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躺在淡绿色的床褥上,一下子滚过来,一下子滚过去,满脑子都是那名白衣公子,鼻尖彷佛还能闻到阵阵的书墨味。
懊香,好香……
那位公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香香的书的味道耶,她敢打赌,她在一里外就可以闻到那股特属于他的气息了。
人模模额头,忍不住申吟一声,“惨了……”
糟糕,她好象自从那日无意中的相遇后,就被那位浑身书香的白衣公子煞中了。
饭不怎么吃得下,花生米都不想嚼,这也就罢了,她连串门子都提不起劲……
这才够严重。
现在她满脑子都想要再闻到那温雅淡然的香味,还有见到他清雅俊逸的脸庞……嘻,最好还可以模他一把,她猜他模起来的感觉一定触手舒服。
呜……她大声申吟起来,伸手抚着温润微凉的额头,“我肯定是病了,否则怎么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症候?”
她觉得她会口干舌燥,好象很渴,又好象肌肤微微发烫,最糟的就是她的心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想到他就狂跳个不停。
而且她现在好想闻那股书的香味,好想、好想……
她索性一骨碌爬坐起来,冲到袁识人的练武房里,拿起架上那几本少得可怜的武功秘笈。
她像是饿死鬼见到大馒头般,迫不及待地贴近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哪知道不吸还好,一吸之下差点连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
天呀,爹这几本书在练功时都贴身带着的吗?上头甭说书香味了,那浓浓的汗臭味要是拿来熏蚊虫,恐怕可以熏死几万只吧。
她急忙把书丢回架上,连声呛咳,想把充斥在鼻端肺间的恶心气味给咳出来。
“咳咳!”她一脸惊吓地瞪着那几本汗臭味十足的书,小手拚命在衣擦拭着,“太可怕了,我现在总算知道爹为什么都不让我练武了,光是翻这些秘笈就可以把我活活熏死了。”
就在这时,外头由远而近地传来叫喊声
“人,丫头呀!”
是她家贴墙的邻居东方大娘。
她眼睛一亮,边往外走,边拉高嗓门,“东方姨,我在这儿。”
年近四十却风韵犹存的东方大娘穿著一身明盛的桃红色衣裙,丰厚的黑发绾个优雅的髻,上头簪了一支金凤钗,她手上挽着一只竹篮,未语先笑。
“东方姨,-今天怎么有空来?”
东方大娘是隔壁染坊的女东家,十分能干精明,从以前就很照顾她,简直拿她当自家女儿看待。
据人所知,东方大娘既没有嫁人也没有生子,独自经营这家生意兴隆的染坊,虽然追求她的男人从东大街排到西大街,可是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东方大娘脸上笑意盎然,模了模她的头道:“-爹他们出门去了,我这几天总记挂着-,也不知-有没有好好吃饭,偏生这两天坊里赶着一匹货要出,罗理巴梭国那边已经来人催了好几次,所以忙到这会儿才有空来。对了,这里是我新聘来的江南厨子做的花椒盐炒花生米,还有一盅八宝甜粥,我知道-最爱吃这些了。”
人感动到鼻水都快掉出来罢刚吸到绝代千年汗臭味的后遗症就是鼻子怪怪的
一把抱住她的手臂道:“东方姨,-对我真好,就像是我亲娘一样。”
东方大娘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绯红,但迟钝的人根本没看见。“傻丫头,谁教我就是喜欢-这丫头呢?”
人抬头一笑,拉着东方大娘在练武场旁的亭子里坐下,急急掀开了篮盖,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她昏倒好多天的馋虫猛然苏醒发作起来。
但她还是先抓了一把“请”东方大娘吃,才埋头苦吃起八宝粥。
东方大娘疼爱地笑看着她的吃相,像是自己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不过,她眼尖的发现眼前的年轻女孩,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丫头,-好象瘦了一些。”
人微微一惊,小脸蓦地臊热起来,“哪……哪有?”
“要不,-干脆来跟东方姨住懊了,这样我也好就近照看-些。”
“不用、不用。”她急忙摇头,“我独自一个价了。东方姨,-有那么多事要忙,就不必担心我了。”
东方大娘瞅着她,狐疑地模模她的额头,“可-的脸看起来有些红,确定没事吗?”
“没有,哪会有什么事呢?”只不过是日日莫名地想念着一种叫书香的味道,还有一个吟风感月的白衫身影罢了。
咦?她什么时候也变得文诌诌有学问起来了?
“-爹他们径自去走镖,也不顾念-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家里会危险,真是的,男人就是男人,粗心大意、粗枝大叶的……”东方大娘不赞同叨念着。
“东方姨,-放心,我哪会有什么危险呢?我不要出去欺负人就阿弥陀佛了,谁敢欺负我呢?”她笑嘻嘻的说。
“说得也是。”东方大娘想起染坊里曾有个染工,因为对人出言调戏,结果第二天晚上非但惨遭一整窝蜜蜂“调戏”,而且还被淋了满头的糖水,惹得方圆百里的蚂蚁大军统统都来报到。
那个染工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给咬得浑身红通通的,嘴里还拚命嚷道:“救命啊,谁来救人哪……呜呜呜……”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谁干的,但是从人嘴边那朵诡异的笑容,还有她身上有一丝淡淡的蜂蜜味,东方大娘不难猜出“凶手”是谁。
那个染工本来就是染坊里的一颗老鼠屎,她早想把他遣了,那次刚好,他吓得不顾浑身伤的逃回老家,倒是省了她一番工夫。
人唏哩呼噜地喝完那碗又香又浓的八宝甜粥,一抬头,正好看见东方大娘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奇的问:“东方姨,-在想什么?想我爹吗?”
东方大娘倏地一震,脸颊快速涌现红晕,结结巴巴的说:“啊……什、什么呀,-这丫头胡说些什么……”
看了这几年,群人老早就从“怀疑”变成“肯定”了。她笑吟吟地道:“东方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事没什么好害羞的,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喔。只不过我那个爹说俊不俊、说年轻也不年轻,若他真的能娶到东方姨,那还真是他走了八辈子的好狗运呢。”
素来飒爽精明的东方大娘站了起来,边羞边碎地道:“-、-说什么哪,我……坊里还忙着,我先回去了,-考虑看看我的提议。”
人望着她慌忙的背影,不禁圈起小手放在嘴边大叫:“东方姨,-也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哟!”-
方大娘早就逃之夭夭了。“我真是个通情达礼的拖油瓶啊。”她忍不住称赞起自己。
***
新婚数月,如今仍旧沉浸在幸福快乐中的当朝一等公伍千岁,他一身淡紫锦袍,潇洒地跨进杉辛闻的书房里。
“辛闻,你在忙呀。”
正在苦苦思索,拟今科殿试考题的杉辛闻微讶地抬起头,秀气的眉毛随即一扬,“伍兄,今日怎有暇莅临寒舍?”
伍千岁一脸不怀好意的贼笑,“我最亲爱的辛闻兄,你有好消息了吗?”
闻言,杉辛闻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一声发自内心的叹息很快逸出双唇间,“唉……惭愧。”
“这种事有什么好惭愧的?”伍千岁满脸同情,“顶多是很丢脸罢了。”
杉辛闻被好友给损了一记还不自知,满脸感激地望着伍千岁,“伍兄,我就知你是我义薄云天的好兄弟,如此百般为我着想,今日还特地过府关心我的婚事,此番情义,教我如何相偿得起?”
“不客气,不客气。”超厚的脸皮是伍千岁与生俱来的。“咱们是好兄弟-,我今儿个是来问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眼睛一亮,急急点头,“需要,太需要了,如果伍兄不嫌麻烦的话。”
“一点都不麻烦。”伍千岁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又黑又亮,充满了算计人的光彩。“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能够日行千里,夜行五百里……”
他停住嘴,被杉辛闻的表情逗得差点发笑出来。
杉辛闻听得满脸惊异,口里啧啧称奇道:“世上竟有此等奇马?我还以为汗血宝马的能耐是古人加油添醋而来的,没想到真有如此神奇驰力……真是想不到呀。”
“不用什么想不到,其实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的。”伍千岁看到他张大嘴一脸的惊愕,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书呆就是书呆,果然无可救药。“我这叫夸饰法,夸张的形容词你没用过吗?”
“你是骗我的?”书呆又呆了一呆。
“这不叫骗,叫夸大。”伍千岁捂着额头,“算了,要讲到你这书呆明白,我胡子都打结了。”
“那就是骗。”杉辛闻认真正经地道:“正所谓夸大者,不实也,既是不实,那就是虚,既然是虚,那就是——”
“停停停!”伍千岁已经后悔跟他辩这个了。“好,重点就是,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打算用什么方法助你?”
“啊,愿先生有以教我。”杉辛闻立刻摆出一副诚恳求教样。
伍千岁满意地点点头,轻咳了一下,摇头晃脑道:“总而言之,就是……我有马一匹,送给贤弟你,日行千百里,从容番邦去。”
杉辛闻傻眼,“番邦去?为何要往番邦去?愚弟不明白,望请伍兄明示。”
“皇上定下的期限一到,你恐怕就得被送到番邦和亲去,我送你一匹日行千百里的好马,也好襄助你一路上好走好坐快抵达,省得饱受风沙颠簸之苦啊。”伍千岁笑咪咪的说。
绕了这么一大圈下来,杉辛闻这才知道被耍了。
不过他天生好脾气,在愣怔了半晌后,也只是摇摇头苦笑叹气。
“愚弟连日来已深为苦恼,伍兄又因何忍心调笑于我呢?”他一脸的沮丧。
“噗!”伍千岁急忙捂住嘴,阻止冲口而出的笑声。举头三尺有神明,在兄弟失意的时候还取笑得太过火,当心给雷劈。
杉辛闻满脸受伤地望着他,有些自暴自弃的说:“唉,书中自有颜如玉,看来我只有每日再多读几册书,看看是否能感动书中的颜如玉现身来与我相见,以解我的燃眉之急了。”
哎哟!这下可不好,书呆该不会被逼过度走火入魔了吧?
伍千岁连忙道:“你是我们国家的栋梁,要疯了可不行……好好好,我帮你想法子,帮你想就是了。”
“事到如今,还有何法可想?”他垂头丧气的问道。
唉,当初怎么也没想到找个假娘子虚凰假凤一番,作戏给皇上看,竟有这般难呢?
“当然有,据我所知,京城里起码有上千名王公贵族的郡主和千金们对你虎视耽耽的,只要你点个头,甭说是妻子了,保证三妻四妾五小星六如夫人,外加几马车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女子统统都会扑进你怀抱来。”
杉辛闻想象着那种场面,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命休矣。”
“不要啊?”伍千岁一脸可惜的啧声道:“她们个个都是千金美娇娘呢,比玉生香,比花解语,真是此处不销魂就无销魂处了,真是羡慕啊。”
“伍兄,小金妹子是千金不换的好女子,你已有娇妻,怎还能再做他想?”杉辛闻望向他的身后,俊脸上浮现不忍之色。
伍千岁一愣,连忙回过神,“什么妾不妾的……这跟我的小金妹妹有什么关系?喂喂喂,我可警告你……”
“相公……你想再讨房小妾吗?”一身绛红宫衣,显得娇女敕可人的香小金脸色发白,咬着唇瓣,可怜兮兮地站在书房门口,引领她进来的诸葛管家气愤地瞪视着“负心郎”伍千岁。
伍千岁霎时跳了起来,慌张地冲向娇妻,手足无措道:“小金……不、不、不是啦,-误会我的意思了……-别哭,别哭,千万别……”
太慢了,香小金眼泪已经滚了下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我这就搬到思春表姊家去,我、我会成全你的……”说完,她转头就跑。
什、什么跟什么啦?
伍千岁气急败坏又心疼地追出门去,也顾不得继续帮好友出馊主意了。
谁教他爱玩火、爱消遣人,这下可好,报应不迟也不早,来得恰恰懊。
杉辛闻却没有这种幸灾乐祸之心,急忙跟着跑出书房。
“伍兄,我来帮你跟小金妹子解释……”
人家小两口吵吵嘴、闹个小小误会,同他何干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该做吧?
诸葛管家忍不住摇摇头,强忍住一声叹息。
唉,公子再这样搞不清楚状况下去,恐怕到七老八十、发秃齿摇了还没能娶回个宰相夫人吧?
究竟要到几时,善良好心又出色的公子才能有个体贴细心的佳人相伴呢?
这偌大的宰相府,等待一个知书达礼、温柔美丽的女主人入主已经很久很久了。
***
如果她再不闻闻香香的书的味道,她一定会疯掉!
她不知道该到哪儿找他,但是她贪恋着的那抹书香,总可以先从其它地方找到来稍稍弥补一下想念之苦吧?
书的味道就是他的味道:
站在一家旧书铺子前,那熟悉的墨字与纸张的淡淡香气再度飘进她鼻端,她感动地捧著书拚命嗅着,把小脸深深埋进一本“论语”内。
啊!懊香!一缕近乎他的味道……不,不对,这个有些霉味,带着一些古老年代的气息,虽然有一丝丝相同的书墨味,但还是不一样。
她一反方才的迫切与满足,厌恶地将“论语”-回摊子上。孔老夫子如果地下有知,恐怕会被她气到鼻孔冒烟。
她真正需要的不是论语,而是那一缕清爽的、温柔又畅然的书墨香气……
奇怪了,她为什么会像是上瘾了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怎么也忘不掉?
不行,她必须找到他。
她要他。
骈人坚定信心,握紧小拳头,“对,天下本无事,只怕有心人。”
她把“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和“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搅和成一块还浑然未觉。
“所以我一定可以成功找到他,从此快快乐乐地闻着他的味道一辈子。”她一向对自己拥有过分的信心。
“喂,小泵娘,-站在这儿老半天了,到底买不买?”老秀才手拿着一支羽扇,头上的纶巾戴得不伦不类的,模仿着他的偶像孔明先生站在她面前,却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
人随手抓了一本书,扔了几个铜钱给他,“买。”
这个老秀才总是凶巴巴的,真不知道他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通身上下连一丁点读书人文质彬彬的样子都没有,不像那位白衣翩翩的公子:
咦?她一怔,急忙揉了揉眼睛,再眨了眨。
她不是在作梦吧?
一身白衣俊秀的杉辛闻匆匆朝她奔来,她简直乐呆了。
“公子!”她想也不想地冲上前,一个煞步不及,和急奔前来的杉辛闻撞了个正着。
“呀。”杉辛闻虽是书呆,反应倒不慢,及时抱住她的身子试图稳住脚步。
人就这样跌进他的怀抱里,霎时书香处处花开满人间……熟悉又更深刻的墨香味溜入她鼻端和四肢百骸的毛孔内,她整个人像是被闪电触碰到一般,浑身一颤,兴奋激动地紧紧攒住他腰间的衣服不放。
啊,天堂……不不……是人间仙境!
她闭上眼睛感动万分地享受着这一刻,十指抓得稳稳的。
杉辛闻敏感地察觉到怀里柔软的碰触和腰间紧绷的抓力,他愕然地低下头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到乌黑发顶上簪着朵小小茉莉花,他脑袋和鼻子同时接收到两个讯息
清幽沁甜的茉莉花香……花香……姑娘……女子……男女授受不亲!
他浑身的肌肉在瞬间僵硬了,手臂在推开她的同时,甚至还发出喀喀声。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他连看也未看清楚,就迭声地道歉。“抱歉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错,是我冒犯姑娘了,失礼失礼,真是太失礼……我真该死……对不住,我不是存心的……我是说……我……”
啊,书香味变淡也变远了。人失望得差点哭出来,她不假思索地再冲入他怀里,一点也不害臊地把他抱得紧紧的,并乘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得把这味道存着留久一点……呵,他的味道……
“姑娘?!”他又错愕又懊恼又震惊,慌乱到手足无措。“-、-……”
“公子,我终于又看到你了。”她快乐地仰起脸笑,果然是天下本无事,只怕有心人哪。
杉辛闻被这朵灿烂笑容一眩,顿时忘记要挣扎,“啊?”
“上次的事情我可以解释,只希望你不要因此就对我有了错误的坏印象才好。”她的声音清脆,像串玉珠铿铿交击的声音。
“上次?坏印象?姑娘,我……识得-吗?”
因为疑惑过头,他忘了她依然紧抱着他,自然也就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了。
“是我呀,你不记得了?就是五天前,在碧山寺啊,你还跟我讲过话的。”儿有点失望,不过还是不死心地道。
碧山寺……说话……
他恍然大悟,却猛地瞪着她,修长的手指微指着她的巨尖,“-……-就是……”
终于想起来了。她满意地一点头,“对,我就是……”
“菩提树精!”他低叫,声音带着一丝丝不稳和颤动。
她皱起眉头,“树精?我看起来像棵树吗?”
真伤感情啊。
“要不,-说我曾跟-说过话?”他困惑地攒起眉,无论怎么想,他脑里只对那棵菩提树有印象。
“你真的忘得一乾二净了。”她失望的垂下眼,不过随即振作起来,“没关系,忘了比较好,忘记我曾经干过什么蠢事对我们只有好没有坏。”
他呆呆地看着她,她在说些什么啊?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敝人姓杉名辛闻,未敢请教姑娘芳名雅姓?”他礼貌地自我介绍。
“什么是芳名雅……哦!”她立刻会意过来,笑吟吟道:“我是袁群人。”
“猿非人?”他有一丝错愕,“姑娘的名字好……好特别。”
“你一定误会我叫猿猴不是人了。”她摊摊手,无奈地道:“我已经被误会很多次,早就习惯了。唉,谁教我爹给我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呢?其实我姓袁……”
他哦了一声,“袁绍的袁。”
袁绍?是谁?哪位大叔呀?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袁绍,反正我那个袁就是猿猴去掉边的那个袁,人就是香喷喷的香边边,再加个是非的非,人就是……就是人。嗯,公子,你的名字也好特别,膻腥闻……你爹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闻了太多羊膻味啦?”
“非也非也,姑娘,-误解了,敝人……”
“屁人?”她睁大一双杏眼,“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叫自己是屁人?很难听的。”
他谆谆教诲字字善诱,“是敝,不是屁。而且我的杉乃是后汉书中……”
“好汉书?”她眼睛一亮,“是专门写英雄好汉故事的书吗?”
“好汉书?不不。”他急道:“姑娘,后汉书乃是由……”
她看他急得一头汗,斯文的脸庞微微涨红,还以为他是解释不出来在为难困窘,连忙挥挥手道:“哎呀!那个不重要啦,是好汉“输”还是好汉“赢”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公子你家住哪儿?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杉辛闻从来没有遇见这么直接大胆的姑娘家,一时之间也傻眼了。
“公子?”人忍不住放开他的腰,踮高脚尖在他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你怎么了?闪神吗?还是一时头晕目眩,坐下去站起来时,满逃诩是金条要抓却没半条,哦,你这是调经不顺喔……咦?不对,你又不是女的,不会不顺哪。”
杉辛闻勉强回过神,涨红了俊颜,“姑、姑娘,-说什么呢?”
“我说……”她就要重复。
他往后退了一步,敛眉正颜道:“姑娘,我与-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而且男女分际有别,怎可轻言逾越?”
“可是我不是要那个越什么的,我并不是那种贪心的人。”她赶紧解释,一脸正经地道:“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而已。”
他瞪着她,明知这种行为是很失礼的,但他怎么也忍不住。“姑娘……-可知道-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她又不是神智不清。“我很确定。”
“-……”那些礼教条规从他读圣贤书后就背得很熟,早已成了他思想的一部分了。“太荒唐了,自古岂有女子向男子求爱之理?更何况真正的好女子该是知书达礼、贤良贞静,怎有-这样奔放胆大的行径?”
人小嘴微张,被他一连串知乎者也的文言文给撞得头昏脑胀,可是又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喜悦自心头浮起
他真的真的好有学问呵!
她果然没闻错人,他果然是她生平所见过最有学问的人了。
杉辛闻被她带着浓浓崇拜的眼神惹得心头阵阵发凉,“总之……请姑娘自重。”
卑一说完,他拱了拱手,像身后有恶犬追咬般,快步地消失在街角。
“哎呀,又给你跑了。”她大大跌脚。但是……她双眸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握紧拳头立誓,“我绝对不会放弃的!”终有一天,她一定会把他“弄”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