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香期想找个机会跟尉正桥谈谈,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倚赖他的习惯,理智、冷静的他总是可以适时的给她许多建议,就算是吐露心事也好,还好她嫁给了他,否则一旦她有心事,还真难找人说出口。
这一晚,尉正桥在公司加班,到了十点多,她已经下班,打电话给他,他却语带歉意的告诉她,他还在忙。
“我今天可能会很晚回去,如果太晚了,就会直接在公司里睡一晚,妳早点睡,不用等我。”
“要不要我帮你送消夜?”
想到他这么辛苦,纪香期也想分担一些,有些懊恼没早一点跟他联络上,否则她就可以多带点吃的东西到公司去给他。
“不用了,公司里出了点问题,今晚很多人都要留下来加班,不跟妳多说了,因为等一下还要开会。很晚了,妳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就在餐厅楼上过夜,也别再出门帮我送消夜,好好的休息。”
他说得有些匆忙,但是没忘记交代她注意安全,纪香期觉得好窝心,也要自己当个体谅丈夫的妻子,即使她有很多心事想跟他说,不过他们毕竟是夫妻,往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说。
但是连着几天尉正桥都在加班,就不太寻常了,她试着询问,他只说有一批货出了问题,所以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处理这件事。
就在这种时候,汪翠兰又三天两头的到餐厅找纪香期,不时提起尉正桥的事。
“妳有没有跟正桥提到我?我现在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妳跟他提起我的时候,他有说什么吗?”
这样的生活,汪翠兰哪能过得了多久,她根本不敢跟朋友说自己现在的经济状况大不如前,朋友几次来邀约,她也不敢出去,除了没事来这儿吃吃免费料理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正桥最近很忙,我没有时间跟他提起这些事。”
“怎么这样?我已经跟妳说了,妳平常遇见他的时候跟他说一声就好,妳竟然都没讲!”
“最近公司里真的很忙,正桥都加班到很晚,回家之后总是累得倒头就睡,所以我尽量不吵他。”纪香期也有些烦了,尤其是面对汪翠兰摆明了想要钱,一次比一次还要露骨的嘴脸。
“妳不想吵他?那我怎么办?我回台湾,他就给我住那种小鲍寓?他给我的生活费,连养只狗都不够,这样下去,教我怎么过日子?要不然这样吧!香期,妳先借我钱,妈妈真的没办法过日子了,妳到时候再跟正桥要,也省得我去跟他拿。”
纪香期不禁傻眼,没想到汪翠兰竟然敢跟她要钱,而且讲得如此理所当然。
“妳现在是在跟我要钱吗?”她换了个表情,不知道自己哪里让这位阿姨以为她好欺负了,来餐厅里白吃白喝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更进一步的直接向她讨钱!“妳是纪家小陛的老板娘,一定有办法。这家餐厅生意那么好,名气又响亮,难不成妳要跟我说妳没有钱?妳是想唬弄我这个老太婆吗?这种事,妳不需要经过正桥的同意吧?除非妳看不起我这个婆婆,不想借我钱。”
“阿姨,我觉得妳真的想太多了。”虽然汪翠兰口口声声以婆婆自居,但是纪香期知道尉正桥并没有当她是母亲。
“我是正桥的妈,他养我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妳明知道我的钱是被骗走的,我以前有钱的时候,想买下几间纪家小陛都不成问题……借不借?妳说一句话吧!”汪翠兰自顾自的说。
面对汪翠兰这般讨钱的方式,纪香期觉得可笑又荒谬,珍姊早就警告过她,汪翠兰没打好主意,现在果然开口借钱了。
一句话是吗?那好。
“当然不借。”纪香期想也不想的冷然回答。她从来不吃这一套,任何人只要跟她来硬的,她一律奉陪到底。“妳以为妳是谁?我没叫过妳一声婆婆,只有妳自己欢天喜地的以婆婆自居,妳来店里白吃白喝,我没跟妳收钱已经算是对妳很客气了,妳居然还敢开口跟我要钱”妳真以为我很好惹吗?妳要知道,我是纪香期,妳这次是遇到了货真价实的煞星!”
汪翠兰简直闷坏了,没想到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最后竟然连一毛钱都没办法从纪香期那里要到,而且还被她吓到了。
“妳等着,妳是开店的人,竟然这样对我,难道不怕我投书各大报,让大家知道妳是个什么样的恶媳妇?”
“去啊!我等着。妳多久没回台湾了?我纪香期是出了名的喜欢跟客人吵架,更何况妳根本不是正桥的母亲,妳投资失败,转而跑来店里,利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向我勒索,我没告妳,妳还想整我?妳试试看啊!我愿意奉陪,大家把新闻闹大,我看是妳比较丢脸吧!假面具被拆穿,露出坐吃山空的寒酸样,妳那群贵太太朋友会怎么看妳?”
这可把汪翠兰吓得全身发抖。
她这阵子跟姊妹们出去吃吃喝喝,哪样不要钱?姊妹淘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财力了,尤其每次出门她总是掏不出钱,身上的名牌包也都拿去寄卖了,大家都知道她的钱几乎被钱扬赔光了,不过至少她还有个有钱的尉家可以撑腰,却不知道尉正桥给她的微薄生活费比上班族还不如!
越想心情越糟,她决定到附近专卖进口酒的店家买几瓶酒,反正她手上的这点钱根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还不如喝掉算了。
听说景气不好,唯一卖得好的就是酒。
进入店里,果然有其它的客人也在挑酒,但吸引她的注意力的是那个窝在角落挑着特价品的男人……
“钱扬!”可恶!那骗走了她的棺材本的钱扬,竟然跑来买酒。
钱扬跳了起来。他已经过了好一阵子隐姓埋名的生活,没想到竟然又被发现了。
“你竟然到这里买酒?!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惨?把我的钱还给我!”汪翠兰想也不想,紧抓着他不放。
钱扬无法逃月兑,只得乖乖的跟她走出店家。
“拜托、妳没看到我也不好过吗?你们自己要把钱交给我投资,我哪能管得了所有人的损失?赚钱的时候,妳不也很高兴?赔钱的时候,怎么能把错都怪到我头上?有没有想过我也很苦?”钱扬一边求饶一边诉说自己的苦楚。
“那我呢?你没能力,就不要怂恿我投资啊!我可是把所有的老本都交给你,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样?我连日本都住不下去了,还得卑微的四处筹钱、借钱才能生活,全都是被你害的。”
“这都是命啊!算命师说我五十六岁这年一定会被我那个女儿冲到,这是逃都逃不过的劫数,我也是不得已的啊!”
“你说的那是什么傻话?我哪管你算什么命,我的命都快被你玩完了。”
“我是说真的!妳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现在事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第一任老婆生了一个女儿,她一出生,我老婆就死了,我请算命师算过,算命师连钱都不敢收,只跟我说这是个大凶之兆,我那个女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煞星转世……”
结果,钱扬的女儿竟然就是纪香期!
钱扬还告诉汪翠兰,算命师说过,只要纪香期一结婚,其它人就要跟着倒大楣。完全没错!难怪纪香期一嫁给尉正桥,她就跟着倒大楣,汪翠兰总算找到了原因。不过来到公司,她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就是等不到尉正桥进来,出去问了人,才知道最近公司出了状况,尉正桥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其它同仁也为了这次的状况忙得焦头烂额。
汪翠兰好开心,因为更加确定了纪香期是个衰神的事实。
尉正桥娶了她之后,原本做得好好的公司竟然遇上了困境,她的投资几乎赔光,连钱扬都只剩下负资产……而这一切全是纪香期的错。
懊不容易等到了下班时间,她才看见尉正桥一脸疲累的走进办公室。
他见到汪翠兰时,脸色马上往下沉。
“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妳来这里无非就是想跟我要钱。我记得我们已经说好了,我能给妳的就是那么多,即使妳不工作,那些钱也足够妳生活花用,妳要是还贪心的想要更多,我能给妳的就是拒绝。”
“正桥,我知道你为了当初分家的事对我很不满,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我现在也尝到了苦头,不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我很忙,真的没时间再听妳说些有的没的。”尉正桥没打算把她说的话当真。
“这不是什么有的没的,是很重要的事。我遇到了钱扬,就是那个理财专家,我把所有的老本都交给他投资,最后才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而你绝对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事!我早就跟纪香期说过,钱扬把我的钱赔光了,她当时竟然什么也没说,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钱扬就是她的父亲!”
这是很重要的事吗?尉正桥一脸的不耐烦。
“这件事我早就跟香期讨论过了,钱扬根本不能算是她的父亲,因为打从香期出生至今,他没有照顾过她,她是由外婆带大的。香期从来不谈他,我也不屑谈这个男人!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妳若是想用这种无聊的事挑拨我跟香期的感情,那就打错算盘了。”
“我是关心你啊!钱扬告诉我,他请算命师算过,纪香期是个灾星,有她在,祸害就会跟着来,她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受害,所以她一出生就克死了她妈,连照顾她的外婆也死了,现在她嫁给你,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你!”汪翠兰终于说出重点。
“够了!妳以为妳不是灾星?妳难道就不是衰神转世?一个算命师随便说几句话,你们就奉为圭臬?”
“算命师说钱扬五十六岁这年会被他女儿冲到,他没跟她住在一起,结果竟然还可以被冲到,你看,纪香期的衰运有多强大!包何况你就是受到她的影响,公司才会出问题,你也才会开会到现在……”
“我觉得妳真的是疯了!这一波景气不好是全球性的风暴,难道全部推给香期一个人承担?再说,我公司也没出什么问题,关于香期的事,
我从头到尾都清清楚,用不着妳用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来污蔑她!以后我不会再给妳任何援助,妳可以走了,接下来妳要说的话,我不想也不愿意听,我跟她之间的感情,不是妳说几句蠢话就可以改变。”
“正桥,你不听我说,迟早会后悔。”
“我早就后悔了,后悔一时好心帮了妳,我早该让妳流落在外,尝尝自力更生的辛劳,而不是让妳有机会来破坏我跟我妻子的感情。妳走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妳。”
汪翠兰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竟然会被尉正桥直接赶出公司,而且从今以后她拥有的最后一点支持也全数断绝,她原先的估算完全错误,尉正桥不但没有感激她,更不给任何同情。
未来的日子…难道她真的要去外头讨生活?她哪有那种本事?!年纪轻轻就嫁给了尉老头,何时在外面做过什么粗活?而她的钱又赔光……都是纪香期害的!
汪翠兰喝得斓醉,来到纪家小陛,大吵大闹。
“纪香期,妳这个煞星、衰鬼!妳给我滚出来!都是因为妳,我才会沦落到今天的局面!”众人在一旁围观,指指点点。珍姊立刻报警。
纪香期出来,见到汪翠兰那副醉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见过妳爸爸了,连妳的亲生爸爸都被妳拖累!谁跟妳在一起,注定倒霉!妳假好心的给我钱,原来是作贼心虚,妳知道自己是什么贱命货色,竟然还敢赖上正桥!妳存心要害我们所有的人!”
“拜托!妳在说什么醉话?快走吧!我们已经报警了,等一下警察就要来了。”珍姊光是听她说话就生气,却赶也赶不走。
汪翠兰赖在纪家小陛前面的大街上,怎样都不起来。
“连正桥都快被妳害惨了,他的公司出事了,妳现在满意了吧?全都被妳害成这样了……妳为什么不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大家恢复清静?为什么妳固执的以为可以跟命运作对?妳永远不可能战胜命运,为什么我们要跟着陪葬?”汪翠兰烂醉如泥,趴在地上不停的喃喃。
纪香期傻在原地。
“别把她说的话当真?妳知道像她这种人就是喜欢把责任丢给别人扛,这根本不应该是妳的错。”珍姊当然听得出来汪翠兰在吼些什么,只有她才知道香期从小到大背负的罪名。
但是听在纪香期的耳里,怎么可能完全不当一回事?
汪翠兰找到钱扬,从钱扬口中得知他们的父女关系,然而那么多年没见过面,在钱扬的眼里,她仍然是那个煞星转世的衰鬼!
她得不到半点父爱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背负他投资失败的一切罪过。
包让纪香期觉得伤心的是,汪翠兰说最近连尉正桥的公司都出了问题,她只知道他的确为了公事忙得焦头斓额,屡屡回到家里,累得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以前不曾发生过这种事啊!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
纪香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却发现尉正桥早已经坐在家里了。
“你回来了?今天公司还好吗?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回家,所以没有帮你准备消夜,我去煮碗面给你吃,好吗?”一见到他,她急着要做事。
“妳先坐着,我有事要问妳。”他的表情有点难看。
她只好听他的话,乖乖的坐在沙发上。
“汪翠兰去妳的餐厅找妳,是不是?”
“你是说今天晚上……还是?”
“她今晚又去了?”尉正桥的脸色大变。
“没事了,警察把她带走了……”纪香期连忙开口。
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汪翠兰被送走时还烂醉如泥,就算尉正桥现在对着她发火,也无法改变今晚发生的事。更何况今晚汪翠兰在纪家小陛前的演出已经够精采了,不但引起众人的围观,也让她成了许多人讨论的焦点,那些早已被她尘封在心底、以为不会再被揭开的伤口,又一次流出鲜血。
“动用到警察?妳为什么没有跟我联络?妳可以打电话给我,跟我说发生了这种事啊!”
“我怎么说?你最近那么忙……我不敢打扰你,也知道你有你的工作要忙,而且她……”
纪香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汪翠兰当街嚷着她是个衰鬼,那些伤人的话语……难道她还要重复一次给她的丈夫听?
“我再忙,妳都应该要跟我说啊!我早就跟妳说过她不怀好意,她去妳的餐厅里久了,一定会出事,结果她跟妳要钱,是不是?”
“我没有给她,我没有跟你提起她的事,是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对她很感冒,我不想在你忙的时候还跟你提她的事,惹你心烦,而且她的态度本来很好,没想到来过几次之后就变了…”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想到汪翠兰会这样。
“我不是早就跟妳说过她会这样吗?”尉正桥只觉得心烦。纪香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就为了汪翠兰到她的餐厅去找她麻烦,他跟她发脾气?这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你会对我这么生气,也是因为她说了那些话吧?她今天也去找了你,不是吗?”
她觉得他动摇了,一定也是相信了汪翠兰说的话,所以他才会在这时候对她发脾气。自从他们在一起至今,尉正桥总是对她体贴温柔,可是今晚回到家,她就感觉到家中的气氛不对,果然跟他谈过以后,他的语气和平常不一样,一切都起了变化。
“她的确是来找过我,但是我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相信妳真的是什么煞星转世。”
“她果然跟你提到那件事了……那她没跟你说连我从小就没见过的父亲也认定这次全是我的错吗?你们最近遇到的劫难和问题都是我引发的,你不是这么想的吗?”纪香期觉得心好痛,她一直以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最后还是因为这件事而引发了轩然大波,最令她痛心的是尉正桥受到了牵连。
即使所有的人都说那不是她害的,可是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担着这个罪名,当最爱的人出事时,还会觉得真的不是她害的吗?尤其她是真的深爱着尉正桥啊!
“我从来没有说那是妳造成的,也告诉汪翠兰那根本与妳无关,难道我们要把金融风暴怪在妳的头上?妳不过是个开餐馆的厨师,哪能影响那么多人?妳干嘛要以为大家都在怪妳?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但是你公司的问题呢?”
“公司的问题更不可能跟妳扯上关系,我们只是正好要推出一系列产品,所以最近时常加班,妳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揽,认为全是妳出了错?我都已经为了妳跟汪翠兰撕破脸了,原以为这能给妳一点支持,让妳明白我是站在妳这边的,妳却还是执着在那个毫无根据的算命师论调上头,难道妳想说服我妳真的是煞星转世,要我离开妳?”尉正桥不知道还要告诉她多少次他不会离开她,她才打算相信他是真的愿意陪她一辈子!他都已经娶她为妻了,即使在她警告过自己之后,他还是毫不考虑的决定要和她相守一生,现在她却又产生怀疑。
“也许我真的是啊!”
纪香期捣住脸,觉得好累……经过汪翠兰的狂闹之后,回到家还要面对尉正桥,或许他是真的爱她,可是如果她只会给周遭的人带来不幸,那她该怎么办?
“妳觉得是就是吧!”
尉正桥忙了一天,回到家竟然还要处理这种状况,这种迷信对于一向理性思考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而现在竟然连纪香期都开始怀疑起她自己,他还能说些什么?
“我们的感情难道就是这样?最后我选择相信妳,而妳宁愿选择不相信妳自己,而且也不相信我对妳的爱,我不知道还要用什么来证明这一切。妳好好的想想我们在一起的过程中,我为了这段感情的付出,如果妳永远只想把自己当祸水,不愿接受这段正常的感情,那我再也不会强迫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