为什么,叫你看香盒。”渺渺问。
“他认为,我是铁子正。”奇云说。
渺渺将香盒从收着的抽屉里,取了出来,交给他,道:“我看不出来,这盒子,能告诉你什么。”
他也不懂。
盘腿坐在床上,他将盒子接过手,翻看把玩着。
靶子是木头做的,触手极为温润,其上没有雕刻,没有任何装饰,就只是一个,作工很细致的木盒。
他将它打开来,盒子里,已无任何香粉,但还残留一丝余味。
渺渺坐在他身旁,柔声道:“其实,是不是都没关系了,真的。”
“嗯,我晓得。”他说,但仍看着木盒。
这盒子,看起来很普通,可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他捧着手中打开的沉沉香盒,眉微拧,不自觉,轻抚盒底,感觉到,在那上头,有着极细微的纹路,肉眼,难以得见,但用模的,可以模得到。
然后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他抚着那个纹路,在其中两个图样上,依序按了下去。
它动了。
无声弹起,上浮些许厘米。
他愣住了,渺渺也是。
两人低头看着他手中的盒,讶然不己。
“原来,不只一层……”渺渺说。
那是内外两层的盒,但太过贴服,教人无法察觉。
他拿起那微微弹起的内盒,只见香盒的下一层,叠放着一块虽然已经微微泛黄,但保存完好的丝绢。
蓦然,一阵热气上涌,冲脑,袭身。
“这是什么?上面好像有写字,看起来好像很久了,我去拿镊子,小心一点好了。”
渺渺跳下床,却被他一把抓住。
“不用了。”
她回首,只见他依然盘腿坐着,一手抓着她,一手握着那香盒,但神色不对,很不对,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窘迫,额上青筋又冒,一张黑脸,竟泛红。
“为什么?”她好奇问。
“我知道……”他尴尬的看着她,黑瞳幽幽,极为深邃,哑声承认:“我知道这是什么。”
所有细节,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纷纷入脑进心,无一遗漏。
那个男人,果然仔细调查过铁子正,所以才会知道,这个机关,才会晓得,他把东西放在里面。
她狐疑,坐回他身边,轻问:“是什么?”
有些尴尬的,他窘迫张嘴回答:“荼靡的,卖身契。”
她一怔。
“你说什么?”
“是刀荼靡的卖身契,我逼刀家,将她卖我。”他深吸口气,看着她,道:“在她十七岁的时候。”
十七岁。
渺渺呆住了。
那一年,荼靡,拒绝了铁子正。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他,喃喃:“可是……铁家没有奴……”
男人看着她,面河邡热,低哑开口:“但,我太想要了……不想放手……”
他竟然,为了她,违背了自己的规矩与准则。
渺渺嘴巴开开,哑然无言。
“他们并不想要你,可是我想……”他凝望着她,道:“很想很想……”
可他一直忍着,没有说,没有表示,没有逼迫。
渺渺无法置信的看着他,然后听见自己问。
“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想要的,不是奴,不只是主仆……”他稍稍松开她的手,轻握,老实承认,“我要你爱我,心甘情愿,所以,我等,宁愿等,慢慢等,谁知道……”
他声喑哑,大手,往上,抚着她的小脸,苦涩的说:“谁知道,你竟想叫我去娶别人。”
心颤颤,不止。
“对不起……”她哽咽道歉,泪潸然而下。“我很抱歉。”
他伸手,接住她滚烫的热泪,眼热心暖,凝视着她,道:“我不想你是奴,从没这样想过,刀荼靡不是奴,是铁子正的妻,我只把你当妻。所以,我才把这卖身契,放到盒中,给你保管。”
“既给了我,为何还不说?”
他沉默,没有回答,只看着她,眼里有情,也有苦。
然后,渺渺突然了解。
傍了她,却不说,是因为,怕她就此而走。
“我没有自信,能让你留下。”他开口,证实了她的猜测。“可我也不想,你是为了报恩才留。”
这男人,怎能如此痴傻?这般情深?
泪水再滑落,微笑却上了唇。
她心疼的看着他,上前,捧着他的脸,爱怜亲吻。
“你是个傻瓜,你知道吗?”
“你说过了。”他哑声说。
“前世今生都是。”她哽咽,悄悄强调。
他放下了香盒,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厮磨疼宠,嘶哑的说:“我不是对每个人,都会这样犯傻的。”
“我知道。”再没人,比她更加清楚晓得。
“我爱你。”她温柔开口,再说。
他收紧双臂,喉紧心暖,闭上眼,感觉热泪滑落,但心是安的,神是定的。
再安不过,再定不过。
男人开口,在她耳畔,悄悄承诺:“我爱你,前世,今生,来世,永远。”
深情字句,入耳,印心头。
她知道,她会记得,永远记得,这个爱她、宠她、疼她的男人。
渺渺抬首,唇弯弯,小贝。
“生生世世,不变。”她微笑,轻轻许诺,回以深情誓言。
夏日微风,轻送。
一缕香,飘过。
萦回,缭绕,如爱包围着床上的恋人,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