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套房里的电话一通又一通地响起。
碧绿没有接听,长发散落在背后,双手抱着膝盖曲坐在单人床上,任由电话铃声响彻屋内,一遍又一遍。
随后,换手机清脆的铃声传来,她看着上头陌生的来电号码,指尖轻轻地揿掉了。
是他打来的吗?不论是为了要解释,还是要圆谎,她都不想接。
她不生他的气,只是觉得自己好傻好傻,为什么要对一个不可能的人和一段不可能拥有的感觉,心中萌生盼望?
她真的好笨好笨,人家明明是一对吵子诜气的情侣,用吵架当情的调剂品,可是偏偏有她这么笨的女人,搞不清楚状况地介入,自以为是的安慰他受伤的心……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可笑,更可悲。
“白碧绿,-真的不止少根筋,-根本是脑袋空空,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紧紧咬着下唇,神情凄凉。“-只是人家用来填补空白的一个小角色,还是自己送上门的……还以为自己很美,以为他真的会喜欢-?”
没错,这一切必须停止!
她完完全全相信千年前的诅咒,也相信自己这一生绝对不应该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和牵扯。
婆婆说得对,牵扯上前世的那个爱人,非死即伤。
梅书和幼幼能让诅咒消失,是因为他们那两对彼此深爱着,可是她呢?
她只是个傻瓜,傻得无可救药。
碧绿深深地将脸庞埋进枕头里,就让枕头吸干那控制不住奔流的泪水,还有那痛楚破碎的哭声吧!
就在今天晚上把所有的悸动和悲伤的泪水全部哭尽、埋葬,明天起,她要重新振作精神,恢复原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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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碧绿戴着淡蓝色的太阳眼镜,遮去双眼经过一夜痛哭所留下的红肿痕迹。
一踏入阳光下,她眼前有些发黑,几乎看不清前方。
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手紧紧握住颈项系着的碧玉链子,这才渐渐重拾了一些力量。
碧绿正要转身关上大门,却看见一身粉紫色制服的幼幼正面带微笑站在一旁等待着她。
“幼幼?-怎么会来找我?”碧绿掩不住惊讶,关上门后立刻向她走去。
“有空吗?我想和-聊聊。”幼幼温柔地揽起她的手肘。“顺道一起吃早餐吧?”
“好啊。”碧绿点点头。
她们漫步到附近的咖啡馆,坐下来点了两份贝果和两杯咖啡。
在等待咖啡和贝果送上来的当儿,幼幼忍不住奇怪地问:“-怎么了?一直戴着墨镜。”
“呃,没什么。”碧绿迟疑地摘下墨镜,勉强一笑。“眼睛痛,应该是结膜炎吧。”
幼幼凝视着她。“是吗?还是-哭了?”
“哭?”碧绿连忙否认,装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哎哟,-认识我那么久,几时看见我哭过?真的是眼睛痛啦。”
她的眼泪应该已经流干了吧,双眼痛楚灼热得像火烧,再哭也只能哭出血来了。
也许千年前,她眼底流出的就是红色的血泪吧?碧绿微微恍惚了。
“碧绿,今天一大清早,我接到尔硕的电话。”幼幼沉静地道。
碧绿的心猛然一痛,笑容变得异常僵硬。她低下头轻轻拨弄着桌上的小糖罐,不发一语。
“他从尔坚那里打听到我的电话号码,然后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从昨晚到今逃诩不接他的电话,他足足打了十几个小时。”幼幼关心地看着她,柔声问:“-和他……吵架了吗?”
正好服务生在此刻把贝果和香气浓郁的咖啡送来,碧绿顾不得烫,颤抖的手迫不及待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所以怎么可能吵架?”她努力平静地道,喉头却不禁泛起阵阵苦涩。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装出一副苦苦追求她的样子?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却表现得像个气急败坏、失魂落魄的情人一样。
现在甚至不惜请托她的好朋友出来说项,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他完全弄错对象了,她并不是他的名模女友,他的痴心又做给谁看呢?
“碧绿,我是-最好的朋友,-不必在我面前伪装坚强。我们都知道尔硕就是-梦里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千年前……”
“幼幼,-为什么要替唐尔硕那种人当说客?”碧绿咬了口贝果,神情淡然。“他只是想玩一场爱情游戏,我不愿意加入这个游戏,所以他就找-来说服我接受他的追求。”
就算是在好友面前,她还是不打算毁坏他的名誉,毕竟多说无益,她不想解释,也不想听他的解释。
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我听他的语气很诚恳,而且好像很着急……”
“是吗?”碧绿讽刺地一笑,喉头微微紧缩。“-不了解他,他不是-想象中那么纯情的男人,他和他的两个哥哥不一样。”
“我想-应该是跟他有什么误会……”
“幼幼,-和梅书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有多么不想谈感情,尤其是跟他。”一口贝果梗在喉间,她再也咽不下,也没胃口了。“我很开心可以见到-,但如果-只想谈跟他有关的话题,那么我想我还是先回家了。”
“好好好。”幼幼从没见过她反应这么激烈,连忙安抚道:“不说他了,我们聊点别的,好不好?”
碧绿点了点头,拿起贝果试着再吃一口,但还是全无胃口,只好将它放回盘子里,改端起苦涩的黑咖啡,慢慢地啜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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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办法了。”幼幼温和地看着神情焦灼的尔硕,语气里却有一丝不以为然。“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我这辈子还没见碧绿那么强硬过。”
“我……”尔硕的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和懊悔,“昨晚本来要带她去吃饭,但是因为临时有事,所以……”
“你放她鸽子,而且没有事先通知她?”幼幼睁大双眼,愤慨地道。
“我事后想起,一直打电话给她,想跟她解释,可是她怎么也不接电话。”他懊恼地道。
“要是我,我也不会接电话。”温柔善良的幼幼难得皱起眉头,“早知道你会这么对她,我真不应该鼓励她接受你的追求。”
“未来的二嫂……”他苦恼地看着她。
“不用说了,你如果真喜欢她,就真心对待她,让她感觉到你的诚意。”幼幼坚持地道:“我和梅书都帮不了你,你自己加油吧。”
“可是……”他急切地抓住幼幼的手。
“喂!小子,干什么对我未婚妻动手动脚?想月兑臼还是骨折?”一道恶狠狠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往说话者看去。
只见唐尔坚杀一脸气腾腾地瞪着尔硕,威胁地指着他的手。
“放开,我未婚妻的手只有我才能握。”
“唐尔坚,你干嘛凶巴巴的?”幼幼不禁失笑,忽然间有点同情起尔硕来。
尔坚占有欲极强,上前紧拥住心爱女人的腰,然后对满脸失魂落魄的小弟道:“怎么,失恋了?不会吧,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女人杀手,居然也有失手的一天?”
尔硕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二哥,你不要乱说。”
“什么我乱说……”尔坚被幼幼偷捏了一下,疑惑地低头看着未婚妻,“怎么了?为什么捏我?”
“我们还是先走吧,让尔硕好好的静一静。”她柔声体贴地道。
“也好。小子,自己想清楚一点!”尔坚浓眉一扬,掩不住眼中的一丝幸灾乐祸。“想想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吧!”
“不用你来教训我。”尔硕不是滋味地低吼,“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最好是这样。”尔坚怎么会不知道小弟内心现在面临的强烈挣扎?
每个男人都是只向往天空的飞鹰,在渴望有个温暖的巢时,仍旧不免害怕就此受到羁绊而失去自由。
只有自己才了解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究竟是自由,还是踏实的幸福感。
不过,他这个在女人堆中来去自如,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小弟,只怕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吧?
爱情就是会在你完全措手不及的时候砸中你的脑袋,搞得你想要也不是,不想要也不是,哈哈哈……
尔坚就这样搂着未来的爱妻开心的离开,留下脸色铁青的尔硕神情烦躁的皱眉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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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前一晚完全没有睡,尔硕在办公室里脾气暴躁得像头被困在铁笼中的狮子般,不断来回踱步。
“总经理,关于两点半的会议……”秘书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冷静地问。
现在公司所有的高级主管都被他的咆哮吓得躲的躲,逃的逃,只敢推派秀春姨这位秘书出来“对付”这头狂狮。
“取消!取消!”尔硕挥了挥手,恼怒地道:“今天所有的会议都取消!”
“那么跟经济部次长的午餐呢?”秘书不动声色,心底却满是讶异。
她认识了尔硕太多年了,他无论面对任何事都是气定神闲,优雅自在,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像现在这样烦躁不安,甚至影响到公事,这还是头一遭。
“改期。”尔硕-起黑眸,当机立断。“我中午要出去一下,晚一点才进公司,有重要的事再打我手机。”
“没问题。”秘书看着他飞快的抓过西装外套就大步冲出办公室,不禁微笑了起来。
嗯,男人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变得这样失常月兑序。
他终于尝到何谓爱情的真正滋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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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之前梅书和幼幼提供了丰富详细的资料,尔硕大致能够掌握碧绿一个星期七天的主要行程。
星期一休息,星期二、四在东区摆摊替人画画,星期三、五在信义商圈,星期六、日在淡水。
虽然她并非工作时间固定的上班族,看似自由,但她却花了很多的时间在工作上。
她……相当热爱画画吧?
尔硕这才发觉,碧绿和他以往认识的每个女人都不一样,不爱逛街购物,不喜欢穿名牌服饰,不戴任何珠宝首饰,也不会去夜店放松心情,出没的地点若不是在摆摊的地方,就是在家里。
虽然她看似散漫随性,但是比他认识的许多富家千金更为保守……
懊死的!她到底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为什么连听都不听他解释呢?
没错,他是失约了,还是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放她鸽子,但是,他不可能为了追她而放弃自己过去的朋友和生活习惯啊。
他希望让她了解,至少她已经占去了他心底一大片位置,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半个小时的车程,尔硕不断如此说服自己,却还是在走下跑车的那一-那,心下惴惴不安。
碧绿就坐在那儿,纤弱清瘦的她穿着一袭淡绿色飘逸的丝质上衣,黑色牛仔裤,长发绾成了松松的发髻,露出一截细女敕雪白的粉颈,神情沉郁迷惘,看起来脆弱而动人。
尔硕的心脏猛然剧烈狂跳,小肮不由得变得坚硬,发烫了起来。
她……好美。他忽然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且深深为之撼动。
他呼吸有些紊乱,缓缓走近她,紧张地道:“嗨,我……一直在找。”
听见他的声音,她的身子蓦地一僵,腰迅速挺直,但是并没有看向他。
“碧绿?”尔硕屏息低唤,心脏紧紧拧绞着。
她闭了闭双眼,当眼眸再度张开的时候,已用冷漠筑起防备的围墙。“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尔硕注视着她,胸口像被重击一拳。
他宁愿她生气,也不要她变得这么冰冷疏离,就好像……他们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为什么要接你的电话?”碧绿嘲讽地反问,开始动手收拾画架和颜料盒。
尔硕心痛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地开口:“看着我,不要假装和我很陌生的样子,好吗?”
“拜托你……”她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低低地道:“放开我。”
她的肩头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真怕自己会失控……
“碧绿──”他脸上满是恳求。“我知道-很生气,但是昨天我不是故意失约的,而是……”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男人的任何承诺。”她终于抬头看他,冷冷地道:“所以你不用对我说抱歉,你也不欠我什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碧绿,-为什么要这样?”尔硕大受打击,神色痛楚。“-明明知道我并不是其他那些男人……”
“都一样。”她眸底的伤心一闪而逝,随即僵硬地道:“够了,我想要走了,行不行?”
“-……”他几时受过这种难堪和讽刺与拒绝,男性自尊心登时大感受伤,烧灼的怒火冲上胸口和脑门,手掌倏然一放,大声地道:“随便-!-这个心胸狭窄、阴阳怪气的女人,别以为我会一直对-有耐性,更别以为所有的机会都会为-保留!”
碧绿震惊地仰视着他,滚烫的泪雾倏然涌进眸底。
“原来我在你的心里就是一个心胸狭窄、阴阳怪气的女人,很好,你终于说出了你的真心话。”她拚命想咽下哽咽,喉头还是越来越紧。
“我不是……”尔硕猛然一咬牙,想解释,但是强烈的男性尊严却硬生生地制止了他,怎么也不肯稍稍软化。“-本来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怪女人,自以为洒月兑,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外头不知道有多少聪明的、美丽的、可爱又懂得撒娇的女人等着我垂青,我竟然昏了头,偏偏来找-自取其辱!”
“你……”碧绿气得浑身发抖,“我真是个大笨蛋,竟然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以-的条件,我怀疑有多少个“别人”会愿意上门接受-的冷面孔和闭门羹!”尔硕又心痛又愤怒,理智全失,口不择言地低吼。
碧绿像是被人一棒当头打下,整个人立刻僵住。
懊……很好……
她早该知道这一切是个梦,一个粗陋、蹩脚,她却傻傻地相信的游戏,现在,他残忍的话语狠狠地打醒了她,终于让她知道这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为那怦然的柔情和心动而苦恼了。
碧绿脸色苍白地转过身,连画架也无力扛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该死的!”尔硕凝望着她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不禁颓然地低咒一声,重重地一拍水泥栏杆。
他感觉不到掌心传来的疼痛,因为他胸口复杂纠缠,酸苦难辨的痛楚已经迅速淹没了一切。
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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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绿惨白着小脸在街道上晃荡。
她走了一整个下午,又自黄昏走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最后走向幼幼租赁的公寓。
幼幼即将和唐尔坚结婚,所以老公寓就快退租,幼幼这阵子正在整理衣服和杂物,装箱打包,准备结婚后搬进唐尔坚投资的五星级饭店里。
她两个最要好的、亲如姊妹的朋友都情归唐家,所以她知道她们俩在盘算什么,如果她也能够和唐尔硕有好结果,那么千年前的诅咒就完全破解了。
到时候,她们女巫的体质也能大为跃进,拥有十倍以上的光明能量。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希望彼此能够得到真正的爱情,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此刻碧绿又累又乏力,觉得自己好孤独,有种落了单,孑然一身的心痛。
她始终鼓不起勇气追求真爱,甚至接受真爱,即使她最后还是抗拒不了心动的感觉,但是看看她这次终于碰触爱情的结果是什么?就像飞蛾扑火,烧掉了一半的翅膀……她还能再尝试吗?
千年前唐尔硕是个来自东方的优雅公爵,在西方国度里备受尊荣,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画师,和今生一样靠作画为生,无意间在一次庆典的游行中惊鸿一瞥,见到了他,从此后就对他难以忘怀,芳心暗许。
可是,高贵英俊的公爵和一个不起眼的小杯师会有什么好结果?
虽然他喜欢她的画,而她喜欢听他说话,可是,他就像自恋的水仙、灿烂的凤凰,最爱的只有他自己,还有那些美丽的女人……
“傻瓜,作了那么多次的梦,怎么还可以忘记他是什么样的人呢?”碧绿苦涩笑了,踩着被路灯拉长了的孤单身影,来到幼幼的住处外。
梅书不在国内,除了幼幼,她根本没有其他可以谈心的朋友。
她站在门前,望着公寓里温暖的灯光,深吸了一口气,按下电铃。
“碧绿?快进来、快进来!”幼幼的小脸从门里探了出来,兴奋地朝她喊道。
碧绿缓缓走进屋里,随即倒在幼幼的肩膀上,强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啊,-怎么了?”幼幼霎时被吓坏了。
她紧紧抱着幼幼,泪如雨下,却怎么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