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斯.梅迪尼和野猪餐厅的大胡子老板显然相识,而且还是交情非比寻常的那一款──
门口的铃铛才刚响起,站在柜台内的大胡子大叔马上闻声抬头,跟著发出洪亮的招呼,他把煮到一半的咖啡丢给旁人,胖胖的身躯随即迎了过来。
骆莉雅张大眼睛定在原地,就见两个男人张开双臂相互抱了抱,只是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那一个被动许多,神情也不太自然。
大胡子大叔嘴里叽哩咕噜流泄出一大串义大利话,厚实大手不停地拍著费斯的宽肩,交谈了几句,他终于意识到骆莉雅的存在,一对深眸忽然瞪得圆滚滚,像是一名收藏家正在打量乌菲兹美术馆里的艺术精品,眨也没眨。
骆莉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小脸泛红,只得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这下,义大利文更是快速飙出,看来那大胡子大叔是问了一些问题,但费斯似乎不愿回答,下颚微绷,眉间锁著风暴,竟一手拖住她的手肘,打算带她离开。
“No、No、No──”
这句骆莉雅倒是听懂啦,不过还没搞清楚状况之下,她整个人已经离了地,被大胡子大叔抓在混和著乳酪香和咖啡香的宽厚怀里。
他身材胖胖壮壮的,动作却十分敏捷,眨眼间已将怀中的东方小美人塞进窗边的四人座位。
“呃?先生──”义语不通,又不确定对方听不听得懂英文,骆莉雅的话梗在喉间,只能傻愣愣地任人摆布。
“噢──妈妈咪呀!噢──Bella!噢──妈妈咪呀──”大胡子大叔夸张地大笑,双手还捧住她的头,用力地亲著她的发顶。
正准备亲第二下,那阴阳怪气的男人终于介入他们两人之间,强硬地挡在骆莉雅前面,一把将大胡子大叔推得远远的。
餐厅里的客人全兴味盎然地看著,好几个人还跟著笑出声。
一下子变成注目焦点的骆莉雅觉得挺不习惯,只好乖乖地缩在费斯身后,见大胡子大叔边和费斯说话边对著她笑,感觉到他的善意,她自然而然也回以灿烂的笑容。
碍于费斯那张朴克睑,大胡子大叔无奈地摊了摊双手,终于放过他们两个,离开时还不忘抛给骆莉雅一个飞吻。
义大利人的热情的确让人很难招架,她脸颊嫣红,愉悦地笑出声来。
“他刚才说些什么?”唉,看来她该要多学些义语了。
“……没什么。”费斯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声音紧绷。“我们到别家餐厅。”
由于他站著,而她坐著,骆莉雅得高高地仰起下巴,才能清楚看见他的表情──五官酷酷的,眉峰纠结,看来他心情不佳呢。
“这里很好,老板又亲切又可爱,我很喜欢。”对方的掌心温热粗糙,仍是抓著她的手腕没放,骆莉雅要自己别胡思乱想,试著轻轻抽回来。
有意无意地,他紧握了一下才放开,神情不定地盯著她片刻,最后还是乖乖地在她对面座位坐下。
“你常来这家餐厅用餐吗?”总是要找些话题聊聊,面对面不说话,那很奇怪。可另一方面,心里也叹著气──她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从刚才进餐厅就一直绷著脸,锐眸闪著戒备,好像敌人随时会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似的。
他抿著薄唇,摇了摇头。
这时,负责点餐的胖女侍前来替他们摆上水杯,她显然也认得费斯,八成已经听了大胡子老板说些什么,也直冲著骆莉雅微笑,然后和费斯以义语简洁交谈后,胖胖身躯才踩著轻快步伐离开。
“兰诺太太说今日套餐的主菜是女乃油波其尼菇义大利面,我请她换成千层面,一会儿就送来了。”他身材高大,两人座的位子挤进他一个刚刚好。
顿了三秒,骆莉雅才明白他的意思。
“谢谢你帮我点餐。”她略微羞涩地点头,自然地问:“你呢?也点千层面吗?”
“我吃海鲜通心粉。”
“喔……”她轻应,垂下颈项玩著桌布上的花纹。
其实她心里挺好奇的,想询问他和那个大胡子老板是什么关系,却又觉得如此太过突兀,毕竟她和他才第二次见面,还称不上是朋友。
巴他相遇,原就充满著随机的变数,邂逅在这美丽的地方,往往是感性胜过理性,忘记“邂逅”两个字本就无意,是认真不得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啦,要不然你干嘛哪边不坐,一去坐在他旁边?
咬著下唇,不太喜欢脑中正在思索的东西,唉,都怪心苹啦,没事说那些话,搞得她神经兮兮的。
“通常一个月来一次。”忽然,没头没脑的,他丢出这么一句。
“嗄?”什么东西?
“最久三个月来一次。”
“呃?”她脸蛋发烫,水亮眸光定定瞅著男人严肃的面容。
适才,她已月兑下外套,此时穿的是一件V字领的粉色羊毛衫,露出优雅的锁骨,乌黑柔软发丝自然垂荡,流露出一种脆弱温婉的气质。
费斯的眼底掠过一抹情绪,快得无法捕捉,慢条斯理地掀唇:“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常来这里用餐。”
骆莉雅真是败给他了,发觉和他说话,脑部的暂存记忆体非加大容量不可。
他喝了口柠檬水,继续说:“梅迪尼家的人每个月都会在这里举办小型家族聚会,每三个月扩大举行,平常也会因应一些节日在这里庆祝……那个大胡子是这家餐厅的老板,他是马隆叔叔,我亲生父亲的弟弟。”
欧洲人对家族观念通常十分重视,总是固定聚会,平时互通有无,这些骆莉雅能够理解,但……亲生父亲?她心中一怔,难道他还有其他父亲吗?
惫想著,忽见兰诺太太推著一个双层小餐车过来,可能是太兴奋了,明知道她义语不通,兰诺太太还是冲著她直说,一边-落地摆上两盘精致的前菜和一大盘已涂抹鹅肝酱、橄榄酱和番茄酱的切片面包,接著殷勤地帮她铺餐巾、递餐具,瞥见费斯那两道严峻的目光,兰诺太太这才俏皮地吐吐舌头。
“你不要对什么人都笑。”兰诺太太被“瞪”跑了之后,费斯深邃难辨的眼瞳再度调回她脸上,口气近乎指责。
呃?连笑也犯了他的禁忌吗?那是她的“本行”耶,多笑多健康呀!
看来,她和他真的难相处了,注定是有缘无分──唉唉,SIop!Stop!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人家对我笑,我当然也要回给人家笑啊,礼尚往来,这有什么不对?”实在太饿了,眼前的美食又太过诱人,她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黏过去,没仔细研究他古怪的神情。
拿著刀叉开始进攻那盘青豆火腿,再大大地咬下一口鹅肝酱面包,哇──美味呵。她小脸露出单纯又满足的表情,吃相毫不秀气。
“你……你也快吃啊。”别紧瞪著她,那会害她消化不良耶。
以为他又要沉默到地老天荒,那别有深意的目光终于好心地放回食物上头,任性地撇撇嘴──
“我不喜欢青豆,有草腥味。”那个大胡子明明知道,还让厨师作这道前菜,摆明要整人。
“乱讲,都不知有多香呢。”见他把青豆拨到一边,骆莉雅手中的叉子已忍不住抢过楚河汉界,去营救那一小堆“弃儿”。“你不吃,我吃。”
戳戳戳,有的戳进自己盘里,有的放进自己嘴里,还不忘机会教育:“有食物吃就要懂得珍惜,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没东西吃?有多少人活活被饿死?我曾经读过一则报导,在那些战乱不停的地方,为了一块硬面包,男的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女的就以当作交易,那很惨耶。”她继续戳戳戳,戳完了青豆子,却把自己盘里的火腿切下三分之二移到他盘里,持续施教──
“进了航空公司,在几个国家之间飞来飞去,才知道国际法律规定,飞机上搭载的生鲜食物,像鲜女乃、蛋、水果,还有水等等,都不可以进入另一个国家,因为没有经过检疫。所以若没使用完,在飞机降落之前全都得经过处理再丢弃,那真的很浪费,但不丢不行啊,怕会有病菌依附,如果藉由这样的管道在国际间传染,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语气一顿,莫可奈何地叹息──
“可是知道归知道,我还是丢得很心虚,总觉得哪一天,雷伯伯八成会下一道雷劈中我。”天晓得,她在飞机上都是用鲜女乃浸手、洗手,因为喝不完一样要丢。
棒壁桌传来戏谑的笑声,她侧目瞥了一眼。
那应该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女孩儿正嘟著红唇,把洋葱圈拨进男孩的盘里,接著又从男孩盘中抢走甜椒,男孩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孩娇嗔地瞪人。
心一促,隐约意识到什么,她调转回头,发现对方正在看她,褐色眼瞳像两潭深不可测的湖水,魔力无限,一时间,她脸颊霞烧,手心发热,竟有些食不知味。
“噢,对了,忘记告诉你,我、我是GlobeHappinessAirlines的空服人员。”唉,镇定镇定,别晕机了。
他轻描淡写地颔首,早已知道她的工作,真有心要查,对他来说自然非难事。
微偏头,胖胖的身影再次来到桌边,兰诺太太适时出现,为他们换上香草料十足的浓汤,而浓汤里除了红萝卜、番茄、肉末,还有可恨的豆子。
费斯不由得拧起浓眉,向来沉静的峻容扭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分明是存心的!
他视线往柜台方向扫去,偏没瞧见大胡子老板人影,瞬间,一股紧闷的情绪堵在心头,沉甸甸的,不太妙的预感顿生,希望是自己多疑。
随即,他招手唤著胖兰诺,要她请厨房将主菜快快上桌,又问了马隆去向,兰诺太太四下张望,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跟著急急跑去招呼别的熟客。
费斯试著稳下心情,拿起银汤匙在汤盘中拨弄,竟不由自主地把一匙匙的豆子全舀进骆莉雅的汤里。
“喂?你、你怎么又不吃?这不是青豆。”她颊上的热度未退,又来一波。
“只要是豆子都有草腥味。”
真挑嘴。“那豆浆、豆腐、豆干呢?”她故意问。
他动作微顿,思索这问题,认真回答道:“我喜欢臭豆腐,最好是麻辣的那一种。”
榜──这个义大利男人为什么硬要跟别人不同?
骆莉雅是好气又好笑,轻轻摇了下头又继续喝汤,野猪餐厅的厨师手艺真好,她喜欢橄榄油和女乃酪融在口中的香味,热呼呼、软绵绵的,让人一口接一口。
费斯却没有她纯然享受美食的心境,只机械化地将食物送进嘴中,大部分的注意力全落在她身上,觑著她的一举一动──喝汤的满足模样、将发丝塞在耳后的秀气动作,跟著两道秀眉舒弛,她伸出小舌舌忝掉沾在唇瓣上的酱汁……
胸口忽遭一股力量袭击,他忍不住闷哼,双手陡然紧握。
“怎么?噎住了吗?”见他轮廓紧绷,几乎要把手中的汤匙握断,骆莉雅吓了一跳,连忙替他端上水杯,“来,喝点水。”
他顺从地接过,仰头咕噜咕噜地灌到底。
“喝慢一点啦。厚──”水都溅出来了。她轻嚷,自然地拿起餐巾伸去压住他浸湿的前襟。当了二十四年长姊的她,忍不住开始碎碎念:“衣服湿了一大片,待会儿出去吹到风会很冷的;吃东西爱偏食,养分摄取量会不够;又不好好进食,吃个东西也会噎著:喝水还弄得乱七八糟,你几岁了?又不是小阿子,怎么可以这么咦……呃──”小手蓦地被男性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她一怔,话语卡在喉咙,定定地望住前方男人。
他的五官在这时显得凌厉,眼底却刷上教人费解的温柔颜色,矛盾的组合带著致命吸引力,让她也跟著矛盾起来。
噢,沉著沉著,不能晕机呵。
靶觉她的手在微微挣扎,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开。
应该有些话要告诉她,应该是这样才对,要不,他不会任由意识带领,在极短的时间内,动用特殊管道搜集有关她的一切,不会对著她的相片傻傻发愣,更不会去打那通电话,将两条平行线画出交点。
那么,他该要说些什么?
脑中思绪沉潜而下,彷佛进入冬眠状态。
他能不能看著她,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眼眸灿如星辰,生动清亮,微启的红唇泛著玫瑰色泽,近近瞧著,宛如离心花瓣,隐约透著香气──
“噢,妈妈咪呀!”又是胖兰诺,她笑嘻嘻地送上主食,见到“小俩口”正以眼神传递海样深的爱意,不禁喜上眉梢,笑得胖颊高高隆起。
魔咒被解开了,骆莉雅用力抽回手,还矫枉过正地将双手缩进桌面下。她没沾半滴酒,却觉得醺然欲醉,严重的热浪侵袭脸颊,硬是烧出两朵火红。
完了,糟了,难道真要晕机?!
不不不,她和他处不来的,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热情活泼又大方,动不动就笑;他则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酷Man”,三拳才勉强揍出一个闷屁,怎么可能真有什么?
懊吧,就算……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擦枪走火,火花一闪就成过眼云烟啦。
她的女乃油什么叉叉菇千层面已经摆在面前,吃饭皇帝大,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可心里虽然这么想,她垂眸瞪著那盘佳肴,鼻间窜进浓醇的乳酪香,竟发现早失了胃口──
榜,都是他害的啦!讨厌讨厌,这样很浪费食物耶。
而此时,费斯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嘴角微微抽搐,眸中精光锐利地扫向一旁的兰诺太太,但后者似乎看惯他这等皮相,早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她还是俏皮地对他耸耸肩,接著忽然从身后取出一株长茎红玫瑰,放在骆莉雅餐盘的旁边。
“耸、尼、一都、美贵花。”
骆莉雅微讶地抬起脸容,见兰诺太太可亲的笑著,胖胖手指比了比玫瑰,才弄懂她刚用生硬又怪异的语调说了一句中文。
“谢谢你。”她收下玫瑰,绽出一朵如花笑靥,用中文和义语不断地道谢。
没有哪个女人收到红玫瑰会不高兴,即使它不代表爱情,也自有它珍贵的含义。
兰诺太太叽哩呱啦说了一大串义语,其中还夹杂了好几句“妈妈咪呀”。
她捧住骆莉雅的小脸狠狠地亲了两下,跟著硬是抓来她的手塞进费斯的大掌里,要他紧握住那只滑女敕的柔荑──
“这、我──”骆莉雅再次陷入窘境,可男人的掌握却更为有力,而那对意味深长的褐眸彷佛已看进她狂跳不已的心。
现下,一种怪异的紧迫弥漫而来……
费斯蹙起浓眉,收拢五指把住她的小手,在意识到“危险”的同时──
吧净澄透的玻璃窗外,忽然贴上十来张脸。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压压地抵成一片,他们全张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住骆莉雅,就跟刚进餐厅时,那个大胡子马隆大叔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又惊又喜,如同见到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一般。
此时,马隆大叔的胖大身子终于从柜台下钻出来,手里还拿著电话筒,另一手则对著玻璃窗外的男女老少猛招,摆明是他通风报信,一直躲在暗处提供情报。
“快走。”费斯脸色铁青,倏地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喂──”可叹呀,落入他的魔掌,害她千层面还没吃到,人已被他拖著走,只来得及抓住自己的外套、提包,还有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还没结帐不能跑啦!”
费斯存心吃霸王餐,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然而,他可以没礼貌,但她骆莉雅可是从幼稚园开始就拿一百分的乖宝宝、是迷人的亲善大使,怎么能学他呢?
“哥勒七呀!跷喔──Thankyou!掰掰──谢谢!再见──阿里阿多!莎哟那拉──跷喔──”利用短短的几秒时间,她回眸笑开,带著歉意,以自由的那一手对著餐厅里的众人挥动,义、英、中、日语全数出笼,还不忘抛给马隆大叔和兰诺太太两个热烈真诚的飞吻。
她想对他们说,下次她一定会再来光临,却不懂这句义语该怎么说,只好“跷喔、跷喔”个没完,那是义大利人见面招呼或分离道别时常用的话。
费斯狂风乍临般推开餐厅大门,见他拉著女孩儿要走,玻璃窗外的男女老少纷纷紧张了起来。
其中一名装扮入时、斜戴著粉红色羽毛小帽,脚下还蹬著三寸高跟鞋的丰满女士领著众人就要过来。她套著粉色纱质手套的双臂伸得老长,打算拥住谁似的,笑得瞧不见眼瞳──
“噢,妈妈咪呀──”
老天!为什么大家都爱冲著她喊“妈妈咪呀”?!
骆莉雅愣在原地,尚不确定该如何反应,一旁的男人已决定了一切──
“快跑!”
“什么?哇──”她穿靴子耶,有跟耶,不跑行不行?呜……
两人身后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叫嚣声漫逃邙来,一时打翻了向来悠闲安宁的城市氛围,路上行人连连自动退避三舍,见一群人狂追著一对俊男美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拍电影哩。
“哇──”不意绊了一跤,骆莉雅差些跌倒,费斯顺手抱住她,健臂忽然伸向她膝盖弯处,将她打横抱高。
“梅迪尼先生,你、你你干什么啦?!”她惊嚷,虽然没有惧高症,却被他这突来的举止吓了一大跳。
虽然他面无表情,但下颚相嘴角僵硬的线条,已说明他心里的不悦。“你跑太慢了。”接著,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著她往那栋最高的大厦大跨步跑去。
她鼓著脸颊,指责地瞪著他严肃的侧面,攀住他颈项保持平衡的双手,真想狠狠地捏下去,让他尝尝她指甲功的厉害。
她跑太慢?难不成说起来是她的错?!
之后,那群男女老少也跟著冲进大厦,但马上被四名警卫人员阻拦。
此时,费斯已抱著骆莉雅进入专用电梯,而那名丰满女士不知跟警卫说了什么,四名警卫便没再为难他们,等他们再度冲去时,电梯门已完全合上,迅速往上爬升。
骆莉雅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尖锐而气愤的呼叫──
“费斯?梅迪尼!@&○%&#$*%──”
就见被点了名的男人额角青筋浮现,隐隐抽搐,接下来一大串的义语精彩吐出,可惜骆莉雅听不懂也听不太清楚了。
“放我下来啦。”她踢著小腿。
狈顾电梯,三面全是镜墙,把她的窘态反映得淋漓尽致。
噢,妈妈咪呀,为什么一顿饭吃到最后竟会上演一出“佛罗伦斯大逃亡”?
她暗自叹气,努力控制自己别脸红、别心律不整,尽量让声音持平清晰:“梅迪尼先生,我等一会儿要搭火车回罗马,明天还有班要飞,你放我下来啦。”
那对深褐眼瞳在镜中与她相遇,此刻已恢复沉稳神情,但仍没放开她,默然无语却意味深长地凝视,接著便将注意力放在逐渐攀升的楼层显示灯上。
“梅迪尼先生──”
“我说过,我叫费斯。”薄唇微掀。
骆莉雅一怔,不明白他在计较什么,放软语气说:“好,费斯,我不管那些人是谁,你快放我下来,我现在就走。”
“他们追上来,你走不了的。”眉峰成峦,他刻意松开,“尤其是安娜丝,她说不定会绑架你。”
骆莉雅瞪大水眸,无辜轻嚷:“绑架我干什么?我们家再普通不过,没什么钱的。”要绑也是绑他吧,厚──说这种谎话骗人,以为她才三岁啊?!“来到义大利,随随便便就碰上黑手党绑人,又不是演电影。”
他抿著唇竟不搭腔,小小空间,气氛陡然绷紧,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骆莉雅吞了吞唾液,鸡皮疙瘩一颗颗冒了出来,定定地看著他怪异的脸色,一时间忘记自己还教他抱在怀里。
“你……呃……不是说真的吧?”问得小心翼翼。
电梯持续爬升,眼见已快抵达最上层。他才忽然开口:“安娜丝昨天刚举行第十次婚礼,她的第十任丈夫就是黑手党老大。”
真的假的?!她眼睛又圆又大,小口微张。
“我……很少带异性朋友到野猪餐厅……”他没把话说完整,其实不是“很少”,而是“根本没有”,“……所以,马隆叔叔和兰诺太太以为我们在交往,所以联络了安娜丝和梅迪尼家族的人过来,以她的个性,很有可能绑架你,只为了要你──”他突然顿住了。
“要我怎么样?”被他盯得浑身轻颤。
“要你当我的新娘。”
“嗄?!”这次真要晕机啦。
“当”一响,电梯门正要打开的瞬间,费斯俯在她耳边轻轻又吐:“忘了告诉你,安娜丝是我母亲。”
苞著,迎接在电梯门外的是直升机不停旋动、轰隆隆的机械声,正刮起阵阵强风。
骆莉雅脑中一片空白,在半震惊、半恍惚的状态下被塞进后座,连安全带也是身旁男人帮她系妥的。
她无法思考,只觉得整个思绪就像直升机不住运转的螺旋桨,已被搅得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