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天明。
听见鸟雀在窗外的鸣唱声,白亦云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属于向煌天的厚实胸膛。
心一惊,她连忙往后退去,险些从床铺跌落,还好他的手臂紧搂着她的娇躯,让她不至于跌下床。
“你没事吧?”向煌天担忧的看着她。
“我……我没事。”她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的黑眸中带着疑惑,不解的凝视着她。
“没……没什么。”白亦云连忙下床,不再与他交谈,迳自步出屋子。
快步走到木屋旁,她掬起水缸中的水泼湿脸庞,试着让纷乱的心平静下来。
想不到她竟会在他的怀抱里醒来,而昨夜更是她这几年来睡得最为舒适,睡得最沉的一晚。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他在身边的关系吗?
糟,再这样下去,她肯定又会再次为他心动,而这种情况说什么都不能发生。
正当她打算伸手拭玄脸上的水滴时,一只厚实的大手将一条干净的布巾递向前。
“你……”她抬起头,拧眉看着他。
“你不是要擦脸吗?拿去吧。”向煌天面带微笑看着她。
白亦云看了他一眼,才伸出手接过布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水滴。
怎么办,她不敢再看他了,为什么他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轻易牵动她的心?而他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体贴,让她实在难以狠下心赶他离开,更有种感觉,她在不知下觉间似乎已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怎么不说话?”
白亦云咬咬唇,怒瞪他一眼,旋即迳自转身离开。
她生火煮了三人份的粥,并熬了一碗药,端进屋内。
这时李菱已醒来,坐于木桌旁,看着她走进屋里,将粥及汤药端上桌。
“你醒了。”
“嗯。”李菱轻轻点头,看着那碗汤药,“那是要给我喝的吗?”
“嗯,你喝下后,过一会儿后可能会觉得月复痛如绞,难受至极,但只要如厕几次,隆起的月复部便会逐渐消下去。”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白亦云笑着轻轻点头。
这时,向煌天跟在她身后走进屋里,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白亦云以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瞅着她瞧,连忙将视线收回,并将一碗粥置于他面前。
“谢谢。”他朝她微微一笑。
“用不着向我道谢,趁热吃吧。”她端起碗,慢慢将粥吃完。
李菱将粥吃完后,饮下汤药,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人。
虽然不晓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他们之间已不再处得那么僵了。
没一会儿,李菱开始觉得月复痛如绞,疼得脸色发白。
白亦云连忙扶着她往屋后的林子里走去,并要向煌天千万不得前来。
向煌天只得在屋里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后,只见白亦云扶着李菱回来。而李菱的脸色十分难看。
“发生什么事了?”他睁大了眼问道。
“虫……有好多虫……”李菱受到不小的惊吓,喃喃的说着。
向煌天看向白亦云,希望她能给个解释。
白亦云先带李菱回房休憩,之后才比了个手势,要向煌天跟她走到木屋外再谈。
一到屋外,向煌天便开口询问,“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说有虫?”
“没什么,我只是让她月复中的虫排出。”
“她月复中有虫?”他诧异的扬起眉。
“嗯,我猜想,可能是她曾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有虫进入她体内,并且大量繁殖。”
“但我见她外表与一般人无异,除了月复部隆起,并没有生病的模样。”
“所以这就是许多大夫看不出她体内生虫的原因,她的脉象并没有特别的异状,身子也没有因为体内的虫而变得虚弱,主要是因为那些虫只是寄生在人体中,并不会对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你竟然一眼就看出她的病因。”向煌逃谠她的医术大为佩服。
“那也没什么,我只是将爹所写的书读熟罢了!”她垂下眼睑淡淡地说,眼庐有着哀伤。
人们总说她是女神医,但她哪是什么神医,她只不过是把爹教导她的本事发挥出来罢了。
看见她这哀伤的模样,向煌逃谔道,她一定是想起了去世的父亲。
他往不远处的一座简单的土坟看去。“白叔……他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白亦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你休了我之后,我回到这里,刚好见着他最后一面。”
听见她这么说,想到这些年她独自一人不知是怎么过的,向煌天整颗心仿佛被揪紧,直发疼。
“亦云……我真的很抱歉。”
“何必说抱歉呢?爹的过世本就与你无关。”语毕。她便迳自走进屋内,不再理会他。
看着她的背影,向煌天只能待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胸口闷疼得难受。
原本与她拉进的距离,仿佛又变得遥远。
他缓缓抬起头仰望苍穹,眼底有着悲痛与无奈。想不到,失去一个所爱的人后,要再次获得她的心竟是如此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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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过后,白亦云已帮李菱将体内的虫及虫卵全部排出,她原本隆起的月复部如今也已经消下去,恢复以往窈窕的身段。
“亦云姐,我真的不晓得该说什么来表示内心对你的感谢。”李菱紧紧握着她的手,神情激动。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白亦云伸出另一手轻拍她的手背,“好了,快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准备下山了。”
“你们要前去京城?”向煌天凝视着白亦云,问道。
白亦云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点头,“当然了,总不能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那你要跟我一块儿回去吗?”
白亦云拧起眉,“回去哪里?”
“那还用说,当然是回向家。”
“我去那儿做什么?那里又不是我家。”她冷冷地说着,“而且你爹并不欢迎我吧。”
“我爹早已过世了。”向煌天苦涩的一笑。
他一直想将这事告诉她,但怎么也找不到机会,不然就是被她打断,无法说出口。
“什么?”白亦云十分讶异。“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在你离开京城后没多久。”向煌天叹了口气,“其实,我爹在见着你之前已积劳成疾。在你离开后,敌国率领大军攻下皇城,君王被弑,国家灭亡,他一时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打击,因而吐血身亡。”
“怎么会……”
“如今早已改朝换代,所以现在的我并不是什么太尉之子,与你同样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因为爹去世后我必须守孝三年,直到上个月,我便立即前来找你,希望能再次获得你的心。”
白亦云故意装作没听到他最末那句话,硬是转移话题,“那么……你可有前去应试?”
向煌天点点头,“数月前,我已状元及第,吏部授我邑宰一职,日后即将上任。”
“那真是恭喜你了。”白亦云朝他微微一笑。
“但我却得了相思病,每曰每夜只想念着你,一心希望能再见你一面,并迎娶你为妻。”向煌天凝视着她,眼底有着对她始终不变的深情爱意。
一旁的李菱听了,不禁大为感动,“亦云姐,你快答应向大哥呀!”如此深情、痴心的男人实在难得啊!
白亦云只是轻轻叹口气,“等会儿咱们就一同下山吧。”她站起身走进房里,收拾起行李。
她打开木箧,取出两套衣裙,放入包袱里。
当她欲将木箧关上时,瞧见了那纸她一直收妥的休书,于是伸手拿起,打开来看着。
与他分离后,她总是感到孤寂,有时还会忽然从梦中惊醒,颊边早已沾满了泪。她只能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任由时光流逝,而内心的那些悲痛,却无人可诉说。
每当回忆起过去初次与他相见时的情况、两人一同到城郊赏荷的恩爱情景,她内心仍旧感到一丝甜蜜,但是,一瞧见他亲笔写下并亲自递给她的这纸休书,她心里又充满怨怒,暗骂他的懦弱和无情。
爱与恨不断交织着,不停折磨着她,令她痛不欲生。
她已经被他伤过一次,那种锥心之痛,她说什么都不愿再承受。
她能否再相信他?她的心能否再次给他?她其实并没有外表看来那么坚强,她只不过是个害怕再次受到伤害的弱女子啊!
而且,她早已把他给她作为定情之物的镶金玉佩拿去典当了,她还能回到他身边吗?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亦云缓缓转过头,看着向煌天,“没什么……”说着,她就要把那纸休书收起来。
向煌天怎会不认得那正是他当初写下的休书,箭步向前,将她手中的休书拿走。
“你做什么?快还给我!”她怒瞪着他。
“留着这个东西有何用?”向煌天剑眉紧蹙。
“怎会没用?那纸休书可以警惕我,千万别再轻易对人动心,以免最后只会落得伤心的下场。”
向煌天凝视着她,“亦云,当年我确实是对不起你,但我是真心爱着你的,请你相信我,让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直视着他的眼,好一会儿后,白亦云才轻轻说道;“你能保证不会再伤我的心?”
他毫不迟疑的举起手发誓,“我向煌天在此对天立誓,绝不负白亦云,若违背诺言,愿遭天……”下一瞬间,他再也发不了声,因为他的唇被她白皙的柔荑捂住了。
“够了,这样就够了。”白亦云望着他,轻轻说着。
她不要他发什么毒誓,只要他真真切切的待她好,她已别无所求。
向煌天伸手将她的柔荑轻轻移开,握子掌中,再轻轻的将她拥入怀里。
“亦云,谢谢你愿意再一次把心给我。”他心中充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激动情绪。
他定会好好待她,绝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白亦云偎在他怀里,听着他那沉稳的心跳声,缓缓闭上了眼,唇畔扬起一抹浅笑。
这一回,或许她真的能在他怀里获得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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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同下山后,白亦云将这些年来一直伴在她身边的毛驴交给一户农家照顾,这才放心的离去。
白亦云与李菱头戴笠帽,脸覆面纱,彻底遮去容貌,就怕自个儿的外貌会在旅途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逼昏时分,他们来到一座城镇,寻了间客栈,打算在此住宿一晚。
向煌天吩咐店小二准备两间房,让白亦云与李菱同住一问,自个儿住另一问,随后他便外出询问哪里有马车出租或是买卖,往后打算以车代步。
待在房里的李菱和白亦云一同吃着店小二送来的馒头及几道小菜。
李菱开口问道;“亦云姐,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回去见我爹呢?”
“见你爹?”她轻拧眉。
“是啊,你治好了我的病,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
“亦云姐,拜托你同我一起回去吧!至少让我和爹请你吃顿饭,好感谢你啊!”
白亦云思索了会儿,心想不过只是吃顿饭,应该没什么关系,便点头答允。
“这真是太好了!”李菱立即笑眯了眼,但想起一事,她唇边的笑容逐渐隐去。
见她这模样,白亦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可能再过不久我就得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心里总觉得有些无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对方是个像向大哥一样温柔又体贴的好男人。”
听她这么说,白亦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的话。
“对了,亦云姐,你是怎么认识向大哥的?”
“你想知道?”
“嗯。”李菱点点头。
白亦云先将手中的竹筷放下,单手托腮,看着那扇紧掩着房门出神,思绪陷入回亿里。
“多年前,我和爹在山上采药,爹说他听见有人呼救,便带我前往寻找,果真瞧见他摔落在山谷中,失去意识。当爹将他救起,我为他拭净脸庞时,就对他一见倾心了。日后,当他身上伤势恢复,准备下山离开时,便告诉我爹,希望能娶我为妻,因为他对我一见钟情……”
现在回想起此事,白亦云心中仍觉得甜蜜。
李菱听得着迷,“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姻缘天注定吧!那么,你又怎么会与向大哥分离?”
“后来他爹一听说我们的事。便怒气冲冲的教他写下休书,要我马上离开他身边,只因我的身分与地位压根配不上他……门不当,户不对,可说是高攀了。”白亦云轻轻说着。这些事仿佛不久前才发生,怎么也无法自她脑海中挥去。
听了她的话后,李菱无奈的一叹。
“出生于官宦人家的人,向来极为在乎亲家的名声和地位,若是与自己的身分不配,连看也不会多看对方一眼;如果对方是皇亲国戚,说什么都希望儿女和对方结为亲家。向大哥应该和我一样,自小就被教导着日后定要听从爹娘的话,与自己身分匹配的人成亲,才不会玷污了咱们这尊贵的血统……但其实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啊!”
闻言,白亦云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当初向煌天在他父亲的逼迫下,不得不写下那纸休书,如今,她已稍微能谅解他当时的无奈了。
这时,门扉被人由外轻敲。
“哪一位?”白亦云转头看着那扇紧掩的房门。
“是我,煌天。”门外传来他的嗓音。
“进来吧。”
向煌天推门而入,迳自在她身旁的木凳坐下,“我已准备好马车,明儿个一早便能起程。”
“车夫呢?”
“就由我来充当吧。”向煌天笑着指向自己。
“你会驾车?”白亦云一脸讶异。
向煌天笑着摇摇头,“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加上这里并没有宽敞的马车可出租,我们三人又不便全挤在车内,所以由我来当车夫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这么说来,那辆马车是你花钱买下的?”
“嗯。”向煌天点点头。
“这样好吗?”白亦云不禁轻拧蛾眉。一匹马及一辆马车,应该花费他不少银两。
“这一点你毋需担忧,只要能带你们平安返回京城就好。”不管要花多少银两,他都不在乎,最重要的是他们能一路平安。
看着他,白亦云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低下头看着满桌的菜肴,她拿起一个馒头,吹凉些后递给他。
“你应该饿了,快来用晚膳吧。”
此情此景十分熟悉,向煌天唇畔勾起一抹笑,伸手接过馒头,“亦云,你还记得吗?以前你也总是这么做。”
她总是先将馒头吹凉些,再递给他,就怕会烫着了他的手,却压根不怕自己的手烫着。
白亦云当然记得,于是轻轻一笑。
当年的回忆再次点滴浮现心头,她这才发觉,之前那些一心想忘记的回忆,其实一直存在着,并深藏在她内心深处,不曾消失。
悄悄地,向煌天置于桌下的另一手轻轻握住了她同样放在桌面下的小手。
白亦云并未挣开他的手,就这么任由他握着。
此刻她终于明白,有许多事不是她说要忘就能忘的,那些将会一直放在她心底,到老、到死都不会忘记。
看着面前恩恩爱爱的向煌天与白亦云,李菱嘴角也带着笑,希望他们从此能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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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日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京城,最后子丞相府的大门前停下。
守门的男仆见状,立即向前就要驱赶。
“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丞相府的大门,岂能让你随便停下,还不快点将马车驶离?”
“烦请小扮入内禀报,在下向煌天,特地送丞相千金返回宅第。”向煌天步下马车,朝那名男仆拱手道。
男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连忙奔入宅第,通知总管黄兴此事。
逼兴听了,立即走出来,瞧见站于马车旁的向煌天,立即想起之前在祈南山女神医的木屋那儿见过他,于是他往一旁的马车看去。
“小姐在车里?”
向煌天将马车的布廉掀起,扶着白亦云与李菱下马车。
逼兴见李菱的月复部一片平坦,满脸讶异,“小姐……已经痊愈了?”
“嗯,这一切多亏了亦云姐。”李菱微微一笑,“黄总管,我爹可在家中?”
“在,老爷正在厅里。”
“我想介绍他们给爹认识。”
“那么请两位在此稍候。”
逼兴立即带着李菱进入宅第,一会儿后,黄兴又亲自走出来迎接。
“两位请。”
向煌天与白亦云遂跟在黄兴身后,走进宅第大厅,只见一名年约五十开外的男子坐在主位上。
“我已经听黄总管及小女说了,你正是医治好小女怪病的女神医。”李坚面带笑容看着白亦云,压根没看向煌天一眼。
“不敢当,我并非神医,只是懂得一些医术,想试试自己的能耐,如此而已。”白亦云有礼的一笑。
见李坚一双眼直勾勾的瞅着白亦云,向煌天心头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李大人,咱们还有些事得去办,恕无法久留。”
听见他这么说,李坚神情有些不悦,但也只能点头,“两位若还有事要办,那么老夫也不好要两位久留。”
站在一旁的李菱虽然感到有些讶异,但也不便多说什么。
“多谢李大人,我们告辞了。”向煌天朝他恭敬拱手一礼,随即带着白亦云转身离开。
他们离开后,李菱面带微笑看向许久不见的父亲,欲与他多说些话,“爹……”
“好了,你快进房休憩吧。”李坚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
见父亲如此冷淡,李菱心里虽然感到有些难过,但也无法违抗他的话,只好转身朝厢房走去;
待女儿离开厅中后,李坚立即招来黄兴,吩咐道:“即刻派人前去察看他们俩去了哪里,并打听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黄兴立即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