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便利商店缴完了电费,巫巧灵骑着她的淑女型脚踏车准备打道回府,原本习惯抄近路回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鬼使神差的让她改变主意,她拐进了右侧的巷弄里。
敖近的建筑物都有五十年的历史,甚至七、八十年都有,没有都市的高楼大厦,只有纯朴的古意。
就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一个满头华发的欧巴桑抱着婴儿又哄又摇,可是哇哇的啼哭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让她都快把头发急白了。
“阿婆,这是妳的孙子?怎么哭得这么凄惨?”巧灵一脚踩着踏板,另一脚搁在柏油路上问道。
欧巴桑愁眉不展的叹气,“我这个宝贝金孙这几天哭个不停,谁来哄都没用,哭得全家也跟着晚上不用睡了,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去哪里惊到了!”
巧灵一向很喜欢逗小阿玩,马上把头探过去。
“让我看看,好……”原本想夸可爱的说,可是瞥见那张皱巴巴的小小脸蛋,爱哭又瘦小的模样,“可爱”那两个字就是说不出口。“呵呵……妳好有福气喔!”
盼了好几年才当上阿嬷的欧巴桑,笑得两眼都瞇得看不见。“好不容易才盼到个孙子,我当然高兴得都睡不着,不过……唉!”
见到这情况,巧灵理所当然的帮自家的事业拉起生意来了。“我阿爸说小阿子从出生到十岁之间,三魂七魄都还没有完全稳定,最容易被冲煞到了,妳可以带他去给我阿爸收惊,他对这个最拿手了,不用两三下就可以摆平。”
欧巴桑宛如找到了救星。“妳阿爸是?”
“我阿爸就是三济宫的阿福师。”
“原来妳是阿福师的女儿。”住在这里的居民没有人不知道三济宫。“我也有这么想过,可是我那个媳妇儿昨天还骂我迷信,说小阿子生病就是要看医生,不准我去收惊……”
“没关系、没关系。”巧灵不以为忤,这个社会原本就有不少人认定乩童就是专门对世人妖言惑众,甚至骗财骗色的神棍,她早就习惯了。“妳就尊重妳媳妇的意见,先带他去看医生,之后要是还一直哭的话,妳再带他来三济宫就好了,这样妳们婆媳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吵架。”
欧巴桑听了猛点头,“还是妳想得周到,我下午就带他去看医生。”
巧灵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骑着脚踏车回到自己家这间两层楼式的透天厝,瞥见坐在外面躺椅上鼾声如雷的父亲,她停妥了脚踏车,蹑手蹑脚的靠近。
“阿爸!”巧灵凑在他耳畔大叫。
巫天福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没把胆子吓破,忍不住骂了女儿两句,“叫那么大声干什么?要吓死妳阿爸啊?”
“阿爸,现在都还没到中午,你就睡起大头觉,会不会太早了?”
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忙替自己的行为辩解。“妳这个小阿子懂什么!我是在跟神明沟通,问问祂们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这间三济宫的香火旺起来,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们父女俩就要一起喝西北风了。”
巧灵一脸似笑非笑,“噢!原来是这样,那神明怎么说?”
“呃……天机不可泄漏。”巫天福煞有其事的说。
“有说等于没说。”她撇了撇小嘴,“我看还是靠我们自己出去拉生意比较有用,整天坐在家里,信徒怎么可能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嘴里咕哝着,人已经跨进门槛,鼻端嗅到的净是浓浓的檀香味,只见神龛上供奉了十几尊各路神祇,桌上也摆了鲜花素果,任谁都看得出这里是间名副其实的神坛。
巫天福搔了搔肚皮,打了个呵欠,也跟在女儿的后面进屋。“妳以为阿爸不晓得要拉生意,问题是做我们这一行跟其它工作不同,如果有缘的话,信徒就会自动找上门来,是强求不得的。”
“阿爸,时代已经不同了,你没看那些灵异节目吗?”巫巧灵点了三根清香拜了拜,再往香炉上插。“人家比你聪明,都会请电视台的人去作访问,既不用花钱,还可以达到免费宣传的效果,这样就不怕信徒不上门了。”
“不行!”他坚决反对。“我们三济宫跟他们不一样,阿爸宁愿饿死,也不要跟那些害群之马同流合污,简直丢尽了我们这些同道的脸了。”
巧灵翻了下白眼,“阿爸,你真是不知变通——”
“我这是原则。”巫天福再三强调。
她不想再辩下去。“好,原则就原则,你要是觉得太无聊,不如去大伯家住几天好了,你们不是好久没见?大伯还一直打电话要你去他家。”
“那怎么行!我不可以走,万一有信徒遇到困难要找我怎么办?我替神明做事,不可以随便乱跑。”
“阿爸,你忘了还有我在。”她比了比自己。“反正以后我要接阿爸的工作当乩童,现在开始学还来得及。”
“妳——”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妳是女孩子,跟人家当什么乩童?阿爸有答应要让妳当吗?”
巧灵又往上翻了个白眼,“阿爸,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人家说男女平等,谁说女孩子不能当乩童?”
“妳以为当乩童谁都可以吗?”说到这里,巫天福可就神气巴拉起来了。“乩童可是神明的代言人,除非负有天命,神明才有可能降驾在妳身上,就像妳阿爸这种,而且还要懂得基本的祭拜礼仪和对各种神佛的认识,能够为信徒解惑、办事,还要解签诗、断吉凶……”
她很不服气,“我可以学。”
“学妳的头啦!”巫天福可是非常反对女儿步上自己的老路子。“妳阿母过世之前,我有答应过她要帮妳找个好男人嫁了,妳今年都十八岁了,已经可以嫁人了,阿爸会帮妳准备好嫁妆,要是有不错的对象就赶紧嫁了。”
“你嘛帮帮忙!我学校才毕业就叫我嫁人,哪有这种事?”巧灵当场就抗议了。“我才不要结什么婚,反正三济宫到最后就是我的,除非你在外面还有别的私生子。”
巫天福就要往女儿后脑勺拍下去,可惜被她未卜先知,先弯腰闪过了。
“什么私生子!妳不要给我乱说话,我才不会做出对不起妳阿母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阿爸是不会让妳当乩童,妳以为女孩子当乩童很好玩吗?以后没有男人敢娶妳,看妳不哭死才怪。”
“那我就不嫁。”她无所谓的说。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妳要当乩童,除非我死。”
“要是神明指定我当乩身,是不是你就没话说了?”
“我……”巫天福为之语塞。
巧灵一脸得逞的笑,“没话说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
“要是可能呢?”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你们父女又在吵什么?”一名身形微胖的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约莫四十左右,姿色中等,不过白泡泡、幼绵绵的皮肤让她年轻了好几岁。“在巷口就听到你们又在大小声,也不怕别人笑。”
巧灵亲昵的挽住她。“美枝阿姨,妳来评评理,阿爸就是不让我当乩童,还要我嫁人!榜~~也不想想我现在才十八岁,就急着把我推进爱情的坟墓。”
巫天福气得噗噗跳,总有一天会被这个不肖女气死。“妳听听看,她居然说不想嫁人,想要当乩童,妳说我能答应吗?”
“阿灵,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现在不嫁人,老了以后要靠谁?”王美枝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巧灵噘高小嘴,“美枝阿姨还不是没结婚。”
“呃……”被晚辈当场吐槽,让她有些难堪,眼角含怨的睨了下不解风情的男人,心中有苦说不出。“我不一样,就算以后老了,阿灵也会照顾我的,对不对?所以阿姨不需要男人。”
“听到了没有?阿爸现在就去拜托媒人,帮妳找个好男人嫁了。”省得留在家里把他气死。
巧灵急得直跳脚。“阿爸!”
王美枝叹了口长气,“不要叫了,你们父女俩的脾气都跟牛一样固执,谁也不听谁的,现在又在气头上,妳说什么都没用。好了,我要去煮中饭了。”说完便走进厨房。
得不到她的支持,巧灵好懊恼。“阿爸真是越老越番癫,居然叫我嫁人?要是阿母在就好了,她一定会阻止阿爸的……”
☆
案女俩有志一同的狼吞虎咽,不停的扒着饭菜,反正也没有外人在,用不着顾虑形象。
“吃慢一点,小心噎到。”王美枝忙盛了两碗汤给他们。“看你们父女吃饭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真不愧是父女,想撇清关系都很难。
巧灵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哼!谁跟他一模一样!”说着,又抓了只鸡腿来啃。
“女孩子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男人看见都会被妳吓跑。”巫天福没好气的数落女儿的不是。“枉费我和妳阿母把妳生得这么可爱,却一点淑女的样子也没有,真是糟蹋了!”
“你还敢说我,我是遗传到你才会变成这样的,好不好?”
“妳这个不肖女!”巫天福伸手要赏她一个爆栗。
“好了!你们父女要吵也要等吃完再吵!”王美枝忍无可忍的制止,回头看到巫天福已经碗底朝天了,又问道:“要不要再一碗?”
“嗯!”巫天福很自然的把碗递给她。“不好意思,老是这样麻烦妳,等一下碗我来洗就好,妳回去睡个午觉。”
虽然是二十年的老邻居了,大家都是很熟的朋友,可是她分文不收,每天来煮饭给他们父女吃,他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
王美枝神情有些羞意,“没关系,只是洗个碗而已,不算什么。”
粗枝大叶的巫天福并没有发觉她的异状。“其实妳也没欠我们父女什么,实在不好意思老是这么麻烦妳。”
“这也没什么。”王美枝垂下眼睑,在心中轻叹,要到何时他才会明白她的心意?难道要等到她老到走不动了?
“啊!”原本在吃饭的巧灵突然跳起来大叫。
巫天福顿时被嘴里的五花肉梗到。“咳、咳……妳……妳吃饭不吃饭,啊什么啊?真是越大越没有规矩,我这条老命早晚被妳这个不肖女给害死!”
巧灵没有时间去理会阿爸说了什么,她刚刚“听”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见女儿不知道在找什么,不断的四下张望,连饭桌底下都弯下去看,巫天福忍不住道:“妳在干嘛?”
“咦?”巧灵仰头看着天花板,表情怪异。
他学她往上看。“妳到底在找什么?”
“嗄?”巧灵回过神来。
“嗄什么!我问妳在找什么?”
巧灵眨巴了下大眼,“噢……没什么,我吃饱了。”
说完,碗筷一扔,人就先跑了,让巫天福气得掀眉毛瞪眼睛。
金碧辉煌的袁氏大楼矗立在地价最昂贵的黄金路段,虽然比不上一○一大楼的高耸入云,不过它可是目前名列全台湾新鲜人最渴望进入的企业前五名,许多人抢破了头,就是希望能够月兑颖而出。
今天来参加面试的应征者可说是挤爆了会议厅,近千名的男女或坐或站,手上拿着号码牌等着叫号,各个神情凝重,比参加升学考试还要紧张。
“想不到有这么多人来面试。”站在厅口的年轻男人约莫二十五岁,黑眸因眼前壮观的景象而微瞠。
他身材瘦瘦高高,名牌的白色棉质POLO衫贴覆在结实却不显得偾张的胸肌上,外罩骆驼色的风衣夹克,一条休闲长裤,脚上是意大利进口休闲鞋,整体营造出优雅和简洁的贵族气息。
略卷的短发配上俊秀的五官,第一眼就给人不少好感,只是眉宇之间睥睨的神采,让他增添了几分富家子弟的高傲姿态,那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所累积下来的。
闻讯赶来拍马屁的人事部经理搓着双手陪笑,“能进到袁氏上班可是天大的光荣,所以大家拚了命也要占个名额,今天才第一天,竞争已经相当激烈了……面试的时间已经到了,三少爷要不要进去瞧一瞧?”
说起这位袁家三少爷,虽然不管事,在公司也毫无实权,比起其它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汲汲营营在公司里建立自己的人脉,好争夺总裁宝座;他却整天游手好闲,开名车、泡美眉,吃、喝、玩、乐样样都来,显得逊色多了。不过他到底是总裁的亲生骨肉,照样好好巴结就对了。
闻言,袁怀景只是嫌恶的摆了下手。“不用了,公司的事我又不懂,有大哥和二哥在就绰绰有余,我只是顺路经过这儿,上来转一转而已,马上要走了。”
他巴不得永远不要碰公司的业务,也因为这一点,他成天被父亲叫去念个不停。
“三少爷这么快就要走了,那小的送你下楼。”将佞臣的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就巴望着能更上一层楼。
袁怀景嫌烦,一口拒绝。
搭了电梯下楼,夹克内的口袋传来手机铃声。
“喂?”是死党之一打来的。“我没忘记,我会搭明天中午的飞机下去,这次的比赛我是赢定了……好,明天见。”
最近他们这一票迷上了潜水,所以只要有空,就会直接杀到垦丁,比赛谁潜得最深、最久,明天的比赛他是非赢不可。
穿过富丽堂皇的大楼门厅,袁怀景顺手戴上茶色的太阳眼镜,遮住刺眼的阳光,他前脚才刚要踏出大楼——
突然,迎面冲来一个娇小的人影撞上他,踉跄两步,袁怀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妳没长眼睛是不是?”他羞愤的吼道。
一口气好不容易喘上来,巧灵迭声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跑得太急,没看到你走出来……我扶你起来……”
袁怀景挥开伸来的小手。“不必了!”
“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啊!”等她看清他的脸,不禁指着袁怀景的鼻子大叫一声,“就是你!就是你没错!终于让我找到了。”
拍了拍裤子的灰尘,袁怀景悻悻然地道:“找我干嘛?我又不认识妳。”先是撞倒他,再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别以为这样他就会给她好脸色看,他非要骂她骂到没脸见人为止。
“我知道,我也不认识你,不过那不重要,我有件攸关生死的人生大事要跟你说!”巧灵一鼓作气的说到这里,咽了下唾沫,“先生,请你务必要相信我的话,我不是诈骗集团,也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也没那个闲工夫——”
他狐疑的斜睨,“小姐,妳这种搭讪方式的确满特别的,不过妳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还是省省吧!”
巧灵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搭讪?”
“难道不是吗?这种事我遇多了,小姐,妳想钓我的话,建议妳稍微打扮一下,我个人比较欣赏成熟妩媚一点的,至于妳~~”那眼神带了些轻蔑,很快的扫过巧灵发育好象还没完全的身材,既不前凸,也不后翘,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她不对他的口味。
小脸上爬下几条黑线。
榜!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欠扁!
要不是受“神”之托,她马上就要掉头走人。
“反正我是来警告你的,”巧灵按捺住心头的不满。“你这两天有个水劫,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相信我,千万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否则会出事,到时你就算不死也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这样听懂了吗?”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便他。
袁怀景瞪着她,那眼神好象她是个SARS病人,身上带有传染病。“我看妳的脑袋有问题,还是赶快去看医生——”
“喂!我是好心想救你,你不要不信邪!”她打断他的话。“总而言之,你这几天绝对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想要你的小命就听我的……”
袁怀景很不耐烦的打量这名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怪女孩,年纪应该不到二十,身材不怎么样,倒是长得还可以,俏丽的黑发贴在白里透红的圆脸上,骨碌碌的大眼十分有精神的眨呀眨,鼻子不够挺,不过配上红润的小嘴又刚刚好,说起话来表情相当丰富,可以称得上可爱;只可惜脑袋不太正常……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想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免得降低了他的格调。
巧灵说得落落长,终于告一段落。“……现在你总该了解了吧?”
“谁理妳!”袁怀景走下石阶,经过大楼前的广场中央,巨型喷水池的水声掩盖了大部分的声音。
巧灵伸手拖住他。“你要去哪里?”
“妳要干嘛?”袁怀景生气的挣月兑她的小手,好象她身上真的有细菌。“我郑重的警告妳,妳要是再死缠着我,我会告得妳家破人亡!”
她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故意拉长语调道:“我好怕喔~~”
“神经病!”真是有够倒霉,一大早就碰到疯子。
“喂!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搞清楚,我是在救你……”
“我看妳真的有病!”
“不听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放手!”
“不要!”
“放手!”
“除非你听我的!”
两人就在那儿拉拉扯扯,越叫越大声。
“我说放手!”袁怀景的俊脸溢满不悦之色,气得大力甩动自己的手。
“不……”巧灵的力气终究比不上他,硬是被他把手臂抽了回去。
不过因为他用力过猛,重心跟着不稳,巧灵伸出手要拉住他。“小心!”
袁怀景一脸惊恐的往后倾倒,只听见“扑通”一声,他整个人摔进喷水池,当场成了落汤鸡。
巨大的落水声引来路人围观,袁怀景脸上又是狼狈又是愤怒,快要气炸了。
巧灵救援不及,本能的用手捂住脸,透过指缝偷觑。“糗了!”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妳在搞什么东西?”袁怀景咬牙切齿的从喷水池中爬了出来。“妳……哈啾!炳啾!”
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感到一阵寒意,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不过气温还是满凉的。“妳……哈、哈、哈啾!”
她嘴角抽搐几下,想笑又不敢笑。“你、你多保重。”
袁怀景老羞成怒的抹了下脸,全身湿透的怒瞪,“妳给我闭嘴!限妳在一秒之内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马上给妳好看!”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巧灵善意的问。
“不、必!”
“呃……那我走了。”
巫天福洗完了澡,才准备回房间睡觉,途中经过女儿的房间,听见里面传出说话声,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阿灵在跟谁说话?”房里应该只有女儿才对。
他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模模糊糊听到女儿生气的低嚷,好象在对谁发脾气,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巫天福连忙敲门,“阿灵,妳在里面干嘛?”
房门开了一条缝。“什么事?”
巫天福努力伸长脖子,想往房里看个究竟。“妳在跟谁说话?”
巧灵睁着无辜的大眼,“哪有!我在听收音机。”
“噢……不要听了,早点睡。”
“好啦!”
房门又“砰”的关上,巫天福只好模模鼻子走了。
确定木屐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巧灵才回头面对眼前的麻烦。“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去了。”
她瞪着天花板,对着空气说话。
“这都要怪你,我本来还想就当作是做好事,被当成疯子也就认了,结果呢?我是去救人,最后却反而害他跌进喷水池,我看根本没有什么水劫,全是你胡诌的……”
说到这里,巧灵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听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说话,然后她的表情又变得愤慨起来。
“厚!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的意思是说他本来会溺死,现在只是染上小小的感冒,他应该感激我才对?拜托!你有本事自己去跟他说!”她两手抱胸,一脸幸灾乐祸,“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中坛元帅吗?你不但可以腾云驾雾,还可以呼风唤雨,区区小事应该难不倒你才对。我真的好困,要救你自己去救,我才不管咧!”
如果在场有第三者在,准会以为她发疯了,其实这不是巧灵第一次和神明对话,在念小学以前,她就有过好几次经验;不过当时年纪还小,长大之后也就忘了有这么回事,直到昨天才再度和祂搭上了线。
巧灵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倒头就睡,管祂去鬼吼鬼叫……不对,应该是鬼哭神号。
虽然看不见,不过依照民间对三太子的描述,她可以想象一个头上扎着双髻,脚踩风火轮,手腕上套着乾坤圈,身上围着河谇兜的任性小表,对着她又叫又跳,吵得她翻来覆去无法成眠,就算把耳朵堵起来也没用。
“你到底想怎样?”她翻身坐起娇喝道。
饼了几秒,巧灵又是翻白眼,又是不以为然的撇着嘴角。“你是我契爸对不对?照理说你应该保佑我这个契女儿,而不是陷害我;我要是再去找他,他就算不掐死我,也一定会报警把我抓进疯人院……
“他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警告他?契爸,你要是没有说出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出来,我就不去!”
饼了几秒钟,她原本忿忿的小脸,倏地变得惊诧,接着下巴差点回不了原位。
“欸!这种事你不要随便说说……为什么是我欠他,不是他欠我?我对他始乱终弃?有没有搞错?什么?上辈子我是男的……为了前途拋妻弃子……害他抑郁而终……”
肩头一垮,巧灵垂头丧气的往床铺倒下,全身没力了。
“上辈子的事我根本就不记得了,这样太不公平了,再说我这次救了他,就算欠他什么也该还了……还不够?”她又弹坐起来。“有人要害他?他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有谁敢害他?”
房间安静了三十秒。
“又是天机不可泄漏!老套了,能不能换一个?”巧灵忍不住本哝,“好吧、好吧!算我欠他的,要怎么做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