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好歹也是正统医科出身,还被迫当了两年颅面神经科医生,看过的脸孔和表情不计其数……”孔唯一向自认是做口碑的。“再加上负责潜伏在夫人身边做了两年跟屁虫,所以我确信夫人是在吃醋,我看得出来,一点都没错!”
“……所以你比我了解她?”莱斯沉沉的语气有点危险。
咦?
“不不不,属下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孔唯吓出一身冷汗,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作“不作中,不作保,不作媒人三代好”了。“我是说……呃,夫人爱你,你也爱夫人,你们现在只要稍微克服一点小小的难关,保证以后就会幸福美满、平安快乐、鹏程万里、开张大吉……”
“你可以闭嘴了。”莱斯没好气地结束通话。
莱斯副局长因公出差时受了伤,所以连续几日都在家中休养,摩根暗自庆幸自己因此有机会能常常送公文到副局长家。
“副局长,您肋骨裂伤的部分好点了吗?”在等待莱斯浏览公文的当儿,摩根面带微笑,满脸关怀地问。
“好多了,多谢关心。”莱斯目光没有从公文上抬起。
摩根不着痕迹地移动一下坐姿,完美地展现出纤细腰肢和性感俏臀的线条。“对了……”
他抬头,蹙眉问:“什么?”
“您饿了吗?”她露出殷勤笑容,“现在差不多接近晚餐时间,副局长是想出去吃,还是让我帮您准备?”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嘴角微微牵动。“如果你饿了,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天把南美洲那个案子的相关资料带来,还有通讯部门的监听内容,晚点传给我。”莱斯缓慢起身,小心不牵动“疼痛的肋骨”,将公文递回给她。
“是。”摩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今天副局长那么早就赶她回去?
难道是她语气里的热切和邀约意味太明显了吗?
摩根暗暗低咒自己的过度心急,忙敛起表情,挺直腰杆,努力表现出专业干练的气质。
在打开大门的同时,她忍不住冲动回过头,“副局长……”
“晚安。”他颔下首。
摩根所有涌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有一丝失落黯然地喃喃:“长官再见。”
伫立在门口的莱斯,故意停顿了片刻,温柔眸光刻意望向隔壁那栋大宅方向。
他希望管娃现在正在看。
那么她就会清楚发现,他和摩根真的只是公事公办,毫无搀杂半点男女私情。
半晌后,他关上门回到屋里,随手启动防监听系统,然后拨打那支秘密电话。
“最新进度如何?”
“老大,逮到人了!我们正在清查他们电脑里的交易资料。”鲍伯的声音里有种终于捕获到重要猎物的噬血满足感,愉快地报告,“那些狗娘养的果然在电脑里重重加密上锁,不过洛克保证他最迟七十二小时内就可以破解完毕,追踪出汇款帐户和武器流向。”
“知道了。”他沉声道:“记得,叫洛克别用局里那套程式,它有回溯功能,容易留下行迹。”
“老大放心,洛克说他手头上有个好用的小东西,任凭谁也追踪不到。”鲍伯在电话那端突然顿了顿,充满希冀地问:“那个……夫人的怒气不知道消了没?等我们回国后,有希望可以喝到珍珠女乃茶吗?”
“我相信她还是很乐意泡给你们喝。”他有点感伤外加不是滋味。
至于他……那就不一定了。
她现在对他丝毫不假辞色,今天连下午茶的点心都没他的份,他还是靠恐吓手下才分到那么一点点饼干。
对他而言,缉凶易如反掌,反恐是小意思,但是如何解除妻子的怒气,才是令他头痛棘手的大难题!
莱斯长长吁了一口气,略感无奈地坐入沙发里,长指揉着太阳穴。
两年了,他暗中追踪整桩阴谋已经两年了,由中东到南美洲,自美国东岸到西岸,现在一切即将水落石出,照理说他应该感到如释重负,但是随着严密谎言包裹之下的真相渐渐剥露开来,他心头的压力越发沉重。
追到最后,他不确定自己会喜欢最终到手的正确答案。
都两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没移情别恋爱上谁?
他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绝对不可能保持两年停机状态,也许那种纯粹男欢女爱发泄用的一夜,对他而言毫不陌生。
彬许那名长相美艳的红发女人就是他的窝边草,他的……好炮友呢!
避娃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太下流也太扭曲了,可是她就像一头失去自由的困兽,被关在这栋大房子里半个月了,既不能出去透透气,更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久了想不心理变态也难。
她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这几天来,就连做饼干、烤蛋糕、狂转电视新闻频道边骂白宫政客等种种行为,都无法纾解她体内那不断累积的紧张与焦躁窒息感。
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到底哪年哪月才能月兑离监牢般的生活,回到这两年来一直牢牢掌握在她手里的人生?
她真是痛恨极了目前这种被动躲藏、软弱又失控的日子。
避娃脚步倏停。
“我受够了!”
她已经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现在,该是把人生主控权拿回来的时候了。
她咚咚咚地冲上二楼,登上那通往小绑楼的窄窄阶梯,砰砰砰地猛捶着门,“给我出来!”
半晌后,孔唯满脸谨慎地打开一道门缝,一脸陪笑的问:“呃,夫人有什么事吗?”
她高高挑起一眉,“里面只有你一个?”
“对啊。”孔唯回答得好快,笑容好不灿烂。
“鬼才信!”她哼了一声。“我不管里面到底有几个人,或者屋外还有谁在监视,我有两件事通知你们,并且请你们转告你们‘长官’——第一,再这样憋下去我会发疯,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出去外面走走。第二,我再给他一个礼拜的时间,七天后,我要回台湾,谁都别想阻止我。”
她的宣布像炸弹般轰得孔唯吓白了脸色。“夫人……”
“我叫管娃,不是什么狗屁夫人。”她突然露出一个娇艳灿烂却令他脚底板发凉的危险笑容。“再让我听到谁这么叫我,我就在他食物里放泻药。”
“呃,是,夫——娃姊。”孔唯识相地改口,背上已汗湿了一片。
“很好。”她满意地点点头,“在出门前,我会记得先帮你们做好午餐放桌上的。”
“……谢娃姊。”孔唯脸上表情像吞了一整条山苦瓜。
“不用客气。”她就要转身下楼。
“那个……出门的事,是不是请你再郑重考虑一下?”
避娃的回答是重重甩上门!
孔唯闪电般往后缩,幸亏差了那么零点零零一寸,否则他就得被迫去做颅面重整了。
他模模鼻子,回过头对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史仁投道:“下次换你去开门。”
“休想。”史仁投缩了缩脖子,吐吐舌。
“那现在怎么办?娃姊是认真的,我们得立刻向老大报告。”孔唯紧张道。
“叫老大不忙的话,赶紧回来‘身体力行’地说服娃姊打消念头,否则事情就大条了!”史仁投伸手拿起那支专线电话。
要是真让娃姊发起疯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没用。
电话那端的莱斯听完报告,沉默了片刻。
“她能忍耐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他语气里的宠溺与怜爱之情毫不掩饰,浅笑道。
难怪爱情能导致帝国灭亡,就连老大这样一条钢铁般的热血汉子,在面对心爱女人时,都会理智尽失。
孔唯和史仁投不禁交换了一个“幸亏不是我”的庆幸眼神。
“老大,那现在怎么办?”该请示的还是要请示。
“你们就陪她出去走走吧。”莱斯略一思索,做出指示,“派厂牌不一的车辆做前后随扈警备,先拟定好安全路线,遇袭时撤退、甩开敌人的计划,除了主防弹车之外,安排第二辆接手备用的车……还有,她想去的地点先让人清查现场,确定没问题后再让她下车。”
哇塞,这是特勤局用来保护总统和副总统的全套高规格计划嘛!
“是,遵命。”孔唯满脸钦敬之色。
“别让任何人车有机会追踪到她的行踪。”
“是!”
但是稍后,当管娃知道孔唯要和她一起出门后,却是无比激烈地反对了起来——
“谁都不准跟我出门!”她心脏狂跳,几乎失控大吼。
史塔利和莱德就是贴身保护她,才会成为敌人狙击的目标。
“很抱歉,娃姊,在这件事情上你没得选择。”孔唯很认真严肃。
“我是说真的,”她说得咬牙切齿。“谁都不准跟我出去。还有,你们不如干脆在头上竖一支‘来杀我吧’的霓虹告示牌好了!”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在她身边!
孔唯眼里浮起温和怜悯之色,低声道:“史塔利和莱德的悲剧不会重演的。娃姊,相信我们,这次我们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不,”她喉头发干,眼眶灼热,手撑着餐台边缘缓缓坐了下来,“不行……我不要。”
她的性命没有比任何人值钱,如果她的存在只是威胁到更多人的生命,那么……管娃不禁哽咽了,那么她宁愿自己两年前就死在莱斯的枪下。
不,甚至在更早前,要是她在公园遇劫的那一天就死了,那么史塔利和莱德就不必为她牺牲生命,她也不用面对接下来痛彻心扉的打击,以及两年来如影随形的恶梦和心痛。
“娃姊……”孔唯不忍地看着她,迟疑地开口。
她摇摇头,镇定下激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暗哑地道:“我不出去了。”
“啊?”孔唯一愣。
“耳垢没挖干净啊?”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我说我不出门了。”
“好耶!”孔唯又惊又喜,松了一口气。
“好饿。”她倏地站起来,走向大冰箱,拉开门大动作翻找起食材,“我要炸香鸡排来吃,配珍珠女乃茶……胖死算了。”
娃姊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用狂吃来发泄,然后胖了一两公斤就会嚷嚷着要减肥。
看着两年来熟悉的戏码再度上演,孔唯想笑又不敢,只得努力憋着。
深夜时分,当那个高大的身影鬼魅般无声出现在月光掩映的落地窗前时,管娃并没有半点吃惊。
她就知道他今晚会来。
但是她今晚完全没有一丝纵横欲海的心情。
“嗨。”他静静地在她床沿坐下,轻声道:“睡不着?”
“七天后,我要回家。”有些事可以让步,有些事则不。
静谧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管娃仍敏锐地感觉到他僵硬了一瞬。
“一切就快结束了,”半晌后,莱斯声音低沉的开口,“但就算事件落幕,我也不会让你走。”
“我们之间也已经结束了。”她说得有些咬牙。
“女圭女圭,别再跟我赌气。”他疲倦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们两个永远不可能放开对方。”
“怎么会?”她想起过去两年没有他的时光,虽然很辛苦,但总也活得下去。
“我不要你再离开我。”他直直地凝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