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云天,画船叶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疤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韦庄《菩萨蛮》
逐电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幸运。
当初他也跟追风一样的想法,认为三少爷比二少爷来得好伺候,于是仗着自己是兄长遂先下手为强,等真正地相处后才知道,比起二少爷的清心寡欲,三少爷简直像只……流连在花丛中的花蝴蝶。
不过这也不能怪那些女人,谁教自己的主子人长得俊,家世又好,尤其擅长哄女人,只要随便哄个两句她们就心花怒放,死心塌地得像块黏皮糖甩都甩不掉。
不过这也苦了自己,得绞尽脑汁帮他处理那些巴着他不放的女人,要是处理不好,倒霉的可是自己,女人一发起疯来可是相当可怕的,他已经见识过好几回了,如果还能重新选择,他宁愿选择伺候二少爷。
伺候主子两年多了,多少都猜得出他的心思,好比这趟来到江南,可不是单纯只为寻找下落不明的大少爷,十成十又和女人月兑不了干系。唉!如果老天爷真的有灵,他祈求主子赶快收了风流性子,定下心娶妻成亲,这样他的责任就了了。但是重要的是,未来的三少夫人必须能驾驭主子这匹难驯的野马才行。
“三少爷,我们这趟出来不住滕园吗?”等酒楼的伙计送上了菜,逐电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滕伊瑀听着酒楼卖唱姑娘唱的小曲儿,浑然忘我地摇头晃脑,一副陶醉状。
“我可没那么傻,只要一住进滕园,一举一动就全落在我娘的掌握中,还能像现在这般逍遥吗?嗯,这位唱小曲儿的姑娘长得倒是蛮标致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真是动听极了。好了,你就别老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不然活得多痛苦。”
“三少爷,小的不能不想啊!”他在心中哀鸣,有这样凡事不在乎的主子,当下人的自然要多费点心了。
“不要再啰嗦了,坏了我用膳的情绪,大哥只要一听说二哥要办喜事,自然就会出现,不然任我们翻遍每块土地也找不到人,好了,别打扰我听小曲儿。”滕伊瑀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最听不得有人在耳边碎碎念。
逐电暗暗叫苦,前阵子追风老跟他抱怨二少爷脾气难测,总是羡慕他跟了个平易近人、要求又不高的主子。其实他是有苦难言,有些事要亲身领会才知道个中的辛苦,就如同寒天饮冰水,冷暖自知。
“喂,你这老太婆想吃霸王餐是不是?”伙计一声怒吼引来所有人的注目。”就见酒搂的伙计非常粗鲁地抓着一位约莫七旬、满头华发的老婆婆,穷凶恶极地叫嚣,一点都不敬老尊贤。
那名体型娇小的老婆婆吓得直喘气,吞吞吐吐地道:“我——是真的忘记带银子了,你别这么凶,我年纪大受不起惊吓。”说完煞有其事地拍着胸脯压惊。
憋计哪管这么多,劈头就骂:“既然没带钱出来还敢叫这么贵的菜,分明是故意的,哼!我看还是把你送到官府严办。”
老婆婆眼珠子倏地一转,鼻子就皱了起来,抽抽噎噎地哭了。
“呜——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欺负我这老太婆,你羞不羞?大不了我现在就回去拿银子来付账总可以吧!”
“哈!你根本是想落跑,不行,我跟你一起回去拿,就不信你跑得掉。”伙计一脸的不相信。
“哇——我的命好苦喔,儿子、媳妇儿都死了,抛下我这老太婆到处受人家欺负,呜、呜,我干脆也死了算了——”老婆婆哭得惊逃诏地,气得伙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你分明是想吃霸王餐还恶人先告状,走,我送你到衙门去,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说完当真就要将她扭送官府法办。
老婆婆完全不怕难看,哭得更加惨烈:“我不要活了,我这么老了还要去坐牢,不如我现在就去死——”
这下连滕伊瑀也看不下去,只要是女人,不管年纪多大,他都觉得有义务伸出援手,才不枉他“女性守护神”的称号。
“慢着!”他风度翩翩地走过去,“伙计,这位老婆婆的账就跟我的一块算,不要再为难她老人家了。”
憋计听到他这么说,自然千肯万肯,“是,多谢大爷。”
老婆婆甩开他的手,仰高鼻端道:“现在有人肯帮我付账,你就马上换了一张嘴脸,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现实了,只认钱不认人,我又没说要白吃白喝,唉!世道真是变了。”
憋计的嘴角抽搐几下,这次倒没敢吭半句,模模鼻子走开。
滕伊瑀璃露出无害的笑脸,“老婆婆,刚才有没有弄伤您?以后出门得留意点,不然再遇到这种事可麻烦了。”
“还是你这年轻人说话中听,不过喊我婆婆就好,前面别再加个老字,我可还年轻得很哪!”比你想象的还年轻,婆婆狡黠一笑。
藤伊瑀也不反驳,一贯噙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意道:“是,婆婆所言极是,俗语说人生七十才开始,婆婆正值年少青春,一点都不会老,是我叫错了。”不管是年纪多大的女子都不想被人叫老,他深谙这层道理,马上就改了口。
“孺子可教也,嗯,不错,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可不可跟你讨杯水喝?”老婆婆抄起手边的拐杖,朝他们的位置努努嘴问道。
滕伊瑀璃立即应允:“当然可以,婆婆,我扶您过去。”
“你这年轻人真有礼貌,长得又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娶妻了没有?”她从头将他看到脚,状似满意地点头。
他扶她落坐,“晚辈尚未娶妻。”另外又叫伙计再拿一只茶杯过来。
“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要是我再年轻个五十岁,铁定以身相许,真是可惜哟!”她一脸扼腕的表情差点让在旁的逐电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逐电状若无事地清下了喉咙,仔细打量老婆婆脸上的皱纹和如同风干橘子皮的皮肤,实在难以想象她若年轻个五十岁究竟是何等容貌,以主子眼光之高,应该也不可能看得上她才是。
“怎么?你怀疑是不是?”她老眼不善地瞪向逐电,“想当年追我的男人可以从城头排到城尾,媒人三天两头就往家里跑,不信的话可以去打听看看,我邵婆婆可不是在吹牛。”
逐电连连点头称是:“我相信、我相信。”
“婆婆,您先喝杯茶消消气,我这随从不会说话,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滕伊瑀笑吟吟地奉上茶水,像个想讨好祖母的乖孙子。
老婆婆望进他那双促狭的笑眸,无端地脸一热,赶忙压低嗓子笑道:“你这坏小子还真会讨女人欢心,连我这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也不例外,天知道有多少女人拜倒在你的裤管下了,要是我能晚生几十年,准要赖上你不可,呵——”
“婆婆说笑了,晚辈说的都是真话。”滕伊瑀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呵——说得好,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眼前这男子拥有足以令人勾魂摄魄的绝佳风采,笑容中还带着几分邪气,连她都有点看呆了。
他举止优雅帅气地拱手:“晚辈姓滕,名伊瑀,人尹伊,瑀是玉字旁右边是夏禹的禹。”
“这个名字取得好,真是人如其名,姓倒不多见,你应该不是江南人吧?”老婆婆人虽老,脑子可不糊涂。
滕伊瑀笑意更浓,不过却有所保留,“是的,婆婆真是见多识广,晚辈是道地的北方人。”别看他平时懒散,状似对人毫无戒心,其实那也是为了掩饰内心精明的一面广婆婆刚才若没吃饱,喜欢吃什么尽量点,不用客气。”他的心思又被卖唱女的歌声勾走了。
老婆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里有些不舒坦。那卖唱的姑娘不过是中等姿色”他就对人家一脸色迷迷的样子,一双勾魂眼勾得那卖唱女脸河邡热,频频回望过来,好个大,今儿个遇到她算他倒霉。
“嗯,其实北方也不错,应该不输给咱们江南。小憋子,我看这样吧!我老太婆就吃点亏,你帮我解了围,我把最宝贝的孙女许配给你,算是报答你的恩情,你觉得怎么样?”她等着看他的反应,
逐电差点跳起来,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滕伊瑀总算拉回心思,很快地把她的话在心里咀嚼一遍,以不变应万变的淡然姿态,浅笑道:“多谢婆婆厚爱,晚辈不需什么报答,况且婚姻大事岂能草率决定,还望婆婆三思而后行。”
“我邵婆婆说话算话,只要你一见到我孙女堇儿,包管你会喜欢,你就不用害羞,这桩婚事就这么决定了。”她玩心大起,想整一整他。
“婆婆,您这是强人所难,怎么可以硬要我家三少爷娶您的孙女?”逐电不禁怀疑这老太婆是故意耍诈,装作吃白食,好诱使主子这头肥羊上勾,过去也有不少类似的例子发生。
老婆婆嗓门也大了:“娶我孙女有什么不好?我的堇儿长得聪明又可爱,多少人上门求亲都被我拒绝了,把她许配给你家主子是便宜他了,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哼,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机会。”
可爱?是可怜没人爱吧!逐电为难地睇向主子,想知道他的打算。
“婆婆,您对晚辈一无所知,把孙女许配给我未免太冒险了,今日这一餐算是晚辈一番心意,您就别放在心上了。”滕伊瑀不疾不徐地见招拆招。
老婆婆登时翻脸了,“你的意思是拒绝了?”
“晚辈生性不定,实非一名良婿,怕误了令孙女的终身幸福,还是请婆婆收回成命;”开玩笑,要是他真的就此踏入婚姻的坟墓,不知会让多少姑娘失望。
“我不管,我邵婆婆说一就是一,绝对不会反悔,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邵家的孙女婿了。”不等滕伊瑀开口,老婆婆拔下手腕上的玉镯子,放在他的面前,“这玉镯就算是定亲的信物,好好收着,我会让我孙女来找你的。”
说完,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东西丢着人就跑了,本来还需要有人搀扶的老婆婆,这会儿却是健步如飞,奔出酒楼就不见人影了。
“婆婆——”滕伊璃冲到门口,哪里还有老婆婆的人影。
逐点立刻道:“小的马上去把她找回来。”
滕伊瑀只得先回座位上等,手中的玉镯子根本就不值钱,随便摊贩都买得到,只是老婆婆言明是定亲信物,再不还给人家,明天若真的冒出个未婚妻来跟他相认,到时有理也说不清。
***
她开心地蹦蹦跳跳回到客栈,忍不住又窃笑起来,这种整人的游戏真是太好玩了,不过天底下竟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当他冲着她笑时,她的脸颊都发热了,幸亏当时脸上还有一层皮隔着,才没有出糗,难道她喜欢上他了?不成,他是个花花大少,她邵堇儿怎会喜欢上那种人,不过找机会整整他也不错。
这次跷家真是跷对了,不过还是得小心一点,可别让师父逮着,不然铁定被骂得臭头,人家她只是想试试这些年的所学,看自己的易容术是否真骗得了人,师父他就是不准;害她都快闷死了,这次出来她非要闯出个名堂,还要比师父“百变郎君”的名号更响亮才行。
进了房间就见一位少年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推了推他,叫“小柱子,小柱子,快起来。”喊了几声都没醒,她只好用另一种法子,“小柱子,糟了!师父已经找来了,我们赶快逃——”
“什么?!师父来了?!在哪里?在哪里?”原本熟睡的少年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惊慌失措。
她爆笑出来,“傻瓜,我骗你的啦!师父要是真来了,我早就先跑了,才不管你呢!”这招她是屡试不爽,每次都见效。
“师姐,你要吓死我呀!我还真以为师父来抓我们回去了。”小柱子吓软的腿又跌坐下来,早该猜到是假的,害他吓出一身冷汗。
方才在客栈装老卖傻的老婆婆此刻坐在梳妆镜前,从下巴处揭下一层精细的假皮,露出原来的脸孔——竟是一位稚气的小泵娘。秀气的瓜子脸上镶着一对灵活有神的眼珠子,只可惜可爱有余,魅力不足,称不上是个美人儿,不过旁边的小柱子却看得两眼痴呆,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这声师姐可是叫得心不甘、情不愿,同样都是十五岁,只不过师父早收她几年为徒,辈分就比自己高,再加上她绝顶聪明,将师父的易容绝技学得融会贯通,还能举一反三,而他只学会些拳脚功夫,在师姐面前永远只能矮半截,凡事都得听她的命令,尽避心中对她爱慕至极,却也苦于无法表白。
“你的胆子真小,早就叫你别跟来,现在才提心吊胆已经来不及了。”原来老婆婆的本来面目竟是位刚及笄的小泵娘。只为了试试自己的易容技巧,特地伪装成白发老婆婆,没想到真的骗倒所有人,还白吃白喝一顿。
小柱子理直气壮道:“我当然要跟着你,师父不是说过江湖险恶,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乱跑,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我当然要跟来保护你。”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就算打不过不会跑吗?我的轻功可是练得不错,再说我可以变来变去,又有谁找得到我,哪里需要人保护?只要以后被师父责罚时,你别怪我拖你下水就好了。”
他欲言又止,“堇儿,你知道我很关心你。”要等多久她才会明白他的心,他好怕这一表白会坏了他俩目前的关系。
“你喊我什么?”邵堇儿眼儿一瞟。
小柱子犹带青涩的脸霎时垮下来,乖乖地叫道:“师姐。”他多讨厌这个字眼。
“嗯,乖,以后不许直接喊我名字,要叫师姐,不然我就赶你回去。”当人家的师姐可威风了,当然不能放弃这个权利。
“好嘛!你别赶我,师姐。”在她面前自己就像只听话的小绵羊。
邵堇儿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今天的试验完全成功,没有人识破我的易容术,真的好好玩,你要不要试试看?”她将假发取下,重新将如云的乌丝扎成双髻,恢复到少女模样。
“我才学了几年而已,技术还不到家,还是让师姐表现就好。”他说些让她高兴的话,希望博她一粲。
她嫣然一笑,大言不惭道:“说得也是,要是让人家识破了,师父的脸上也无光,到时砸了师门的招牌,我们恐怕会死得更惨。”
小柱子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是呀,所以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免得惹火师父,到时连师娘也帮不了我们。”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还要多待一阵子。”想到滕伊瑀那双带有几分邪气的墨玉笑眸,和磁性的低柔嗓音,邵堇儿的脸颊又发烫了。人家说不定根本没把婚事当真,还以为是老太婆在说疯话,虽说她只想跟他开个玩笑,但不否认自己此刻也怀着一丝少女的情怀。
“师姐,你在想什么?”他见她眼波流转,唇上绽出一朵幽秘的微笑,宛如想起心上人一般,不禁让他警觉心大起。对于男女间的感情,他可不像她还处在懵懵懂懂的阶段。
邵堇儿横他一眼,“我才不要告诉你,反正我还不想必去,如果你怕的话就先走,不用管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已。”
“要回去当然要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他强装出勇敢的模样,不想让她看扁了。
“既然这样,你就别整天吵着要回去,要是再说一次,我就把你踹出门去,好了,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吧!她端出师姐的权威道。小柱子不敢有任何异议,带上房门出去。
被好了衣衫,她托着香腮,微蹙起可爱的眉头,心思不由得地到五岁那年刚被师父收养的时光。那年由于长江泛滥成灾,淹没许多城镇,更让不少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她就是这样和家人冲散了。幸而遇到善心的师父、师娘,她才免于因饥寒交迫而死,不过与爹娘失散的伤害并没有让她对人生失望,因为师父和师娘的爱弥补了这一切,使她有个快乐的童年。
打小看着师父和师娘恩爱逾恒,常在他们不注意时有些亲密的举动,让人看了真是羡慕,所以她也想找到一个和师父一样温柔的夫婿,能一辈子宠她、爱她,可是世上真还有像师父那般专情的男子吗?像那个滕大,就爱看那些漂亮的姑娘,唉!邵堇儿凝望着镜中的自己,要是自己能长得再美一点就好了。
***
“滕兄,我敬你。”说话的男子有着北方人粗犷刚正的纯男性脸庞,正举杯朝对座的滕伊瑀敬酒。
滕伊瑀笑意盎然,也举起面前的酒杯,“粘兄,我也敬你,祝‘鸿天’生意蒸蒸日上,干杯。”
两人仰头一干而尽,身后的逐电又在杯中注满酒。
闻言的粘逸翚朗声一笑,“哈——滕兄已经半年多没来江南了,这次回来得刚好,身为‘鸿天’的老板之一,也该负起一部分的责任,别老是把工作推给我。”当年他俩一同从北方来到江南,两人合资经营这家“鸿天船运”,数年下来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偏偏滕伊瑀这位伙伴就爱不务正业,常把工作丢给他,跑得不见人影,难怪他会有诸多抱怨。
“这个嘛——”滕伊瑀呵呵一笑,想伺机打混过去,“粘兄是能者多劳,‘鸿天’有今日的成就,全是你的功劳,弟还是继续当个幕后的参与者就够了。”
“你这人就是这样,出资你最多,利润却要得最少,害我心里老觉得亏欠你,让所有人都以为‘鸿天’是我的。这次说什么也要由你出面,让大家知道你才是最大的股东。”粘逸翚可不想占朋友的便宜。
滕伊瑀故作惊恐状,“那可万万不行,要是曝了光,消息传到我娘耳边,到时准要我回去帮忙管理牧场,我可不想自找罪受。”他又不是无聊没事干。
“你就是太懒散了,明明精得像猴子,偏偏就要让人误以为自已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真摘不懂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何必汲汲营营呢!只要过得开心快乐就好”这就是我人生的目标,以后你的资金够了,也可以把我的股份买下,我不会介意的。”这就是腾伊瑀的人生观——标准的享乐主义者。不过,他就是有办法不动用家里的银子,只稍花点心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赚到钱。
粘逸翚羡慕他的想法,却不赞同这么做,明白自己劝不了他,只得改变话题。
“听说你二哥快要成亲了?”
他挑眉一哂,“消息传得可真快。”
“商场上的任何消息总是传得最快,想必滕夫人一定乐坏了吧!”粘逸翚打趣地问,滕夫人的催婚招数他可是见识过了。
滕伊瑀失笑,“岂止乐坏,我娘已经在等着抱孙子了。”要不是自己巧施妙计,成就了一对死不肯承认对彼此有情的恋人;娘她老人家只怕又要以泪洗面,吵着要抱孙子了。
“这么快?那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听说双胞胎之间有些微妙的感应,现在你二哥要成亲了,只怕你也逃不过啰!”
滕伊瑀好笑地斜睨好友兼生意伙伴,“简直是道听途说,就算遇到再让我心动的姑娘,也不可能使我冲昏了头,起码还要再逍遥个几年,这项殊荣还是让给我大哥好了,自从大嫂过世后,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怪可怜的,早点找个伴,好渐渐忘记过去,重拾笑容比较要紧。”
“老实说,我也在考虑是否该成家了。”粘逸翚随口道。
“你有对象了?是哪家幸运的姑娘获得你的青睐?”滕伊瑀诧异地问。
粘逸翚古铜色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的红晕,“不怕你见笑,她是‘玉楼春’的花魁之一——断云姑娘,我打算最近就帮她赎身,迎娶她过门。”
“据说‘玉楼春’的姑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人都拥有一项才能,想必这位断云姑娘拥有过人之处,才能让粘兄神魂颠倒。”他的话并非言过于实,而是人尽皆知的事。
“玉楼春”之所以能打响知名度,确实投下巨额的资金和心血,尤其三个月前一炮而红的两朵名花——断云和初色,据传两人的开苞价飙到奇高,简直创下罕见的纪录,要不是自己不便前来,还真想来凑凑热闹。
听出他的口气毫无鄙视与轻蔑,粘逸翚这才放下了心,骄傲地道:“不错,断云虽人在风尘,可是品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所以那日我才毅然决然地买下她,不让其他庸俗不堪的寻芳客玷污了。我的爹娘早逝,亲戚间更无往来,毋需顾忌他人的眼光与看法,只要她同意,便可向‘玉楼春’的舒嬷嬷提出赎身的要求。”
腾伊璃听出他话中的端倪,“敢情这位断云姑娘拒绝了你?”
粘逸翚失望地黯下脸色,“是的,断云一直认为她配不上我,迟迟不肯答应让我替她赎身,我也正在为此事烦恼。”
“这位姑娘真是难得,要是换作其他的青楼女子,只怕死也要黏上你这位粘大爷了。”滕伊瑀揶揄地大笑,“我虽然还没见到她的人,可是已经由衷地佩服起她来,改日有空,一定要亲自会一会她。”
粘逸晕无计可施,只好求助于他,苦恼道:“滕兄,你的点子多,可否帮我出个主意,让断云同意这件事。”
滕伊瑀抚了抚下巴,沉吟道:“这事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那就偏劳滕兄了。”心中的大石终于可以稍微放下。
“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对了,粘兄,你在这里人面广,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个人?”昨晚他做了个可怕的噩梦,到现在还余悸犹存,非赶紧把事情解决了不可。
“当然没问题,请说。”真难得滕伊瑀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滕伊瑀叹了口气,掏出怀中的玉镯子,放在掌心更觉烫手。
“事情是这样子——”他将昨天下午发生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包括那位自称邵婆婆的老人的长相。等说完了粘逸翚已忍俊不住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惹得他恼火地直翻白眼。
“恭喜你了,滕兄,天外飞来艳福,才刚到江南就走桃花运,我看你是逃不掉了。”他笑得合不拢嘴,想象着好友被女人绑住的模样。
“你别净是消遣我,谁知道这邵婆婆的孙女长得是啥模样,要是个丑模丑样的母夜叉,我怕晚上见了都会被她吓死。”滕伊瑀一副小生怕怕、容易受惊的表情,实在令人发噱。
逐电也替主子说话:“粘大爷,您得帮帮我家三少爷,莫名其妙被人强逼娶人家的孙女,天底下哪有这种事?我家主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配得上的。”用肚脐眼想也知道,对方会用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方式,准是长得很安全,出门不怕被歹人觊觎,这样的女子怎能配得上他英俊不凡的主子。
“这倒也是。”粘逸翚现在有心情说笑了,“要配得上咱们滕兄,绝对要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俗语说巧妇难伴拙夫眠,反之亦然。”
膝伊瑀没好气地啐道:“瞧你把我说得像是成性的无耻之徒!欣赏美丽的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本性,谁不想娶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为妻,我就不信你那位断云姑娘长得不出色。”
“那可不,我的断云是沉静婉约的扫眉才子,任何女子跟她一比,差别就如同云与泥一样。”粘逸翚相当自傲地道。
“不错,所以你又怎能批评我注重外貌?我对于那些相貌平凡的女子绝无半点轻视之意,只是对于此种荒谬的逼婚方式不敢苟同罢了。”
粘逸翚亦心有戚戚焉,“我了解你的感受,这事交给我来办,只要她是这里的人,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太好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滕伊瑀吐了一口气,一扫胸口的郁闷,“来,我再敬你一杯,祝你早日赢得美人归。”
“好,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小弟先干为敬。”粘逸翚豪气干云地笑道。
滕伊瑀也不甘示弱,两人举杯尽情地把酒言欢,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