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无聊耶!
真的真的很无聊耶……
银当身穿淡紫色套装和白色高跟鞋,一头长发垂落在背后,莹润小脸上勉强忍住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她坐在高级欧式餐厅的锦缎座椅上,僵着笑容专心地倾听着对面艳光四射的中年美妇的滔滔不绝。
两个小时疲劳轰炸下来,她只觉自己似乎得了乱视,只见表姑妈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很多很多个,而且每个都张大红艳大子谠她呱啦呱啦。
“是呀,对呀,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这两个小时就只要重复这三句话就没问题了。
事实上,拓时的表姑妈完全不管她有没有回答,只顾着把所有听过的社交界大八卦讲给她听。
唉,又是熟悉的、倒霉的一天的开始。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呢?其实她根本没做什么,只不过在电话响起的时候不等顾嫂去接,而是出自于习惯性地拿起了电话,然后她就被表姑妈的夺命锁魄功拘来了这里乖乖罚坐。
“表姑妈,我们要不要先点午餐再慢慢聊?”好不容易逮到了表姑妈换气的那半秒间空档,银当急急提议。
就算得在这里坐到晚上,她也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勇气和体力面对呀。
表姑妈像是现在才想到有午餐这回事,捂着嘴嗲笑了起来。
“哟!我都忘了,抱歉、抱歉,-想吃点什么?我最近在减肥,所以我点份主厨沙拉好了,-呢?不如-也点沙拉好了,我们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身材,这样老公才不会变心呢。”
“谢谢,可是我……”
她“很饿”这两个字还没讲出口,就见表姑妈对侍者挥挥手,娇嗲嗲地道:“给我们两份主厨沙拉,还有两杯黑咖啡。”
银当的小脸瞬间苦掉了,可是面对强势的表姑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样,又听着她老人家的碎碎念十五分钟后,翠绿的主厨沙拉送了上来,已经饿到前心贴后背的银当顾不得那么多,拿起瓷器小钵装着的千岛酱就要淋上去,却被表姑妈一声惊叫吓得僵住动作。
“怎、怎么了?”有虫吗?
“不能淋酱汁啊!-知道这酱汁的热量有多高吗?一淋下去-的身材就完了,以后想不做大肥婆也难,到时候老公看得倒胃口就糟了。”表姑妈谆谆教诲。
有这么严重吗?
可是银当压根没有反对的余地,因为表姑妈索性伸手夺走千岛酱,坚定地对侍者道:“酱汁统统拿走。”
“是。”侍者对银当-来一道恕难援手的眼光,只得把酱收走。
银当对着满盘的菜叶和苜蓿芽发呆,上头还有两片水煮蛋薄片和几条鸡丝,以及一颗圆圆的鲜红小西红柿。
这种东西还要卖一盘一百八十块,她还不如去吃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咧。
表姑妈优雅地拿起银叉缓缓进食,还用热烈的眼光示意她可以用餐了,让她那句已经冲到舌尖的“我想我还是去对街吃牛肉面好了”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唉……”最后她还是拿着叉子,食不知味地嚼着“草”。
“银当啊,不是我要多嘴,-……最近有没有多注意拓时呢?”表姑妈一脸神秘兮兮,两眼放出兴奋的八卦之光。
银当困难地咽下口里的苜蓿芽,“表姑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听说呀……当然这只是听说,我那表侄的个性我是信得过啦,但是男人嘛,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的,总是觉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还不如那偷不着,所以-得当心点。”
她耳朵倏然竖高,“咦?”
“我听说他最近……”表姑妈挥动着戴满翡翠、钻石的手,“哎呀,还是别说了,免得-误会,徒增烦恼。”
她一怔,“噢,好,谢谢。”
表姑妈笑脸僵住,尴尬地道:“-、-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事吗?”
“可是表姑妈不是怕我会误会,徒增烦恼吗?”她迷惑的问道。
表姑妈翻了翻白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得好好注意注意拓时哟。”
“为什么?”银当嘴边叼着一片生菜叶,愣了愣。
“-还问为什么?”表姑妈气急败坏,一副银当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当然是多注意拓时的行程和举动啦,免得他养个午妻-还被蒙在鼓里呢。”
原来如此。银当松了一口气的咧嘴笑了笑,“表姑妈,-放心,他不会啦,拓时是个好人。”
“好人就不会外遇吗?-难道从不查勤的?”
“他对我很好,不会外过的,而且他那么忙,我还查他勤不是很过分吗?”
表姑妈差点气爆了,“-就是这样傻呼呼的,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没见过拓时那个执行秘书,哟!说人才是人才,说身材有身材,容貌如花、气质动人,尤其说起法语来更是勾魂摄魄,我要是男人呀,定也会给她迷走了。”
银当心头一紧,讷讷地看着表姑妈,“-见过她?”
“怎么没有哇?拓时参加任何宴会、酒会都带着她。”表姑妈替她忧心。“再这样下去,早晚-沈夫人的头衔得拱手让人,现在社交界人人都在疑心,为什么总不见正牌沈夫人陪丈夫出席宴会,反倒是让汤娇雅大出风头?”
“她叫汤娇雅?”银当微微一呆,只觉心底乱七八糟酸甜苦辣齐涌,也不知道该怎么想、怎么反应才好。
她从来不知道拓时在家里以外的一切动静,不知道他事业做得多大,也不知道他跟谁谁谁来往,更不可能会知道他的执行秘书汤娇雅长什么样了。
拓时……真的都带着她参加宴会吗?
她记得自己曾说过社交宴会很无聊,还不如在家里看DVD。所以在第一次以后,拓时就再也不曾带她出席了。
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拓时放弃了她,去找别人?
“我真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她低垂着头,泪水滴滴答答掉了下来。
表姑妈被她的话狠狠吓了一大跳,“什么?——……-说什么?难道-才是那个有外过的人?”
“外遇?我没有外遇啊。”银当泪汪汪地抬起头,迷惘地道:“我只是觉得我完全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真“不守妇道”,也难怪拓时会不再带我出席宴会了,天哪!他一定觉得我很没用,不配合,带不出场。”
表姑妈呼出了长长一口气,差点给她的话吓死.“傻孩子,这哪能叫“不守妇道”?”
“可是我不只这样,我甚至连饭都煮不好,上次还把他衬衫的扣子缝到手指头上,连换个枕头套都把用过的再换回去,泡茶的时候还误把菜脯当人参,害他整口喷出来……”她越讲越懊丧,越讲越惭愧。
“孩子,-放心,那叫“笨”,不叫“不守妇道”。”表姑妈安慰她。
“我根本就是嫁到他家混吃等死的嘛。”说到这里,她忽然愤慨地道:“所以他若想往外发展,那统统都是我害的!”
表姑妈当场傻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话、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已经嫁给他了,就应该要好好抓住他的心,别让别的女人抢走呀!”
“可是我该怎么做?”
表姑妈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冒出一句:“就从减肥开始吧!”
“减肥?”她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扁平的肚子。
在今天以前,她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也是需要减肥的肥胖一族。
“对!减肥,男人就是爱自己的女人瘦得跟柳条一样,这样走起路来风摆杨柳飘逸得不得了,穿什么衣裳都好看。”表姑妈兴奋地道。
银当认真的思考着。
减吧吗?
银当以前从来没有减过肥,因为她一向没有需要减肥的困扰,身高一百六十三公分,体重四十五公斤的她自认符合标准,而且就算吃再多也不胖。
可是在知道那位美丽的执行秘书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体重却只有四十公斤后,她当场为自己多出的那五公斤肥肉而落泪。
一定要减掉身上多出的五公斤,就算拿菜刀来削也在所不惜——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这也代表了她真的下定决心要减掉这五公斤的赘肉。
银当婉拒了小王要载她回家的好意,走在路上找寻着电视上打过广告的各家瘦身中心。
可是她实在有够衰的,顶着大太阳,在烈日下穿著高跟鞋走路脚痛得要死,足足走过了十几条街,经过了一、二十个红绿灯,触目所及的依旧是“麦×劳”、“肯×基”、“真好呷餐馆”、“二九九吃到撑连锁火锅店”、“肥吱吱卤肉饭”、“妃斯妮巧克力屋”……
她越走越饿、越头晕眼花,脚也痛,胃也痛,中午吃的那一点点生菜沙拉早就不知道消化到哪里去了,饥火中烧的她还要强忍冲动,控制不让自己发狂钻进任何一家餐饮店里。
减肥减肥减肥……
她脚步开始飘浮,像是在半空中一般,忽然一阵铃声穿透了她迷茫的思绪,溜入她耳底。
她喘了一口气,抹着汗,停下脚步接手机。
“喂?”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银当,我领薪水了,请-吃下午茶!”郝纨兴高采烈的声音自手机那端传来。
下、午、茶?!
“啊——”银当像受到了天大刺激般,尖叫一声结束通话。
彼不得失礼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
太恐怖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先精神分裂。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银当急得团团转,突然手机又响,她僵了好几秒才颤抖地拿起手机,心想若不是郝纨要约她去吃下午茶,就是打来骂她的。
幸亏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她不认识,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接起。
“喂?”
“呜呜呜……我是拓时,救命啊,救命……”
她心下一惊,全身发寒打颤了起来。“拓时!拓时,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哭?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被绑架了!”低泣的男声微弱又惊恐。
“什么?你讲大声一点,我没听清楚,你到底怎么了?”她焦急得心头如火烧。
“我被绑架了!”
颁地一声,她脑袋一片闹烘烘的,几乎晕过去。“绑、绑架?!”
这时手机里传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喂!沈拓时现在在我手里,-是他的谁啊?”
“我是他太太,你千万不要伤害他,不然我一定做稻草人诅咒你祖宗八代!”她又害怕又着急又悲愤的撂下威胁,“让你从此尿不出来、吃不下去、睡不着觉,还“举”不起来!”
对方愣了愣,随即怒吼道:“-还敢威胁我?我告诉-,待会我会痛打-老公一顿,看-心疼不心疼。”
“不要!”她尖叫。
歹徒耳边顿时嗡嗡叫,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回答.
“喂!喂!”她惊悸地大叫。
“哼哼,知道我厉害了吧,快点汇八万元到这个帐户,否则我就剁掉-老公的小鸡鸡。”
“他的小鸡鸡一点都不小!”士可杀不可辱,银当又惊又怒,急着捍卫老公的男子气概。
“随便-啦,-现在就到提款机……”
“等一下,提款机……你该不会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诈骗集团吧?”她心头闪过一丝狐疑。
对方顿了一顿,心虚地破口大骂:“-烦不烦啊?如果不相信的话尽避挂电话,到时候……哼哼,不要说我没有警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老公!”她急忙阻止他,“我有提款卡,我马上汇款给你。”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五公斤肥肉还未获得解决,又得知这惊人可怕的消息,银当边哭边找提款机,乖乖把八万元赎金汇了过去。
只要拓时没事,就算要她这条命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