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改变并非一夜之问,但是它真的发生了―─
瀛奇向来没有看电视的习喷,但是不知怎的,这句广告词却在这时从他的脑袋里跳了出来。
他实在太讶异了。
才短短一天时间,他出门时还一切如常,但是当他六点半下班回来后,却发现家里有了重大改变。
他月兑下西装外套,愕然地瞪着燃起壁炉的客厅内,母亲正执着杯子哈哈大笑,甄管家也拈了一片饼干送入口,一边还忙着掩饰嘴角即将出轨的笑。
刘妈和阿秀就更不用说了,她们两个快乐地咯咯笑着,眼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站在沙发前面的方羽兰。
她正怪模怪样地挤眉弄眼,还不怕丑地伸手点高鼻头,看起来活像一只小猪,嘴里还一边笑叫,“结果她老公在三分钟后走出卧房,一张脸就变成了这副德行……你们猜,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扮鬼脸,博取老婆欢心。”老夫人首先举手。
“不,下一位。”
“他苦中作乐,调侃自己。”甄管家迟疑地开口。
“NO,再下一位。”
刘妈和阿秀同时摇头,边笑边投降,“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云茶钗着腰,得意洋洋地道:“答案是其实他是被他老婆拖进去海扁了一顿,打得跟个猪头一样……”
众人又爆出没啥气质的大笑,瀛奇一双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过显然还没有人发觉到他已经回来了―─包括那位正在表演单口相声的方大小姐。
“最可怜的是,他老兄还一副侥幸存活,逃出生天的样子,拍着胸膛庆幸地道:还好还好,下手不重,幸亏老婆今天没有很生气。”她唯妙唯肖地比书着。
“哇哈哈……”众人再度哄堂大笑。
云茶也跟着哈哈大笑,但是当她瞥到一脸诡谲的瀛奇正站在大门处时,她的笑声瞬间惊逃四散。
“哈……咳咳……”一个煞车不及,她的笑声梗在喉咙,引起一阵呛咳。
“哎呀,妳怎么了?”老夫人心这才发现瀛奇回来了,她笑咪咪地站了起来,“儿子,来来,赶快过来听羽兰说笑话,她正在讲一个关于怕老婆的可怜男人的故事呢!”
“我听到了。”他眉头微蹙,莫侧高深地看着“方羽兰”。
真是好本事,她居然有办法在这短短一天内就收服了所有的人。
她该不会是用了什么诡计吧?
云茶望着那个高大男人不悦与紧绷的模样,心下惴惴不安。
奇怪,她又哪儿得罪他了?为什么他一副阴阳怪气,好像她干了什么罪恶滔天的坏事一样?
“少爷。”甄管家和刘妈、阿秀,不约而同的恢复原来的谨顷。
“呃,少爷,晚饭马上好。”刘妈飞快地遁向厨房。
阿秀则迭起杯杯盘盘,忙着收抬桌上的下午茶残局。
“我帮妳。”云茶本能地凑了过去,左抓右拿地捧起茶具。
“小姐,我来就可以了。”阿秀觑了瀛奇一眼,大惊失色。
“没关系。”她抱着瓷杯盘,跑得比阿秀还快。
她才不要留下来面对这凝重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呢!
敝事,为什么只要他一皱眉、一板脸,总能够立刻就把寒冬带进屋子里,并且吓得大家噤若寒蝉?
不过她可不敢深入研究……
第二天早晨,瀛奇啜着热咖啡,不需抬头就猜得到是谁走进了餐室内。
“方羽兰小姐,妳今天这么早起又是所为何事?”他放下咖啡杯,口吻轻讽。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她开门见山。
“我有什么理由讨厌妳?”意图被看出,他不免有一丝尴尬,但是他掩饰得极好。
她拉开椅子,认真地坐在他对面,双手交握地支着下巴,“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整夜,实在不知道我哪儿得罪你了。”
“小姐,今天这么早?要吃点什么?”阿秀适巧走出,笑嘻嘻地问。
“昨天的松饼好好吃,我可以再要一份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松饼吗?”她回以一笑。
“当然,我马上去跟刘妈说。”
瀛奇看着她们,有点不是滋味地道:“妳在这个家中好像比我这个少爷更受欢迎。”
云茶张大嘴,有些愕然,“原来这就是你讨厌我的原因?因为你嫉妒我比你更受欢迎?”
“妳想到哪里去了!”他比她更讶异。
“不是这个原因,那我想不出其它的原因了。”她瞅着他“莫非……你讨厌我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妳是小可怜吗?”他翻了翻白眼,“我从未看过比妳更牙尖嘴利的小可怜了。”
“要不然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原因。”准备了一晚,她打定了主意,一心追究到底。
要不然这样动不动就被他瞪来瞪去的,早晚睡不安眠吃不安稳,哪天心脏病发昏死在床上都有可能。
尤其当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跳得异常迅速,差点就要从她的胸腔中敲撞出来。
瀛奇缓缓地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她。
怦怦!怦怦……云茶连忙捂着胸口。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被他的眼神所左右,“请你坦白告诉我,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深呼吸……很好,就照着昨晚预习的台词说下去。
他抿起双唇,-我没有讨厌妳。”
“什么?你就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烂原因讨厌我?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她滔滔不绝的话倏然停止,蓦然问才发觉事情并没有照她预期的这样发展。她愣了房,挖挖耳朵,“你说什么?”
“我没有讨厌妳。”他低哼,精明的眸子锁住她的,“不过看样子妳早已经把我定罪,就连罪名都想好了。嗯哼,我是“自以为是”的什么?”
她望着他,企图用傻笑蒙混过去,“嘿,嘿嘿,嘿嘿嘿……”
他可没有那么好打发,“看来妳时常月复诽我。”
“我是从外国回来的,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装出一脸茫然。“你讲虾咪?”
“外国回来的,闽南语居然还这么流利,真是不简单。”他冷冷地道。
云茶一惊,“我爱故乡我爱家嘛!”
“妳还没有回答我,妳今天这么早起又是为了什么?”他不跟她废话,言归正传。
“我要找工作。”
“妳要―─”
阿秀微笑着捧出一盘甜香飘扬的松饼,放置在云茶面前,也截断了瀛奇的话。
“谢谢妳,阿秀。”云茶肚子正咕噜咕噜响呢,她立刻吃将起来。
待阿秀退下后,瀛奇迫不及待的追问,“妳要找工作?”
“是的,而且你今天不得有异议。”她塞了满口松饼,快乐地指出,“太后颁下懿旨,旁人不得违抗。”
“妳怎么拐骗我妈的?”他阴沉地问。
“纪伯母比你讲道理多了。”她装作没有听到“拐骗”二字。
因为她有点心虚。
“我不敢相信。”他倏地站了起来。
“你要把伯母从热呼呼的被窝里挖出来吗?”她喝了口牛女乃,好整以暇地瞅着他。
他瞪着她,好半天才发觉自己向来不动如山的情绪居然被她撩动了。
他做什么被气得蹦蹦跳?
可恶!
他瞬间发挥在商场上的超强魄力,控制了所有蠢蠢欲动的恼怒。
瀛奇缓缓坐了回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云茶吃惊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闪过一抹愤怒,随即又恢复了不在意的平静。
他的唇边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糟糕,她是不是把他逼到太生气,他已经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绿,怒极反笑了?
她怯怯地放下牛女乃,小小心心地在他面前挥着手“哈啰,你还好吧?”
“妳说,妳想找工作?”他眸光一闪。
“是呀!”她说了几百次了。
“我帮妳找。”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云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啊?”
“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他笑了。
他的笑让云茶的背脊一阵发凉,她防备地看着他“可是为什么呢?你之前不是还反对我去找工作?”
“我改变想法了。”
前后态度差别太大,慎防有诈!
她上上下下,狐疑地打量他一番,“那你要帮我找什么工作?”
“特别助理如何?”
“特别助理?”是做什么的?
他闲闲地戳起一片培根入口,用足可拍牙膏广告的强健白齿缓缓地咀嚼着,“月薪四万六,早上九点上班,原则上六点半下班,但是要随时配合加班。可以吗?”
“那么好?四万六的月薪?”她被这几个宇给打晕了,眼前彷佛已经出现白花花的钞票不断飞舞。
不过钱固然重要、但是其它细节更是要问清楚,免得她把自己给卖了还不知道。
“妳这个表情是表示答应了?”他挑起眉毛。
她吞着口水,迟疑地道:“可是我要当谁的特别助理?你的关系这么好,随时就能够安个差事给我吗?可是这样是靠裙带关系进去的,不太荣誉吔……那个老板一定不太高兴,搞不好上斑的时候会借故虐待我或者对我进行性骚扰,虽然我也没有什么本钱可以让人骚扰就是了……”
他忍不住庇手切断她的滔滔不绝,啼笑皆非地道:“是我纪某人安排的谁敢有任何异议?”
她忧心重重,“不可以这样,所谓暴政必亡,你不能够使用这种高压手段让别人服从你,这样是不对的,再说我也不要你做这种事。”
他迷惑地看着她,“妳说什么?”
“总之,我不要靠裙带关系啦!”她下定决心地点头,“这个找工作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可以的。”
“妳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撬开她的脑壳,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古怪玩意儿。
为什么她的想法总和别人不一样?
“我自己找工作好了,我实在也不好意思麻烦你。”
她的话更引起了瀛奇的好奇心,他往椅背一靠,低沉地道:“我已经决定了,除非接受我的安排,否则我不准妳工作。”
“喂,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限制我?”她老半天才想到这个问题。
“别忘了,妳还有求于我。”
“我哪里有求于你?”她瞪圆眼睛。
他伸出一指,在她面前轻摇,“嘿,别忘了,妳还需要我在某份文件上签名。
她立刻吞下所有的抗议,“噢。”
他傲然地看着她,“所以?”
世界超级无敌宇宙大暴君、用不正当手段胁迫他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可是扎扎实实地月复诽了他一顿。
“别偷骂我,妳还是有选择余地的,妳可以选择YES或NO。”
“那我还要感谢你这么宽容喽?”她没好气地道。
“一句话,要还是不要?”他可是一片好意,生怕她甫从美国回来无法习惯台湾的职场狈境,所以才会替她安插工作的。
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因素就是:他想要找机会解开她这个迷团。
她的身上有太多矛盾与令人疑惑的地方,而他实在很想找出答案。
在家里有母亲和管家等人护着她,压根不容许他稍做试探,但是一到公司就不同了……
他瞇起眼睛,闲适地看着她。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喜欢看她千变万化又自然逗人的表情。
像现在,她的内心交战都显露在她的脸蛋上,神情一下子烦恼一下子轻松,复杂极了。
他尤其喜欢看她深吸一口气,彷佛下定决心要做什么的模样。
“我答应你。”她毅然决然地道。
“很好。”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底涌起了一股怪异的喜悦与满足感。
“但是特别助理要做些什么?会很难吗?还有,我要在哪里工作?”是哪家快餐店或者百货公司?也迅是什么工地的行政助理?
“纪氏企业。”
“哈?”她一时没有会过意来。
“妳未来的老板是我。”他满意地看到她一脸惊恐。
她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你?!”
他点点头,续道:“特别助理要做的工作很简单。我已经有两位秘书了,但是我的办公室里还是需要有一个人跑腿打杂,倒倒咖啡印印文件什么的,包括帮我招呼来客;妳应该没问题吧?虽然我知道这样对妳这个MBA来说是大材小用了些,但是妳自己方才也说过,妳不喜欢靠裙带关系进入公司,因此从最基本的工作做起应该是最符合妳的期望了……假以时日,当妳熟悉了公司所有的作业程序之后,我再以妳的所学才能指派职位,如何?”
他这么一大篇话说下来,原以为她要出声抗议的,没想到她却是越听越喜,最后甚至快乐地傻笑起来。
“哇,谢谢你!”她实在说不出自己的内心有多感激、多庆幸!
真是天公有庇佑,纪大少爷有良心。
她简直想要抱着他乱亲一阵,感谢他阴错阳差的巧安排。
幸好是个泡泡茶、跑龙套的小职位,假如他是帮她安插个什么课长主任,甚或协理副理的职位,那她就真的得被迫逃出“纪家山庄”了。
看她高兴成这副德行,瀛奇真是被她给弄迷糊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她眼睛亮晶晶,显然还没有想到“后遗症”──
成为他的特别助理,戴表示得和他朝夕相处,并且接受他的差遣。
瀛奇专注地看着她,“妳确定?”
“什么确不确定的,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什么时候上班?”
“随时。”
“那我现在就要跟你一起去。”她倏地站起身,“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他看看腕际的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跟她讲了这么久的话;现在已经将近八点十五分了。
“妳就穿这身衣服去上班?”
“有什么不妥吗?”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衬衫和白色长裤。
“妳是不是从来没有工作过?”他摩挲着下巴,有些质疑与轻蔑地看着她。
云茶被他轻视的眼光激怒了。
“你以为只有你会勤恳的上班工作,”她扳着手指头数着,“我从十五岁就开始打工洗碗了一直到现在,我已经做过十几种工作,社会经验可是丰富得很,所以你别瞧不起人。”
他眸光陡然变得精明锐利,“十五岁开始打工?做过十几种工作?”
堂堂富豪之女,怎么可能让她从十五岁就开始工作,还陆续做过十几种工作……就算是为了要锻炼她,也不太可能。
他瞇起眼睛,冷酷地打量着她。
只有两种可能一,她为求表现所以说谎,二,她压根不是方羽兰。
第一种可能性让他感到厌恶,第二种可能性则是撩起了他极大的震惊与怀疑。
这几天出现在她身上的矛盾之处统统冒了出来。
瀛奇心底问号重重。
“妳究竟是谁?”他缓缓道。
云茶还没有反应过来,奇怪地问,“我是方羽兰呀!我还能是谁?”
“哦?那么妳怎么可能做过十几种工作?”
“谁规定我不能做过十几种工作?”
“方家是有钱人,不需要自己的子女从十五岁起就工作,再说妳的学业呢?如果妳一边打工的话,如何能够好好的完成大学学业?”他质疑。
云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神色仓皇,勉强挤出笑容来。
“噢,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她埋怨地道。
“那么妳是谁?”
“我还能是谁?我是方羽兰啊。”她暗暗吞口水,装出一副懊恼心虚的样子,“真是讨厌,人家难得吹牛一次就被你识破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呢?”
他盯着她良久,努力在她脸上寻找出欺骗的色彩,但是她的表情是这么真诚,脸上的澳恼之色是这么自然……
他瞬间放弃了对她的严厉搜索,揉揉自己的眉心。
她当然是方羽兰了,要不然还会是谁呢?
除了方羽兰本人,还有谁知道遗嘱的事,还会有谁跑来纪家投亲的?
他一定是为庞大的工作压力而累过头了,当然,还有这个思想古怪、行为复杂的方大小姐。
“妳有没有更正式一点的衣服?”
“没有。什么叫作正式的衣服?”
她果然没有工作过,否则不会不晓得身为职业妇女,应该穿什么款式的服饰。
瀛奇越来越可以确定她方才是在吹牛了。
“套装。”他的嘴角扯了扯,“身为纪氏国际企业的员工,服装一定要给人专业的感觉。”
“噢。”她从来没有做过白领阶级的工作,因此对于这些事情,她真的有得学了。
“还有,头发不要扎得乱七八糟,毫无专业形象。”不知怎的,他很不喜欢看到她那头柔亮乌黑的秀发被捆绑住了,“干脆不要绑,让它自然披泻不是很好看吗?”
“可是这样工作的时候很碍事吔!”她不解。
他一愣,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思绪跑到哪儿去了。“呃,当然,妳也可以梳理得整齐点;总之不要绑得跟个小阿子一样,客户看了以后如何对妳产生信任感?”
“是。”她虚心受教。
“好,我要上班了。”他站起身来。
云茶这才发觉到他今天穿着白色套头毛衣搭配黑色西装裤,看起来既尊贵又清爽。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脸颊渐渐嫣红起来,但是却隐约感受到好像有种什么东西在心头重重撞击了一下。
“我等一下会请甄管家载妳到市区添购衣物,他会指点妳该如何买衣服。”他淡淡抛下这句话,就踏着大步往外走去。
云茶不自觉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酸酸甜甜的滋味。
撇开他的傲然和冷漠自大,其实他还真是个气势非凡、极有深度的男人呢!
他言谈间自信又内敛、举止优雅又不羁,而且还有挺高度的幽默感和宽大的度量。
如果……他真的是她的未婚夫,那该有多好?
这般自信从容的男人,她一定会深深以他为傲……
“拜托!我在想什么呀?”她捶了自己的脑袋一记,赶紧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推出脑海。
他,纪瀛奇,跟她康云茶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他生活在金字塔的顶端,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她只是一个冒充淑女的小喽啰。
包何况,他还很讨厌她呢!
云茶端起冷掉的牛女乃喝了一口,冻入心底的味道就像她此刻沉重的心情。
“唉―─”别光顾着在自己的脑袋里塞入什么情绪了,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然后她就可以从这些纠葛中月兑身了。
她乐天地想着,一旦成为他的特别助理,她就多了很多机会可以敲着边鼓唆使诱拐他签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