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小谢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
在看见英俊的洛斯坐在客厅里,眸光迅速投向她之际,她心头猛然一跳。
不下,泪水是属于夜晚的,现在是白天,她要露出笑容。
她不能让情况与气氛继续尴尬下去。
“早。”她微微一笑,强忍着不让眼眶发热。
天,他还是如此英俊动人得教她心折。
“早。”洛斯有一丝窘迫和慌乱,起身走到到她身边。“我跟-去菜市场。”
“不用了,我去去很快就回来了。”她打量一眼他名贵的黑色套头线衫和黑色牛仔长裤,“传统菜市场不比超级市场,汤汤水水的很容易弄脏衣服。”
“我不怕。”他凝望着她,有一丝祈求。“就让我去见见世面……并且帮-提提菜什么的。”
“可是……”
“走吧,我还带了数字相机。”他不由分说,强壮的长臂将她一圈,围揽着她的肩头就往外走。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温柔亲切呢?
而且在拥挤的菜市场人群中,他结实的臂弯替她挡去了多少欧巴桑的碰撞推挤,将她深深地纳入他温暖坚强的羽翼底下。
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她要怎么慧剑斩情丝?又要怎么想尽办法忘掉他?又怎么能够不再爱他?
小谢失魂落魄地被他保护在怀里,手里攒着小钱包,就这样挤过一摊又一摊的鸡鸭鱼肉、青菜果蔬。
“小心!”洛斯话声甫落,已经来不及将她从一小洼污水前拉开。
小谢小脚不偏不倚地踩进了那洼凝聚着菜渣不污水里,她总算回过神来,本能啊呀一声。
她苦恼地急忙抬高小脚,可是细致雪白的小脚已经和凉鞋一样“清白不保”了。
他看出她的烦恼,二话不说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洛斯,你要做什么?”她惊呼一声,急急攀住他的颈项。
他黑眸漾着笑意,温和道:“找个地方帮-洗洗脚……对了,我刚刚看见外头有卖鞋子的店,-该买双新鞋了。”
“可是只要洗一洗……”
“我坚持。”他就这样抱着她大步挤过人群,结实的手臂肌肉和温柔的举止与潇洒倜傥的容貌看得四周的欧巴桑们又痴又醉,羡慕得不得了。
“哇,如果我老公也能对我这么体贴浪漫就好了。”一名三围都一样粗壮的大婶神魂颠倒地叹息。
“-嘛卡拜托耶!”卖菜的大妈靠着熟稔,忍不住炳哈大笑。“-老公就算愿意,他也抱不动-啊。”
“啐,我只是想想嘛,想想犯法喔?”大婶白了她一眼。
少数几名陪着老婆买菜的老公,则是被自己老婆的眼光瞪到忍不住愧疚地低下头。
论人才说手段,比超人家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哪。
见笑、见笑了。
小谢脸红心跳地被他抱出拥挤的菜市场,到外头的街道上,她忍不住低声道:“快放我下来啦,这样人家会笑。”
“就让他们笑吧。”洛斯无所谓,对着她一笑,“前面有水龙头,我们去借一下洗脚。”
那是一家水果摊的门口,中年老板娘在洛斯的笑眼魅力攻势下,二话不说就借出水龙头,甚至还把小板凳都出借,并且还削了两颗苹果给他们。
“谢谢-,大姊。”他笑意迷人地致谢。
中年老板娘脸红了,害羞地频频摆手,“不客气啦,不客气,你们尽避洗,不要怕浪费水。”
“谢谢。”小谢也道谢,但是看情况,中年老板娘眼睛里恐怕连看都没有看到她这个人。
洛斯再一次证明他颠倒众生的魅力。
为什么他要是个同志呢?
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爱她呢?
小谢心头又沉重了,可是想再多也没用,她乖乖地低下头扭开水龙头,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小脚被他抬起。
“你、你手会弄湿的!”她心脏狂跳。
洛斯轻柔地捧着她的小脚,像是对待极之脆弱珍贵精致的白玉一样,在水柱的喷洒下,修长的指尖抚搓着她的脚背,然后是敏感的脚趾……
她差点逸出一声销魂的申吟,急忙咬唇忍住。
怎、怎么这样啦?
他的动作好挑逗,可是他的神情却很是很专注。
昨晚他不是才跟她说清楚、讲明白,说好只是朋友吗?可是他今天的动作又温柔一如情人的抚触。
惫是她又想太多了?大发春梦?
小谢猛然地甩了甩头,急急缩回小脚。“我好了,干净了。”
他怅然若失地望着她,有一丝怔然地道:“-的脚真小,肌肤好女敕。”
“谢、谢谢。”她心儿怦怦跳,小脸飞红,连忙把凉鞋也冲洗干净,然后穿上。“好了,我们可以再进去买菜了。”
报了恁多时间,连张水饺皮都没买呢!
“-确定这样可以?”洛斯对着她那双穿旧了的凉鞋皱眉,“我总觉得鞋带松松垮垮的,还是换一双吧,否则哪天突然鞋带断了摔一跤,不是得不偿失吗?”
她低头看了看这双夜市牌一九九的凉鞋,“不会啦,这双穿了三、四年也没坏,它其实很耐呢。”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的好意?”他无奈地道。
“啊?”她迷惑地道:“原来你要买鞋子送我?”
“是。”
她心一慌,“不要、不要,送鞋给对方就是要跟对方分手,叫对方走人,还是不要好了。”
他失笑,“哪有这种奇怪的说法?”
“就是有,你不准送我鞋子。”她固执地道。
太伤感了,太太太……伤感了。
“-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她的心又小小地受伤了一下,“我知道。”
“-可以走吗?”他关怀地询问她,浓眉一扬,“我可以再继续抱……”
“不不不。”她急忙摇头,刚刚就已经够招摇了,再说这样一抱二抱三抱下去,她恐怕再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了。
“随便。”洛斯耸了耸肩,心底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他们又走进菜市场,光是挑肉买菜和水饺皮,还要应付他不时发问这个那个的,以及被众多欧巴桑、妈妈们七嘴八舌探听他是不是某位大明星,就累得小谢差点筋疲骨折。
等到能够从菜市场中月兑身而出,都快要十点半了。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不住小小地埋怨了他一下,如果是她来买,不到半个小时就OK了,可是现在等水饺包好,恐怕也是下午的事了。
“我请-吃早餐,-想吃什么?”
最恼人的是他依旧神清气爽,神采风流,哪像她,挤得又是汗又是喘,跟株压塌的菜没两样。
“龙虾。”她咕哝一句。
洛斯眸光一亮,咧嘴一笑,“好呀。”
“等等,我是乱讲的,我……”
已经来不及了,小谢就这样满头乱发,一脚湿答答,穿著佐丹奴三九九的黄色休闲眼,被他拉进车里,往大饭店驶去。
“水饺皮……”
“请饭店帮我们冰着。”他不在意地笑道。
什么跟什么?饭店哪会帮忙这种事啊?
小谢傻傻地坐在知名的五星级饭店八楼的欧式西餐厅,能俯视美丽景色的靠窗贵宾座上。
真的可以吗?穿著一九九的凉鞋和三九九的衣服来,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呢。
再看菜单上贵到不行的价钱,随便一道主餐的钱都比她这一身上下加起来还多。
“请给我一杯柳橙汁就好。”她话刚说完,脑袋瓜已经着了洛斯一记。
洛斯恢复那无往不利的“瞪功”,没好气地道:“我是带-来吃饭,不是带-来喝饮料。”
“可是……”她有点小委屈。
“别理会她的话,给她一份香蒜龙虾和普罗旺斯浓汤。”他霸道地径自点餐,“我要威灵顿香烤牛肋排和法式日螺汤,请尽快上菜,谢谢。”
待服务生走了以后,小谢忍不住揉着被K痛的脑袋瓜,“你老是说我笨,再这样下去,我只会被你打得更笨。”
“那也不一定,也许我敲一敲-就开窍灵光了。”
“是喔,猪还会在天上飞呢。”
他强忍住笑,“-也不需要把自己比喻成猪嘛。”
“喂!”她大声抗议。
洛斯禁不住朗笑起来,捏了捏她女敕呼呼的脸颊,“真好捏,等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很想念-的脸颊。”
她的心情往下沉了沉,“就只是想念我的脸颊吗?那切下来送你好了。”
他又复大笑,以为她在说笑。“还是不要吧,血淋淋的,而且生鲜食品海关也不会通过的。”
唉……他几时才会对她有一点点的正经呢?
不过他们之间就只有一个阴错阳差的吻,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小谢心情又荡到了谷底,她捧着水晶杯,苦涩地啜了一口冰凉的香槟。
咦?香槟?
她等到那口香甜咽入喉里后,才惊异地抬眼问他:“我以为这是白开水。”
“这是一九八六年份的香槟。”他微微一笑,“口感香滑如丝绒,极好入口。”
“大白天就喝酒好吗?”她赶紧把杯子放回桌上。
“香槟又不是酒。”他不以为然的说。
香槟的滋味虽然甜美极了,但她还是强忍着再拿过杯子喝一口的冲动。
就跟爱情一样,甜美诱人得不得了,让-先浅尝一口,然后再一口……接下来就上了瘾,再也不能没有它了。
可是伴随而来的后劲却是那样强,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挑眉看着她,“-太严肃守旧了,这样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我知道。”她改拿水杯,低声道:“但是那样比较安全,而且我也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
没有人会爱她的。
季畅思也只是一时图她的清新特别,他会深深地爱上她这个人吗?不,她自己心知肚明。
包不用提眼前这个男人了。
洛斯沉默了,服务生很快将主厨沙拉端了上来,他们俩一时间只是专注吃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小谢绝望地想着,大后天就到了同学会,他只要陪她演完这出戏,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想哭呢?
在吃龙虾的当儿,她勉强咽下了哽咽酸楚的泪意,抬起头试图轻松地道:“这几天你想去什么地方玩?”
“垦丁。”
她手里的叉子险些滑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垦丁。”他重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我听说南台湾的垦丁非常美,几乎是四季皆夏天,还可以玩风帆。”
“是啊。”她犹豫地道:“很美,但是我大后天就是同学会了。”
“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搭飞机去,玩个两天就回来。”他兴致勃勃的提议。
看着他兴奋得像个小男孩的模样,小谢心底蓦然一柔,“好吧。”
“太棒了。”他眉开眼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趄。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打开银色轻薄的手机,附上耳际。
小谢心不在焉地低头吃着甘甜有嚼劲的龙虾肉,耳朵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谈话甜声浪和语气。
咦?他好象语气不太高兴。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语气里的不悦和愠怒却很明显。
她抬起头,关怀地看着他。
他俊脸神情阴郁不定,浓眉越蹙越紧,断然地结束了电话。
“还好吗?”她忍不住必心的问道。
洛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事。”
她一个字也不相信,却又不能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她没有权利过问他的隐私。
气氛有些凝窒,他们默默无言地吃完了午餐。
“走吧。”他起身,付完了帐,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向电梯。
一定有什么事。
当晚,小谢从房间里走出来倒水时,在昏暗的客厅中瞥见了他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窗边,静静地抽着烟。
烟丝辛辣的香味飘散而来,焦红的烟头忽暗忽明。
她心头猛然一震,有种无法抑止的心疼和怜惜迅速地弥漫开来,在血管中窜奔着。
她轻悄地走进厨房,煮了一杯热腾腾的曼特宁咖啡。
咖啡浓郁的香气缭绕,她才端出客厅,他就转过身来了。
洛斯深邃的眸光在黑夜中紧紧盯着她,有一丝如释重负,“-还没睡?”
“喝杯咖啡吗?”她轻轻地将咖啡捧上。
“谢谢。”他深感撼动地接过,怔怔地凝视着她。“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我的日子会寂寞很多。”
她强抑着欢喜和激动,嫣然一笑,“你太客气了,我相信你的身边还是有很多愿意照顾你、陪伴你的人。”
“但是他们没有人像-一样,那么单纯天真善良。”他吁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她眼神柔和地凝望着他,没有发问也没有催促。
终于,他低沉地开口。
“我祖父打电话给我。”
她轻啊了一声,“你爷爷。”
“他要我尽快回美国。”
小谢的一颗心登时往下沉。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她,洛斯的心头就有说不出的不舍和挣扎。
他努力不去思考那个最离奇的可能性——他爱上她了。
不不,他现在已经是麻烦纠缠着麻烦,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思考和抉择,他几乎是没有精神心力再去面对这个。
此时此刻,他是什么承诺也不能给。
“我还在考虑。”
他的话再度让小谢的心起死回生,她怔怔地看着他,鼻头酸溜溜,好象随时有可能喜极而泣。
“现在一回去,恐怕我的余生就再也没有轻松愉快的时光了。”他无奈地道:“肩上的责任越来越大,我的自由空间也越来越少……小谢,我真害怕有一天无法喘息。”
什么?他爷爷还要他回去接更多的客吗?
小谢脸色大变,急急握住他的手,“你要想清楚啊!一定一定要想清楚,再这样下去……唉,我也不好意思说你爷爷什么,但是……但是你确定要接受吗?你真的、真的要想清楚。”
怎么她的反应比他还激烈?
洛斯有点惊讶,模了模她的额头,“-没事吧?”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她都快哭出来了。
一想到他即将要被“一双玉臂干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她就快急疯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放轻松。”他居然还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小谢杏眼圆睁,激动地道:“你、你一定要想清楚,不能拒绝你爷爷吗?不然……不然你可以请陶总经理去帮你说情啊,他不是跟你很要好吗?”
“他大也大不过我爷爷。”他还替她擦了擦满额的汗。
“可是……难道他不会介意吗?是人都会介意的啊。”
“介意?他不会介意的,事实上那对他也会有极大的好处,唉,我已经习惯被利用了。”
洛斯是自我解嘲地打趣着,她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陶总经理怎么可以那样?太坏了!”她气愤填膺,没想到人模人样玉树临风的一个人会是衣冠禽兽。
“在商言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低头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急出满头汗,忍不住怜惜地再替她拭了拭。“-何必生这么大气?”
小谢最后还是呜咽了,紧攀着他的手臂道:“你好可怜……都遇不到半个真心人,也没有半点真情。洛斯,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管你作什么决定,你一定一定记得至少还有我在,我不会走的。”
他被她的话与神情深深感动了,心底热流沸腾滚烫着,反手握紧了她,沙哑着喉音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女人,竟是这么全心全意地为他打抱不平,那神情简直就像是不顾一切想要扑上前来保护他,替他挡去子弹或是漫天风雨。
他从来不知道,人世间除却父母对子女外,也可以有这样深挚而义无反顾的感情。
他的心一动,眸光深深地锁着她,“小谢,-真这么想?”
她重重地点头,坚定地道:“所以你千万千万要想清楚啊!不要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活,最重要是自己快乐。你看看我就知道了,从小到大我听任何一个人的话,结果变得这样畏畏缩缩的,自己也不开心,也很讨厌自己这样子。”
他轻轻地一笑,温柔地抚模着她的鬓角,替她理一理垂落的一缯发丝。
“-说得很有道理。”
“真的吗?”她一愣,下敢置信。
他居然认同她的想法?而且还是用这样柔情似水的眼神和语气说出来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晕晕然,快醉倒了。
“我会认真地考虑的。”他会心一笑,双眸炯炯。“做或不做,都是为自己,不是为别人,而快不快乐最重要,是不是?”
“是。”她痴痴地看着他。
洛斯突然俯,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谢谢。”
咦?咦?
小谢傻眼了,呆呆地模着那犹留有温暖的吻痕。
“晚安。”他露齿一笑,又恢复了往昔的从容自若、潇洒动人。
“晚、晚安。”
啊现在是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