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置在客房里的霍煦阳闭上眼,像尊化石般的坐在桌旁,将竹杖支撑在双膝之间,两手交迭在上头,在规律的吐纳之间,不让任何杂念干扰到自己,也许是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又或者是不认为这位姓白的古怪姑娘有伤害他的意思,脸上的神情平和闲适,即便身在龙潭虎穴中也毫不惧怕。
静坐半晌,他微掀眼脸,心想距离天色大亮还有段时间,不禁挂念起尊敬的师父,以及诸位师兄弟,见他迟迟末返师门,铁定心急如焚,可是目前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呀!”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濒煦阳不由得侧耳聆听。“谁?”
“我。”来人除了白灵芝,没有别人。
“姑娘深夜来访,不怕遭人非议?”他板着严肃的俊脸问。
白灵芝故意绕着方桌走了一圈又一圈,欣赏着霍煦阳沉凝的表情,不知怎么,她就是爱看他生气,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不禁噗哧娇笑着,却惹恼了霍煦阳。
“妳笑什么?”
“我笑你问的根本是废话,我要是会怕遭人非议的话,就不会带你回来了。”她一派落落大方的入座,美目闪动着浓浓的促狭之意,
“这里是我家,我爱来就来,谁要是敢嘴碎,我就让他们生不如死!”她说的话明明骇人,但脸上却漾着笑容。
濒煦阳下颚一缩,“姑娘的心思好恶毒。”
“骂得好!”她高兴地拍了拍小手,想不到挨骂也是一种乐趣。
这下忆起她奇怪的嗜好,他马上将脸庞别开,不再吭声,免得称了她的心。
“为什么不说话了?”她两手托腮,睇着他那张微愠的面容,对他的好感正逐渐增加当中,她过去见过的男人各个俗不可耐,唯独他特别与众不同。
他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霍某与姑娘无话可说。”
就猜到他会这么说。白灵芝鼓了鼓嫣颊,犹不死心。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譬如我想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是天生的,还是遭到歹人的暗算?还有已经瞎了多久了?”
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回答,白灵芝也知他不屑跟自己攀谈,不过他越不想开口,她就越想逗弄他玩。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发烧了?"她故意探出一只春葱玉手,模向他的额头。
丙不其然,霍煦阳立即像被沸腾的热水烫着似的避开,整个俊脸拉得好长,让她不由得吃吃笑着。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妳该避嫌,天色很晚了,请你出去。"他寒着脸下逐客令。就算身为囚犯,也有其自尊。
白灵芝笑容一敛,将小脸凑近他,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的气息。"要我出去可以,你只要告诉我眼睛是怎么瞎的。"他越是不屑跟她亲近,她就越是故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他又是气恼、又是受窘。"姑娘不要逼人太甚,否则霍某就……"过于严厉的话,即使他再怎么愤怒,还是说不出口。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逼你呢?"她眸中饱含少女情怀,对霍煦阳的抗拒有些气馁。"我只是太关心你了,只要你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我马上就走。"
"这是霍某的私事。”就连最亲近的人,也没几个知道。
“好,那我就坐到天亮为止。”她和他杠上了。
“妳──”霍煦阳一时气结,心中却又有股很深很深的挫败感,但碍于剑僮仍落在她手上,不能弃他于不顾──
“我这双眼睛已经瞎了快十年了。”
“原来不是天生的,那究竟是怎么瞎的?”美眸中不自觉的溢出关怀之色。
濒煦阳闭了下眼,“被人弄瞎的。”
“怎么弄的?”白灵芝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吐露事情始末。
“约莫在十年前,当时我刚入门没多久,在某日夜里,来了一对母女,和家师起了口角,我在睡梦中听见争执声,赶紧起来察看,就见家师与那名妇人打了起来,尽避当时自己武功不济,但仍想要帮忙,却被一名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给暗算了。”
白灵芝喉头倏紧,美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怎么个暗算法?”
“只记得她朝我的脸洒了一团红色粉末,不过一剎那的工夫,我的双眼顿感剧痛难当,当场就晕厥过去,当我醒来时,便再也看不见了,家师请了许多名医来为我解毒,还是无法让我的视力恢复,从此便成了瞎子。”他脸色平静的说完。
她俏脸微变,干咳一声,不自在的问:“那你会恨那个害你变成瞎子的凶手吗?”
濒煦阳冷静如常,“对方只是个孩子,或许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该从何恨起呢?”
“真的不恨?”他真是滥好人一个!他又回到原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妳的问题我已经说了,姑娘可以请回了。”
“我还有个问题!”白灵芝举起手道,定定的瞅着他。
“姑娘说话要言而有信。”他早该猜到她不会轻易罢休的。白灵芝依旧嘻皮笑脸,
“再一个问题就好了。若是有一天你遇上那个小女孩,你真的能以平常心对她,丝毫不会怨恨她?”
“既然事实已经造成,再多的怨恨也是枉然。”说完,霍煦阳不给她再有发表感想的机会,冷淡的轻斥,“姑娘可以走了。”
她眸底跃动着两簇诡谲莫测的光芒,
“好,我这就出去,你也早点休息,不过,可别试图逃走,就算正常人想出去都难,何况你是个瞎子,万一迷了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那就可惜了。”
濒煦阳也不搭腔,只是沉着肃穆的俊颜,视她如空气,不再搭理她。
白灵芝面对他的冷漠不以为意,笑说:“晚安,明天我再来看你。”
*****
“霍公子,该吃早饭了。”翌日一早,桔梗和苻苓将白粥和几碟下饭的小菜搁在桌有礼的招
棒着,“碗筷都在你面前,需要我们帮忙吗?”
他拘谨的摇头,不习惯让女人伺候。“不用了,霍某自己来就行了。”
苻苓见他在凳子上坐定,行动上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灵活,不似个瞎子,可能事先将房中的摆设都模熟了。
“是,那你慢用,待会儿我们再来收拾。”
“谢谢。”既来之、则安之,他并不会傻得用拒食来抗议。“对了,请问两位姑娘,霍某
的剑僮还好吗?”
“他很好。”桔梗率先开口解除他心中的隐忧,“有得吃、有得睡,我们不会虐待他的,我们小姐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是啊!濒公子只要安心在这里住蚌几天,不用多久便可以离去了。”
他微扯下弧度优美的嘴角,极浅的嘲讽,“是吗?”他并不相信白灵芝的话。
苻苓护主心切,急着为小姐辩解,
“我们小姐是贪玩了点,因为住在这山里除了打猎之外,也没有其它乐趣,只有偶尔戏弄一下那些上山的百姓,不过,她的喜好随时在变,也不会维持太久,过不了几天,等她找到好玩的,自然就会放你们走了。”
“戏弄别人只是因为好玩?.万一闹出人命来呢?那些人就活该白白没了性命吗?谁又能负得了这个责任?”霍煦阳不表赞同的低斥。
她和桔梗相视一眼,语气沉重的道:
“霍公子可别因为这样就对我们小姐产生误解,其实她人并不坏,只是任性了些,还有想法跟别人不同罢了。”
濒煦阳面色一沉,“妳们不必替她解释,霍某不想再谈了。”
“那……霍公子慢用,我们出去了。”看来她们真是帮了倒忙。听见房门带上,他才幽幽
的叹息,方才实在不该把对她们主子的气出在下人身上,那对事情于事无补。
“唉!”看来归心似箭的情绪让他有些失控了。就在霍煦阳模索着桌面,想执起碗筷时,屋
外的细微脚步声让他顿时失去用餐的心情,他很快的辨出来人,因为任何人的脚步声只要听过一次,他便会本能的记住,何况是她。
随着敞开的门扉,香风袭袭拂来。“霍大哥!”
他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霍大哥,我在叫你,你不会连耳朵也聋了吧?”白灵芝柳腰微摆的落坐,打趣的斜睨着他。
濒煦阳冷硬的说:“我不是妳大哥。”
“那是当然,你要是我大哥,那可就惨了,而且我也不要。”兄妹相恋可是会遭天谴的,她再怎么惊世骇俗也不会那么离谱。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霍大哥,就算你不爱听也无所谓。”意思就是说,她想怎么叫是她的自由。
又是一阵缄默。
瞟了一眼桌上未动的早饭,
“霍大哥,你还没用饭啊?是不是眼睛看不见所以不方便?要不要我喂你?”说着,她想端起碗筷,却被霍煦阳比她早一步将碗移开。
“不必了。”
白灵芝在心里偷笑,“你不要跟我客气嘛!要是饿坏了身体,我会自责的。”
“哼!”她会自责才有鬼。
她突地将小脸凑了上前,即便中间隔着一方轻纱,仍然让人感觉到她的吐气如兰。“霍大哥,你很生我的气是不是?”
脸上彷佛有阵温热芳香的呼息拂来,让霍煦阳心头一震,愤而起身,"姑娘,妳懂
不懂羞耻二字?还请姑娘自重。"
"我真的好喜欢看你正经八百训人的模样。"还真是百看不厌。
濒煦阳对她的轻薄语态不禁恼了。"姑娘若不自重,霍某就是拚个一死,也非离开这里不可。"
"你不管妳的剑僮的死活了吗?"她凉凉的问。
他咬住牙龈,呼吸因愤怒而急促,"那霍某就只有毁了这里,等救了人再走,绝不多待一刻!"
见霍煦阳真的生气了,白灵芝才稍稍收敛了些,"好嘛、好嘛!罢才都是故意逗你的,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禁不起开玩笑。"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沉声道。
轻纱后的香舌吐了下,"不好笑就算了,快坐下吃饭吧!我保证规规矩矩,不会再在口头上占你便宜。"
"妳的保证毫无信用可言。"他冷声驳斥。
白灵芝娇笑一声,"看来霍大哥越来越了解我了,不过,吃饭皇帝大,我可舍不得把你饿坏了,快坐下来吃,不然我就亲自喂你了啰!"
方才还说不会再语出轻薄,这么快就故态复萌,霍煦阳赏在有一肚子的气要发,若不是修养好,他早翻桌子抗议了。
他慢条斯理的回到位子上,在两道热切的眸光注视下,一口一口的扒着粥,吃得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妳看够了吗?”难道从来没人教过她什么叫矜持?他蹙着眉问。
她一脸促狭,“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濒煦阳食之无味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慢吞吞的说:“感觉。”
“其实要是没仔细看,很难相信你居然是个瞎子。”白灵芝一手支着美丽的下颚,斜瞅着那双半掩的男性眼眸,若没有失明,想必是多么湛湛有神。
“你的眼睛还会隐隐作痛吗?”
他执着的手掌一顿,“妳对霍某的眼睛似乎很感兴趣?”
白灵芝眼中艳丽的波光流转着,“那是当然,因为我没遇过瞎子嘛!所以想研究研究。”
“我不是妳的玩具!”霍煦阳沉怒喝道。
她眼中的笑意更浓、更魅人了。“那你希望得到别人的同情吗?”
“霍某不需要同情。”
“真有骨气。”白灵芝专注的看进他空茫的黑色瞳眸中,“虽然你的眼睛被人毒瞎了,但也许还有复原的可能。”
濒煦阳心如止水,淡淡的道:“天下神医皆已访遍,会不会复原已经无所谓,霍某也习惯这种黑暗的日子。”
“你真是看得开,换作别人早就恨天怨地。”她深思的喃道。
一顿早饭吃得痛苦难熬,待霍煦阳搁下碗筷,白灵芝便叫人把东西撤了下去,自己依然坐在原位,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全身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姑娘打算一整天和霍某面对面吗?”
白灵芝不由得喷笑,“你想出去走一走也行,我陪你去。”
“霍某只想一个人静静。”
“那多无趣。”她嘟高红唇娇嗔。
他索性一路模索回到床榻上,然后盘起腿坐好,径自练功打坐,心想等她厌烦了,自然就会出去,这可比他开口赶人还有用。
白灵芝不满的嗔叫,“霍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陪人家说话嘛!濒大哥……霍大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等了半天,霍煦阳还是相应不理,来个消极的抵抗。
“好吧!你不想说话就算了,不过,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改变主意。”她可是决定和他纠缠一辈子呢!
*****
“蘘荷,妳进来一下。”白灵芝回房忙了半天,才扬声叫唤。
“小姐叫我?”进门的女子一身白衣飘飘。
白灵芝将笔墨未干的方子递了过去,眼神难测,
“帮我到药库里拿这几味药来,我有急用。”事隔将近十年,当初下的是哪一种毒,她已经忘了,所以得赶快回想起来。
她伸出双手接过,“是,小姐……还有,夫人请小姐立刻去见她。”
“知道了。”白灵芝心口一跳,扔下狼毫笔,状若无事的出门。
走在廊庑下,脸上才渐渐浮起不安。她已经预料到阿娘召唤自己的原因,谷里大小事件哪一次瞒得过阿娘,不过白灵芝可不担心,阿娘对她一向纵容,就算是闯下滔天大祸,照样是一笑置之,只不过──
前提是不得和武林中人有任何关系,尤其是五岳中的各门各派,其中的纠葛一言难尽,而霍煦阳偏偏是中岳嵩山派掌门的弟子,要是让阿娘知晓,铁定杀了他泄恨,所以,这事万万得瞒住才行。
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来到布置典雅的阁楼外。
“阿娘。”白灵芝孩子气的奔向斜卧在贵妃椅上的美妇人,赖在她怀中撒娇,“蘘荷说妳找我,是不是答应让我下山了?”
美妇人有张艳冠群芳的绝代花容,一颦一笑都足以勾魂摄魄,尤其是唇下一颗米粒大的美人痔,更平添女性的性感和魅力,还有那具丰娆的诱人体态,男人见了流口水,就连女人都会看傻了眼。
“妳这孩子满脑子就想着玩,都十八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女乃娃儿。”她轻拧下爱女的娇鼻,嗓音妩媚,令闻者骨头为之酥软。
白灵芝噘高的红唇可以吊三斤猪肉了。“阿娘,妳就让人家去开开眼界嘛!长了见识,就不会永远长不大了,好不好嘛?”
“乖女儿,时候还未到。”离魂谷谷主──魔姬宠爱的安抚着,“只要时候到了,阿娘自然会让妳下山。”
白灵芝还是不满意她的答案。“阿娘老是这么说。”
“好了,乖女儿,不要企图转移话题,妳明知道阿娘找妳来可不是为了这个。”俗话说知女莫若母,她早就看出爱女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了。
“人家哪有。”白灵芝打死不承认。
魔姬瞟了下爱女心虚的眼神,似笑非笑的问:“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霍煦阳。”阿娘根本是故意试探她。
“哪一门、哪一派?”
她就知道阿娘会问这个。“是江湖上一个没没无闻的门派。”
“哦?”魔姬柳眉往上一挑,“连一个没没无闻的门派教出来的弟子,都能打败妳,那可真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白灵芝有些心急了。“阿娘,妳就别问这么多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既然喜欢,只要玩玩就好,可不要太认真了。”因为男人注定会让女人伤心,到最后总是女人独尝苦果。
“我当然知道,等我玩腻了就打发他走,不会跟他认真的。”她说得信誓旦旦,只有自己明白这是缓兵之计。
魔姬举起玉手,揭开爱女脸上的面纱,睇着与自己相似,同样倾城倾国的绝世美貌,有着无比的骄傲,也有着伤感。
“乖女儿,除非有把握那个男人这辈子对妳不离不弃,否则永远别让男人见着妳的脸。”
“阿娘放心,除非我要嫁给他,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任何男人看见的。”
魔姬妖美的双眸中融合着痛楚和心酸,语重心长的道:
“女人生得太美并不全然是件好事,阿娘不让妳下山,就是怕会替妳惹来麻烦,若让人冠上红颜祸水的名号,可是一辈子都洗月兑不掉,乖女儿
妳明白吗?”
当年就因为她是五毒教教主的女儿,硬是被那些自诩为白道中人冠上魔教之女的封号,害得她的情路走得格外坎坷,每每想起,就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白灵芝挨在亲生母亲丰腴的胸脯上,“我明白。”
“听说那个男人眼睛看不见?”魔姬不经意的问道。
“嗯!”她在娘亲怀中领下螓首,
“所以,阿娘不必担心他会看见我的脸,不过他那个人还满有趣的,老是喜欢板着脸教训人,不是要我自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是一声不吭,对我不理不睬。”
魔姬抚着爱女的秀发,邪邪一笑,“听起来似乎是个正人君子。”这丫头分明是动了心了。
“就是嘛!原先还以为他是故作姿态,装腔作势,没想到我才靠过去一下下,他就一脸严肃的训起人来,真的好有意思。”白灵芝咯咯笑着,
“还有,他明明可以乘机制伏我,好逼我们放了他的剑僮,让他们平安下山,偏又不屑那么做,阿娘,妳说他是不是个老实头?”
她讽笑一声,“那些自认名门正派的人一向就爱假清高。”
白灵芝冲口而出为他辩驳,“阿娘,他才不是那种人。”
“哦?”魔姬挪揄的斜睐她,
“不过认识一晚,就开始替他说话了?可见得这个姓霍的男人魅力惊人,能把我乖女儿的心都勾了去。”
“阿娘,人家才没有。”她撒娇的扭动身子。
魔姬笑弄,“有没有妳自己心里有数。”
“不跟阿娘说了。”白灵芝起身羞窘的跺了跺脚,马上跑了出去。
瞧见爱女一副情窦初开的娇态,证明她长大了,也动了情,魔姬忧喜掺半的心忖,希望那个男人懂得珍惜她,而且能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否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又将落在爱女头上,那是多么可悲啊|
*****
又过了一天,黎明再起,霍煦阳可以说尝到坐困愁城的滋味,他真是搞不懂自己怎么会惹上这个女煞星,三不五时的跑来瞎扯一遍,说话的内容毫无边际,让人模不着头绪,要不然就是故意逗他生气,自己简直是被耍弄着玩。
他独坐在屋中生着闷气,却又拿她无可奈何。他再不想办法离开,就算是圣人也会被她逼疯。
“你整天待在房里不闷吗?”白灵芝娇矫女敕女敕的问。
说人人到!他沉住气心忖道。霍煦阳端坐如仪,“不会。”
她唇角噙着一朵芙蓉般的笑靥,“霍大哥,你一向对人都这么冷淡吗?”
“因人而异。”言下之意,就是对她才会如此。
就算他再“歹面腔”,甚至摆明了不屑理她,白灵芝也会当作没看到。
“这样啊……对了,霍大哥,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他倏地板起俊逸的面容,“这是霍某的私事,与姑娘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她眼波微转,笑意嫣然的说:
“我得先打听清楚情敌的身分,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对付啊!如果没有的话最好,也可省下不少力气,我这么说,霍大哥明白吗?”
濒煦阳被她的话搞得晕头转向,直接切入主题问道:“妳到底想说什么?”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我喜欢你。”白灵芝一脸巧笑倩兮,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先是一怔,旋即神色凝重的回道:“霍某心领了。”
“只有心领可不行,我是要定你了!”她说得坦坦荡荡,也不怕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她。
“谁教我看上你,这应该就叫一见钟情。”
“姑娘别开玩笑了。”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白灵芝仰高秀丽的鼻端,脸色一正,
“我才没有在开玩笑!我喜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我也不在乎你是个瞎子,只要你对天发誓永远不会抛弃我,我就跟你下山去。”
“妳──”霍煦阳登时语塞,这可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被女人求亲。
她轻咬下唇,略感遗憾的嗔怨着,
“只可惜你看不见,不然若是见到我的脸,你绝对会喜欢上我的,就跟我阿娘年轻时候一样,武林中有多少英雄豪杰迷恋她的美貌,就为了博她一笑,可以连命都不要。”
濒煦阳沉声驳斥,
“姑娘的想法大错特错,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完全建筑在外表上,而是心灵的交流,以及平日相处时培养出来的默契。”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白灵芝不满的咕哝道,
“我阿娘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多的是道貌岸然、嘴巴说得冠冕堂皇,可是一遇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变得像急色鬼,标准的表里不一!”
他蹙拢眉心,“男人并非全是如此下流。”
白灵芝一脸邪魅的睨着他,
“ㄛ,听你的口气,铁定还没碰过女人对不对?”瞧他都二十好几了,若还保住童子之身,那可真是稀有少见,要列为保育动物了。
不曾遇过如此口没遮栏的姑娘,居然大刺剌问男人这么私密的问题,一时之间,霍煦阳俊脸发烫,窘愤不已。
“这个问题霍某不需要回答妳。”
白灵芝不由得笑谑,
“你的脸皮还真薄,这样就脸红了,可见得让我猜对了。”像他这么正直老实的男人确实不多,要他去寻花问柳更是不可能,恐怕还觉得那些当妓女的可怜吧!”哼!”他可不想跟她争辩。
纱巾后的红唇掀起诡笑,“又生气了?”
濒煦阳决定不再搭腔。
“霍大哥,你真的生我的气?”白灵芝故意将柔女敕的手心轻轻的覆上他搁放在桌案上的大手上,他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几乎是整个人跳了起来,闪得远远的。
“给人家模一下都不行,真是小气。”
他往着竹杖踱到窗边,“姑娘若再做出不当的举动,莫怪霍某翻脸。”
“我哪里不当了?”这男人真是迟钝,又不知情趣。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不当之举,再说男女之间就该保持距离,更不用说肌肤相触。”
白灵芝戏谑的微笑走向他,“还有呢?”
听见她朝自己踱来,霍煦阳脸色一凛,“姑娘不要逼人太甚。”
“若是我偏要呢?”
“那么霍某就只有出手给姑娘一个教训。”说完,他握住竹杖的手掌一颤,便“咐!”划破空气,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袭向她。
她心头大惊,腰身柔软的往后一弯,缠在腰上的白色软绸跟着抛出。
“你要出手也得先通知人家一声嘛──哇!”她仗着身手轻盈,在四面墙上弹跳翻滚,不过还是有些狼狈。
濒煦阳也不想倚仗自身武功赢她,毕竟她是女子,赢她赢得不光彩,但再和她瞎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只要姑娘答应放了我们,霍某马上住手。”
“我才不要!”白灵芝还是坚持不放人。
他下颚一紧,出招的速度更快,让她疲于应付。
须臾之后,白灵芝已经累得娇喘吁吁,“好嘛、好嘛!我认输就是了。”
“姑娘愿意放人了?”霍煦阳收回竹杖,微侧着头颅问道
“我──”她将软绸绕回纤腰上,脸上泛出诡魅的笑靥,倏忽,她出其不意的出手,将他诱导到某个方向。“当然不放了。”
当霍煦阳察觉到不对劲时,立刻闪身,虽然格开了她的左掌,但其右掌却以一种诡谲多变的方式欺向他的胸口,剎那间封住了他四肢的穴道。
她这招虽然阴险狡诈,不过,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
“妳──”他怒斥一声,颀长的身躯旋即直挺挺地朝后躺下,正好倒在床榻上……全身无法动弹,心中警铃不由大作。
白灵芝娇媚的嗔笑着,
“所谓兵不厌诈,霍大哥就是败在心思不够奸巧,你也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阿娘教我的独门点穴法,想用内力将穴道冲开是不可能的。”
他缩紧下颚,仍然固执的运气解穴。
“霍大哥,你不要再浪费内力了,没有用的。”口头上劝道,但她不得不服了他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