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音愔,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白居易忆江南)
半治八年苏州
茶馆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两三名伙计周旋在食客问,又是吆喝,又是打揖,忙得不亦乐乎,不愧在苏州第一大茶馆,见他们楼上楼下跑,一刻也不敢懈怠的招呼着上门的财神爷。
此刻虽已过午膳,店里的生意却未受影响,好得令人咋舌,再瞧瞧附近的几家门可罗雀的惨状,不得不得人好奇,究竟这家茶馆有何特殊之处,为什么能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
有人会说店家祖上积德,也有人道是店家懂得经商之道,在茶余饭后时,仍能不计成本的提供娱乐给大众,或许这就是成功之道。
一对像父女的男女在厅前一站,穿着有些寒碜,他们仍保持干净的外表,两人弯身一揖,手抱琵琶的姑娘坐下,略带忧郁的脸蛋挂着浅浅的笑,向在场的客人微一颔首。
嘈杂声渐渐静了下来,只剩下微弱的私语声。
中年人往前一站,道:“各位客官,小女今天准备的曲目是白乐天的诗《琵瑟行》,请多指教。”
现场的人有人鼓噪,“又是这个,前天唱过了,听都听腻了。”也有不少人附仪。
禀持着客人永远是对的原则,中年人低声询问女儿。
“既然各位客官想听点新鲜的,那小女就来曲《葬花》,请各位多多指教。”
掌声如雷响起,众人品尝着茶,聆听着小曲儿,真可说是人生一大快事。
弹琵琶的姑娘轻拔一段前奏,哀怨的曲子才由她口中软腻婉转的唱出。
一首曲子唱得柔肠百转,荡人心弦,显得凄艳而不俗。
唱罢,又是一阵叫好的掌声,赞许她音色的优美,及唱作具体佳的演出。
案女俩同时答谢回礼,顺利完成今天的一场演出,开始一桌桌要着赏银。
谈笑喧哗声再度响起,食客来来去去,穿梭不停。
苏州人讲究生活的情调,不管有钱没钱,人人手上一杯上好的太湖绿茶“碧螺春”,听听小曲儿,过得好不惬意。
可是坐在一楼的海棠而言,“惬意”绝不是她目前的心情。
出谷已经有半个月了,想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而且说不定小妹早就回百花幽谷。不禁要怪自己性子太急,没有思虑清楚就冲出门,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如趁机游览一番,将来好留个回忆也不错,就这么办了。
一双皓腕捧起茶杯,将杯沿凑向红馨的朱唇吸了口茶,眼角扫到几位不速之客。
这一路行来,要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美貌引起多少爱慕的眼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大多只是远观,没多大的威胁性,但方才一进这家客栈,就觉得芒刺在背,好几道婬亵的眼光不时投在她身上,让她不大舒服。
埃堂凤眼微转,波光生媚,在不经意间散发妩媚的风情,看得来人心痒难搔。
“这位姑娘,一个人吗?”三人中推派出的代表诞着脸问道。
遇到这种之徒.大可以“用力”的教训他们一顿,不过她心情正好,有时间跟他们玩玩。看开口这个人,全身上下金光闪闪,有钱怕人家不知道吗?
她佯装羞涩,勾起一丝媚笑,“小女子正感到寂寞,公子是……”
虽然她才说了几个字,但噪音娇慵无着力,听得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持,更不用说那三位公子哥儿,人人一副痴呆样,口水都收不住了。
“公子,怎么不说话呢?”!登徒子!本姑娘今天就替苏州的妇女同胞们惩戒你们,让你们晓得女人可不是弱者,花采多了,总会被刺扎到的。
带头的公子哥猛咽着口水,两眼发亮,“姑娘是外地人吧!咱们在苏州可是大大有名的苏州三少,我姓杨,木易杨——”
“换我说了,姑娘,我姓简,简单的简,不是我自夸,咱们简家在苏州——不,在江苏可算是第一钱庄。”第二名公子哥儿迫不及待的插嘴,不让他的死党专美于前,他那两颗大爆牙,让海棠噗哧的娇笑出声,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博得美人笑。“古人云:‘回眸一笑百媚生’,真是一点都没错,大美了!”我笑你的大头鬼,待会儿让你哭不出来。
“小女子只是平凡之姿,公子谬赞了。”她半垂眼睑,努力的做出不胜娇羞的模样。
“该换我了吧!”第三名公子哥儿不堪被冷落,排开两人,上前道:“姑娘别信他们,论有钱有势,谁也比不上我王守财,我爹专交朝廷权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姑娘,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疼你的。”
“喂!王兄,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家会比不上你家吗?”爆牙公子老羞成怒的质问他,“你爹都要惧怕我爹三分,不信你回去问问看。”
“胡说,是你爹怕我爹,上个月还送礼到我家,拜托我爹介绍几位大人给他认识,少给我装不知道。”他马上反唇相稽,输人不输阵,要比大家一起比,尤其在美人面前,可丢不起这具脸。
“你才胡说八道王守财,去年是谁来向我爹借一万两的?我可有借据做证,不信我回去拿给你看。”爆牙公子不服输,开始互揭疮疤。
原先带头的杨公子倒是比较聪明,人家鹉蚌相争,他渔翁得利,准备来个坐享其成,管他什么苏州三少谁得到美人,谁就是胜利者。
“姑娘,让你见笑了,这两个人姑娘怎么会看上眼呢?不如跟我回去,包你吃穿不尽,奴婢成群,你觉得如何?”他厚颜无耻的欺近,瞧着她那白润的肌肤,恨不能咬上一口。
埃棠稍稍避开他喷下的鼻息,忍住一阵恶心的感,她向来爱干净,身上绝不愿意沾染上讨厌的味道,尤其是厌恶的男人气味。
“公子的盛情,小女子心领了,小女了不忍心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还是算了吧!”她婉惜的叹道。
“什么友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姑娘就不必顾虑了。”为了面前这大美人,就算和朋友闹翻了也甘愿。
“杨志中,你说什么?!懊哇!原来你是这种人,算我看错你了,这美人我要了!”王守财认清了好友的真面目,想抢人,他也不会输的。
“哼!你慢慢等,美人我要定了,轮不到你的份。”爆牙公子嘲笑其他同伙道。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我杨某人要的东西谁敢跟我抢?她是我的。”
“你放屁,她是我的。”这下连粗话也笼了。
“我的,她是我的。”
三人开始争夺共有一个根狗骨头,闹到不可开交。
埃棠自顾喝着茶,观赏着你争我夺的戏码,象个旁观者,而不是肇事者;甚至看到精彩处,还鼓掌叫好。
“大好看了,再吵了一点,还不够刺激,简公子,那两人看不起你呢!怎么你无动于衷?骂回去啊!杨公子,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个笨蛋也奈何不了,太没用了吧?王公子,还是你最行,背后有大官撑腰,可别丢脸喔!”
她边喝茶,边煽着火,善尽她狗骨头的职责,抢得不够热烈,显示不出她的价值,反正只是动动嘴,何乐而不为。
谁说美人不是祸水,尤其像她这种兼具美貌与聪明的女人,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吗?看看那三人互咬着对方不放,恨不得反对方咬死的情形,这就是惹上她的下场,只能怨他们自己罗!
“三位慢慢聊,不用急,我没空陪你们了。”海棠看久了,也感到无趣,四周围观的也看得不亦乐乎,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该走人了。
三位撕破脸的苏州三少这才警觉的住了口,总算恢复了神智,再看看其他人闷头大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被一个女人耍了。
“不准走,你敢耍咱们?”这下可好,三人很快的连成一气,堵住她的去路。
埃棠无视于挡在前头的三个门神,嫣然一笑,娇艳动人。
“脚长在我身上,你说不准走,我就得乖乖听话吗?说我耍你们,要不是你们心甘情愿被耍,我又怎么耍得动你们呢?公子的话有语病呢!”
“臭娘们,没人敢耍咱们三兄弟,今天你休想走出这间客栈一步。”爆牙公子说得口沫横飞,暴跳如雷。
她挑高一双柳叶眉,佯不解,“变得可真快,才一转眼,你们又称兄道弟起来,忘了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不要中了她的挑拨离间计,先把她抓起来,带走再说。”
“嘿,嘿,大美人,乖乖的跟咱们走吧!不然有你苦头吃了,这一身细皮女敕肉要是受了伤,少爷我可会心疼的不得了。”
一旦色欲熏心,就准备用强硬的手段通她就范。
数只魔掌同时探向她,海堂嗔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袖向他们扫去,“啪!啪!啪!”不多也不,刚刚好三声,一人一个耳刮子,打得他们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好,姑娘打得好。”
“这三人该打,再来一个。”有人大叫安可。
看来,这三人在地方上的恶名远播,早引起共愤,自已不过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埃棠拍拍衣袖,像怕沾上秽气般,嫌恶的蹩着眉尖。
“这一巴掌算是小上的惩罚,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姑娘不喜欢见血,不然可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们。”这种包胆包天的小人,没在他们脸上划几道留做纪念,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你这臭娘们,居然敢出手打人,咱们也不用对她客气了。”有钱加有势的王守财吞不下这口怨气,吆喝道:“各位,只要能帮咱们抓到她,本少爷赏五十两银子。”
“咱人两人也各赏五十两,总共一百五十两。”其他两人忙跟进,就不信有钱不能使鬼推磨,何况一百五十两,寻常人家可以过一年好日子了。
只听现场一阵桌椅撞声,好几名大汉逞匹夫之勇,冲着银子要试试看,就不信奈何不了一名弱女子。
这大骚动引起店家关心,掌柜的忙来劝阻。
“杨少爷,王少爷,简少爷,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咱们做小本生意的禁不起各位一闹,三位行行好,千万不要闹事。”
“闪开,有任何损失,本少爷有的是银子赔,怕什么?大家还不。快上,一百五十两不想要了吗?”王守财推一掌柜一把,手两个鼻孔瞪人。
“还不给本少爷上,第一个抓到的另有奖赏。”一不做二不休,面子可得讨回来才行。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海棠莲花玉指仔细一数,一、二。三、……六、七、八,喝!整整八名大汉一拥而上,不是她怕不过,要她浪费力气跟他们对打,弄得香汗淋漓,坏了她完美的形象,多不划算,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犯不着跟小人一般见识,累死自己。
“慢!”她娇叱道。
所有人在她的指示下止住不动,若不为了面子,谁能狠心对一位美人出手,要是她自动投降是在好不过了。
“美人,怕了吗?没关系,你只要答应本少爷走,我绝不会为难你的。”自尊总算扳回来,苏州三少异口同声的道。
她无限柔弱的拍着胸口,嗔怨道:“人家好怕喔!你们几个大男人就会欺负我这弱女子,羞也不羞!起码得等人家准备好嘛!”
那副醉人的娇态,看傻了在场的人,只听见好几个喉头的吞咽着,眼珠子既也舍不得眨一下。
“准备什么,美人?”有人呆呆的问道。
“准备——”海棠轻撩起裙摆,吐出结尾。“跑哇!一群笨蛋。”
卑声刚落,她反身奔向窗口,裙摆掀起层层波浪,像一尾美人鱼,急于投向大海的怀抱。
跨过窗权,朝下喊道:“下面的人快让开,压死恕不偿命——”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身后将近十个人黑压压的欺过来,害她顾不得楼下有没有人,纵身跃下。
照理说,她的轻功从二楼跳下还绰绰有余,偏偏底下正好有人经过。
“那是谁?。快闪开……啊!”她尖细的大叫,完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她已经提出警告了,闪避不及也怨不了她。“哎”海棠申吟了一声,半睁眼,不敢想像目前是什么情况。
慢着!她敏锐的察觉腰扣上着一只巨掌,断定是……男人的手,她倒抽口气,凤眼上扬,瞅上敢吃她豆腐的男人。
老天!迎面的是一双足以媲美女人的漂亮的眸子,漾着兴味的注视她,探幽不见底的眼珠让她芳心一悸,再打量他整张俊逸非凡的脸孔,即使潘安再世也该自叹弗如,剑眉飞鬓,鼻梁挺直,傅唇起优美的弧形,束发,特别在两侧留下长长的鬓发,显得格外不羁。
他抬头望一眼二楼的窗口,又低下头瞧她,眨眨眼睛问道:“姑娘是在表演跳楼吗?在下是不是妨碍了姑娘的表演?”
埃棠清醒过来,红晕着双颊,暗骂自己看个男人也会看呆了。
“本姑娘跳楼干你什么事?,快放我下去,听见没有?放开我——”一串小拳头捶在他脸上,挣扎着要下来。
而那无辜者只好照作,他只是尽救人的本份,怎么知道人家会那么凶的回报他,好人难为啊!
“本姑娘没空理你,以后再找你算帐。”误她逃跑的时间最可恨了
而客栈内的一伙人追上大街,带头的苏州三少全青着脸,身后尾随着领赏银的人,浩浩荡荡的追了过来。
埃赏一见苗头不对,这些男人就不懂得什么叫放弃吗?
“都是你害的,我不管,你负责给我搞定他们。”她抓紧垫背的人,争取逃亡的时间。
“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他们又是谁?”丈二金刚模不着脑袋的“玉笛公子”西门展云怎样也料不到会遇上这么奇怪的姑娘,好心的救了差点摔死的她,现下又被卷人一场纷争中,不过,要帮忙总得弄清楚状况才行。
她白他一眼,咳道:“这还用问吗?光瞧他们那么多人围攻我一名弱女子,当然是想欺负我,这也要我来说吗?废话少说,人家杀过来了,快摆开架式应战啊!”
苏州三少嫉妒地望着他们,美人和冒出来的男人如一对壁人,男的俊挺,女的娇美,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小子,本少爷劝你别多管闲事,把你身旁的大美人交出来,就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王守财有限不识泰山,没能认出眼前这美男子的身份。
埃棠往前一步,挑衅道:“不然怎样?哼!他是我家官人,当然会保护我到底,才不怕你的威胁,相公,人家说的对不对?”她一声“相公”叫得令人双脚酥软,眸子还对他猛眨,频频暗示着别拆她的台。
“相公?!”众人惊喊。
“相公?我?”西门展云挑起轩眉,怀疑的望向他的“娘子”。
这名女子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古人云柳眉挑脸不胜春,薄媚足精神”,比喻在她身上真是贴切,她媚而不妖,不是刻意而是浑然天成,丝毫不矫揉造作,虽然身着寻常的青衫裙,但腰间束上一条帛带,下裾飘飞,面窈窕,一头青丝缚成桃心髻簪,已难有几名女子比得上。
耙情他是在嫌她?要不是事态紧急,她干嘛委屈自己,还不见他两下子武功,否则等下辈子吧!
“当然是你了,相公,你的爱妻受人欺侮,难不成你还忍得下这口气吗?还不帮人家。”她跺着脚,不满的嗔怪。
这样子就没人不信她的话了,试问哪个姑娘家敢随便叫人相公?若不是真的,岂不毁了自己的名节。
西门展云有两秒的失神,即使他阅过美女无数,连场州名妓沈芊芊都是他的红粉知已,却也不像她这样作风大胆,而又出奇的迷人,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彻不禁被吹皱了。
“是,娘子说的是。”他拱手问道:“请问我家娘子是否得罪了各位?若是的话,在下跟各位陪个不是,请勿为难我家娘子。”他说的彬彬有礼,谈吐优雅,正好给那三名之徒一个台阶下,毕竟人家已经是罗敷有夫,顿时三人胃口大减,也没了性趣。
埃棠乐得做壁上观,这个垫背的还真有两下子,三两下就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女人要懂得凡事不要强出头,善用有用的人力资源,省去一些麻烦上身才是最要紧的,这道理全在娘身上得到过见证,可不是瞎蒙来的。
苏州三少你看我,我看你,算他们还有点脑子,大街上调戏有夫之女可不是件光彩的事,传扬出去可难听了,况且人家给了他们台阶下,笨蛋才不懂得利用。
“算了,要不是念在你们初来乍到,不懂得规矩,不然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们。”王守财扬着俩个鼻孔趾气扬的说。
“没错,咱们苏州三少可没那么好惹的,下次眼睛睁亮点。”其他两人也帮腔道,丧失一亲芳泽的机会虽然可惜,但美人又不只她一个,还是先保住面子再说吧!
西门展云的颜悦色的说:“我谢三位公子给在下一个薄面,在下保证绝不会再犯了。”他往前一站,挡住埃棠不服的举动。
“没事了,咱们走吧!”苏州三少见面子保住,不再久留,便率众离开。
埃棠两手叉着小蛮腰,跺着小脚道:“下次再让本姑娘撞见,就让你们好看,别以为女人好欺负,哼!”
“娘子别生气了,人家都走远,听不见了。”他对眼前这辣椒美人感到有趣,一时间竟还舍不得下戏。
所谓美人他是见多了,像沈芊芊的媚更是一绝,另外就是他的义妹,“丁香园”的花魁相思姑娘,她出污泥而不染,犹如莲花般的雅致清而让人怜惜,而眼前这一位则是拥有颠倒众生的空颜,个性却又带点辛辣味,会让人上了瘾。
听到他一声“娘子”,海棠绯红着脸啐道:“谁是你的娘子啊?别随便乱喊叫的,戏已经演完了,你该下台一鞠躬了,本姑娘还有事要办,没空跟你闲扯谈,告辞了,公子。”
她柳腰轻摆,婀娜多姿的朝另一头走去,没走两步远,赫然响起一声叱喝,夹着木窗震裂声大作。
“西门展云,往哪里走!”两条人影从客栈内射出,一时刀光剑影网向他。
街上的惊叫声不停,霎时只剩下四个人。
西门展云文风不动,只是抽出腰际的玉笛,轻挑剑眉,锵锵两声,格去两把利刃的杀气,衣衫微摆,然后又飘下原位。
“你们不是那卖唱的父女吗?”海棠难掩脸上的诧异,敢情这对父女是假冒的不成。她识相的退到一边,人家八成是来寻仇的,自己还是闪远点,免得遭池鱼之殃。
丙然那父女一扫在客线内那使人同情的模样,中年汉子冷笑道:“呵……咱们在这恭候多时,终于还是让咱们等到‘玉二笛公子’大驾光临。”
扮演他女儿的姑娘撕下脸上的伪装,竟是名约三十多岁的美妇,一双眼珠子在他身上一转,满含着意道:“师兄,咱们说好的,藏宝阁归你,这人可归我。今1日见,才知道江湖传言不假,‘玉笛公子’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杀了未免可惜,只要你愿从我,咱们师兄妹就烧你一命。”
不待西门展云开口,海某已听不下去,好歹人家刚帮过他,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而这老女竟在她面前吃她“相公”的豆腐,这口气她怎么忍得下?
“笑话,凭你也动得了我相公,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起码也比我家相公老个二十岁,我家相公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看上你这老女人,回去照照镜子再说吧!”海棠小鸟依人般的偎在他身边,挑明的讽刺她。
“你……你说什么?!江湖上谁不知道西门展云至今尚未成亲,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敢自称为他的妻子,我撕了你的嘴。”她虽已过三十,但风韵犹存,没几个男人逃得过她的手心,她就不信西门展云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能躲得过诱惑。
中年汉子拦下她,“师妹,藏宝图要紧,咱们在这窝那么多天就是为了宝藏,你可别坏了大事。”他投给她警告的眼光,要是她再乱来,为了完成任务他可会翻脸不认人。
“好,师兄,那你对付西门展云,这野女人由我来应付,我要毁了她那张脸蛋不可。”嫉妒的瞪着海棠那无懈可击的美貌,愈看愈气。
埃棠反唇相稽,“你是在说你自己吧!觊觎人家的相公才是野女人,我真替你感到丢脸,没人要的女人真可怜。”她说的好像人家真是她相公似的。
“娘子,你就少说两句,到一边坐着休息,这让为夫的来解决吧!”西门展云无奈的说道,但瞧她吃醋的俏模样,心中竟不觉得一甜。
她埋怨的白他一眼,“怎么?你嫌我多管闲事吗?还是你也年看上人家了,好哇!那你去呀!本姑娘才懒得管你们这对奸夫婬妇,去呀!去呀!”她气不过的捶着他,真是好心被“雷亲”了。
唉!什么奸夫婬妇?什么跟什么?
“好……是我错了,我不对,娘子别生气。”他赶紧熄灭她莫名的炉火,真是奇又怪,两人不过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她这飞醋是从哪里生起的?委实令人不解。
“谁是你的娘子,哼!咱们可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个过路的,你们要打就快打。”她往石阶上一坐,取出手巾试着香汗,活像个没事人。
美妇瞠大美眸,“不管你是谁,今天不毁了你的脸,我就改姓西门。”
澳姓西门?!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
埃堂嗤鼻哼道:“哟!你倒真会想,西门是我要的姓,可没你的份,本姑娘也不屑跟你共事一夫。”
啥?西门展云怪异的瞅着她,她话中的意思真是他想的那样吗?
情况似乎失控了。
“慢着,在下——”
“别什么在上在下了,有话待会儿再说。”海棠将手巾塞人怀中,轻移莲步来到他身边,“有什么本事应当使出来,别光只会用嘴巴说说而已,相公,好好应战,我在旁边帮你助阵。”说穿了,她只想在一旁摇旗呐喊罢了。
“师妹,上!”中年汉子喝道。“等擒住你,不怕不交出藏宝图。”
“在下真的没有藏宝图,更不想与两位为敌。”看来,这种情形会愈来愈多,非想个法子解决不可.否则永无宁日。
美妇娇叱,“废话少说,看你是要命还是要藏宝图,随你挑。”
“哈!咱们要命也要藏宝图,你能怎样?你们还是模模鼻了回去吧!别再出来丢人现眼,贻笑大方了。”海棠口齿伶俐的讥笑她,要不是有十足把握这两位绝不是她“相公”的对手,她早就先落跑了。
“我先杀了你。”美妇一剑刺来,专攻致命处。
埃棠连忙闪躲,嚷道:“喂!人家杀过来了,还站得这么好看干嘛?”她都急跳脚了,这人还老神在在的,可别是她看走眼了,这人不是“大侠”而是“大虾”啊!
“快出招,哇!左边——小心右边———”
他边对付眼前的师兄妹,边不慌不忙的道:“娘子,你这样是在混淆视听,不是在帮我,你静静的看就够了。”
她瞪眼噘唇道:“我是在帮你耶!我作别人,本姑娘可没那么多闲工作,你还敢嫌?算我鸡婆好了。”
大街上人人走避,一时石破天惊,尘土齐飞。
西门展云力抗双刀,他向来只用一支玉笛对敌,面对如此强悍的兵器仍一派闲适,只听得锵锵作响,兵刃交锋,对方卯足全力,势在必得。
等十招一过,双方仍分不出胜负。
中年汉子见情势不利于自己,西门展云根本只使了五成功力对付他们,再战下去也不会赢,他朝师妹使了个眼色,美妇一接收到,螓首一点。
美妇刀锋一转,直攻向一边纳凉的海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喝!”她飞身纵去,眼看就要手到擒来。
“啊!”海棠从未有对敌的经验,一下吓呆了。
西门展云心脏一缩,眼中寒气一闪,也顾不得向来不伤人的作风。
他手掌一翻,看似绵软无力的掌力往他胸前一击,当场令中年汉子口吐鲜血,若他能以退化解掌风便不至于伤得太重,可惜过于好强,硬生生吃一下掌,顿时五脏六腑作移了位。
西门展云足尖朝他刀上一踢,笔直打掉美妇手上的刀。
“锵!”刀应声掉下地,美妇难以置信短短数秒间,他能一下子完成所有的动作,江湖传闻他是平凡老人的得意门生,尽得他的真传,看来传言不假。
“你……”兵器既丢,胜负已分。美妇扭曲着的美丽的五官。
“西门展云,咱们师兄妹今天败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会有人替咱们报仇的。”中年汉子运气护住心脉道。
“你们走吧!在下不会为难你们的。”西门展云收起王笛,于一摊,示意他们自由离开。
中年汉子勉强撑着身体,灰白的脸道:“这笔帐咱们师兄妹记下了,但是一天没得到藏宝图,咱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师妹,咱们走!”在美妇的挽扶下,两人缓缓的走了。
“你心地真好,又放人家走啦!等下次死在人家手里,看你后不后悔。”海棠看得很不爽的说。
“得饶处且饶人,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有益而无一害。”他手捻鬓发,脸上仍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哦?那得看人家当不当你是朋友,我爹说江湖险恶,凡中都谨慎而行,否则等惹上杀身之祸就来不及了,我看你也是涉世未深,才那么容易相信人,幸好你武功不苟,不然会吃更大的亏,搞不好连命也没了。”
西门展云门笑,抱拳道:“姑娘教训的是,在下以后会多加注意,绝对小心行事,多谢姑娘关心。”
她清清喉头,火速降下颊上沁红的温度。
“既然没事了,海棠告辞了。”她娇躯微摆,就此分道扬镖。
叫住我呀!快叫住我呀!她在心底嚷道。
西门展云想开口唤住她,随即一想,两人素昧平生,未免太过唐突,叫住她做什么?难不成自己对她动了心?
怎么可能呢?他流浪江湖多年,曾几何时真正对一名女子动过心?她不过是特殊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