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卫很是自责,他早该看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得不寻常,他早该看出她眼里的忧伤过多,他早该看出她在向他求救,他早该看出她神色有异,可是他却浑然不知地任她在背后受母亲欺压。
营养不良加上操劳过度,医师说她身子羸弱得不适合生孩子,她却一直在死撑着,难怪她总是要求要离开,他不禁想着她求助无门的时候是否以为这一切是他唆使的?
他多想唤醒她,告诉她这不是他意料中会发生的事。赫连家跟楚家的恩怨将他们两人捆绑在一起,原以为将楚家的仇报了便什么事都没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深深地受她吸引,进而陷入这进退两难的局面。如果她不是姓赫连那该多好,可是若不是因为她姓赫连,两人的命运也许不会连结在一起了。
他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是什么,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给他的感觉不是别的女人所能给的,女人天生比男性柔弱,但并不是每个女子都会让他产生想去保护的,只有她。他第一次在毕业典礼上看到她时,她的眼神就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知道她自己即将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时,她的眼神不是欣悦,也不是怨恨,更不是完全的害怕,而是很单纯的认命。
在他无情地告知她他之所以想结婚的理由后,她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迅速地收拾起脸上的失望,并在他面前努力武装起自己,甚至在凤夫人带着她到楚天办公室里兴师问罪时,他讲了再过分再伤人的话语时,她还是默默地承受一切,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认命。
他并不想那样伤害她,尤其在他夺走她的贞操之后。那一夜她并没有哭,即使初次的疼痛也没能让她喊出不适,她只是咬着牙,微微颦着眉,别过头不让他看到她的表情。他永远记得事后他躺回她身旁,瞥见她睁着眼呆望着天花板的侧脸。他在她身上的释放之于她像是一个解月兑,像是完成了一件极艰钜的工作一样。为了解救赫连她交出了自己,而他却明知在隔几日后即会发布解除婚约的讯息;在她认为她救了赫连的同时,他却必须毁掉她以为可以靠自己拯救的垂危企业。
其实他一点也不好过,可是父亲的死在在都在提醒他,让他不得不那么做,他之所以会狠下心来毁掉赫连企业,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能不受赫连净薇的影响,因为自那一夜之后他每晚几乎都无法成眠,内心对她的渴望竟不因为得到她而获得满足,反而与日俱增,这令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苦恼,但等到真的如他所计画毁掉赫连的报复快感消失之后,更深的失落感攫住了他。
以为这辈子她与他的生命不会再有交集,就算知道她有困难他也只能默默透过特殊管道帮她,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让她在那一夜受孕,当他得知她可能有孕时他甚至是雀跃的,还好他来得及赶到医院救回孩子,甚至幸运地带回她,让期待已久的温软娇躯重回他的怀抱。
可是母亲却依旧怀恨着赫连家,昨夜他失去控制的一面吓坏了楚家人,也吓着了他自己,他竟然为了她失去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这不像他的个性。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将情绪隐藏起来,但,从张妈口中得知母亲蛮横的命令之后他竟然爆发了。
他不能接受净薇于他不在家时遭到那么多的折磨,任何人休想在他的保护下伤害她,不论是谁,就算是他的母亲也一样!他轻抚着她沉睡的脸颊想道。
她浓密的眼睫毛轻颤了一下,他倾过身注视着她的反应。
“醒了吗?”他低沉的声音传进净薇昏沉的脑海。
她曲在胸侧的手动了一下,随即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微睁开眼睛,望见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他的手好大,不断地从手心传来温暖。
“天亮了?”她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昨晚……她记得她站了起来,然后……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看着他拿起电话筒跟下人吩咐了一些话,她望着他的大眼里净是疑问,却又不敢问出口。
“你觉得怎样?会不舒服吗?”他没有特意放柔声音,但眼里的关怀却足以惊扰净薇还不甚清明的神智,让她猛然地从刚醒来的昏沉中觉醒。
她连忙就要起身,却被他一手拦住。“多躺一下,我已经叫张妈给你送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窗外的阳光让她约略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刻,他怎么还在这儿?“你今天不必去公司吗?”
“只是一点补品。”他瞅着她说。
她注意到他没有回答她第二个问题,但她不敢再多问。
张妈捧来精心炖制的补品,她笑得合不拢嘴的笑脸让净薇明白昨晚的昏倒也许泄漏了自己有孕的事。
她低垂着眼,在楚风卫的注视下静静咽下美味的鸡汤,也许是饿过了头,饥饿感竟不如前几日来得强烈,汤才喝了两口她竟然忍不住唉喜,也顾不得来不及放下的汤洒了大半出来。她头一次在楚风卫面前害喜,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楚风卫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她手忙脚乱地捂住嘴像是想找个洞钻进去,一方面又很在意他的存在,慌乱中还不忘偷瞧他的反应,他这才恍然领悟,动作迅速地一把抱起她走进浴室,让她好好在洗手台上宣泄一番,可能是因为连日来太少进食的缘故,净薇只吐出少量的液体,但却像耗尽了她大半的体力似的,全身无力地后靠在他身上。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这样吗?”他无法想像她在如此不适的情况下,还得负起楚家的清扫责任,即使母亲嘴里说只让她“随便”做点家事,但他相信绝对不只是这样而已,而她又数日没有进食,换作是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了,何况是怀有身孕的她。
“还好。”她含蓄地回答。
不可抑止的怒潮淹过他的全身,净薇敏感地发觉身后拥着她的男子有了异样,怯然地跳开他的胸前,果真发现他的面孔有着扭曲的隐忍。
“我……我等一下会把汤清干净的。”她很容易就将他的不悦联想到她适才不小心将鸡汤泼洒至地毯上的行为。
“那不需要你去弄!”他有些负气的回答更加令她害怕。
他不悦的口吻伤了她,方才呕吐的丑态全被他看见了,这让她备感难堪,泪水又开始在她眼底凝聚。不知道为什么,再度遇见他之后,她变得特别脆弱及爱哭。
她好讨厌自己这样,但却忍不住鼻酸。
“别哭,我不是在对你生气。”他没办法对着流泪的她生气,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他明白这样会吓着她。
呜咽出其不意地窜出净薇的喉头,她不想哭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需要有个人依靠,她需要有个强壮的臂膀紧紧抱住她,她需要安全感,她已经在止不住的恐慌中活得够久了,她不要再这么下去。
如她所愿的,一双温柔的手臂搂住了她,像是在对她做出保证。
被了!她受够了!
她不顾一切地往他怀里投去,窝在这临时的停靠站里放声大哭。
就算楚风卫再伤害她也无所谓了,此时她需要好好痛哭一场,不管这个拥着她的人是否曾伤害过她,她此刻需要他的怀抱来让她暂时忘却一切。
非常的需要……
“楚教授,现在都自己开车啊?”
“跟那个帅哥男朋友分手了吗?”
雨戎对顽皮的年轻学子的笑话充耳不闻,寒着脸走至自己刚修复不久的小车旁,插入钥匙打开车门。
开车乱逛一向是她最喜欢的休闲活动,掌控方向盘时的主宰感觉一直是最吸引她的原因,不知道是太久没自己开车的缘故,还是爱车的修复情况不良?她最近竟然有点讨厌坐在驾驶座上的感觉。
“真他妈的莫名其妙!”
要命!她竟然骂脏话了。
匆匆将书本往邻座一放,她技巧纯熟的将车倒出车库,急速地驶离校园,急欲找回自己一向勇往直前的驾驶快感!
一个小时后,她疲倦的将车子停在离碧因的精品店大约五十公尺外的地方。
唉!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都半个多月了,她也好久没再踏进精品店了。
自从在楚家索讨净薇失败之后,她便与碧因失去了连络,谁叫那个恶霸男刚好是自己的亲大哥,楚风卫根本不肯将净薇交给任何人,而碧因又一副非把净薇抢回来不可的模样,这下子净薇回不来,碧因一定也把帐算到她头上了。
再加上自己为了净薇而接近她们的错误在先,她自己也没脸到碧因店里去。
一想起之前三个人曾快快乐乐地度过两个月的时光,不禁让她回忆不已,她们两个或许是她出社会以来交过最要好的朋友吧!
从求学时期开始她便一直是同学们眼里的独行侠,她一向有话直说,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脾气因为不懂得圆滑些而被排挤在同侪之外,再加上她曾被几位同班女同学爱慕的对象追求过,更是让那些长舌的女孩们视她为仇敌,少数比较谈得来的好友又因她常要练琴的关系而疏远;好不容易撑到了大学,情况才稍稍好转了些。长大后她的个性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直来直往,虽称不上知心但还是交了一些朋友,可是好景不常,没多久楚家便遭遇变故,她毅然决定休学以教琴贴补家用,那些常出入楚家的同学们便纷纷消失了,她这才领教到什么叫做现实。
两年的社会历练让她在重回校园后又变成了独行侠一个,毕业后她只身前往美国留学,直至取得博士学位才又回到台湾,这期间她更是没有机会去认识其他的友人,直到两个月前。
看到净薇有碧因那么好的朋友,她还真是羡慕她们俩的友情,没想到年龄的差距并没有形成友谊的阻碍,她也很幸运地成了她们的好友;三个人开心地布置她的小窝,甚至七嘴八舌地分享着彼此的心事,这些都是她这阵子最愉快的事,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这段情谊可能要随着她的姓氏被发现而终止了。
雨戎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来她无聊得都快发疯了,以往她还能够到碧因店里喝喝咖啡,跟她们两人东聊西扯的,如今连那个老黏在她后头的唐力鸿都回美国了,唯一还能说说话的海凝也嫁人了,她每天回家弹琴弹到现在连一听到音乐都会头皮发麻,这算不算是职业倦怠啊?
也许她该试着培养其他的兴趣,像是绣绣花、织织毛衣之类的……
唉!扁想就够让她倒胃口,算了!她还是别想培养那些有的没的怪兴趣比较好,老是把车停在路边发呆也不是办法,干脆开到附近的百货公司疯狂购物一番吧!
她重新发动车子,就要驶离。
“叩叩!”车窗传来敲击声。
雨戎一抬头,看到碧因冷着脸站在车窗外瞪着她。
哇!被逮到了!
看到曾是肝胆相照的好友,雨戎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怎么反应。
碧因示意她摇下车窗,她慌乱地连忙照办。
“愣在这里干嘛?”碧因语气奇差地骂道:“我煮的摩卡咖啡都快冷掉了,你还不赶快进来喝!”
一股暖意倏地从雨戎的心底升起,也许这份友谊比她想像的还要持久呢!
“我只是在想今天的摩卡咖啡要不要加女乃精……”
“那你慢慢想吧!”话毕,碧因便转身走回精品店。
“这柜子上面的灰尘这么多,怎么都没擦呀!”
楚夫人不耐的咆哮声传遍楚家。
佣人们走避不及,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连带炮轰,自从好心的海凝小姐嫁人之后,少了个人当夫人的出气筒,大家只得对夫人的无理取闹备加容忍。
“铃……铃……”电话才响了两声,怒斥声便跟着响起。
“全都死了啊!怎么没人接电话?”
张妈马上放下手边的杂物,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接起。
“夫人,找您的。”
楚夫人一手叉腰,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自从赫连净薇进门以来,她的心情一直没好过,不但风卫处处护着那贱人,连火霆和山嶍都站在她那边,一向最支持她的海凝又不在家,应该也是贴心女儿之一的雨戎更是不见人影,只是偶尔回家里一趟,探视的竟还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而是赫连那个病丫头!
以前哪有人敢对她这样,现在即使大家嘴里还喊她一声妈,骨子里这一家子都没人将她放在眼里,恼得她脸上的皱纹不知道多生了几条,越想越气。
“哪位?”她今天可没心情陪那些太太们打麻将,最近心情不好,连带着手气都变差了,一天到晚输钱,输得她心情更加恶劣。
“玉慧吗?”惴惴不安的男声传来。
楚夫人一时讶异得无法言语,心中的怨恨陡然升起,她小心地压低音量,却又含着怨毒骂道:“你还有脸打电话来!”
“玉慧,我知道海凝前些日子结了婚,山嶍也快要当兵了吧?都过了二十几年了,我也知道错了,况且孩子都已经长大,事隔这么久难道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电话那端传来哀戚的恳求。
“你还敢说?”楚夫人小心地抬头望向四周,发现佣人们正专心地打扫,没人在听她讲电话才继续说下去。“你最好别再提那些事一个字!否则我一定会要你好看的。”
“我不提、我不提。”男子小心地赔不是。“我现在已经很惨了,楚风卫已经把整个赫连企业搞垮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哼!你什么都没有?你还当我是三岁小阿啊?我现在可没那么笨,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跟你姊带走了赫连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光将军以前买的那幅八仙过海最少也值个四、五百万,更别说其他那些林林总总的骨董字画!罢连企业早就被你给败光了,但赫连家最值钱的东西根本就不止赫连企业,光是将军收集的那些东西就价值连城了,你还敢跟我说你有多惨!”楚夫人骂得上气不接下气。“赫连翌的雕刻品最近在台湾更是一等一的抢手货,连傅资政想要都还要不到,你敢说你都没拿吗?”
“我们走得匆忙根本就没拿到什么,再说我人一到夏威夷,就被警察给包围了,所有东西全给没收了,连人也是昨天才被放出来的。”说到此处,谢茂山不禁哽咽。
一转到对方的饮泣声,楚夫人的心也就狠不下来了,毕竟他曾是她最相信的人,虽然他曾犯下大错,但那也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但即使她心里这样想,嘴巴仍旧不松懈。
“你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跟我要钱吧?”
“玉慧,别这么说嘛!一夜夫妻百世恩,我当初对你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别提那些陈年旧事了!”虽然事隔多年,但躲在心里的她仍感到安慰,“你就直接说你要多少好了?”
“我现在……”
电话两头,断了八年感情的人再度牵起了联系。
两人都不知道竟然还有第三人无声地细听着他们交谈。
山嶍颓然地倒卧在大床上,听着母亲与那男人的对话,没想到八年来对赫连家的恨,竟然只是母亲一时被情人恶意遗弃之下所编造出来的谎言,他们全都恨错了人了?
而他跟海凝竟是母亲婚外情下的产物,这教他怎能接受呢?
点上一根烟,他得先抚平胸口的急遽起伏,再想想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你不回公司吗?”
净薇发现车子开往的方向并不是楚天大楼,随后她又发现自己多话了,这些事楚风卫不需向她报备的。
其实今天下午她到达妇产科医院不久后,发现他也到了,她的心里很开心。
她并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要产检,而他却像是无事不知一样,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有他陪在身边她总是比较安心。之前唯一的一次产检经验是碧因陪她去的,前几天雨戎回来也有询问是否要陪同前往,但她一想到雨戎星期三下午要上课便拒绝了她的好意,没想到楚风卫竟然会挪开办公的时间陪她一起度过产检的时光,令她有些高兴而忘了紧张。
“带你去逛逛。”
经由刚刚的亲眼目睹,楚风卫才发现她的小肮有了小小的凸起,走出医院时他看见了许多挺着大肚子的准妈妈,他突然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的肚子会越来越大,到时她现在所穿的衣服就全不能穿了。其实他大可以派人去帮她采购所需的物品,但是他却打了电话回公司,要他的机要秘书挪开下午所有的行程,让一个价值数千万的合约搁置在办公室桌上等他签署,而他,只想陪着身旁的人儿。
“逛逛?”净薇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直到看他将车子开进一家有名的百货公司地下室,她才明白他所谓的逛逛是什么。
一路上他不曾放开过她的手,独霸的个性很明显地展露在她面前,只要他觉得适合她穿的服饰,他不会问她的意见就迳自示意专柜小姐打包;她的眼神停留在某样物品上超过数秒,他一样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
也许他的话还是一样不多,表情依旧没有很丰富,可是他窝心的举动也够让她感动的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心中形象一向高高在上的楚风卫,竟会褪下一身的高贵,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泰然自若地与她逛遍百货公司的孕妇用品部,甚至还在婴儿用品区停留一会儿,采买了几样可爱的玩具。
被他握着的手心寻回了一些些的暖意,这是之前所不曾有过的,对他的惧怕似乎不再那般严重,他不开口时的表情也不再带给她压力。
有点不明白自己脸上满足的笑容是从何而来,她始终傻傻地笑着,却又小心地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为什么她会这么开心呢?其实她自己也不了解,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点点,也许她还是不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已经很快乐了。在等着睡神侵占思绪前,她躺在床上胡乱地想。
如果……这就是恋爱的感觉的话……会只是自己的单恋吗?
单恋,这两个字让净傲不自觉地发怔。
“想什么?”楚风卫的声音冷不防地从床的另一端传来。
净薇吓了一跳,在这么暗的房里,他不可能看得到她的表情才对,甚至不可能知道她的眼睛是张开的,可是他就是晓得她没有睡着,莫非他有超能力?
她没有回答他,只因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跟他说她高兴得无法成眠吧?
“你的眼睛一直在眨,我听得见。”他像是洞悉了她心中的疑问。
她重复地做了几次眨眼的动作,咦?什么声音都没有啊!他是怎么听到的?她仍然不明白。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她拥进宽阔的怀里。
他的修长手指在她脸上模索,轻轻地拂过她长得不可思议的眼睫毛。“在这里,你的睫毛很长,一眨眼就有声音。”
净薇在确定他什么也看不到的情况下,任凭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
“为什么笑?”
“你真的听得见?”她忍不住开了口。
必答她的是他低沉而具有魅力的笑声,他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一个轻如蝶扑的吻落在她的前额,她讶异地张开了嘴,这个吻下一个停驻点便是她的甜唇。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是这个吻跟之前所有的吻都不一样,她昏眩地无法多想。
楚风卫的呼吸声逐渐浊重,净薇全身的细胞顿时敏感了起来,感觉到身上的薄睡衣正被他缓缓褪下,两只手紧抵着他厚实的胸肌,那一夜的记忆排山倒海似地淹没了她,让她的心跳加速。
“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一样。”他在她的唇边低喃。
懊相信吗?
闭起眼睛,用感觉感应他动作里所蕴藏的温柔。
贬不会又是骗人的?
“我已经没什么好让你骗的了。”她凄楚地说。
她早就失去了一切,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呵护?她不要他对她这么温柔,这让她越陷越深了。
“有,”他的大掌抚在她的心房。“这个。但是我不想用骗的,你可以安心地把它交给我。”
他要的是她的心吗?
她无措地扭动着,他在她身上所制造的魔法让她乱了阵脚,更无法定下心来细想他所说的话。
“嘘!什么都别想了,相信我,你可以感觉得到。”
靶觉……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沦落。
沦落进他那让她无法挣月兑的感情漩涡里……
“发呆啊?”碧因猛然拍下雨戎的背部一下。
“喝!”雨戎被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回头瞪她一眼。“忠良回去了啊?”
“早就走啰!晚上要跟他家的人一起去喝喜酒,所以就早点回去准备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刚刚都不过来跟我们一起聊聊。”
“做电灯泡啊!”谁不知道碧因跟忠良是聚少离多,同是毕业不久的忠良当兵去了,好不容易才有几个休假日,她哪忍心去打断他们两个情话绵绵。
“少胡说了!”碧因的脸微微泛起红晕。“你嫉妒吗?都没说你那个美国帅哥男友咧!你今天最好从实招来,跟你认识那么久了,之前也没听你提过他,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还不赶快带他来拜见姊妹们!”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还说什么拜见。”
“唷!你这是承认啰!”碧因抓到她的语病,兴奋地说。
“哪有啊!他是我哥生意上的朋友,他就是害我出车祸的人,我那时候车子刚好送修,他顺道接我而已。”雨戎马上表明立场。
“骗鬼啊!哪有那么刚好顺道的?”打死她也不相信雨戎跟那帅哥之间会有多清白。
“说!你们的“奸情”培养多久了?”
“什么奸情?真难听耶!”雨戎既气又觉得碧因用的形容词很好笑。
“人家看你的眼神根本就跟一般人的不一样,你不可能呆到看不出来吧?”
什么眼神?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不就是那几种,而她坚信唐力鸿不过是把追求她当成他停留台湾时的娱乐罢了!惫有什么好乱想的。
但说也奇怪,那讨人厌的唐力鸿回美国后,她还真有点怅然若失。也许是那一阵子被跟得很紧,一下子这么自由,让她有些无法平衡吧?
“我今晚会回那边看净薇,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雨戎转移话题。
“不提唐先生了啊?”碧因偏偏还说,直到雨戎白了一眼她才笑道:“好啦!晚上我早点打烊,反正下雨天也没什么生意。”
想起净薇的近况,雨戎的脸上不禁写满了疑问。“净薇最近不太一样了。”
“怎么说?又有人欺负她吗?”碧因马上紧张了起来。
雨戎摇摇头,“不是,她只是一直在傻笑,脸上的幸福甜蜜可以引来一整群的蜜蜂!”
“你哥似乎对她不错的样子。她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楚风卫不许她打电话的。”碧因也觉得事情似乎不简单。
“我哥嘴里不说,心里也许不是那么想的。他当初把净薇接回去时,我还真以为他是气昏头了呢!毕竟净薇怀的是他的孩子,他也许只是想要回他的骨肉。不过他最近的表现好像还不止如此,像那天我们要去带净薇回来的时候,他却死抱着净薇不放,好像……”
想起老哥那天的模样,她还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他好像喜欢着净薇,可是……他是楚风卫耶!
她那花名在外的大哥,会有可能忠于一个女子吗?而那名女子还是他心中最大的仇家赫连的唯一传人,他都可以在玩弄过净薇之后再无情地毁掉赫连企业,谁能保证他这一回……
“如果你大哥真的爱上了净薇那还好,算起来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可是光是貌合神离也是没用,只希望他别再对净薇做上什么坏事才好!”
“有时候我还真不了解我哥,他之前怎能够狠下心对净薇做出那些事情?但他站在净薇身旁时又会不经意地兴起保护欲,他倒底是爱净薇还是……”她可不希望这一切都是大哥装出来的,从净薇的眼里她看得出她正深深地陶醉在甜蜜的时光中,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愉悦,如果大哥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净薇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净薇还能够承受得了这一切吗?
“爱是一体两面的。”碧因颇有所感地说。
“你就这么乐观啊?”一向悲观惯了的雨戎总是不能接受这种理论,即使是自己的亲大哥,她还是得先帮净薇想好退路。
“你就是不肯放开心胸,其实如果真的陷进去了,再怎么挣扎还是没法跳月兑出来,那种感觉是没办法形容的,我就不相信你的帅哥男友没让你有那种感觉。”
唐力鸿?感觉?雨戎唯一的感觉就是一头雾水,她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恋爱真会让人失去理智吗?
那她肯定没有恋爱!因为她的理智多得可以拿去卖了。
“你要去哪里?”一道喝令阻断了山嶍即将跨出大门的脚步。
山嶍神情不悦地停住,头也没回地道:“我想出去。”
“都几点了还出去?你几天没在家里吃过饭了?出门也不说一声,你还有没有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啊!”楚夫人尖酸地骂道。
“我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吗?”山嶍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脾气越来越不好,以前她根本不会管他这么多的。
“自由?你还有脸跟我要自由,没有钱你那来的自由啊!凭着楚家有点钱,你就天天在外头玩乐,连生你的妈都忘了,连家都不回了!”
楚夫人也是因为孤单寂寞才这么说。自从海凝嫁了以后,家里就没人成天陪在她身边,而山嶍过不久就要当兵去了,就剩这几个月可以待在她身边好好陪陪她,亏她还挺疼他的。以前山嶍多多少少还会陪她聊聊天什么的,最近却跑得不见人影,她一个人在家里都快闷死了。
“我跟朋友约好了。”山嶍冷冷地道。
自从发现了母亲的婚外情之后,他实在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跟母亲打哈哈,他也明白自己有好一阵子没陪老妈了,但是一想到她跟那个男人通电话的情形……他实在无法面对她还装得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你朋友有比生你的妈重要吗?我不管,你今晚不许出去!”楚夫人蛮横地说。
“你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山嶍为难地皱起眉,其实他也不忍心看着母亲成天无聊。“你有空就去找赵妈妈她们打牌嘛!”
“你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我以前是怎么把你辛辛苦苦给带大的,你全都忘了啊!我只不过要你留在家里陪我看看电视也不行吗?这样就说我霸道!我都几天没看到你的人了,你不关心我,我偶尔想关心一下我儿子也不行吗?”楚夫人这阵子来备受家人冷落,没想到连最小的儿子都三番两次顶撞她,她不过是想拉拢一下小儿子的心,没想到他一点也不领情,这让她有点老羞成怒。
“妈,你当初为什么会嫁给爸?你爱他吗?”山嶍突然问道。
楚夫人愣在原地,不明白他怎么无故冒出这句话。“你问这干嘛?”
山嶍见母亲的脸上出现一丝心虚,但随即又被惯有的傲然给掩盖。
“都十几年前的事,你爸也都死了八年了,我怎么还记得起来啊!”楚夫人含糊地回答。
“就跟二姐一样吗?没有感情的基础你就嫁给了爸?”
“就算是又怎样?还不是生了你们这堆孩子。”楚夫人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跟孩子谈起这个话题来,连忙就想跳过。“算了、算了!你要出去就走好了,别成天在外头鬼混,有空到公司走走,我这几天会叫风卫给你安排个什么做做。”
母亲的闪躲态度让山嶍更加确定,不知当年父亲是否曾发现母亲的外遇?而自己跟二姊竟然是母亲外遇所留下的证据;还有那可怜的二姊,在同样不是由感情基础所建立起来的婚姻之中,她又将如何面对呢?
山嶍难过地不忍再想,匆匆丢下一句“我走了”,便像逃难似地冲出了家门。
夜已深了,海凝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迟归的丈夫。
时针慢慢地移向三点,男主人依旧不见人影。
她睁着眼无法成眠,既担心丈夫的行踪,却又害怕他回来。
这两个多月的婚姻生活让她吃足了苦头,之前想得真的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