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涛戴着墨镜,神情冷漠地将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他身旁坐着的是身穿粉色套装的薇书。
今天是开庭的日子,他们必须在下午两点半赶到法院。
他的行动电话蓦地响起,时涛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取出电话。
“喂?”
“韦?”一个怯怯沙哑的女声透入他的耳膜。
“淙琴!”他心一颤,欣喜地道:“妳在哪里?我找妳好多天了!妳为什消失……”
“我……我现在在公园的电话亭,你可以过来吗?”
“抱歉,我现在有事。”他挫败地道,“晚上可以吗?”
“不行,我……”一阵剧烈的咳嗽阻断了她的声音,接着是话筒落下的声。
“喂?淙琴?”时涛心慌意乱起来,低咒着丢下电话,“我得过去看看。”
“谁?”
“就是--”他的脸色迅速变幻着,“我们上次在超市遇到的那个女孩。”
“她出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好了,反正现在才两点。”薇书体贴地说。
“这……好吧!”事实上,时涛早已经心神不宁了。
他迅速将车子驶向公园。
鲍园的电话亭空无一人,时涛着急地开门下车,边对薇书嘱咐道:“妳等我一下。车门锁好,放平座椅平躺,不要给杀手任何机会。”
薇书点点头,然而就在他吩咐完离开之后,她还是捺不住懊奇地下了车。
时涛一眼就看见伏在石椅上的淙琴,她动也不动地倒着,像是晕过去了一般。
“淙琴,妳怎么了?”他大步跑过去,觉得心都冷了。
老天,她千万不能有事啊!
就在这时,薇书也跟在他后头追问,“韦大哥,情况怎么--”
淙琴就在这时迅捷地掏出隐于腰带内的飞刀,闪电般地疾射而出。
时涛愕然地看着她脸上缓缓现出的凄楚悲哀,然后便听见薇书的尖叫声。
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本能却驱使他火速地冲回薇书身边。
薇书痛苦地尖叫着,捂着左胸慢慢地软倒。血沾满了她的胸膛。染红了粉色的套装……
时涛及时抱住了她,双眸内满是痛忏和自责;他知道不能拔出刀来,否则会血流不止。
他迅速地抱着薇书上了车,在关上门的同时,他回头一瞥,淙琴已然消失无踪。
他愤恨地怒吼一声,被欺骗和心痛的情绪一齐涌上,塞满了他刺痛的心。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只能猛踩油门--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混乱,时涛守候在急诊室外,除了打电话通知段自雄和警方之外,他的内心更是深深的痛谴着自己。
被背叛的痛苦啃噬着他的思想和心灵……他悲痛愤恨地重捶着急诊室外的墙……
淙琴!
他抬起血红的眼睛,愤怒之火熊熊燃烧。
他发誓,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把逭个阴险的刽子手追缉到案!
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枉费他还全心全意地投入……
* * *
淙琴戴着墨镜,冷漠孤独地坐在机舱内。从窗口望出去,台北已经消失在层层云朵下。
对不起,韦哥哥,请原谅我!
她并不是故意要欺骗他,只是,她是个杀手啊!
虽说如此,但她还是看在他的情面上刀下留情,并没有一刀刺入段薇书的心脏。
她只让她受重伤,上不了法庭……
这是折衷的做法。她知道这么做回到组织后会受到相当大的责难和惩罚,但是至少她已尽了一半的责任。
“韦哥哥,我知道你会为此恨我一辈子,但是就这样吧!你永远不会知道昔日的小新娘楚楚,就是今日的杀手迷迭。”
她轻抚唇办,回忆着那夜的狂野与温柔。
她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时涛一定恨她入骨,更有可能发誓要报仇。
他一向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哪!尤其人又是在他眼底下被刺杀。
而且……她又利用了他的眷恋与关切。
淙琴靠向椅背,缓缓地闭上眼,泪水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
从此,她再也不能够看着他、听着他、吻着他了……
她觉得心空了一大半,轻飘飘地找不到落点。
飞机缓缓地航向她的目的地。
时涛坐在幽然寂静的客厅里,只有月光隐隐透入屋内,带来一丝光明。
他手中握着一杯威士忌,尖山形状的冰块在他的摇蔽下碰撞着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从不喝酒的,但是今夜他却只想让酒精麻醉他的心。
门铃陡然大作,时涛瞇起眼睛,不予理会。
然而来人犹不死心,拚命地按着,一声声戳刺着时涛的耳膜。
“谁?”他低吼一声,不耐烦地起身打开了门。
吧干净净、斯文俊美的子康站在门口,关怀担忧的眼神投射向他。
“子康?”时涛重重叹了口气,抹抹脸庞疲倦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我担心你。”子康跨进门,闻到酒味时不禁微皱起眉,“你喝了酒?”
“一点点罢了。”时涛随手按下客厅大灯的开关,顿时柔和的灯光洒遍屋子,“你来陪我喝酒吗?”
“薇书遇刺不是你的错,再说她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是我的错。”时涛重重地捶着墙,怨愤地道:“我不配做一个保镖。”
别傻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一个保镖。再说,没有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子康凝视着他。
“如果不是我上了杀手的当,薇书会中刀吗?”他眼睛布满血丝。
“这种事谁料想的到?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保证什么。”
“你不用为我月兑罪或找借口。”他恨自己的傻。
“段自雄已经很感激你了;今天若换作是别人,薇书可能早就遇害。再说检方也已经同意延后开庭,薇书还是可以出庭作证的。”
“这段时间会有其它人暗杀她。”
不太可能,因为法官日前已经批准冻结高老大和董立委所有财产,他们拿什么再买个杀手?而且黑色伯爵的习惯是只出一次任务,如果想再请动他们得再花上一大笔钱。”子康沉吟着,“不过那个没有
成功的杀手可能际遇会满惨的,据说黑色伯爵对失手杀手的惩罚非常严苛恐布。”
“她活该。”时涛恨恨地道;然而说出这三个字,却让他的心更加地痛。
一想到纤柔的她有可能遭受惩罚,他的心都拧了。该死!他为什么还要为“她”担心?
“依取出的飞刀来看,来者果然是迷迭没错,只是--”子康有些不解,“如果真是迷迭,那么她素来是百发百中的呀!怎么这次会偏了一些?”
“她该不会是在向我卖乖示好吧?”时涛不屑地撇嘴。
“有可能。”
“笑话!我会因为这样就原谅她吗?”
“可是我有一点相当好奇。”子康直视着好友,“她为什么会手下留情?
看在你的面子上吗?还是你和她有些熟悉?听薇书说,她叫作“淙琴”?”
“那一切都是骗局!”他语气烦躁,“一个可恶的骗局!更该死的是,我居然被她骗得团团转!”
“英雄难过美人关。”
“该死!”时涛又想起了那夜的缠绵。
子康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建议你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没事的。”
时涛眸中燃起熊熊火光,“谁说的?事情才刚开始呢!”
子康深谙好友的脾气,当他露出如此坚决的眼神时,就表示事情绝对会照着他所期望的进行。
子康替黑色伯爵难过起来--时涛不会如此轻易就与之罢休的。
时涛一口饮尽手中的威士忌,将桌上剩下的大半瓶拿到厨房倒掉。
“子康,今晚要不要在我这儿过夜?就不用再开车回家了。”他神态冷静地问。
子康看了他一眼,爽朗道:“好啊!”
夜,燃烧得更黑了。
* * *
珍安坐在子康对面的椅子上,微蹙起眉。
“时涛还在搜集追缉黑色伯爵的消息?”
子康切了一片牛肉送入口,边咀嚼边深思。“嗯。依他特殊的管道和情报分析,我想很快就有消息了。”
“他对薇书的事还是那么自责吗?董立委和高擎逃诩已经伏法,薇书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实在没有必要再这么责怪自己。”珍安啜了口茶,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的个性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其实这样的事情是出人意料,他又何必怪到自己头上?”子康放下了刀叉,优雅地用餐巾拭了拭嘴角;他没胃口了。
“真是。不过我觉得这次的情况似乎没有这么单纯,我觉得他提起迷迭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她不只是毁了他的自尊心和道义心。”珍安思索着。
子康微带忧色,“妳也注意到了?”
珍安缓缓地点了点头,眸光迎上他的,“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知道妳怎么想。”子康确定地道,“因为我也是这么怀疑……只不过,我们现在最好祈祷事情别是这样的。”
时涛可千万别是爱上了那位杀手迷迭!
* * *
时涛飞快地在计算机键盘上输入一连串的指令,子康站在一旁凝视他。
“进行得如何?”
“我在放饵。”时涛揉揉眉心,解释道:“你看,最近欧洲报业大亨被刺杀的案子,像不像是黑色伯爵一贯的手法?”
“同是新型的来福狙击枪,取出的也是尖头子弹……嗯,手法果然很像。”
“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是迷迭干的,但是我想和黑色伯爵绝对月兑不了关系。”时涛深沉地道。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开始追缉行动吗?”
“不,我要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时涛翻开手边一份数据,“我知道如何和黑色伯爵搭上线。”
“这招真妙!”
“是的,我还可以特别请求黑色伯爵派迷迭执行任务。”
一提到迷迭,子康不禁忧虑地看着他,“时涛,你确定那女子就是迷迭吗?”
“黑色伯爵的组织内或许人人会高超的枪法,但是却没有人拥有和迷迭一样的飞刀技术。”
“话是没错,但……”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斗不过迷迭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子康看着他,“你似乎太恨迷迭了。”
“我不该恨她吗?”
“但你恨她的原因似乎并不单纯。”
时涛望着好友,沉痛地摇了摇头;他什么都不想说。
子康凝望了他半晌,也只得叹息。“我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最近你为了黑色伯爵,已经付出太多体力和精神了。”
时涛点点头,“我知道。”
卑说完之后,他还是埋首在成堆的资料裹头;子康只得摇头离开。
* * *
香港的市区内虽然满是高楼大厦,繁华尽显,但是在郊区,更可以见到一些较为雅致的独立别墅,自成一格。
依山而立的这栋米黄色别墅也不例外。
“迷迭,有客户指定要妳出马。”坐在大皮椅内的男人说得一口标准的京片子。
脂粉末施的淙琴僵硬地站在他面前,额头上的那个淡淡的新月疤痕让她看来分外惹人怜爱。
而她素来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更形苍白……尽避她的神色严肃恭谨,但是疲倦之色还是毫不保留地刻画在她脸上。
她被关进冷牢裹一个星期,为的是惩罚她没有完美地完成任务。
伯爵挑高了浓眉看着她,轻抚着胡须道:“怎么不说话?因为我惩罚妳的关系?”
“不敢。”她低下头,面无表情。
“你该知道我对妳的期望有多高,这样教我失望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冷冷地瞅着她,“再说,依妳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失手……妳还是不肯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原因吗?”
“我真的是失手。”她低声解释。
伯爵深沉的眼眸凝视着她,“哦?”
“请问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她转移话题。
“妳要接?”
“是的,我希望能有将功折罪的机会。”那也代表她得再度手染鲜血。
“或许我该交给紫罗兰去做。”伯爵模模胡子哼道:“紫罗兰的身手虽然不如妳,但也算是顶尖的了……再说,她也不像妳这么容易心软。”
“我没有。”
“我知道妳很厌恶这一行,也很恨我把妳变成一个杀手。”他倏地站了起来,“可是妳别忘了,十年前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父女早就饿死街头了。”
“我知道,伯爵的恩情我从来不敢忘。”她头低低,眸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妳知道就好,而且我相信妳也绝不会忘记……”他慢慢地走到她身前语气森冷,“妳父亲还在我的手上。”
“是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迟迟无法月兑离组织,无法不继续双手染血!
伯爵故意高高在上地道:“紫罗兰刚结束欧洲的任务,现在一时半刻也回
不来,而其它人也都有任务在身--看来我还是只能把逭件案子交给妳了。唉,妳这个组织第一杀手再不自觉一点的话,很快就会被别人拉下来的。”
“我明白。”
“那么,明天妳就到台湾去吧!期限是一个星期,务必要完成任务。”
“台湾?”淙琴脸色一白。
“怎么?”他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淙琴深吸了一口气,语带艰难地道:“我可不可以不接台湾的案子?除此之外,你要我到哪里都行。”
“妳说什么?”伯爵冷喝一声,眸光像箭一样地射向她。
淙琴心头一凛,但还是坚持地道:“我希望--”
“妳敢违抗我的命令?”他的手快如迅雷地一挥,淙琴根本避不开,也不能避。
“啪”的一声,她白皙的颊顿时肿起来,五指明显地印在她的脸上。
凉琴被他的重重巴掌打得耳际嗡嗡声不断,脑袋一阵晕眩。
“伯爵--”
“妳想再被我鞭打一顿吗?”他狠狠地道。
伯爵只要脾气一来,他就像是野兽般地凶野可怕。
淙琴真觉得,他既像狡猾阴狠的狐狼,又像是疯狂的狮子……
天哪!这种日子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梦魇何时能停?
“迷迭不敢。”伯爵看来虽然已呈老态,但是她知道他当年世界第一杀手的身手终是没有搁下,动作依然快速如闪电。
为了父亲,她千万不能惹恼他。
伯爵冷冷地瞅着她好半晌,而后才丢了一张纸给她,“这是妳这次要下手的人。”
“是。”她迅速地抓住那张纸。
“这个人不是简单人物,但是我相信以妳的能力,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他挥了挥手,背过身子。“去吧!”
“是。”
淙琴缓缓地走出别墅的大门,坐入了自己的车内,整个人疲倦至极地瘫坐在座位上。
懊半天,她才启动车子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栋小小的、清静的洋房。
淙琴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最后才摊开那张纸细看--
她惊喘一声,脸色灰败地死瞪着资料上的人名……
她这次的猎物是韦时涛?!
淙琴全身虚月兑地坐倒在地,“不,老天不可能这么残忍,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
为什么会有人要置时涛于死地?又为什么要交付在她手上?
她怎么下得了手?
“不,我不能下手,我不能杀时涛。”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慌乱地自语:“我要通知他,有人要对他不利,要他小心--”
她陡然又想起,她不能这么做!
如果她没有完美地执行任务,那么伯爵势必会伤害爸爸。她不怕受惩罚,但是她不能够让父亲受苦--虽然她已经十年没有见过父亲,不知他究竟在何处。
但是伯爵还是紧紧控制着他们父女,他们是逃不了的。
手上的那张纸已经被她揉成一团,强烈的痛苦再次撕裂她的心灵。
“我该怎么办?”她低低地吶喊着。
没有人能回答她。
* * *
“计划很顺利,如果我设想得没错的话,过几天我就变成别人的终极标靶了。”时涛玩弄着手上的铅笔,似笑非笑地宣布。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子康略带忧心地问。
“不这样怎么捉得到迷迭?”他耸耸肩,“再说警方会为此感谢我。”
“我知道你想为薇书报仇,但也犯不着拿自己去冒险啊。”
“冒险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忘了?”
子康凝视着他,最后还是低叹了口气,“看来我也不用再多说了,你心意已决。”
“是的。”时涛拿出一迭文件来,装作不在意地道:“我现在就等着她来。
对了,昨天葛升公司的刘总不是要我们安排一位保镖给他?看看还有没有人手。”
“立豪刚刚结束休假,他可以接这桩Case。”
“很好。中午约珍安一道出来吃饭吧。”他微笑地提议。
“我会联络。”子康心中低叹,最后还是无言地退出办公室。
似乎没有人能改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