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端平伸伸懒腰,捶捶脖子。看了两个小时的幻灯片,看得他的脖子都僵硬了。
为了完成这次“西于湖畔”的设计图,大家都卯足了劲,搜集不少资料,看了诸多名园的幻灯片以做参考。自从宋元以后,由于受了文人化写意山水的影响,第宅园林之形意渐渐增加了诗情画境和水墨画意、提高了园林之可观性,可说是百家斗妍,千家争辉。
特别是掘池堆山创造高低起伏的效果和层次感,中国人向来欣赏瘦漏皱透、奇异之怪石,造园之时,从安徽的鳞璧山上或苏州太湖水底取来经千万年湖水涛蚀之古怪巧石,摆在园中,饱览足够。
连他们这些现代人都恨不得也能拥有那样的居处,也难怪唐朝诗画大家王维因为欣赏宋之问的“蓝田别墅”,而收购并更筑,改名为“辋川别业”;诗人白居易在杭州为官三年,因念恋西湖风光,而在洛阳建造了“白莲庄”,全都是因为向往中国园林之美。
夏端平打了个呵欠。开了一整天的会议,此刻是“头昏昏、脑钝钝”,肚子又在闹空城计,脑袋也跟着罢工了。
等会议结束,他瘫在椅子上,饿得两脚发软,反观桐俊彻还精神奕奕,真让人敬佩。
“看你精神那么好,我真怀疑是不是我老了。”等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他唉声叹气地说,“唉!我们跟其他人真的是有代沟,开了一整天的会,坐得痛死了,却没半点结果。”
桐俊彻也同意:“中国人难免会迷信一点,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比较讲究风水之说,而我们则较偏重于实用及方便性,我看这事有得争辩了。”
“我想也是,一般人都会要求阳宅宝穴善地,最好要‘四面神砂,环山抱水’山中还要有山,水中还要多水,山要青润,水要秀美,山形需青龙并虎势,高峻挺拔,曲折多变,欲迎还向我;水需蛇绕又藏口,眷恋既回环,交错且织结;如此山水说是才能藏风,才能纳气,可起烟岚,可成气象,居住其间之人可得宝穴地气。可是,如果太拘泥那些,必定也阻碍了设计的空间,反倒有害。”夏端平铿锵有力地表达心声,急于获得同伴的认可。
“嗯,我一直住在国外,对这种风水之说并不懂,但我认为不必太在意风水,只要山水景观秀丽,一样能让人住得心旷神怡。而一些更实质的东西,像水土的保持和地基的稳固才是最重要的,别像前一阵子台风所造成的灾害,害死了那么多人不说,大家辛苦一辈子存的钱买下房子,却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作为一位好的建筑师,也要为将来的屋主考虑才行。”
夏端平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这样,可是,要说服其他人并不容易。唉!肚子饿死了,我们快找地方祭祭五脏庙吧!饿着肚子可想不出好办法来的。”
“今晚这餐我请。”桐俊彻爽快地说,迅速地将设计草图卷好,收进画筒内。
“有人要请客当然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夏端平侧头瞧见他皮箱里放了——本唐诗宋词,戏谑地说,“你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学起古人吟诗作对?”
桐俊彻背起画筒往外走:“只是一种直觉,好像借由这本书就能让我想起忘掉的事情,究竟七年前我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我一定要把它全部想起来。”
“你怎么会忽然这么坚持?”夏端平纳闷地问。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他冷不防地说。
夏端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拜托,你别吓死人好不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还好我没心脏病。”
桐俊彻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真的假的?Andy,你才来几天就爱上一个女孩子,未免太神速了吧!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仙女,竟能蒙你看上?”他还是没正经地问。
“John,你到底要不要听下去?”桐俊彻气恼地吼。
“OK,我听,我当然要听,她是谁?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她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我只见过她两次——”
桐俊彻的话被夏端平的笑声打断:“哈——你——你是说你——在暗恋人——人家?我的妈咪,你也会有暗恋女孩子的一天,哈——”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直不起腰来。
桐俊彻涨红着脸孔,窘迫地吼:“有什么好笑的?!John,立刻给我闭嘴,不然我就跟你绝交。”
夏端平连忙捂住大嘴,脸颊因憋笑而发红,猛朝他点头,但最后还是憋不住,笑得前俯后仰,气得桐俊彻马上掉头走人。“AndY——我不——笑——我真的——不笑了,sorry。”他赶紧追上去道歉。
“算了,我这就叫交友不慎。”他佯装生气地说。
“别气了,我是太惊讶了嘛!通常都是女人来缠着你,现在居然换你去暗恋人家,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那为了表示歉意,这顿就让你请,先谢了。”
“喂,太狡猾了吧!”
两人因为都嗜吃辣,所以特地找了间川味小陛,准备好好震撼一下肠胃。
“快说,别卖关子了。”席间,夏端平催促道。
桐俊彻这才把两次的偶遇告诉他,也包括了她的长相,夏端平闻言后,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方雅娴?!”T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竟然会那么巧让他遇到,莫非真是姻缘天在定?这下不必他介绍了。
“你认识她?”桐俊彻倾身向前,紧盯着夏端平。
“还记得你刚到的第二天,我本来和你约好,要介绍朋友给你队识吗?结果你没来,那位方小姐正好是我朋友的同事,那天陪她一起来,我才有机会和她认识,她是叫方雅娴没错,我还记得见了她以后,还想要撮合你和她,没想到——”
桐俊彻顿足叫道:“要是我那天不失约,也许早和她认识了。”
“现在认识也不晚,明天我帮你约她出来,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会不会太过唐突?”桐俊彻想留给她好印象。
“我打通电话叫若葳约她一起出来就行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拍胸脯保证,“不过,将来给我这媒人的红包可得包大一点。”
“八字都还没一撇,哪来的红包?我只担心她会不会已经有男朋友了。”
夏端平不以为然:“有又怎么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平竞争呀!有我这媒人在旁边帮你,包准你能抱得美人归。”
方雅娴穿过走道,却觉得不太对劲,一些同事看她的眼光十分怪异,尤其是男同事,那几近无礼和有色的目光,让她背脊发寒。
她正想走回会计部门,采购部的一名男职员把她拦下,用不尊重的口吻说道:“方雅娴,今晚我们要去ktv,你也一起去好了,不要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不用再装了。”
方雅娴的心一凛,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谢谢你的邀请,我不会唱歌,”
“你少装了好不好?襄理都说其实你是个闷骚型的女人,却装得像纯情玉女,何必呢?大家都是同事,玩—玩有什么关系。”他故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嗳昧的语气低级到极点。
她后退两步,直瞪着这平常甚为尊重她的同事。为什么转眼间会有那么大的转变?他提到襄理,莫非——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要忙。”她飞快地闪开。
她怀过孕的事除了徐若葳外,就只有陆尧光知道,自从那晚以后,她便避着他,怕再见到他的面,没想到他却将这事说出去,实在是太恶劣了,她难受得连胃都在翻搅。
她回到座位刚坐下,旁边的女同事便冷讽地说:“方雅娴,你的身材是怎么保养的,教教我如何?能够生了孩子腰还这么细,是不是去‘最佳女主角’请人瘦身的?啧——真是看不出来。”
她们这些平常就嫉妒死她的女人,总算逮住柄会可以报复,又岂会错过呢?未婚怀孕虽然不是罪大恶极,但在本地仍会遭人非议,尤其是像方雅娴这样古典婉约、太有异性缘的女孩子,是所有女人唾弃的目标,而本来将她视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男人,一得知她竟和男人胡搞过,当然就不客气地一拥而上。和她玩玩,又不必负责任,有什么不好?
方雅娴握住笔的手在发抖,玉容霎时血色尽退,颤声说:“我不知道是谁造的谣言,我真的没有孩子。”谣言传播得太骇人了,居然说她有了孩子,这也是从陆尧光口中传出来的吗?他居然是那样卑劣的男人。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未婚怀孕的女人居然还想嫁给襄理,你当襄理是笨蛋吗?叫他养你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他在外面会被别人笑死的,你有没有良心呀!”那女职员尽情地数落她的不是,愈说愈溜,愈骂愈顺口。
她猛吸着鼻子,泪珠还是一滴一滴地落在纸上纸上的字淡淡地晕开。她告诉自己:方雅娴,振作—点,这点小小的中伤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说要坚强地活着吗?如果这一点打击就承受不住,往后的岁月怎么过下去?
方雅娴抓起面纸,不动声色地拭去泪痕,深吸口气,凄楚地含笑望向同事。
“我想谣言止于智者,对于那些不真实、刻意要中伤我的谣言,我根本不必去理会,如果你宁愿相信,那我也没办法,随便你要怎么想都行。”
那女同事脸色不自然地狡辩:“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为什么有那种传言?其实跟男人同居过又怎么样?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只是人家襄理对你一往情深,不要愚弄了人家的感情才好。”说完,就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是吗?陆尧光想要的是一位没有瑕疵的洋女圭女圭,当他知道她不是时,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变,他是个事事讲求完美过了头的人,万一出了问题,即使是他的妻子,想必他也会毫不在意地踹开或毁掉。
那么他会怎么对付她呢?想起那一晚的强吻,虽然没有成功,却也吓掉她的三魂七魄。
“嘟——”
“我是方雅娴。”
“是我。”竟然是陆尧光,听他的语气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似的。
方雅娴呼吸一窒:“襄理,有事吗?”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在楼下大厅等你。”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她非答应不可。
“襄理,我——”
“就这么办,我等你。”说完,“咔”的一声传来,电话已经挂掉了。
方雅娴感到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行!她不能跟他出去,万一他心怀不轨,自己能对抗他吗?这么一想,她连忙按下徐若崴的分机号码。
“若葳,是我,下班时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她的声音夹带着恐惧。
徐若葳在另一头也降低声调:“我才刚出差回来,怎么会听到公司里传出对你不利的谣言?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下班后我再跟你说,若葳,一定要等我!”她几乎要用哀求的口吻了。
那头传来徐若葳爽快又阿莎力的保证:“安啦!有我在,谁敢对你怎么样?我给你靠,不要怕,下班我就过去找你,你在位子上等我。”
“好,下班见。”方雅娴不安地挂上电话。
陆尧光究竟是怎样的人?当他得知一切;所作出的却不是她预想中的反应,是她太天真丁吗?他会变成一头披着人皮的狼吗?
时间过得出奇的慢,她坐立难安地挪动臀部,心跳也在加速中,工作更是错误百出,她索性到茶水间泡杯咖啡定定心神。
当咖啡香飘出,总算稍稍平复她的情绪。在回程途中,迎面却看见陆尧光和另一部门的主管朝她这边走来。
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陆尧光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让她毛骨悚然,茶杯险些没拿稳。那笑容像在提醒她,她逃不开他的!
方雅娴故作镇定地向两人点下头,双腿沉重地越过他们。
“方小姐。”
她陡然煞住脚,僵笑地回头问:“襄理,你叫我?”
陆尧光眼中绽出关切的光芒,问:“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要不要去看医生?我会拜托你的主管准你两个小时的假。”
“不一不用了;谢谢襄理,我没事。”她礼貌地回绝,仓皇地奔回座位上,当她坐下时,胸口喘得像刚赛跑过一样。
他到底想怎么样?是因为她拒绝他的追求,还是因为她有过别人而因爱生恨?可是,他们之间根本还不到那种程度啊!
他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恐惧,在嘲笑着她的无助。方雅娴不禁交握双手。如今只有求助于徐若葳了。
五点下班钟响,职员们一个个打了卡离开公司。
方雅娴仍坐在位子上,等候徐若葳来找她,突然,一道阴影来到她桌前,还以为是徐若葳来了,等她抬头看清对方,笑容立即隐去。
“你——”
陆尧光摆出殷勤的脸孔,刻意让还没走的同事们看见:“雅娴,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今天你想上哪里吃饭?”
他早猜到她会想逃,所以故意不在楼下等而直接来找她。
“对不起,襄理,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了。”她慌张地寻了个借口推托。
陆尧光竟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吓得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真的有些发烧,不如我送你回去,顺便载你去看医生,乖,你的皮包给我拿,要听话。”他强硬的目光牢牢地定住她,不容她否决。
方雅娴内心焦急欲焚,吞咽下一口口水,轻摇着头说:“不——真的不用了,若葳会陪我——回去,谢谢襄理。”她的身子频频往后仰,躲避着他进逼过来的脸孔。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嘴角挂着笑,压低声音,阴侧恻地说:“你敢说不,我会让你在公司待不下去,怎么?现在才来装淑女,太迟了吧!最好乖乖听我的话,日子会比较好过!不然——”他拖长话尾,让威胁的语意在她心底沉淀。
她瞠大的服瞳显现出他变态的俊脸,那抹笑意像是随时可以毁天灭地一般,她全身寒毛都竖起。
方雅娴凝聚着一腔的怒气,正待爆发出来。
“雅娴——呀!襄理,你还没走,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徐若葳适时地打岔,将紧张的气氛降温。
陆尧光换张笑脸:“我正在游说雅娴今晚跟我出去吃饭,你先走好了,我会送雅娴回去的。”
徐若葳很快地睇向方雅娴惨白受惊的脸,回他一笑:“恐怕雅娴不能跟襄理去吃饭了,她答应要陪我去看《捍卫战警》的第二集,再不去看就要下档了,抱歉了,襄理,扫了你的兴,改天我回请你一顿饭。雅娴,走吧,电影快上演了,会赶不及的。”顺手抓起她的皮包,搀扶起方雅娴,向他挥挥手,闪进一间电梯内。
陆尧光紧盯着两人的背影不放,直到她们进了电梯。
他向来绝佳的眼力居然会出错,这都该怪在那女人身上,他拥有的东西绝对要完美到极点,而她破坏了这一切,都是她害他的人生有了污点,这笔账绝对要算在那叫方雅娴的女人头上!
徐若崴送方雅娴回到住处,帮她泡了杯热茶:“喝下去,我看你都快昏倒了,明天我先帮你向公司请个两天假再说。”
方雅娴垂下头,径自喝着茶不语。
“喂,你吓傻了是不是?”徐若葳摇蔽下她的手臂。
“我只是在想襄理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他整个人变得好可怕。”她余悸犹存地低语。
“他那人变态嘛!我听采购部的人说,他是个凡事讲求完美无缺的人,如果事情做得不好,会被削得很惨。还有,他穿要穿名牌,吃要去有名的餐厅,反正所有吃的用的穿的都要最好的,本来我还以为他只是讲究格调而已,没想到——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幸好及早发现,那种人还是别太接近的好。”
“可是,我们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想逃避他并不容易,我真的不希望就此辞职不干。”
徐若崴沉吟了一下:“如果他不过分,不再找你麻烦,就当没这回事;要是他敢得寸近尺,哼哼,我们也不必对他太客气,到法院去告他性骚扰,看他还要不要做人,到时公司可不会继续聘用像他那种败类。”
“也只好如此,今天还好你在;否则,我都不晓得要向谁求助了。”方雅娴总算心情稳定下来,“晚上留下来吃饭,我弄几样菜请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徐若葳很有自知之明,厨房里的事她帮不上忙,只有在旁边看的分,“这几天我到南部出差,昨天晚上才回到家,就有人十万火急地找我,就是上次你也见过的夏端平,还记得吗?”
方雅娴边沏着茶,边回头说:“嗯,我记得他,他找你有急事?”“他才不是要找我,他是想找你。”她舒服地将脚缩在沙发上。
“找我?”
“没错,他要我下次约你出去。当时我还臭骂他一顿,还没结婚就犯七年之痒,居然想脚踏两条船,我最恨见异思迁的男人了,所以噼里啪啦骂得他大叫冤枉,后来才知道是他那位美国回来的朋友想认识你。”
方雅娴苦笑。她现在哪有心情认识异性?“若葳,我真的没有兴趣,襄理的事已经够让我头痛了,实在不想再自找麻烦了,请帮我跟夏先生道歉。”
“你放一百二十颗心,夏端平保证对方是正人君子,不会乱来的,他是因为捡到你一样东西,才从夏端平口中得知原来你是我的朋友,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吗?他捡到你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刘,里头你写的中国诗词很有兴趣,所以才要夏端平一定要安排让你们见面,你就当作是去拿回东西好了。”
“原来我的笔记本是被他捡去了,我还以为弄丢了。”方雅娴找了好几逃诩没找到,原来流落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徐若葳乘胜追击:“是呀!好歹人家也帮你捡到你最珍惜的笔记本,请人家吃顿饭总不为过吧,可不能让刘方认为我们本地的女孩子不懂礼貌。”
方雅娴睇睨着她,嗔怪地说:“说来说去都是你有理,算我说不过你好了,不过,先说好,我们只是纯粹吃顿饭而已,不会另外安排节目。”
她举起手发誓,一脸无辜样:“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故意牵红线,吃完饭拿丁东西,我们马上走人。”
方雅娴抿嘴一笑:“保护小泵可是你的责任,未来的大嫂,是不是?”
“好哇!你取笑我;”徐若葳半嗔半恼地跳下沙发要追打她,双眸含情带羞,“我跟你大哥——你少胡说八道,让他听见了,还以为我这女人脸皮太厚,不知羞耻呢!”
“啊——救命呀!那我大哥——说他星期六会上——来,又是为——了什么事?不要以为一我不知道——救命呀!”方雅娴被压在地上,又叫又笑的。
徐若崴蓦然住了手,难得害羞地问:“他——星期六真的要来?不是在骗我?”想到可以见到方明耀,心就怦怦跳得厉害。她这人平时作风大方,颇有大姐头的派头,但一遇到喜欢的男人,也不禁变成小绵羊。
方雅娴用手指刮着她的脸颊;“咦?你居然会脸红,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他——坐几点的车子到?那天我要穿什么衣服?”她紧张得语无伦次起来,“我得先去做个头发——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他有没有说来做什么?”
“当然有一半是为了你!我大哥虽然保守了点,不敢主动追你,心里却是很在意你。若葳,遇到我大哥那样的男人,也只好委屈你去倒追他了,不然他是不会采取行动的。不过,你别担心我大哥会讨厌你太主动。凭你的聪明慧黠,一定会做得不露痕迹,一举攻下他的心。何况还有我这妹妹帮他,你这大嫂我是认定了。”
她的肺腑之言说得徐若葳一面动容,一面又佩服她的旁观者清,而自己却深陷其中,什么都没有做,差点任由太好姻缘从指缝间流失。
“在工作上我向来是勇往直前,一遇到感情的事却是犹豫不决,错失了好多机会,但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就算跟你大哥将来没有结果,也好过从没用心去争取。”
方雅娴赞许地说:“你能想通就好,将来多生几个侄子给我抱,就算是对我的报答。”
顿时徐若葳脸似朝霞:“方雅娴,你讨打——”
“呀!别打了——生孩子是很正常的呀!难不成你怕我大哥不能生吗?”
“方雅娴——”
“铃——”
方雅娴翻了身,被电话铃声吵醒。
望—眼闹钟,半夜三点,会是谁打来的?她起身到客厅拿起听筒。
“喂?”
“嘟——”
奇怪,怎么挂断了?她揉着双眼又要回房去。
“铃——”
“喂,哪一位?”
“嘟——”又挂断了。
方雅娴僵在电话旁思忖:会是恶作剧吗?
“铃——”
“喂,你到底是谁?不要不说话。”才响一声,她便抓起电话开口问。
“嘟——”
这次方雅娴将话筒放在一旁,让电话不能再打进来。
爱意从脚底升起,在这夏夜里,竟使人不寒而栗。
“铃——”
桐俊彻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抹把脸看下时间,才清晨六点,会是谁打来的?他从被窝中爬起来。
“哈罗?”他习惯性地用美国式招呼。
“儿子,你在睡觉呀!吵醒你了,妈老是忘了那边的时间和这里不一样。”蒋丽涵做事向来不会考虑别人的立场,当她的儿子三十年怎会不了解?奇怪?他会忘了很多事,却偏偏对母亲的心态十分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妈,我记得昨天我打电话回家了。”他每天最不敢忘记的就是这件事。
“妈没忘,只是妈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昨晚又熬夜了是不是?可怜的孩子,在那里又没人照顾,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不如妈过去陪你好了。”
桐俊彻睡意顿消,精神全来了:“妈,我会照顾自己的,你还是留在美国陪爸爸好了,不要替我操心,我都三十岁了,难道还会饿死不成!你不要来了,会打扰我工作的。”要是让她来了,那他还有自由可言吗?
蒋丽涵委屈地嘟囔:“怎么了?嫌妈罗嗦是不是?妈还不是因为关心你?从小到大妈都跟在你身边,帮你打理一切,这难道也错了吗?你这没良心的儿子,竟然说我会打扰你工作!”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如果来了,我也没空陪你,你会觉得无聊的,你待在美国还有朋友可以打打麻将消遣时间,对不对?我住的地方又小,要你成天关在里头也会受不了的。”
“总而言之,你就是不希望我去。”
“妈——”
“算了,不去就不去,反正有人会过去陪你,我也落得轻松。儿子,人家大老远跑去看你,可别再给人家气受了,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
桐俊彻顿起不祥的预兆:“妈,你说谁要来?妈——不会是Lulu吧!MyGod,她来做什么?!”
“当然是想你了,妈跟她谈过了,孟璐那孩子真的很在乎你,她也说会为了你把脾气收敛点,你就不要再摆脸色给人家看了,你孟伯伯可是很器重你的,千万别让人家失望了。”
桐俊彻从没诅咒过谁,现在却是咒骂连连:“SHIT!SHIT!妈,她坐什么时候的飞机?”也许还来得及阻止她。
“她现在应该快出门了——”
“妈,我再打电话给你,拜!”
不待她说完,他已经切断电话,转而打向盂家。接电话的是女仆,他快速地用英文说要找孟小姐,等了一会儿,来接电话的却是孟士元:“孟伯伯,听我妈说Lulu要来找我,她出门了吗?”
“Andy呀!Lulu的车子刚走没五分钟,我这女儿就劳你多多关照了,她被我和她妈妈宠坏了,有做错事时,你别客气,要指正她的错误。”
桐俊彻简直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Lulu又不是他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去指正她?唉!这些一定又是妈搞出来的花样,她要逼他就范,让他反对不了这门亲事。
“孟伯伯,她要坐几点飞机,预定什么时候到?”
“Lulu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也不清楚她坐几点的飞机,算算时间,到时应该是晚上了,她会直接到你的住处去找你,你不用担心她会迷路。”
他抓着头发想大叫。他压根没想过她会迷路,今天好不容易要跟方雅娴见面,要是Lulu出来搅局,只怕对方会以为他是个公子了。
天呀,为什么妈要勉强他去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挂了电话,桐俊彻一个头两个大,头痛得快要裂开了,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不要娶Lalu,绝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