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天未亮就爬了起来,想起今天和灵风的约会,她就觉得雀跃万分。
虽然才一个晚上不见,但是她好像已经想念他好久好久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元朝的徐再思曾经说过——
相思有如欠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
他形容得真是贴切,她这一腔相思真的只有在见到灵风时才能清算。
贝贝挂着一抹傻笑坐在床沿,直到太阳的光热透过窗户晒醒了她。
“哎哟,我还没买早餐。”她连忙奔出去刷牙洗脸,随后抓起钱包往外头冲去。
她的冲力太猛,险些跌了个狗吃屎,还好沈父刚好驾着轮椅拦住了她。
“阿贝,妳跑那么快是要做什么?”
“去买早餐回来给你吃呀!”她扬扬手上的钱包。
“不用了,我煮了一锅稀饭,冰箱里面不是还有酱瓜和菜心吗?”沈父吆喝着,“我们早餐就吃清粥小菜吧!”
“阿——爸!”贝贝瞪眼,“你现在脚还不方便,怎么自己下厨?”
“妳阿爸我只是一只脚裹石膏,又不是残废,为什么不能下厨?”他横眉竖目,“我虽然不年轻,可是筋骨还是很硬朗的,不要把我当成病人。”
“你答应过我什么的?”贝贝挑眉。
“我记得我答应过妳不要再去做工;可是我现在又不是在做工,我只是下厨煮饭而已。”沈父的嗓门比她还大。
贝贝愣了愣,“可是……”
“可是什么?妳是几点要到灵风那边上班?还不赶快吃饭。”
“他会来接我。”她甜甜地笑了,心窝暖洋洋地。“不急不急。”
沈父打量着她,突然正经八百起来,“阿贝呀!妳跟那个灵风是来真的吗?”
“阿爸!”贝贝脸一红。
“不要以为阿爸老了,眼睛老花,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沈父皱皱鼻子,表情颇为得意,“有互相意爱了,对不对?”
“阿爸!”贝贝的脸更红了。
“别瞒阿爸,”他叹了口气,疼爱地模模贝贝的头,“妳是我女儿,我当然希望妳能够幸福;我看那个灵风是真心疼妳的,所以你们的事阿爸不反对。”
贝贝忍不住心中的激荡,一下子扑进父亲的怀里,“阿爸……”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她知道就算她不说,父亲也都会明白。
沈父有点窘然,但还是怜爱无比地环住女儿。
虽然他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搂搂抱抱,但是女儿这么贴心的举动还是令他忍不住老泪盈眶。
吃完了早饭,看完了报纸,贝贝甚至还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过一遍了,可是灵风却还没来。
她看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半!
她忍不住拿起电话。
电话那头铃声不断,就是没有人接听。
“会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昨天下午那种怪异的感觉又袭上了她的心头。
天!灵风该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一想到这个,她再也静不下来,抓起安全帽和钥匙就往外冲。
“阿爸,你的机车借我一下,我去灵风那边。”她喊着,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由于她的机车还停放在灵风那里,所以她只能骑老爸的车代步。
“骑车小心一点哪!”
“好。”
跳上摩托车的她催逼油门,急急往阳明山的方向骑去。
老机车攀爬上仰德大道,贝贝心乱如麻地骑到灵风家的山坡下。
她迫不及待地仰望着山坡上的大宅,渴望能见到灵风安然无恙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形伴随着另外一个娇美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里,贝贝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两人。
一个是令她担心不已的灵风,另一个却是穿着性感连身裙的异国女子。
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但她还是看得见那女子懒洋洋地搭着灵风肩膀的模样。
包教她心碎呛血的是,灵风居然快乐地笑着……他们两个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剎那间,她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也听到了脑中的轰然巨响。
这一刻,她只希望自己不曾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打击实在太过深重,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发觉到后头有一辆急驶而来的轿车……
当吓人至极的撞击声响起时,灵风本能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茱丽,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出车祸了!”他急急喊着,动作迅速地飞奔至马路。
希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然而当他看见躺在血泊中的贝贝时,他整个人几乎濒临疯狂!
“不!”他的双手颤抖,眼睛瞬间血红如火。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姐。”肇事的男人一脸惊恐地道。
灵风小心翼翼地将贝贝抱起,紧紧地揽在身前,生怕她会就此消失。
他赤红的眼睛瞥向愣在一旁的肇事者,痛彻心扉地叫道:“快点送她到医院去,快!”
那男人这才大梦初醒,“呃,对对,赶快赶快。”他七手八脚地打开后车门,让灵风抱着贝贝坐进去。
“我限你在五分钟内把她平安送到医院,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灵风阴沉暴躁地吼着。
“是是是!”他慌乱地应道,油门一踩,快速地飙向最近的医院。
灵风紧紧抱着贝贝,痛不欲生地发觉她温热的血液,正渐渐地濡湿了他的手掌。
就像是他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流失般,灵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脏像被掏空了。
他所有的感觉都消逝了,只剩下一样——
他绝对不能失去贝贝。
老天,救救她!
不要让她走出他的生命……他爱她,他爱她呀!
灵风全身的感觉由空虚麻木,缓缓变成了钻进骨髓里的剧痛。
什么该死的自由、该死的面具、该死的阴影,统统下地狱去吧!
他是个混帐,为什么现在才感受到贝贝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我不能没有妳,贝贝,求求妳为我支持下去……”他惊痛凄惶地低唤着,声声血泪,“我要妳永远在我生命里,永远陪着我、伴着我……我们要携手走完人生,我们要白首到老,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幸福日子要过……求求妳为我支持下去!”
贝贝毫无知觉,血色慢慢地褪离她的脸庞,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流淌出来。
灵风手脚冰冷,又急又惧地向前座的男人怒吼:“快点!医院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那男人直冒冷汗,赶紧将车子驶进博爱医院的急诊处前。
灵风抱着贝贝,飞快地冲进医院。
她不能死,不能死!
***
经过了全力的抢救,医生们缝好了贝贝破裂的脾脏,也接上了她骨折的手臂,在一番紧急治疗后,贝贝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
守候在外头的灵风憔悴极了,双眼充满血丝,一头黑发被揪得凌乱不堪。
他心中的惊惧和痛楚是那么地强烈,以至于当他看到贝贝被推出时,泪水骤然冲进了他的眼眶里。
“医生,她怎么样了?”他瘖痖惶急地问。
“虽然伤势不轻,但是目前已经月兑离险境了。脾脏受伤和手臂骨折算是比较严重的部分,还好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她失血过多,所以会非常的虚弱。”医生吁了口气,“我们现在将她送进加护病房,等她醒了以后,我们会再帮她做计算机断层扫瞄,看看她的脑部有没有其它的伤害……虽然依照我们方才做的检查,她应该只有轻微的脑震荡,但还是得小心点。”
灵风重重地点头,声音沙哑,“我现在可以去看她吗?”
“可以,不过可能要请你先帮她办理住院手续。”医生望着他,“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未婚夫。”灵风坚定地低语,“我是她的未婚夫。”
贝贝粉女敕的脸蛋褪成了一片雪白;她气色灰败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脆弱而令人心碎。
灵风轻悄悄地走进病房,缓缓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方才他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好许多事情,包括打电话通知贝贝的父亲。
沈父在电话那头简直急疯了,若不是他再三保证贝贝已经没事了,正在休息中的话,恐怕沈父会拄着拐杖跳上出租车飙过来医院。
他也打了电话到贞观小苑和自己家里,分别通知了珍安和茱丽。
珍安会替贝贝带几套换洗衣服过来,茱丽则会帮她买一些水果、补品。
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了,他才敢进来守着她。
“贝贝,我不知道妳现在是不是听得到我的声音,但是我一定要把心里的感觉告诉妳。”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动作之柔,彷佛害怕把她捏碎了。“我爱妳!妳听到了吗?我真的真的好爱妳,我不能没有妳,请妳快点好起来吧!”
贝贝眼睛紧闭,一动也不动地处于昏迷状态。
“我不该吵妳的,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失去妳,我要妳赶快好起来,赶快睁开眼睛看看我,让我知道妳没事。”他说着说着,喉头不禁一阵哽咽,“瞧,我还是这么霸道,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我很抱歉,一直没有跟妳说我爱妳,也一直没有给妳承诺。”
贝贝呼吸缓慢深沉,胸膛轻轻起伏。
“看见妳躺在地上流着血的模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魇……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爱妳,我又有多浑球……请妳为了我赶快好起来……我要娶妳,我要永远永远守候着妳,保护着妳……”他深情地低喃着。
贝贝闭着的眼角悄悄地沁出了一滴泪水。
灵风就这样不断地对她说着话,从中午到下午,没有离开过她的病床。
珍安来过又离开了,茱丽也来过又走了。她们两个虽然素未谋面,却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同一个方法——
让这两个情人独处。
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朋友的关怀,而是彼此的信心和爱念。
就这样,灵风痴痴地坐到了夜晚。
夜幕低垂,从医院的窗外望出去,万家灯火齐亮,但是贝贝的眼睛却没有睁开。
灵风坐在她身畔不断地忏悔着、诉说着,到最后他甚至说出了心底深处的阴影。
“以前的我害怕承诺,因为我觉得爱情会扼杀掉人的一切,爱得太深更是一种枷锁,会成为彼此的牢笼。”他的声音已然沙哑,但是他依旧娓娓倾诉着,“我现在知道那全是偏见,可怕的偏见……但是我真的被小时候的记忆给绑住了。我的父母相爱至深,十分在乎对方;但是渐渐的,他们由太在乎对方演变成太害怕失去对方,于是,嫉妒、猜疑和恐惧取代了原本的亲密……他们开始毫无理性地吃醋,一天到晚担心对方离开自己……最后终于导致两个人再也无法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的爱变成了一条紧捆着对方的绳子,捆得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贝贝的睫毛稍微煽动了一下,但是沉溺于回忆之中的灵风却没有发觉。
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去掀开昔日的创伤和阴霾。
他一定得好好正视以前的一切,否则要如何给贝贝深切的保证呢?
“妳知道吗?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意付出真感情,就是因为害怕落到同样的下场。尽避我的内心是寂寞的,我还是不愿意发掘自己认真的一面,直到遇见了妳。”他深深凝视着她,由衷地道:“妳击碎了我所有的防护罩和盔甲,迫使我不得不去承认自己的感情……是妳让我领略到爱情与生命的甜美,是妳让我重拾对爱情的信心,所以妳现在不能撒手不管,妳要对我负责呀!”
贝贝的眼睫毛轻轻地动了起来,隐隐约约有醒来的迹象。
灵风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睁开眼啊!贝贝!
终于,她轻微掮动的眼帘挣扎地张开,渐渐地露出了倦然却清明的眸子。
“嗨……”她眼底显露出浓浓的深情,他所有的告白她都听到了,“你好霸道……可是我还是会对你负责的。”
灵风陡然欢呼出声,又哭又笑地叫道:“妳醒了,妳真的醒了!”
贝贝柔柔地笑了,欢喜激动的眼泪却不自禁地滚了下来,“先别高兴,我要跟你算帐……”
他一怔,顾不得拭去喜极而泣的泪水,“什么?”
“早上站在你身边的那个金发美女是谁?”真不愧是女孩子,在鬼门关前绕过一圈后,居然马上想到这个问题。
他一愣,倏地笑了,“她是我在纽约的一个好朋友。虽然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是请妳相信我,我们现在真的只是单纯的好朋友罢了。”
他的脸色是那么地诚恳、正经,贝贝在松口气之余,忍不住虚弱地笑道:
“好朋友?”
他郑重地点头,深深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她蓦地绽开一朵笑容,眼神温柔极了,“真的,我们的爱情不会像你父母那样,我们的爱情里会有包容、体谅、还有信任。”
“信任……”他咀嚼着这个名词,发现自己喜欢极了,“是的,信任。”
“那么你信任我吗?”她的身体虽然很累,但是精神却是亢奋的不得了。
他迟疑了一秒钟,随即慎重诚挚地点头,“当然。”
“怎么办?我好想抱你吔!”她吸吸鼻子,想哭又想笑。
灵风轻轻地,却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哽咽地笑道:“我也是,但是妳现在太虚弱了,我们得控制一下。等到妳身体完全康复了,我一定用力地抱紧妳,再也不放开了。”
贝贝又感动又欢喜,但是她忍不住扮了个鬼脸,“哎哟!那我们两个的组合算什么?无尾熊跟尤加利树吗?”
他一怔,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果然没有猜错,和这个小女郎在一起,是永远不会感到无聊的。
想到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将彼此相爱、彼此尊重地厮守一生,灵风整颗心都涨满了温暖与喜悦。
扒!爱情果然是美好奇妙的玩意儿。
窗外,当乌云被夜风驱散后,满天的星子又灿烂无比地露出笑脸来了。
三个月后
贞观小苑里热闹拥挤,门外则是大排长龙。
因为今天是驰名国际的大画家西门灵风,首度展出人物肖像画的大日子。
贞观小苑里里外外都挤满了记者、艺术爱好者和许多上流人士,他们都想要看看素来以缥缈沧凉笔触的风景画撼动人心的西门灵风,创作出的人物肖像会是什么样的风貌。
终于,垂覆在一幅幅画作上的红色绒布不约而同地被掀开,所有的人蓦地眼睛一亮!
这许许多多的画里头,主角全都是同一位甜美娇媚的女子;每一幅画都在缤纷如春天的笔触色彩下,挥洒出不同的动人韵致。
有柔蓝如天的潇洒,有粉红梦幻的甜蜜,有柔媚似水的婉约,还有动人无比的娇媚……无数的风姿样貌,构成了一个最强烈的主题。
看过的人都深深感觉到,画中除了点出属于女孩、女人的千万种风情外,更蕴涵了深切动人的“爱”。
如春风的醺人欲醉,如夏风的袭人清凉……作者的笔触梦幻、美丽而深刻,有别于以往的缥缈沧凉,成功地塑造出另一种回然不同的新画风。
大家狂喜地赞叹着,在惊叹之外,更是四下寻找着这位知名画家的踪影——
只可惜西门灵风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的不得了。
在他的画展造成轰动的同时,他究竟在哪里呢?
原来,他正和他最亲爱的老婆在床上玩一个叫作“亲亲密密、缠缠绵绵”的游戏;至于画展嘛……
当然是全权交给贞觐小苑的当家笑女——兰珍安了。
只是,当珍安眉开眼笑地瞅着满屋的宾客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起来——
“不知道这次画展在左算右算后,会不会又只赚了五千块?”
唉,照兰大美女的算术等级来看,这次的结果有可能又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