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上来!”
石破天惊的怒吼从殷玄雍的寝房传出,身着单衣已准备就寝的他盘腿坐在榻上,一双黑眸恼怒地瞪向缩在墙边的小小身影。
“不成,奴婢命贱,不能和小王爷平起平坐的。”何曦说得义正词严的,头一直摇。
“杜总管教的是不是?”殷玄雍气得牙痒痒的。她本来满嘴您呀我的,现在居然开始自称奴婢,接下来是不是也要和其它人一样,一看到他就拚命发抖了?
“您怎么知道?”小王爷真的很聪明,今天她陪他上课,才知道原来看起来很坏很坏的他,其实很厉害,认得好多字,还会背好多书,连师傅都一直夸他。
“不然又笨又傻的你说得出这篇道理吗?”殷玄雍嗤哼,下榻去拉她。“我是主子就得听我的,我叫你睡榻上就睡榻上。”
“主子宽待,不代表奴婢就可以逾越分际呀,不成不成。”何曦边躲边囔着连她自己也一知半解的话语。
“闭嘴啦,过来!”听到那些照本宣科的话,殷玄雍更生气,冲上去抓她。
拔曦惊喊,绕着圆桌闪躲,殷玄雍玩心一起,已具武功基础的他井未施展轻功追上,而是和她追逐绕圈,两人竟这么玩了起来。
第一次有年龄相仿的同伴可以日夜相陪,殷玄雍就像得了喜爱的玩具,半刻也舍不得放手,当晚就下令要何曦睡在他房里。
杜大娘哪有说不的余地?虽然小王爷喜欢何曦让她心安不少,但另一种隐虑随即而起。依小王爷率性妄为的举止,难保不会叫何曦和他同睡一张榻上,两人年纪尚小,是不用担心什么男女之别,怕的是小王爷不懂得分寸,将一个小女婢宠上了天。
她趁着教导何曦为小王爷更衣时,私下叮咛何曦,时间赶、她说得又急,其实何曦不是很懂,唯一知道的是那张榻绝对不能躺上去。
“哈、哈……”何曦很快就没力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别追了好不好?我好累噢!”
殷玄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抹去额上的汗水,心情因这番追逐畅快了起来。
“那你跟我一起睡嘛,反正榻那么大,你又不会挤到我。”他展露了笑颜,语气也从命令转为商量。
“可是……”何曦一脸为难。她今天在书房已经不小心坐在小王爷旁边了,要是再睡到榻上去,杜大娘一定会觉得她很不听话。
“我说了算。”不让她继续犹豫下去,殷玄雍攫住她的手,带她一起上了榻。“除了你之外,没人上来过哦。”
怎么办?她违背杜大娘的嘱咐了……何曦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拗不过殷玄雍的她,只能任由他拉她躺在身旁。
她闭上眼,身子和心思却绷得紧紧的,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万恶不赦的坏事。
饼了一会儿,等到殷玄雍睡着了,她才悄声溜下榻,蜷缩在榻脚处,虽然地板又冷又硬,但释然的心安让她很快就沉入梦乡。
☆☆☆
翌日殷玄雍醒来发现,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但凡事乖顺的何曦却对此事极为坚持,怕她又故技重施,殷玄雍开始和她比晚睡,每一次他都以为她输了,结果每一天早上醒来都发现她窝在地板上。
那一阵子,是殷玄雍性情最暴怒的时候。每逃诩看到他对何曦吼叫,但那句驱赶的决绝话语却从不曾出口,令杜大娘和府里的一干人等都啧啧称奇。
这一天晚上,何曦看到她窝睡的地方铺了张小榻,和他的床榻形成直角,大概只有他床榻的半高度。
“喏,以后你就睡那儿,杜总管答应的,你别再跟我吵那些有的没有的。”殷玄雍朝小榻一指,明明很在意她的反应,却硬要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僵持了这几晚,他退让了,气她的固执,更气她委屈自己。
当他吩咐杜大娘叫人做床榻时,他原想做张一模一样的大床榻摆在旁边,但杜大娘表示奴婢的榻绝不能和主子同等级。他怕何曦也会用这些尊卑之分的理由推拒,继续窝在她的地板上,竟也答应杜大娘做了张他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的小榻。
杜大娘答应的……何曦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那张小榻,屏住棒吸,月兑了鞋轻手轻脚地爬上榻,敬畏地抚过被褥,怕一用力它就会像作梦一样不见了。
“我的榻,我也有床榻了!”好半晌,喜悦才整个漫上心头,她兴奋得抱起被褥又笑又嚷,在小榻上滚来滚去。
看到她愉悦欢笑的模样,殷玄雍也好开心,虽然这场意气之争最后是他输了,但她衷心喜欢他为她做的榻,还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就足以将他横亘胸口的烦闷及怒气全然拂去。
“以后我要对你好,你别再拒绝了。”殷玄雍有些埋怨地说道。向来拗遍天下无敌手的他,初次遇到对手,明明把她换掉就可以不用受这种气,他却舍不得。
拔曦从兴奋中回神,想到他派人做了这张榻给她,心里感动又快乐。
“是,小王爷,谢谢您。”她用力点头,想到不对,赶紧又补了个但书。“不过,奴婢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意思是,要不要接受还是由她诀定喽?殷玄雍拧眉,正要发火,但看到她双颊因欣喜赧着嫣红的可人模样,才刚荫芽的怒意就这么轻易地烟消云散。算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难得她今天这么乖,就不跟她计较了。
“睡觉了,明天早课要练功,得早起。”
“是。”何曦躺进软绵绵的被褥里,手在被套缎面抚过,一双大眼睁得亮亮的,舍不得闭上。
主子宽待,不代表奴婢就可以逾越分际。她的脑海中浮现杜大娘说过的话。
其实这句话她不太懂,如果这样做才是对的,为什么小王爷会那么生气?但如果她不照着做,是不是就换杜大娘生气了呢?
杜大娘是好人,她不想让她讨厌,但小王爷其实人也很好啊,要是他能别老是发脾气就更好了。何曦眼睛眨呀眨的,努力想要想出一个两全美美的好办法。
最后,她抱着厚软的被褥睡得香甜,缠绕的问题依然无解。
☆☆☆
这一天,殷玄雍被思念外孙的皇太后召进宫,他不顾壮大娘的反对,坚持带何曦一起去。
斑,那些皇表兄弟老爱笑他没书僮,就让他们瞧瞧,他找到了什么样的宝贝,是书僮又是贴身小婢、还长得那么可爱,可有得他们羡慕的!
“在这儿等,别乱跑。”秘密法宝不能那么快被他们看到,殷玄雍先将何曦带到一个水塘旁,径自离开去向皇太后请安。
绑宫奢华的程度比起诚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水塘中央有七彩鸳鸯悠游,池岸周遭种满了美丽的奇花异草,何曦看得目不暇给,惊叹连连,根本没时间为被独自留下感到害怕。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一声斥喝自背后传来。
拔曦回头,看到两个男孩站在那儿,其中一个衣着华丽,另一个则是书僮打扮,两人的神态如出一辙,都是一脸倨傲地睥睨着她。
“奴婢叫何曦,是小王爷带奴婢进来的。”即使不识对方身分,在诚王府待了这些时日,何曦也大概分辨得出王公贵族与平民的分别。
那人正是三皇子,嫉妒殷玄雍比他这个皇子还受宠,两人自小就不对盘,一听她是殷玄雍的人,眼睛一亮,和书僮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将她包夹。
“哪个小王爷?”明知今日被召进宫的人只有殷玄雍,三皇子还故意问。
“诚王府的小王爷。”两人都是高头大马的,何曦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虽然害怕,仍有问有答。
“什么?听不到!”三皇子向前迈步,把她拉开的距离又缩短为零。
“诚王府……”何曦被逼到了池边,已无路可退。“我快没地方站了。”她可怜兮兮地说道,不懂为什么他们要靠她那么近。
“哦,原来是殷玄雍的人。”三皇子佯做恍然大悟,笑咧了嘴,眼中却闪过一丝诡谲。“早说嘛。”
不知道对方藏有祸心,何曦正松了口气时,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撞得往后趺去,摔进了池子。
“救、救命……”惊慌中吞了好几口水,何曦挤命挣扎,好半晌才发现水位并不高,她只要坐直身子就淹不过口鼻。
“哈哈哈哈~~”岸上传来大笑声,她的狼狈让计谋得逞的三皇子和他的跟班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拔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怎么有人这么坏?小王爷凶归凶,但都不曾打过她,这人不过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撞进水池里。
“谁叫你离我那么近?我一转身就撞到你啦!”接触到她谴责的眼神,三皇子耸肩笑道,一点歉意也没有。
他也是主子吗?他做的事也都是对的吗?何曦一点也不相信他所说的借口,但碍于自己只是个小奴婢,她只好不发一语默默地爬上池岸。
“脏死了,又臭,原来诚王府的奴婢都是这个样。”三皇子做作地掩鼻回避,极尽所能地嘲弄她。
拔曦看到新衣上满是泥泞,散乱的发垂挂肩际,还一直滴水,她难过得快哭了。小王爷特地要杜大娘为她缝制绸缎衣裳的,还帮她梳了好漂亮的头花,现在,全毁了……
不想在讨厌的人面前示弱,她紧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小王爷呢?为什么还不来?她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怎么一回事?”殷玄雍冷厉至极的声音插了进来。
小王爷!拔曦欣喜抬头,却被眼前的阵仗震得征愕——小王爷身后至少站了十来个人,每一双眼睛都直盯着她。
殷玄雍有心炫耀,能找的皇子全找了过来,没想到一踏进这里,看到的却是她凄惨泫泪的模样。
“你欺负她?”管他皇子不皇子,护人心切的殷玄雍抡起拳头就要朝三皇子揍去。
“我没有!”三皇子急忙躲到跟班后头。“她自己不小心跌到池子里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跌到池里?你当我那么好骗!”殷玄雍才不信,追着他要打,其它皇子见状赶紧上前拦阻,好不容易才把他架开。
没看过男孩打架,何曦傻住,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
“玄雍,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贴身小婢?”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哪里长得好看啦?”
没落水前很好看的!殷玄雍紧抿着唇,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一说出来将会惹来更多讪笑。
“我的书僮会四书五经,”那个皇子的书僮立刻背了段论语。“你呢?”
拔曦求救地看向殷玄雍。她连“曦”字练到现在笔划都还写不全,哪里会背什么书?
殷玄雍的脸色更难看了,意识到她的目光,逞强地不看向她,气那些皇子刁难她,也气她做不到他们所询问的事。
书僮又不是会背书就好,何曦很细心,会帮他磨墨、铺纸、翻书,还会夸他好聪明,他们的书僮做得到吗?他在心里叫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你哪个门派的?再什么本事露两手给本皇子瞧瞧。”又一个皇子上前,在她肩头推了一把,立刻将何曦推得倒退数步。“哎哟,根本一点武功也不会嘛,这样怎么陪玄雍练武?”
为什么小王爷不理她?何曦不住朝殷玄雍望去,觉得无助又害怕。为什么他们要把她骂成这样?那些她本来就不会,小王爷都知道啊!
她会帮他擦汗、递刀剑,还会帮他捶捶腿儿……殷玄雍突然发现这都不是他们要的答案。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漂漂亮亮地在这里等,那群皇子看到她会羡慕不已,而不是问这些有的没有的。
可恶!都是何曦啦!没事干么掉进池子里,把他的计划全毁了!完全失控的状况让殷玄雍下不了台,恼羞成怒的他开始迁怒何曦。
“那你刚刚还把她夸成那样?拜托,随便找一个宫女都比她强上好几倍。”众皇子一阵狂笑,就是殷玄雍炫耀他的贴身小婢有多好多好,害他们迫不及待地跑来,没想到竟是这种货色。
“看这土样,她家绝对非官非爵,这种贱民你也收?”另一个皇子说话更不留情。“殷玄雍,你以后要当王爷的,离这种人远一点,才不会让“诚王爷”这个封号蒙羞啊!”
一字字、一句句都刺入心坎里,何曦还不知道“自卑”这两个字怎么写,就已先尝到了那无情的滋味。她真的那么不好吗?她再度望向殷玄雍想寻找支持,却迎上一双充满怒焰的目光。
“你回去!”殷玄雍嘶声大吼,困窘不已的他只能把气全都出在她身上。
拔曦好震惊,看看他们雍容华贵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狼狈泥泞的惨状,自惭形秽的痛楚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
“这种家世不清不白的贱民大概听不懂人话吧?不然怎么会还杵在那儿?”向来傲视群伦的殷玄雍难得有被人嘲笑的时候,大家都相当把握这个机会。
“你还不走?”殷玄雍气得面河邡赤,吼得更大声。
拔曦垂下目光,惨白着脸木然转身,沿着他带她经过的来时路走出了这个容不下她的地方。
众皇子还在你一言、我一句地冷嘲热讽,说得热络极了。
目送她离开,殷玄雍转过身来,寒眯的俊眸扫过他们,怒气瞬间散发,猝不及防地朝笑得最大言的人冲去——
“不准你们再这样说她!”
☆☆☆
彪身湿透加上回程时乘坐马车吹到了风,回到诚王府没多久,何曦就开始发烧,陷入半昏睡状态。
怕她将病染给小王爷,杜大娘让何曦先住在偏院。谁晓得祸不单行,进宫的小主子一回来,脸上带伤、襟口撕裂,那惨状更让杜大娘差点没当场晕倒。
那场按卫之战殷玄雍以一对多,把好几个皇表兄弟揍得鼻青脸肿,多亏路过的嫔妃叫来大批侍卫把他们拉开,不然这场架到现在还打不完。
这一状告到了皇太后那儿去,其它人被罚在长廊蹲马步,受宠的他只是挨了几句骂就被放回来了。
“何曦呢?”挡开杜大娘搽药的手,殷玄雍怒气冲冲地四处找人。他要好好地骂她一顿,干么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害他的脸也跟着丢光了。
“她病了,奴婢先让她住在偏院……”话还没说完,脸色大变的殷玄雍已朝偏院的方向飞快奔去。
杜大娘赶紧追上,好说歹说都拦不下他,无计可施的她只好派人将何曦又抱回他的寝房。
“怎么这么严重?”看到小小人儿脸色潮红、呼吸粗重的模样,殷玄雍气急败坏地喊。“大夫呢?快找大夫来啊!”
“奴婢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何曦只是受了点风寒,不打紧的。”杜大娘安抚。要命,小王爷竟然就叫人直接把何曦放到他榻上,这成何体统?“小王爷,让奴婢将何曦带回去原来的房间吧,这眼我们要照料她也比较方便。”
“要怎么照料?我来。”殷玄雍捋起衣袖,动手就要去拧水盆里的巾子。
“别别别,奴婢来就成了。”杜大娘急忙接手,再也不敢提要把她带回去的事。
担心的殷玄雍一直待在寝房看着杜大娘照顾她,镇日间何曦烧了又退、退了又烧,干涸的小嘴不断吐出模糊难辨的呓语,更是让殷玄雍放心不下。
在宫中时她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下子不见就病成这样?想到那时的情景,殷玄雍感到懊悔。他不是故意要对她那么凶的,只是那时他气坏了,那些人又一直说,他的脸拉不下,才会把她赶走。
“唔……”榻上的何曦又开始不安地翻动了起来。
懊热……好难过……半梦半醒的她脑海里一片昏沉,只觉得耳边有好多人在说话,好吵好吵。
以主子为尊,他们是天,咱们是泥……就因为她像泥土一样低贱,所以那些尊贵的主子才可以这样对她吗?
离这种人远一点,才不会让“诚王爷”这个封号蒙羞……小王爷赶她走,是因为他也这么认为吗?为什么?她还以为小王爷人很好的,帮她做榻、教她认字,还告诉她好多好多事,原来他也和他门一样嫌弃她吗?
要开开心心的,要笑,像日阳一样永远都灿亮亮的……但她笑不出来了啊,这里的人都好坏好坏……你以后就是诚王府的人,别再想着家人,日子会好过些……可是她好想家,想见娘,她不要待在这里了……
“娘……我要回家……”虚弱的喃吃随着哽咽逸出喉头,无助的小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被褥。
她不陪他了?殷玄雍听见,又震又怒地望向她,却看到晶莹的眼泪自她的眼角无声滑下,这一刻,她的难过仿佛转移到他的心上,混合了怕她离开的不安,向来傲然妄为的小霸王竟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
“何曦乖,没事,没事。”守在榻边的杜大娘柔声哄道,拿起巾子为她拭汗。
“娘……”何曦不断拂开她的手,嘴里一直喊着引人心酸的呓语。
“你哪里也不准去!”实然,有人攫住她慌乱挥舞的小手,在她耳畔爆出咆哮。“你是我的人了,这里就是你的家,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准去!”
那激动烈的吼声穿透了混沌的神智,那紧捉的力道将她的心神带回,何曦缓缓地睁开眼,看进了殷玄雍红着眼眶却强忍不哭的倔强俊脸。
主子宽待,不代表奴婢就可以逾越分际。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浮现了这句话。
而之前一直觉得这句话好难懂的她,如今却轻易地明白了这个道理。何曦闭上眼,胸口因沉重吐息而起伏着。
“醒来,我看到你张眼了。”殷玄雍握得更紧,怕她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你是我的,我没叫你走你就不准走,听到没有?!”
“小王爷,何曦刚醒,你这样会吓到她的。”杜大娘在旁劝道。
“何曦——”殷玄雍根本听不进去。
焙缓地,那双眼再次张开了,而那双总是无忧单纯的眼眸,沉静了许多,也世故了许多。什么是云泥之别,什么是尊卑之分,她懂了,她现在都懂了。
“是。”她回答了他的话。
她是他的,她会当个听话的奴婢,以主子为尊,叫她留就留、叫她走就走,即使他对她再好,她也只是个低贱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