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莉芸穿过玄关,在厨房找不到可亲,问了女佣,才知道她和厉老先生才刚在外头吃完晚饭回来,先上楼换衣服。
她也暂时回自己的房间,从凯莉包中拿出前两天的报纸,直到今天下午,她才有空翻报纸来看,虽然新闻不大,没仔细看真会错过,可是光是提到“皇玺饭店”四个字,就足够吸引桑莉芸的目光。
这一定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她要把握才行。
才出房门,就见可亲也换上轻便的家居服,正要下楼。
“可亲。”桑莉芸格外亲切的叫住她。
可亲站在楼梯口,礼貌性的询问。“莉芸姊下班了?因为爷爷晚上找我一起出去吃饭,所以家里也没煮什么菜……”
“不用特别招呼我,我已经吃过了。”晚餐的胃口还特别好。“我们可以先到妳房间一下吗?”
“哦!”可亲纳闷的返回他们的卧室。“莉芸姊有事吗?”
她将报纸递过去。“妳自己看!”
怔了一下,这才接了过去,左看、右看,都是些商业新闻,对那方面她不太了解。“请问要我看什么?”
桑莉芸索性伸手指给她看了。“就在左下角……“信扬金控”是妳外公的公司对吧?”
“对……有人猜测是因为有“皇玺饭店”替“信扬金控”背书,“天下银行”才会允诺贷款……”念着上头的一字一句,可亲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心脏跳得好快。“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妳还不懂?”桑莉芸两手抱胸的娇哼。“就是妳外公打着厉家的名号,要银行借钱给他,解决“信扬金控”目前的财务危机,其实“皇玺饭店”根本不可能帮一家快倒的金控公司背书,妳外公的脸皮真厚,就是算准厉爷爷和善麟会看在妳的面子上,就算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听完她的解释,可亲再重看一遍上面的新闻,脸上的血色褪去了。
外公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怎么可以?
见到可亲果然动摇了,她再接再厉。“万一“信扬金控”以后还不出钱来,那是不是要厉爷爷和善麟帮他们偿还这一大笔债务?这可是攸关好几亿的钱,不是什么小数目。”
可亲彷徨无助的低喃,“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妳不知道?善麟娶了妳,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只有数不尽的麻烦。”她刻薄的说:“要是这次成功了,以后都来这一套,妳说该怎么办?”
可亲两脚一软,坐在床上。“我、我不会让外公这么做的,我不会让他来利用善麟。”可亲的嗓音梗住了。
桑莉芸问得有些尖酸。“妳要怎么阻止?”
“我……”她为之语塞。
没错,她无法阻止外公去做任何事,而且他也不会听自己的话。
“妳自己看着办吧!”桑莉芸见好就收。“如果善麟今天娶的人是我,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那一字一句都像针般扎在可亲的心坎上。
要是这次让外公得逞,他必定会食髓知味,一再的利用……
想到这里,可亲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她该怎么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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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眼睛醒来,瞅见可亲跟往常一样,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厉善麟本能的抱以微笑,不过当他看清她眼底闪着泪光,一脸忧愁时,笑意渐渐敛起。
“怎么了?”才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
可亲蓦地回过神来,连忙整理情绪。“你醒了?”
“为什么在哭?”他蹙起眉心,“是不是莉芸又跟妳说了什么?”
她慌忙摇头,“没有,和莉芸姊没有关系。”
“那么是怎么了?”
凝聚在眼底的泪水更多了,可亲软软的倚在他怀中,“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幸福到好想哭。”
低低一笑,抚着她的发。“原来是这样。”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得到这样的幸福,到现在还有点不太敢相信。”她抽气的笑说:“所以会怕这样的幸福不会太长久。”
厉善麟怜惜的搂住她,“傻瓜。”
“如果能得到幸福,那当傻瓜也不错。”这是可亲由衷的想法。
他笑叹一声,“妳只要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
“嗯。”她强忍住泪水。
半个小时后,可亲用心的帮厉善麟打上领带,这是她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善麟,你这几天回来都和爷爷待在书房里说悄悄话,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她试探的问。
“有我在,怎么会有问题,不要想太多了。”他昂着下巴等她打好。“今天爷爷要去拜访老朋友,那妳呢?打算做什么?”
可亲满意的检视自己的成果。“可能会去超市买点东西,还有爷爷说他喜欢吃日本的油渍沙丁鱼,所以想多买一些回来。”
“那晚上要不要来陪我吃饭?”厉善麟装得好可怜的向她撒娇。“不然都是一边谈公事一边吃便当,我真担心会消化不良。”
她噗哧的笑了。
“笑什么?”他睨她。
“笑你怎么突然像个小阿子。”可亲掩嘴猛笑。
厉善麟瞇起俊目,“敢说我像个小阿子,好,那我证明给妳看,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说完,便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床的方向走去。
“我相信!我相信!”她又羞又急的嚷着,“我相信你是大男人……快放我下来,我再也不敢说你是小阿子了。”
他嗤哼一声,“妳知道就好,这可是对男人的侮辱。”
吃吃的笑了笑,“好嘛!我错了。”
“还笑?”
可亲还是笑个不停,他只得低头吻住她。
吻了好久,才将满脸晕红的她放回地面,厉善麟拿起西装外套穿上,“晚上如果要来,先打个电话给我,还有记得让司机载妳,不要自己搭计程车,安全最重要。”
“嗯。”她柔顺的颔首。
吃完早餐,送他出了门,可亲仍是笑脸盈盈,不让任何人察觉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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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进章家大门,可亲本能的畏惧,虽然里头住的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是一点都不亲,反观是在厉家,也就是她现在的婆家,却让她有种血浓于水的强烈归属感。
事先打过电话,是阿玉嫂接的,确定外公在家,可亲决定走这一趟,她不想这么做,可是又不得不。
“外公。”
章敬雄听说有客人来,这才出去,见到是她,有些皮笑肉不笑。“妳还会想到回来看外公,这表示妳并没有忘记章家的恩情。”
“外公收留我,我一直很感激。”可亲呼吸有些不稳,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勇敢的面对站在眼前的老人,忽然觉得他不再像小时候那么高大、严苛。“但是请您不要再这么做了,欠章家的是我,不是厉家,外公不要想利用它。”要说出这番话得花上多少力气才办得到,但是她成功了。
他老脸一沉,“妳今天是特地来警告我?”
“外公,我尊敬您,就算您对我再不满意、再不喜欢我,我都没有怨言,可是请您不要利用我的关系来伤害厉家,算我求求您……”
“住口!”章敬雄面露狠色,吐出无情的话语。“不管怎样,是章家把妳养到这么大,现在是轮到妳报恩的时候了,只不过是一点小忙,我想厉家不会不帮才对。”
可亲不禁含着泪水,“就算他们肯帮,我也不会答应。”
“妳说什么?”他凶狠的上前一步,“妳是跟谁借了胆子,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告诉妳,厉家要是不肯帮忙,那就是妳的错,只要我跟那些媒体放话,说厉家见死不救,不顾亲家的死活,妳想社会大众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就是因为看准这一点,他才敢这么做。
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唇瓣抖了又抖。“外公,您不能这么做……”
“我当然能了,只要能保住“信扬金控”,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那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只要银行答应贷款,就能解除目前的危机。”章敬雄冷酷的笑睇着她,“不过外公倒要先谢谢妳,谢谢妳嫁了个好丈夫,想不到妳此妳那两个表姊还有出息,只要妳赶紧帮厉家生个儿子,以后妳不管提出任何要求,我想他们都不会拒绝。”
她扁着小嘴,哭了出声。“外公,我终于知道妈当年为什么宁可跟爸爸过苦日子,也不想待在这个家,不想过得这么没有尊严,我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她的心情了。”
章敬雄脸色丕变,扬起手掌作势要打。“妳再说一遍!”
“我绝对不会让您这么做的,虽然我的力量很小,但是我会尽一切努力来保护我最爱的人。”可亲看清了这些所谓的“家人”。“我要保护我真正的家人……再见,外公。”
他登时气结。“妳……”
不想再多待一秒钟,可亲转身离开这个家,这一次是永远。
坐进车内,司机启动了引擎,驶向回家的路。
可亲垂头落泪。
懊怎么保护她最爱的人?该怎么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陡地,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产生了,但也让可亲为此痛彻心扉。
以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拥有属于自己的亲人了,为什么幸福总是如此短暂?为什么总是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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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总经理,有位桑小姐想见你。”许秘书透过电话说道。
厉善麟怔了两秒,看了下腕上的金表,已经是中午用餐时间了。
“请她进来吧!”搁下话筒,心中揣测着。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接着打开来,就见许秘书领着桑莉芸进来,她穿着一件骆驼色的长大衣,踩着高跟鞋,身形更加高挑,为了再争取到他,可是毫不退缩。“许秘书,请妳送两杯咖啡进来。”
“是。”
桑莉芸娇媚如花的笑着,“不用咖啡了,你应该还没吃中饭吧?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铁定又忙到忘了,就在一楼的西餐厅吃怎么样?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单独吃顿饭、谈谈心了。”她不想再等下去了,万一等到江可亲肚子里有了孩子,要拆散他们就更难了,所以抓准邀他吃饭的机会,打算探探他的口风。
这番话惹来许秘书的侧目,对个已婚男人说这种话,可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或者她正好希望如此?
“嗯,也好。”厉善麟心思飞转,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于是抄起披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边走边穿上。
“我会在一楼,有事再叩我。”
许秘书没有多问。“是,总经理。”
巴桑莉芸一起离开办公室,走向电梯,她状似亲昵的挽住厉善麟的手臂,却被他抽了回去。
她娇笑微僵,“怎么了?”
“我不想让外人误会。”他按下号码键。
桑莉芸眼波一转,“就算误会又怎样?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好到就像一家人,别人怎么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故意强调“我们”两个字,不让自己被他屏除在外。
“因为我在乎。”厉善麟率先踏进电梯,口气冷淡。“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谣言传到可亲的耳中,我不要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她。”她克制不住妒忌的口吻。
厉善麟两手插在长裤口袋上,斜瞅着她,“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该在乎吗?”
电梯门关上,慢慢往下降落。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因为有其他人进来,只得打住。
当!电梯门开了。
两人肩并肩走了出来,这一幕落在也到“皇玺饭店”来的可亲眼中,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她不禁泛红眼圈,惊痛不已的凝视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走向西餐厅入口,忍不住要猜想,莉芸姊是不是经常来这儿?他们是不是常常背着她私下见面?可亲心痛如绞的看着他们走出视线,双脚钉在地上,无法移动。
妳在吃什么醋?
妳还有什么资格?
脑子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用不了多久,妳就不再是厉家的媳妇儿了……
可亲困难的咽下喉中的苦涩,将泪水逼了回去。
倚着墙壁,等待着情绪平静下来,这才搭乘电梯上楼。
上司去吃饭了,许秘书才能离开座位,也正打算去买个便当回来果月复,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瞟了一眼,赫然瞠大。
许秘书怔愕几秒,“总经理夫人?”
“妳好。”可亲堆着笑意打了招呼。
“呃,总经理夫人是来找总经理的吗?”糟了!万一让总经理夫人看见,误会了就不太好了。“他刚出去,要不要我叩他?”
她心想这样正好。“不用、不用,我只是帮他送一样东西来,马上就要走了,不用叩他。”因为那样“东西”她真的无法亲手交给他,那比死还要痛苦,所以只好送来这里,然后就可以离开了,虽然不知道上哪里去才好,但是台湾这么大,总有地方容得下自己。
许秘书偷吁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交给我就好,等总经理回来,我再转交给他。”
“也好。”可亲从编织包包里拿出一只信封,犹豫了下,才慎重的递给她。“那就麻烦妳了。”
她双手接过。“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秘书……”欲言又止,有太多话想说。“总经理以后要拜托妳了,请妳多多帮他的忙。”
听了,许秘书还有些不明所以。“我会的。”
“他平常工作太忙,就会忘了吃饭,请妳一定要盯着他,不要让他饿过头了,这样对胃不好。”可亲几乎要哽咽了。
“总经理夫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许秘书总觉得这些话听来怪怪的,好像在交代遗言……呸!呸!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可亲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不要生病……我要回去了,许秘书,谢谢妳。”
“总经理夫人……”见她走向电梯,没多久就进去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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镑点了一份商业午餐,桑莉芸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是太久没见了吗?总觉得他比过去成熟内敛,也更有男人味了,让女人都会怦然心动,这样的男人她居然没有早点独占,还错过了这么多年,结果东挑西拣,还是原来的最好。
“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她问。
厉善麟啜了口白开水,不动声色。“妳是指哪一方面?”
“在英国念书时,我背着你和别的男人交往。”桑莉芸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希望看到什么,不管是妒意,还是愤怒都好,那都表示他心里还有她。“这件事我做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俊脸微嘲,“事情都做了,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我不气妳背叛我,只要妳跟我说一声,我会很大方的祝福你们,毕竟我从来没有爱过妳,妳有好的对象,那是再好不过了。”
桑莉芸脸色变了,对女人来说,最后一句话等于是种羞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妳也不爱我,不是吗?”厉善麟直接道出重点。“妳只想找个对自己有利,可以让妳更快得到想要的一切的男人,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男人,只是妳利用的跳板,我没说错吧?”
她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
“妳现在又回头找我,是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吗?”他不再留任何情面,吐出的话针针见血。“所以妳故意在可亲面前说些会令她误解的话,想要让她产生猜忌,开始怀疑我娶她的目的。”
“难道不是吗?你娶她只是为了气我……”
厉善麟目光深沉的凝睇,“妳太高估自己了,妳还没有重要到让我把婚姻都一起陪葬进去。”
像是被当场甩了一个耳光,桑莉芸不由得羞窘难当。
“好,就算不是为了要气我,你娶她也是因为同情,同情她在家的境遇,可怜她得不到幸福。”她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可以说得很大声。“你根本就不是因为爱她。”
他冷冷的睇着她,“看来妳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是那种同情心旺盛的男人吗?算了,我也没必要跟妳说这些,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是吗?你们男人总以为就算不说出来,女人一样会懂,要是这么想就错了,如果她能体会,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我的话影响了,她根本就不相信你爱她。”话才说完,觑见他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桑莉芸暗自得意。
这时,服务生把午餐送了过来,在座的两人心思各异的沉默不语。
是这样吗?
所以可亲才会显得那么不安。
每天早上醒来,总是看到她盯着自己,以为只是一种习惯,却没有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幸福有期限吗?
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希望这样的幸福能够长长久久……
这些话言犹在耳,如今想来,每一句的背后都充满恐惧和担忧,就怕哪一天这些都消失不见了。
没错,他们不是经过几年的恋爱过程才决定结婚,对彼此的了解是从婚后才开始,但是他从来不后悔娶她,还很庆幸自己能再遇见她,并当机立断的向她求婚;但是可亲呢?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对这些事的看法,以为只要给了她婚姻的保障,让她每天过得幸福快乐就够了。
难道只有这些还是不够吗?
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桑莉芸拿起刀叉,切了块牛排放进口中。
斑!没有爱的婚姻,早晚会让人厌倦,她还是有机会的。
“我要谢谢妳。”他有些明白了。
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让桑莉芸愣住了。“谢我什么?”
俊脸柔和了下来。“谢谢妳提醒我这么重要的事,我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这都是妳的功劳。”
“我?”她有说什么吗?
厉善麟脸色倏地一冷,“还有,我希望妳能尽快搬走,如果一时找不到房子,我可以托朋友帮忙。”
“你要我搬走?”她恨声的问。
他目光透着犀利,“我不会再让妳有机会伤害可亲,身为她的丈夫,我有责任保护她。”
“你……”被人这么对待,谁还吃得下去,桑莉芸把餐巾一扔,拿了大衣和皮包就走。
没有出声挽留她,也不再在乎两家多年的情谊会不会生变,因为他不能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他们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