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望着眼前的景致,江紫璃嘴里背起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一段。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他们一行人如今便是搭乘一艘可乘载人与马的大船,顺河而下,两旁夹岸的高山峻岭,翠木青葱,山岚氤氲,尽收眼底。
“你一定会喜欢桃花谷的一切,我保证。”莫上尘立在江紫璃身后,附在她耳畔低声的说道,那男性的气息令人窒息。
江紫璃点点头,小心的移开一步,不想跟他太接近。
怎么会变得如此反常?他是莫上尘,那个脾气又臭又傲的小表耶,自己不应该会感到害羞或者心中小鹿乱撞才对呀!
“怎么了?”他没有忽略她脸上细微的表清。
她强笑道:“没什么,大概是晕船吧!”
“一会儿就到了,再忍耐一下。”他口气无比的温柔。
你不可以喜欢上他,江紫璃,你千万要记住,你不属于这里,而且迟早有一天必须回去,所以你绝对不能动心。她不断告诫自己。
唉!她认识那么多男孩子,从未对谁有过感觉,还以为是自己太冷静,不易陷入情网,没想到是因为对方不是命定中的情人,现在遇到了,一些该有的恋爱征兆都一一出现,什么脸红心跳,浑身不自在——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丙然没多久船就靠岸了,众人再次跨骑上马,沿着山路进入桃花谷。
在温暖的春天,桃花在枝头怒放,予人的感觉是喜悦的,是朝气蓬勃的,更是充满柔情蜜意,难怪诗人会写下这首‘千朵浓芳倚树斜,一枝枝缀乱红霞;冯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风是此花’的咏桃诗,除了桃红色外,有更多的绯红、纯白等色彩,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哇!懊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桃花,空气又清新,住在这里的人真幸福!”她由衷的赞叹眼前的美景。
与她共乘一骑的莫上尘,一手驾着缰绳,一手为她做指引。
“那是桃花溪,每天早上便会有许多妇人来此洗衣,那座桥便是‘穷林桥’,过了桥便算是进了桃花谷,谷里约住了将近上百户人家,大多是五十年前跟随前任谷主迁移来的,在此成家立业,如今已是三代同堂。”
“听说这里不喜欢有外人进来,你带我来没关系吧?”她可不想当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莫上尘掀唇一笑,“你不一样,当然另当别论了。”
“喔,有什么不一样?”她可好奇了。
他笑的神秘,“到时你自然会明白。”
江紫璃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没再问下去。
敖近的人家瞧着她的眼神是全然好奇,当马经过门前,一些年轻姑娘均大胆的仰慕着莫上尘的英姿丰采,眼光可露骨的很。
唐朝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不忸怩作态,心思全表露在脸上。
“真是不得了,看来你很受女人欢迎,还好她们以为我是男人,不然恐怕我会死得很难看。”她拍拍胸口说道。
“你真的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他的左臂刻意的圈住她的细腰,以彰显她的身分,脸庞也亲昵的偎近她的颊。
江紫璃瞥见她们的脸色有异,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暧昧,忙坐正身子。
“喂,你别陷害我,要是我被那群嫉妒的女人谋杀了,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拍开他黏在自己身上的手,她故作无事状。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没有人敢动你一下。”他的手又缠上她的腰。
老实说江紫璃并不排斥他的拥抱,这才是最糟糕的事。
“已经到了。”
江紫璃闻言抬起头,被一座古意盎然的宅第所吸引,宅子四周依旧种满桃树,府第幽深,门上的牌匾写着‘桃花庄’三个字。
莫上尘率先翻下马,这才扶她下来,“紫璃,来见见我义弟无痕。”
门口站着一个人,笑道:“大哥,你多年心愿总算如愿以偿了,真是恭喜之至。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雪无痕笑看江紫璃睁大的明眸。
“你不是那位——”她低呼。
“上回来不及自我介绍,在下雪无痕,见过江姑娘。”这次两人算是正式见面。
“你好,叫我紫璃就可以了,叫我姑娘我听了还真不习惯。”她摆摆手,不很在意这些俗套,古代人就是太讲究礼数。
雪无痕笑谑的瞟向义兄黑了一半的脸。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紫璃。”雪无痕没看过他吃醋的模样,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莫上尘占有似的揽着江紫璃的肩,谈话间已跨进门槛。
“有话进去再聊,无痕,我要你安排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他压下微微的醋意,面无表情的问道。
“都好了,既然你的‘涤尘院’还有空房,不如就让紫璃住在那里,也方便你照顾她,我想紫璃不会反对才是。”他可是很费心的为他们制造机会,这总可以平息义兄的妒火了吧!
江紫璃耸耸肩,很好说话地道:“有房间住随便哪里都可以,我是客随主便。”反正不收钱,她也就不要求太多了。
“那就好,大哥,这安排还满意吗?”他别有含意的问道。
莫上尘怪他多事的横他一眼!不过住在‘涤尘院’也好,反正他已认定地就是自己的妻子,不怕别人的闲言闲语。
“义父那边我会亲自去禀告,你别给我多嘴。”他是怕了这惟恐夭下不乱的义弟了。
雪无痕憋住一肚子的笑意,“是,大哥都交代了,小弟自然不敢不从命——不过,只怕有人嘴上不牢,先行泄密了。”
苞随他的视线过去,便见一位年纪尚轻的男子走向他们,大约二十岁上下,模样讨喜可爱,再过几年待成熟些,想必也是俊男一个。
“大哥、二哥。”他是石不争,三人中最小的。“想必这位就是江姑娘了,我是石不争。”他也看过墙上的画像,立即就认出她来。
“你好,我是江紫璃,你们都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不愧能博得桃花三公子的封号,三人的俊是各领风骚,皆有所长,难怪会让女人抢破了头只为一次看尽三名帅哥,还真是养眼。
雪无痕那桃花眼滴溜一转,笑问:“不争,你不是在‘豁然轩’里陪义父吗?是谁告诉你江姑娘要来的?”大哥找到江紫璃的消息没几人知道。
“是敏儿去跟义父说的,所以义父要我来请大哥过去,大哥,你怎么没事先问过义父,义父对这件事不太高兴。”他很老实的说道。
莫上尘一听到是梁敏儿自作主张,对她的行为更觉反感。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义父说我马上去见他。”他这次先斩后奏,义父会生气是预料中的事。
石不争离开后,江紫璃很会看人脸色,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如果不行的话没关系,你再让人送我出去就好。”她一向不愿强人所难。
他下颚缩紧,毅然决然的说道:“无妨,你别想太多,没事的。无痕,她就先交给你了!我这就去豁然轩见义父。”
无论要接受何种惩罚,他都要留住她。
“交给我吧!”雪无痕难得有正经的时候。
“我留下来真的没关系吗?听起来你们那位义父似乎不太好应付。”江紫璃担心的问。要掌管这么大的产业,必定是个不好惹的人。
雪无痕又换上轻浮的模样,“唉,岂只不好应付,他可是我遇过最老古板、最固执的老人,没办法,在这里他最大,谁敢不听他的话就等着被轰出谷去。”
“这么严重,那莫上尘这一去要不要紧?他这人脾气又拗,两人会不会一言不合说翻脸就翻脸了?”她可不想害他被赶出桃花谷。
“你好像很关心我大哥喔!”他笑得贼兮兮的。
江紫璃立时窘得想将头钻进沙堆里,嗔嚷:“谁——谁关心他了?我只是不想害他无家可归,那样我会有罪恶感的,你——别想歪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我跟他只是很单纯的朋友,没有加入任何色彩:开玩笑,我在他八岁时就认识他了。”
“你听过愈描愈黑这句话吗?”他好整以暇的瞄着她涨红的小脸。
她当场气结,“没听过,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雪无痕忙别开脸窃笑,“请跟我来吧,”
想来她也是有意,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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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然轩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纷披疏落竹影的画意,萧萧淅沥竹声的诗情,再搭配粉墙漏窗,雄秀中带着几许风雅。
“义父。”莫上尘不卑不亢的面对座上的老人。
石不争站在老人身侧,对他挤眉弄眼,像是要莫上尘说些好话哄哄老人家。
东方寻“嗯!”一声,像脑后也长了双眼,道:“不争,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对这三个义子的性子,他可是了如指掌,想在他背后搞鬼,想都别想。
“是,义父。”他临走前不忘向大哥扮了个鬼脸。
轩内的两人一阵静默,东方寻才吐口长气,问道:“你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想为自己所做的事辩解?”语气透着犀利,一双老眼湛湛,宛如可看穿人心。
“义父,孩儿无话可说,未经义父同意私带外人进谷的确触犯规矩,请义父责罚。”莫上尘没有迟疑,立刻‘砰!’一声跪下,可是心里却不后悔这么做。
“你只有这些话要说?不怕我赶你出谷?”东方寻不是看不出他脸上那抹坚决和不妥协,这孩子是三个义子中他最欣赏的,可也是最高傲、最固执己见的,少有事能让他低头。
“义父,孩儿当然怕,但不是怕吃苦,而是怕无法再报答义父的恩情,不能再承欢膝下。”他两眼直视东方寻,坦然直言的说道。
“既然如此,就不该违反谷规。”东方寻语气更为严厉。
“是,孩儿知错,所以甘愿领罚。”
东方寻怒眼大睁,喝道:“那女子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为她犯下谷规,被逐出桃花谷?”
“义父息怒,只因紫璃是孩儿的未婚妻,虽名分尚未定,或许名不正言不顺,但孩儿此生只要她,如今分别十六年再度相逢,孩儿因不想再错过她,末来得及请示过义父,恳请义父原谅。”莫上尘半垂下头,态度谦卑的道。
以他的傲气,居然能为一名女子低声下气,显见那女子对他的重要性,此刻东方寻有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不过表面上可得趁机控挫他的锐气。
“听说那女子整整大你十一岁?”三个义子中,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成亲,可是这媳妇儿年纪未免稍微老一点。
“孩儿的确是在十六年前遇到她,可是紫璃看起来不似三十五岁的女子,仍与当年的外表无异。”这是实话,他自己也想不通。
东方寻哼气,“怎么可能?哪有人过了十六年能够面貌不变——好了,起来吧,”
“谢义父。”他恭敬的站起身。
“明天义父要见她一面,等见过她后再决定你要不要受罚。”是什么样的女子改变了他,东方寻也想会一会她。
“是,义父。”
“对敏儿你有何打算?”东方寻还没到老眼昏花,看不出这点。
“孩儿从未有意于她,何来打算。”此话虽无情,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梁敏儿,莫上尘从未兴起过娶她的念头,也未在言语中鼓励过她,自然心安理得,不必心怀愧疚。
而她竟私自到义父跟前搬弄是非,便已超过了应有的本分。
“我明白了,现在私事谈完,也该来谈一谈正事了。”东方寻顿了一下,接着道:“最近两个月来有人频频与我们接触,似乎急于和我们合作船运生意,你也知道汉口向来具备有‘南援三洲、北集京都、上控陇板、下接江湖’的优越地理条件,再说船运业‘导财运货,贸迁有无’可是抢手的市场,倒是值得一试。”
他年岁虽大,仍有拓展事业的野心。
莫上尘却是愈听脸色愈阴沉,声音发紧,道:“义父口中所说的人指的是谁?”单凭湖北、船运两样就足够让他猜到对方是谁。
东方寻早料到他心底已猜到了八成,不疾不缓的道:“‘挹翠山庄’侯君羿。”他若有所思的审视义子无比强烈的反弹。
莫上尘全身猛然一僵,额上青筋跳跃,嘶声问道:“义父真要与他合作?”
血管中的血液因冲夭的怒火而逆流,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近崩溃边缘。
“你做不到公私分明?”东方寻是只老狐狸,当然不会直接要他听从。
这是一句相当聪明的问话,莫上尘握紧双拳,收了又放,放了又收,代表此刻的他内心正激昂交战着。
“我能,不过最后他将不会有任何利益可图,这是他找上桃花谷所该付的代价。”他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
“即使他是你嫡亲叔叔?”东方寻是谷中唯一知晓他心中恨的人。
“当他干下强占寡嫂,逼死我娘的恶行后,他对我而言只是仇人。义父,这事交给孩儿去办,绝不会让您失望。”他会让侯君羿倾家荡产,生不如死,这可比杀了他还令人快意。
东方寻同意了,商场上的竞争原本激烈,只要手段合法,又有何不可。
“那这件生意就交给你去办,我会让不争帮你,他也到了开始接触生意的年纪了,市场的扩张是有必要的,义父已经老了也不中用了,接下来就全靠你们兄弟三人去完成。”
“孩儿会尽力而为,请义父安心。”此时他神色已缓。
“别忘了明夭带那位姑娘来见我,你可以走了。”东方寻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孩儿告退。”莫上尘退出屋外,轻合上门。
他前脚一走,石不争后脚便进屋来。“义父。”
“那姑娘你见过了,觉得如何?”他轩起白眉问道。
“这个嘛,孩儿觉得她跟我曾见过的姑娘不太一样,长相虽然不能说很美,可是很有精神,身上穿着男装,说起话来很直率。”石不争努力的形容对江紫璃的感想。
“是吗?”东方寻捻胡深思道。
石不争点头,他对这未来大嫂印象不赖,比起梁敏儿好太多了,他很讨厌一些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女人。
“是呀!义父,孩儿觉得那位江姑娘眼神坦率,而且实在不像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比我还小,会不会大哥记错了?”
“这点明天我们就知道了。”一切等见过那女子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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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涤尘院静得只听见阵阵蝉呜,江紫璃因认床睡得不太好,索性出来走走,老远就看到有人和她一样睡不着。
莫上尘的身影半隐在夜色里,仰望着如霜的明月,一脸心事重重。
听见脚步声,他略偏过头,“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这人很会认床,可能需要经过几天才会适应这里的环境,你呢?有心事吗?我以为天底下没有你办不了的事,是为了我的事?”他总是那么有自信,这种闷闷不乐的表情不适合他。
他低笑,端详着披泄下长发的她,是那么清灵、自然而又率真。
“不是,我答应义父明天带你去见他,他会喜欢你的,所以这点我并不担心。”莫上尘十分确定,义父不是平常人,不会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他挑选的对象。
“喔,那你在烦恼什么?”她想为他分忧。
“与其说烦恼,不如说是在思索,除了义父之外,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我的身世,因为那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他苦涩的笑笑,让江紫璃看清他眼底的寂寥与深沉的哀伤。“我爹生前是一名将军,效忠当时的秦王,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在玄武门之变中为了要救主,身中数箭身亡,隔年秦王登基称帝,犒赏有功将领,爹虽然也受封,但是有什么用呢?留下的是一对顿失依靠的孤儿寡妇,于是娘带着我去投靠亲戚,也就是我爹的亲弟弟,我的亲叔叔。”说到‘亲叔叔’三个字,他讽笑一声。
“只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他却对娘起了邪念,在一天夜里,他居然趁我娘熟睡时闯进房内强占了她。”
江紫璃倒抽口气,“老天,这是,你娘是他的嫂嫂,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这种恶劣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
“不错,我娘是他的嫂嫂,可是他却说连圣上都能霸占兄长李元吉的妃子杨氏,他当然也可以,只要我娘顺从他,他会让我们母子吃穿不愁,照顾我们一辈子,于是从那晚起,我娘便成了他专属的禁脔。”
“这种情形持续了两个月,直到有一晚,我娘偷偷把我叫到身边,要我趁机逃出去,改名为莫上尘,莫是我娘的姓,上尘是希望我能像一般人一样,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就好,第二天晚上,娘就悬梁自尽了,我想她是再也受不了这种屈辱,才提前交代我那些话,当晚庄里一团混乱,我趁机成功逃走了。”
他诉说往事时脸色很平静,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江紫璃怔怔的望着他,想不到他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我不太会安慰人,不过,至少你还有义父和两个义弟,以及桃花谷的一切!不像我,我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中,最后连外公都被杀,现在什么亲人也没有了,我才是最该哭的人。”她沮丧的说道。
莫上尘一脸困惑,“车祸?那是什么?”
她犹豫半秒,“那是种交通工具,类似马车,不过它不是用马来拉,而是用电力,电力就是——嗯,这很难解释,原谅我的物理读得不好,没办法说给你听。”早知道就该多念一些书才对。
他的眉头摔得更深,“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来自于一千多年后——”
“不错,一千三百多年的未来,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也是我没有变老的关系,老实说,距离我们上回见面的时间不过才一个多月,我外公制造的时光机被坏人利用,他犯了法,而且为了逃避警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捕快,搭了时光机逃到这年代来,因此我非抓他们回去接受法律制裁,你听懂了吗?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也不期待你能了解,可是我真的非抓到他们不可。”
“抓到以后呢?你还是要走吗?就跟十六年前一样突然消失?”他语气咄咄逼人,执意要听到她的答复不可。
江紫璃闪躲他那吞噬人的眼瞳,嗫嚅道:“我不属于这里,当然不能——留下来。”
她的心在动摇了,有一部分的她渴望留下来。
“紫璃,眼睛看着我说话,告诉我,那里有等你回去的人吗?有男人会在那里等着你吗?”他声音透着紧张。
她月兑口而出,“当然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回去?你在那里已经没有亲人,那么就留下来吧,紫璃,我要你当我的妻子,永远留在我身边,不管你究竟是哪里的人,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留下来就好。”他捧起她张口结舌的脸蛋,深情款款的呢喃低语。
江紫璃结巴的更厉害,道:“你——疯了是——不是?我——我们才认识——几天,老夭,对我而言,你还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扣掉那——三天,我们认识不——到一天,怎么可能——”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莫上尘露齿一笑,“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看什么?”她心慌意乱的被他牵着走。
他带她进了书斋里,点上烛火,江紫璃惊讶的瞪着墙上那幅画像,那是她不会错,唯妙唯肖的勾勒出她五官的表情。
“这是你画的?”她讶然。
他由身后环住她的腰肢,抵着她的肩,道:“嗯,它伴了我将近十六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从没放弃过,别以为我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是个孩子也懂得自已要的是什么,而我要你,这决定从未曾改变过,现在老天爷又将你带来给我,这就表示它要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这是你的命运,你再也逃不开我了。”
江紫璃听了心为之悸动,“你这人很专制又霸道,你知道吗?”
“我是,我也从不否认。”他坦然的说。
她背靠在他宽阔的胸前,不禁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那么凶,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在恋爱吗?她从未在男孩子面前表现出如此女性化,难道自己真的也喜欢上他了?原以为自己不会随便爱上一个男孩子,可是对他的拥抱却又不觉得讨厌,这就是爱情吗?
莫上尘也回想起那三天的情形,双臂搂得更紧,嘴唇贴在她耳畔。
“你是指打我那件事吗?我现在力气可是比你大,是不是该趁机打回来?我可是还记得你打了我几下喔!”
她迅速的回过身,瞠眸斥道:“你想都别想,谁教你吃我豆腐,活该被打,怎么可以怪我?”
“那么我只好换别种惩罚方式。”他俯下脸庞,结结实实的吻住江紫璃微张的小嘴。
江紫璃发出细碎的申吟声,顿时全身的血液全窜到头顶,老天,他在吻她!她该气得狠狠踹他一脚,但良久,她却慢慢合上眼皮。
这就是小说中形容的接吻吗?每次听那些死党描述它,总是说它如何如何的美好,会让人两腿发软、意乱情迷,神魂颠倒的吻就是这模样吗?
他的舌蛮横的探进她的嘴内抚触,霎时令她方寸全乱,按照电影、小说中的情节,接着该是男女主角往床上一跳,干柴遇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若情况真发展成那个地步,她也不反对啦!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对于贞操观念是比古人开通,不过莫上尘可不这么认为,他轻咬下她的下唇,试着恢复了应有的理智。
“我——送你回房。”他浑身燥热的放开臂弯,嗓音仍残存着欲火,瞅着她的眼光却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
江紫璃使坏的挑眉,狡笑道:“你确定要我回去?”
他眼光转为深邃,弯起手指节敲下她的头,算是薄惩。
“姑娘家不该说这么大胆的话,被人听见可是会吓坏人的。”尽避唐朝作风再开放,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她揉揉额头,娇嚷道:“哎呀!这动作是我的专利,你怎么能擅自仿冒?”这该不就是报应吧!以后大概都要被他吃定了。
莫上尘吹熄烛火与她走出书斋,“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只要通过义父那关,你就可以永远住在桃花谷了。”
“要是通不过呢?”她偏故意跟他唱反调。
“那我就跟你一起离开这里。”他斩钉截铁的说。
“不要,我不要你为我牺牲,这样我会内疚。”她最不愿欠人家人情了。
“我触犯谷规,就该接受处罚,你不需要内疚。”他一副敢做敢当的道。
“可是——”
“不要说了,回房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晚安。”
江紫璃皱下鼻子,将话咽回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