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我们真的结婚了。”咬着唇,于洁珞的掌心微微冒汗,心跳得飞快。
“嫁给我不好吗?”将她的手握得牢牢的,他笑问。
“当然好,只是有点难以相信。”脑中仍轰隆一片,晕沉沉的不像现实。
就在今天,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他俩交往一年半的纪念日,瞒着众人悄悄公证结婚,完成人生大事。
彼此的配偶栏都有彼此的名字,像道锁紧紧炼住两人,至死不分。
“这只能算私定终身,”桃花脸一改平时的嬉闹不正经,黑眸里满是对她的承诺,“等我将来在事业上独当一面,我就会风风光光的来娶妳,到时让妳穿最美的礼服,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粉颊微红,于洁珞胸臆间对他浓烈的感情涨得满满的。
他娶她,代表认定她了吗?代表他那些干姊姊、干妹妹、前任女友、红粉知己、异性好友都和他毫无瓜葛了吗?
如果这样,她算不算多年媳妇熬成婆了?
“我等你。”泛着甜美的笑容,她回答。
于洁珞揉揉额角,万分疲惫地走出办公大楼,迎面而来的清冷空气舒缓她益发严重的头疼。
节目录影时那些打电话来哭哭啼啼的女人,耗尽她所有心力,任她说破了嘴,她们还是不愿离开对方。就算男人已然暴力相向,言语威迫构成家暴的事实,那些女人们仍执意要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她不懂,离开真有那么难吗?
当年她不就毅然决然地离开,所有的酸甜苦辣一肩挑起。
“洁珞,”白色轿车在她面前停住,驾驶座内是简克凡温暖的笑脸,“这么晚了,我送妳回去。”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直觉地微笑拒绝。
“妳觉得没关系,但我不放心,”他打开车门,“让如此美丽的单身女子一个人回家,有违绅士风范。”
“我──”
“上车吧!别犹豫了。”他热络的招招手。
于洁珞定定看了他半晌,终于点头应允。
她感觉得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但这样反而让她的压力更大,更觉得畏怯。
若以两性专家的身分来分析──代表她走不出过去的阴霾。
被讽刺吧!每天在电视节目开导人心的于老师,私底下也只是个偷偷躲起来舌忝舐伤口的女人。
“妳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轿车缓缓滑入车道,简克凡关心地问。
“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摇摇头,她云淡风轻的带过。
“在公司里,我们似乎很少有独处的机会。”他回眸看了她一眼。
心头微跳,她突然觉得问题朝危险的方向接近。
“你比较忙。”勉强挤出笑容回应,于洁珞不安地转望窗外。
糟糕!她果然不该搭便车。
“其实我有个疑问,一直想请教于老师的专业。”没发觉她情绪的转变,简克凡接着道。
“……嗯。”
“一个女人,一旦失去最挚爱的男人,这种伤口通常要多久才能愈合?”
微微瞇起美眸,于洁珞答得含蓄,“因人而异。”
被作是她,需要很久很久。
“如果有个男人,爱上这样的女人,于老师觉得如何?”他意有所指地道。
“嗯?”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白,于洁珞惊讶地回头。
让她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简克凡放慢说话速度,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有个男人爱上这样的女人,该如何做才能打动她的芳心?”
于洁珞被他深情的眼眸一望,顿时全身寒毛肃然起立。
先别提她还不能接受其他男人的感情,基本上她还有个阴魂不散的“前夫”,和他所说的情况截然不同。
“洁珞?”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他低唤。
“我──”就算她能言善道,对他直言无讳的告白也会感到语塞。
依她身为两性专家的专业,深深明白拒绝是种学问,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理论的东西她全记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被彻底地逼进死角。
他是她的上司,不能拒绝的太彻底,却也不想给他错误的希望。
可恶!早知道就不搭便车,可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洁珞?”
“……”深深吸口气,她想开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关系,别勉强,我知道这太突然,让妳一时间无法接受,”简克凡轻拍她的手,惊得她差点跳起,“我会给妳时间考虑。”
“谢谢。”她悄悄松口气。
“但是,我希望我们的起跑点能公平。”他没头没脑地又补上一句。
“你们?”于洁珞一怔。
他和谁?还有人在追求她吗?她怎么毫不知情?
因为拒绝爱情太久,她的感觉已经退化迟钝了吗?
“我和章海阙,”他静静回答,让她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到喉咙。“我看得出你们交情匪浅。”
“我、我们……”心虚的于洁珞支支吾吾想解释。
“他是妳大学同学,又是和昶集团副总裁,无论交情或是条件都比我好,”他猛地握住她的手,“但我希望妳能给我一个公平追求妳的机会。”
鲍平追求?章海阙是她决心放弃的“前夫”耶!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要求公平,光起跑点就相差十万八千里。
于洁珞抽回手,僵硬地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他微笑低语。
小手紧紧握住车把,她没再开口接话,整颗心都乱了。
是她,她把原本单纯的一切全都复杂化。
“我家到了。”期待已久的家门终于出现在眼前,于洁珞如释重负地开门下车,连声再见都忘了说,只想尽快远离简克凡。
白色轿车缓缓驶出巷口,终至消失不见,于洁珞吁出一口长气,不料才转过身,却意外瞧见一张冷肃铁青的俊颜。
“现在可以请妳解释一下吗?”桃花脸要笑不笑,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我只是搭他的便车回家,如此而已。”寒风呼啸而过,吹乱她一头乌亮的发。于洁珞拢紧外套,不厌其烦的再三重申。
章海阙仍是面无表情地瞅着她,幽深的眸光好似要穿透她的灵魂。
于洁珞咬咬唇,回想起简克凡和她在车上的对话,没来由的更显心虚。
可恶!她在心虚什么呀?她又没答应人家的追求。
“我相信妳。”许久,他开口。
他一向相信她的。
“只是我不喜欢他。”他慢吞吞地补上一句。“以后不许搭他的便车。”
上下班接送,他能做到。
气恼地瞇起美眸,痛恨他纡尊降贵的口气,他们之间毫无瓜葛了不是吗?就算她当真和简克凡在一起也不关他的事。
“你来做什么?”她老羞成怒的质问。
“我来,是要确定妳是不是安全到家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他不慌不忙地回答。
心跳一时错拍,于洁珞抿紧菱唇,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想在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诚恳的表情。
“我是认真的。”早看透她的想法,他先一步解答她的疑问。
有些被看穿心事的仓皇,她别过小脸。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这些年,没有他还不是过得很好?不需要他假惺惺。
“可是我想关心你们母子啊!”浅浅地,他又浮现招牌桃花笑。
“我不需要!”她不悦地低喊。
这男人是聋子吗?听不懂人家的拒绝。
“可是我想。”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容质疑。
“你──”
“都凌晨十二点了,妳还不进屋吗?”看看腕表,他笑嘻嘻地反问。
“我要!”自知辩不过他的坚持,于洁珞气呼呼地转身进屋,用力地关上大门。
可恶啊!
桃花笑仍挂在唇边,章海阙眸光闇黝。
这女人竟敢三更半夜和别的男人独处,真的惹怒他了。
泵且就再相信她一次吧!
“洁珞,妳还好吗?”眼看她鼻塞咳嗽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简克凡忍不住走过来询问。
“我没事,”于洁珞吸吸鼻子,小小的鼻头红通通的。“我已经去看过医生,只是一般的流行性感冒而已。”
“有发烧吗?”他关心地想想试探她额上的温度。
“没有。”于洁珞避开的动作过大,两人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看见他受伤的神情,她低声道歉。
她早该明白拒绝他的。
“没关系,”他轻轻吸口气,装作若无其事,“节目就要开始了,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告诉我一声。”
“好。”
“洁珞,”简克凡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我们为期两天一夜的录影,妳确定能参加吗?”
“可以,我没有问题。”
“……那小奕擎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照顾他?”
“应该有。”勉强挤出笑容,她回答。
只是不知道章海阙愿不愿意,经过上次事件,他们正处于冷战状态。
奇怪吧!他们的关系不是情人,却和情人一样冷战,谁也不愿先打破僵局。
“有人可以……”简克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明白的神情。“是他吧?”
“他?”
“章海阙。”他冷静地指出。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比朋友亲密。
他们的起跑点不是公平的!
“嗯。”她缓缓地点头。
事到如今,否认也没用。
“是吗?我知道了。”简克凡毫不掩饰他的失望,转头离开。
轻轻咳了声,于洁珞乏力地靠向椅背。
事情怎么变得如此复杂啊?
“……以上,是我们对明年度的评估及预期,如果没有意外,希望各部门都能顺利达成目标。”幻灯片播放结束,会议室里重现光明,章海阙平时嬉闹的态度敛起,两手撑在桌面,目光炯炯地环顾众人,“为公司努力就是为自己努力,公司绝对不会辜负大家。”
卑声方落,热烈的鼓掌声响起,章海阙招牌桃花笑忍不住再现,眼眸弯弯。
他果然魅力无法挡,连这群脾气稀奇古怪的资深高阶主管都对他服服贴贴。
除了一名叫作于洁珞的女人之外,她是他唯一的致命伤。
“副总裁,不好意思,打扰了。”秘书敲敲门走进来,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将手机递给他。
“失陪一下。”诡谲欣喜的笑容在他唇边绽开,章海阙连忙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哈啰!珞珞,”他既高兴又亲热地打招呼,“没想到妳会主动找我耶!”
真难得,天要降红雨了吗?
自尊心甚高的她,竟然会纡尊降贵的拨这通电话。
他太过开心的语气让于洁珞怔忡,她顿了一会儿,整理完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
“你在忙吗?”
“不,我不忙。”把整桌等着开会的人抛诸脑后,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是想问你这个周末假日有没有空?”
“珞珞,妳要约我?”他笑嘻嘻的反问。
“不是,我只是──”
“如果妳约我,我当然有空啦!”一反刚才在公事上犀利、决断的模样,他的语气显得轻松而愉快。
是要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出游吗?章海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样也好,其实他也计画很久了,只是还没找到充分的理由。
“章海阙,我不是──”
“珞珞,告诉我时间,我会准时到。”再一次,他打断她的话,让她连说明来龙去脉的机会都没有。
“……早上六点。”听出他有多快乐和期待,于洁珞闷闷的回答,有种心虚愧疚的感受在啃蚀她的心头。
不是这样的,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解释。
因为配合圣诞节,节目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到外地进行为期两天一夜的录影,她拨这通电话是想拜托他照顾奕擎,看来他完全误会了。
包何况他一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简克凡也要一起去,分明是火上添油,到时他知道真相,铁定会像头暴怒又不可理喻的狮子。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向他招认比较妥当,以免他少爷脾气一来,场面火爆难看。
“其实我们──”该如何说比较恰当?于洁珞顿了下,字斟句酌,深怕一个弄不好会被他禁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却一时忘记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我们是要去……”
“你们要去哪里我都没有意见,我会负责当司机!”他兴高采烈的接口,桃花眼弯弯,“只要你们母子开心就好。”
他不经意的话再度撩动于洁珞心里的某一角落,引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心痛。她握住卑筒的手紧了紧,千言万语终究没说出口。
这男人总是将体贴的话说得如此自然,却从没想过会造成的后果,典型的自私不负责任。
那她为什么要为这种男人内疚?
“那么请你准时。”她心中的百转千折他不会发现,于洁珞淡淡回答,毅然收线。
章海阙瞄了眼嘟嘟响的话筒,微扬的唇角净是对她的宠溺与包容。
是她于洁珞才有这份殊荣挂他电话,换作别人……
斑哼!找死啊!
“于洁珞,妳这是在玩火!”站在玄关口,章海阙咬着牙,低声警告。
他兴高采烈一大早不辞千里的赶来,结果她竟然是要他帮忙照顾小奕擎。
她把他当成免钱的保母吗?
“这是公事,我没办法拒绝,”好久没有面对他的怒气,如今看来还是有些让人胆战心惊。“那天我想解释,却找不到机会。”于洁珞提着行李袋,无可奈何地回望他。
章海阙薄唇紧抿,紧锁的眉心说明了他有多不快。
“简克凡也有去吗?”他质问。
“他……”于洁珞顿了下,决定说谎。“他没去。”
如果照实回答,铁定走不出她家大门。
“是这样吗?”桃花眼不是很相信的瞇起,“不许骗我。”
“是真的。”于洁珞不安地移开目光。
“姑且相信妳。”互信是他坚守的原则,他不会轻易违背。
“你是我唯一能放心托付小奕擎的人,如果你不愿意……”于洁珞叹口气,话没有说完。
“妳就不去了?”挑着眉,章海阙心存期待地反问。
丙真如此,他愿意当坏人。
她的身体一向比别人差,一般人小靶冒多喝温开水、多休息就会痊愈,她偏偏要吃药打针才有效。
像这一次,她都病几天了?
“我会请保母。”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妳──”被她坚决的态度给惹恼,章海阙俊脸微微变色。
“但是我不放心,我放心的只有你。”她静静补上一句。
有时候说他们是棋逢对手不是没有原因,纵然再不甘愿,却不由自主的退让。
她知道他的致命伤在哪里,轻而易举的用“放心”两个字将他箍得死死的。
“你的决定呢?”于洁洛绝美的脸庞神情不变,极有耐心地等他回答。
“我会照顾奕擎。”很不甘心地,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谢谢你。”她衷心道谢。“我和小奕擎要生活,这是我的工作。”
绊结滚动了下,他轻哼,硬是将话吞回肚里。
她和小奕擎可以依赖他,如果她愿意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他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像个送妻子出远门的妒夫。
“明天下午,我会尽快赶回来。”
“要尽快。”再也挤不出动人的桃花笑,他闷闷重复。
“小奕擎拜托你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他竟会成为她最放心托付的对象,于洁珞自己也觉得有趣。
绕了一大圈,他们之间似乎还是紧紧相系。
“好啦!”漂亮的黑眸微瞇,他咕哝。
“我出门了。”完全不敢让他送出家门,怕他发现前来接她的是简克凡,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惊逃诏地的大风暴。
“等等!”他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替她围上她忘记在桌上的围巾,“天气冷,多注意。”
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一如他掌心的温度,暖暖流向她心房。
“……我会注意。”意外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有些哑,于洁珞仓皇地抽回手。
他的碰触,让她的心跳失速月兑轨,证明他对她的影响依然在。
“每次都说注意、每次都感冒,”他像个糟老太婆般的碎碎念,“每次感冒又比别人严重,我实在不怎么相信妳,妳还是别去好了。”
“章海阙!”她忍不住低喊。
这男人用尽心机就是想阻止她出门。
“……珞珞,再见。”都被连名带姓点名了,他还能多说什么?他不情愿地向她挥手告别。
“放心,我不会有事。”顿了下,平复自己被他惹恼的情绪,她轻声说。
等她回来,她会亲手做洋葱炒蛋来补偿他。
“那样最好。”他不开心地扔下话,转身走入屋内。
这女人到底把他这位“前夫”当成什么?没血没泪没感觉吗?把他留在家里当保母,却两天一夜快乐出门去。
啊!真是活活气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