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万里无云。
御林苑寝宫内,烛光通明,宇——与艳姬和衣平躺于床铺上,蓦地一声巨响,惊逃诏地。
宇——立即坐起身,提起弓箭,敞开门扉,只见东北方位的殿堂燃起熊熊火光,火势迅速蔓延。
“快灭火!”他扬声大喊。
所有宫监、禁军连忙奔去灭火,情势急如星火。
艳姬欲一同前往协助灭火,却被宇——制止。
“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御林苑恐将烧成灰烬,-快骑马离开这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快走!”宇——沉声下令,不愿她冒着被火烧伤的危险前去帮忙灭火。
艳姬只得转身奔向马厩,骑马迅速离开御林苑。
此时,一名宫监骑马来到她身旁,神色紧张,“王派属下前来带贵妃离开。”
艳姬没多想,立即跟在他身后,策马前行。好一会儿,觉得路径有异,遂勒马停下,不再前进。
那名宫监亦勒马停下,“贵妃,快随我来。”
艳姬自腰带取出一颗月光石,在黑夜中发出灿烂光芒,将眼前的宫监由上到下仔细看过一回。
“你是谁?”他虽穿着宫监服饰,但定眼一瞧,仍可看出尺寸不合。
那名宫监冷笑一声,“我是来送-下地府的人。”说着,施展上乘轻功,自袖内抽出一把短刀,往她身上砍去。
艳姬立即自袖中抽出匕首,挡下对方所挥来的利刃。
对方朝她胯下的马匹用力一踢,迅速往一旁的树木跃去。
马匹受到惊吓,高昂马蹄,欲将背上的人儿甩落。
艳姬无法控制马匹,只得连忙自马背跃下,任由那匹失了控的马往前奔离。
“你就是尧日王派来的另一名刺客!”艳姬冷眼睨着“宫监”,语气冷冽。
对方随即扯上那套碍手碍脚的宫监衣袍,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窈窕身段一览无遗。
艳姬立即明白她是女扮男装,好避人耳目,宫中总监日前清点宫女时,自然就没发现她。
“为何不杀齐陵王?-忘了王所指派的暗杀任务?”那名女子冷眼瞪着艳姬,“-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是又如何?”艳姬冷声回答。
那名女子冷笑一声,“哼,果然如此。尧日王早料到可能会有此事发生,所以特地派遣我在暗中观察,只要-有二心,立即将-除去。”语毕,一个箭步上前,挥出手中利刃,欲取她的性命。
只要是背叛王的人,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
艳姬连忙避开,心头一悸。
这么说来,方才的火是她放的,目标并非宇——,而是她。
“-知道太多关于王的秘密,非得除去。”那名女子下手凌厉,毫不迟疑。
多日前手臂上所受的伤令艳姬不能完全使力,无法久战,只能回避。
那名女子见艳姬不敢正面迎战,冷笑出声,“怎么?-可是因为与他燕好而体力尽失?”
艳姬趁她不注意,朝她胸口用力踢去,“我的事,不用-管。”微喘着气。
那名女子捂着被踢中的胸口,“花拳绣腿。”
“那这样如何?”艳姬将手中的匕首往她腿部射去。
那名女子没料到她竟会这么做,来不及反应,左腿被射中。
艳姬见机不可失,立即转身奔离。
此刻的她并不是那名女子的对手,为了活命,只能选择逃跑。
以前她总是不怕死,随时做好赴死的打算,直到她遇见宇——,便下定决心今生为了他而活。
“哪里逃!”那名女子拔出腿上的匕首,杀气腾腾的追上去。
艳姬见她追来,加快脚步。
她还不能死……还有许多事得去做……还得要与他共度一生……
那名女子朝她后背射出短刀,正中她的右肩,一阵剧痛令艳姬踩空步伐,重心不稳,跌落地面。
艳姬咬牙欲再起身往前奔去时,赫然发现那人施展轻功来到她面前,阻挡去路。
“看-往哪逃!能死在自己的匕首下,也该感到庆幸。”那名女子高举方才射中她左腿的锐利匕首,欲取下艳姬的项上人头。
蓦地,一枝羽箭自林中深处射来,正中那名女子的后背。女子瞪大双眸,倒卧血泊中,断了气息。
艳姬喘着气,看着贯穿她身躯的羽箭,立即明白是谁救了她。
下一瞬,宇——骑着赤鬃烈马来到她身旁,一跃下马,未看地上尸首,直接为她抽出刺入右肩的短刀。
艳姬咬着牙,忍住疼,不许自己叫喊出声。
“可有他处受伤?”他眼底尽是疼惜。
艳姬轻轻摇头。
宇——抱着她跃上马背,准备返回霞天宫。
当他到达现场时,只见火势猛烈,已无法扑灭。突然念头一转,认为这极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连忙策马寻找她的身影,还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
“御林苑该怎么办?”艳姬见远处火光通明,宛若白昼,熊熊大火彷佛要将一切烧尽。
“无妨,就让它烧毁。”宇——策马前行。
艳姬讶异,抬头一看,只见他神色凝重,总是带着笑意的黑眸,此刻布满杀气。
她知道,他发怒了。
宇——起黑眸,瞪向远方,暗暗立誓,这笔帐定要向尧日王讨回。
御林苑被一把无名大火烧毁一事很快在飞霞城内传开,人人都纳闷怎会发生此事,所幸当时火势并未蔓延至整座山林,造成惨重灾情。
宇——步入迎凤殿。“-的伤势可有好些?”
“已经恢复大半。”艳姬看着他,“你看来心情挺愉悦的。”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是啊。”宇——自袖袍内取出一只瓷瓶。
艳姬立即明白他又要替她涂药,而且由不得她拒绝,随即站起身,往床铺走去,背对着他褪下外袍。
宇——迈步上前,“-最近怎么都不反抗?”
“因为那一点用处也没有。”她轻叹口气。到最后她一定会臣服于他,又何必反抗?
宇——露出笑容,倒出药液于掌间,轻柔涂抹在她身上伤处。
惫好当时她所受的伤不重,在御医的细心诊治下,伤势很快就痊愈,只是他还是不愿她身上留下任何疤痕。
他要她的所有过去,永远自她身上抽离,无论是身或心。
艳姬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她背上轻抚,舒服得轻叹口气。
擦完药,宇——为她穿妥衣袍,笑着搂住她的纤腰,“我有一事要麻烦。”
艳姬皱眉,“有事要麻烦我?”
“正是,而且这事也只有-才办得到。”宇——的笑容更为扩大。
艳姬蛾眉更为紧蹙,“究竟是什么事?”只有她才能办得到的事?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
“-应该对尧日国的地形了若指掌,各地官府、军营所在地,-可知晓?”
“嗯,都有些印象。”
“那尧日王所居的宫殿、阙楼、殿堂……若要-绘制成图,可办得到?”
艳姬点头,表示办得到。
“那就好。”宇——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艳姬念头一转,俏脸惨白,“你该不会打算要进攻尧日国?”
要是两国真的开战,后果不堪设想,百姓定会流离失所,造成无数的伤害及损失。
“我才没那么无聊与尧日国开战,将齐陵国众百姓的性命置之不顾。”宇——皱眉否认。
“那你又为何要我将尧日国的地形与宫殿绘制成图?”
“自有用处。”宇——抿唇一笑。
艳姬见他不打算多说,紧皱蛾眉瞪着他,“你能向我保证,绝不会引发战事,我才帮你。”
“-就这么怕我进攻尧日国?”宇——起黑眸。
她这么做,该不会是为了尧日王着想?
“我不愿见到有人因为战事流离失所,过着三餐不继的凄惨生活。”艳姬垂下眼,淡淡说着。
宇——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放心,我向-保证,绝不会让战事发生。”呵,原来她是为了百姓而担忧。
“你拿什么做保证?”她笑问。
“就拿这个。”宇——自腰带取出一只灿灿金印,放在她掌间。
艳姬看着掌间金印,眼底尽是困惑,“这是什么?”能代表他的保证?其中一定有非凡意义。
“齐陵国王后的玺印。”他笑答。
艳姬瞪大双眸,立即将那只金印递还给他,往后退一步,不停的摇头,“不,我不配。”
他竟要她成为他的后?他疯了是不是?
宇——挑眉笑看着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什么叫做-不配?”
被作其他女子,一瞧见这金印,肯定是马上欣然接受,又哪会像她这样连忙递还给他。
她抬起媚眼,与他四目相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因为我是个杀手,奉尧日王的命令前来行刺你。”
宇——轻笑出声,“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你怎能不在乎?!若此事被民众得知,天晓得他们会怎么想!”有谁能接受一名要刺杀王的后?
宇——耸肩,“反正-又没刺杀过我,就算被民众得知此事,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成为我的后。”
艳姬语塞,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他就这么执意要她?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不顾一切的要她……这份情意,始终未变。
她扑入他怀中,紧搂着他的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就非我不可?”
“因为我只不过是个爱笑的傻子啊!”宇——搂着她,轻笑出声,并将那只金印再度置于她掌间。
他的后,只会是她。
艳姬不再拒绝。
枕靠在他怀中,看着掌间的金印,日后她就是齐陵国的王后,这样尊贵的身分地位,她未曾想过。
她只知道,日后一定会守在他身旁,誓死保护他。
册后大典隆重进行,艳姬救了宇——多次,朝中文武百官确定她绝无谋害王的意思,上下一致恭贺。
此事传遍飞霞城,所有百姓齐声祝贺,齐陵国总算有了王后。
迎凤殿内,艳姬坐于黑檀木桌前,专注的描绘着地图,殊不知有人已站在她身后多时。
“那里已经改为一座别馆,不再是军事要塞。”一道男声好意告知。
艳姬大为讶异,连忙转头,只见一名温文儒雅、身着华服的陌生男子,脸上堆满了笑。
“你是谁?怎么入殿的?”她紧皱蛾眉瞪着他。
此时,宇——走了进来,脸上同样堆满了笑,“他是我特地请来帮-忙的。”
艳姬不解。这名男子又能帮得了什么忙?
且慢,照他方才所说的话,想必他也是尧日国的人,并对尧日国境内所有官府、军事要塞甚为了解。
“在下展彻扬,拜见王后。”展彻扬朝她微微一笑,拱手作揖。
“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尧日国内有名的情报贩子。”艳姬直言。
“正是。想不到就连王后也知道我的名字,真是令在下备感荣幸。”展彻扬笑道。
“但我不信任你。”艳姬冷眼睨着他。
宇——挑眉反问:“为什么?”
“他既然是情报贩子,那就表示谁给他银两,他便会将情报贩卖给对方,任何人都可以得知重要情资,若他也将齐陵国的情报卖给尧日王,那对我国将会造成很大的损害!包何况他既然身为尧日国的人,又怎么不会向着尧日王?”
宇——笑着抚模下颚,“说得也是。”
展彻扬不怒反笑,“确实如此,我并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并未反驳,因为她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艳姬眉头蹙得更紧。她都这么说了,他竟不怒反笑?简直就跟宇——一样,是个怪人。
“搞不好我还是个欲前来刺杀齐陵王的杀手。”展彻扬故意当着她的面如此说。
艳姬立即抽出随身匕首,一个箭步上前,锐利的刀锋抵着他的颈子,“若真是如此,我便当场杀了你。”
她目光凌厉,杀气腾腾,宛若修罗。
宇——低笑出声,“-不必那么紧张,快把刀收起来,他绝不可能是刺客。”
艳姬并未将匕首放下,瞪向一旁笑得开怀的宇——,“你又怎能如此确定?”她不信任任何人。
“因为我虽是尧日国的人,但我的心可是向着齐陵国。”展彻扬毫不畏惧贴着颈子的利刃,泛起一抹笑。
艳姬皱眉,见他嘻皮笑脸,难以信服。
“这点我可以为他保证,因为他是我的友人的夫婿,绝不会做出背叛齐陵国的事。”宇——笑-了眼。
当然,他早已在暗中给与展彻扬不少报酬,并立下契约,绝不将此事告知他人,展彻扬也欣然接受。
艳姬这才将匕首收回,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只得相信。
“你方才说此地已不再是军事要塞?”
“没错。”展彻扬点头。
“什么时候改为别馆?”
“上个月底。”他说得肯定。
艳姬看着展彻扬,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将地图上的军事要塞标记修正,重新记载。
展彻扬看着桌上的地图,略微指正一些错误处。
辈同讨论数个时辰后,艳姬好不容易完成描绘详尽的尧日国地形与宫殿群地图,并将这份地图递给宇。
“你究竟要这份地图有何用处?”艳姬直瞅着他,一定要他说分明。他现在总可以告诉她了吧?
宇——笑间展彻扬:“再过数日,尧日国即将举行一场盛大庆典,祝贺尧日王登基十周年吧?”
展彻扬点头,表示他所说的属实。
“既然他把这么好的女人献给我为妻,那我当然得献上贺礼祝贺他登基十周年。”宇——笑-了眼。
艳姬皱眉,面露不解。
展彻扬笑咧了嘴,“呵,我不得不说,王的这一招可真是使得好,使得妙。”真希望能亲眼瞧见尧日王那时的神情。
宇——之所以能成为一国之王,自有他的道理,如今他已见识到,深感佩服。
时辰已晚,展彻扬随即起身告退。
艳姬等展彻扬离去后才开口,“为什么他听得懂,我却听不懂?还不快把话说清楚。”
“-很单纯。”宇——笑说。
“什么意思?”艳姬傻眼。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认为单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耸肩。
“你……”她气煞,作势要打他。
宇——侧身避开,顺势将她搂入怀,俯身在她唇瓣印下一吻,“夜已深,咱们也该就寝。”
艳姬双颊绯红,他绝不会那么单纯只与她就寝,而是另有打算。
宇——见她羞红双颊的娇羞模样,不禁笑开怀,将手中的地图置于桌面,将她一把抱起,往床铺方向迈去。
“我爱煞-这副娇羞模样。”他在她耳畔吐气低语。
艳姬抬头看着他那双深情的黑眸,主动献上红唇,缠绵一吻。
宇——先是一愣,随即化被动为主动,伸手褪去两人的衣袍,解下床幔,遮去一室春光。
为庆祝尧日王登基十周年,国都内处处张灯结彩,百姓欢声雷动,热闹非凡。
文武百官献上贵重贺礼,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讨王欢心。
尧日王坐于龙椅上,一手支颐,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宫监将来自四面八方的贺礼逐一记载并恭敬呈上。
“护国将军献上璃虎青铜酒盅一对。”
“礼部尚书献上五彩玉如意一只。”
尧日王正觉无趣,打算起身离殿时,却因为宫监高喊的话语而顿住。
“齐陵王派人快马加鞭,特地献上锦盒一只,祝贺王登基十年,更感谢王将艳姬献与他为后。”
尧日王-起利眼,望向宫监,“锦盒内有何物?”他竟会派人特地送来贺礼?其中必定有诈。
“齐陵王特别吩咐,希望尧日王能亲自开启锦盒。”
尧日王未发一语,比了个手势。
那名宫监立即上前,双手将锦盒恭敬呈上。
尧日王开启锦盒,只见一颗大如手掌、价值连城的月光石置于其中,发出璀璨光芒,耀眼夺目。
尧日王见底下似乎尚有东西,立即将月光石取出置于掌间,一封密函以及地图立即呈现眼前。
剑眉紧蹙,他一挥衣袍,在场所有宫监立即离殿。
见殿堂已无他人,尧日王取出密函,一看其中内容,怒不可遏,重拍桌面,发出偌大声响。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贺礼,而是用来威胁他的手段。
齐陵王在信中清楚写着,要他立即放弃出兵攻打齐陵国,并立下两国友好条约,否则就要将他暗中派人行刺,以及同宇媚、苏桦共谋一事,昭告天下。
若他不从,齐陵王将会主动派兵前来,攻打隐藏于乡间的各个军事要塞,让他尚未出兵便折损大半兵力。
尧日王立即再取出地图仔细一瞧,上头将尧日国的官府、军事要塞等据点描绘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尧日国的一切,宛若在他掌间。
而他派遣的另一名刺客潜入齐陵国皇宫多日,迟迟未回报近况,想必已遭到齐陵王杀害。
他更万万没料到艳姬竟会背叛他,将他下达暗杀的指令完全抛于脑后,如今除了成为齐陵国的王后外,竟还协助齐陵王描绘这份地图。
这回暗杀齐陵王的计画,可说是彻底失败。
听闻齐陵王向来心机深沉,思绪缜密,善于用计,运筹帷幄……令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原本是打算使用美人计一举将齐陵王除去,暗中假意与宇媚联手,实则乘机并吞齐陵国、扩张国土……万万没料到竟反被他将了一军。
尧日王沉着脸,将那封密函与地图点火烧掉,冷眼看着手中那颗价值连城的月光石。
蓦地,用力将月光石丢往墙壁,月光石应声而碎,散落一地。
“好一个齐陵王,本王与你誓不两立!”
尧日王的怒吼声,在殿堂内回荡,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