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道上烟尘滚滚,风沙满天遮蔽视线,一男一女在官道上缓缓而行,风吹过,灰布衣袍翻飞。
走在天小邪身后,南宫颖一个早上静默无语。她作了一个怪梦,梦太逼真,清晨她流泪惊醒,那种惊惧害怕像条蛇紧缠住她的心,始终无法放松。
她梦见天小邪松开她的手,摔落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颖儿?怎么了?瞧你魂不守舍。”感觉出她的不对劲,走在前头的天小邪低问。
“天小邪,谁准你叫本姑娘颖儿的?”眯细美眸,南宫颖故作凶恶,彷佛这样才能掩饰自己的不安。
“在下昨天这么叫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反驳呀!”眨了眨眼,天小邪无辜道。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不能混为一谈!”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昨天……”
“昨天在下抱着你,而现在没有,所以不能叫你颖儿吗?”天真无邪的女圭女圭脸笑得好贼。
“天小邪!”粉颊瞬间烧红,南宫颖咬牙切齿地喊。
这真是她过去所认识的腼腆害羞的天小邪吗?为何跟记忆里差这么多?好像认识越久,他的真面目才逐渐显露出来。
气归气,看着天小邪俊朗的容颜,南宫颖又想起昨夜的恶梦,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垮下双肩。
这个少根筋的家伙根本不明白她是在为谁担心。
“颖儿,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又出现了,那种郁郁寡欢的神情,天小邪轻扳过她的双肩,要她看着自己。
他不爱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还宁愿她龇牙咧嘴像个母夜叉.
“就说不许叫我颖儿!”南宫颖没好气瞪他。
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颖儿颖儿的倒是越叫越顺口。
没吭声。天小邪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非要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不可。
唉……早该明白天小邪像牛般的拗性子,南宫颖知道自己逃避不了。
“我没事,可能是南方人的缘故还不习惯干燥炎热的气候,浑身不对劲。”勉强笑了笑,南宫颖语调轻松的带过,没去提那个梦。“小邪,你说的那个好地方在哪里?”她转移话题。
深深看她一眼,天小邪比向路的尽头。“北方。”
“也是北方?”南宫颖怔愣。
“北方不好吗?颖儿不是一直想去北方。”天小邪朝她绽开笑容。
那是因为她想寻找传说中的圣山啊!
“颖儿。”故意忽略南宫颖狠瞪的目光,他自颤自的说下去。“你有任何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绝对很乐意倾听。”
“你明白我的。”他笑嘻嘻指着自己鼻尖。
苞他说?怎么说?
说她梦见他摔成肉饼,所以心情很沉重?这会被他取笑”吧!她并不迷信,若非这梦太过真实,就像厄兆,她也不会如此惶惶不安。
“准备好要跟我说了吗?”天小邪笑颜灿灿。
“没啥好说的。”凝睇他半晌,南宫颖头一甩走在前头。
不说,她完全不想说,总觉得话一出口恶梦就会成真了。
“颖儿……”天小邪急急跟在她身后。
“就说不许叫我颖儿,胆敢再乱叫,小心本姑娘赏你一根毒针让你全身长满烂疮!”南宫颖回头佯怒警告。
“叫颖儿有何不好?听起来亲切可爱,最适合你了。”天小邪又绽开无辜笑容,不怕死的道。
“天小邪,别用奇怪的辞汇形容本姑娘!”粉颊微红,南宫颖
想当初天小邪多么乖巧讨人喜欢啊!现在却完全变了一个人,油嘴滑舌的,总是惹得她心慌意乱。
“一点都不奇怪,颖儿在我眼里是真的可爱,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颖儿呀!”
见她气到鼓起腮帮子,回复了生气,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惹怒她的。
南宫颖总是习惯表现出冷漠,和人保持距离,不愿与谁太亲近,明明喜欢他,却怎么也不愿表明心迹,所以他正努力敲敲敲,就是要敲碎她那千年不化的坚硬冰壳,融化她想爱又不敢爱的心。
他也算用心良苦啊!
喜欢……不是她错听,刚刚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真的是“喜欢”两个字。
心跳飞快,头顶都快冒烟了,忽然听见他告白的南宫颖红着脸手足无措。
“我喜欢你,我想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所以那夜才会急得哭了。”天小邪笑得眼儿弯弯,就是要逼出她的真心。
心事被人一语道破,南宫颖窘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天小邪,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说本姑娘喜欢你,本姑娘只是担心你太笨被欺负罢了!”又羞又恼,南宫颖抡起粉拳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往他的脸挥去,被他惊险闪过。
“我都还没娶你过门,你该不会现在就想谋杀亲夫吧?”天小邪凤眸圆睁故作害怕,一脸讨打的表情。
“天小邪,本姑娘要打你,你居然敢闪,你不要命了吗?还有,谁要嫁给你了!”气不过,南宫颖抡起粉拳继续追。
夕阳西下,将两人追逐的背影拉得老长,远远望去好不甜蜜……
百鬼堡,议事厅。
“你说……三弟要放弃药王符?”搓着光洁下巴,百鬼堡二堡主赤血鬼饶富兴味的问。“眼看就要到手了,他却要放弃?”
“是的,三爷说他找到比天下更重要的东西。”粱大富有问必答。
虽然他也不明白什么东西比天下更重要,不过三爷既然这么交代,他就乖乖的负责把话带到。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啊!三弟并非半途而废的人,更何况还有奔雷做赌注,大哥,你怎么想?”赤血鬼看向左侧高大俊秀的男子。
“唔……我觉得有问题。”焰冥鬼挑挑眉,还给赤血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哥英明,我也这么觉得。”
“你我都知道他有多看重从塞外带回的那匹汗血宝马奔雷,如今却说放弃就放弃……”
“肯定发生我们料想之外的事情。”赤血鬼笑容贼兮兮的。
“那日在东凉亭聊到江湖传言最难取得的药王符,是他自己要拿奔雷做赌注,还发下豪语说天下间只有他不要而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当时用激将法激三弟的坏人就是他。
他们想得到药王符的真正原因根本与取得天下无关,只是场意气之争的赌局罢了。
闻言,焰冥鬼沉吟半晌。“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三弟情愿让出奔雷?”
被言之,那样东西必须比奔雷更重要才行。
“大哥,我突然好奇起来了,想去瞧噍是什么让三弟改变王意。”
“大富,三弟这阵子可有发生不寻常的事情?”焰冥鬼抬头问。
“不寻常的事情……”粱大富皱眉想了想。“若真要说的话,应该就是为了药王杠上整个黑龙帮的事吧!”
“杠上黑龙帮?”焰冥鬼跟着拧紧眉心。“怎么?白羽也想要药王符?”
“是的,他们追药王已有好一段日子,就在三爷一人击退黑龙帮之后,突然就说不要药王符了!”前后变化太快,关于这点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哦?”刹那问好像明白了什么,脑中灵光瞬间闪过,快得令焰冥鬼无法抓住。
“更奇怪的是向来不喜欢动手的三爷,那次居然大开杀戒属下从没见他那般杀气腾腾的样子。”认识三爷少说也将近十年了,从没见过他如此痛下杀手。
“照理说三爷已掳获药王的心,只要三爷愿意,拿到药王符就像囊中取物。
梁大富碎碎念的。
“大富,你说什么?”赤血鬼都听见了。“药王不是男人吗?三弟怎么会……”
“药王其实是名年轻女子,以往都是易容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江湖上才会误传王是名男子。”梁大福笑着解释。
原来王南宫颖不是糟老头啊!
焰冥鬼和赤血鬼感到有趣的互看一眼。
“大富,那药王生得什么模样?”
“说到药王南宫颖,用八个字形容再恰当不过,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清丽中带着妖冶,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梁大富竖起大拇指称赞。
赤血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看来,答案非常显而易见,原本只抱着得到药王符为目的的天邪鬼,不小心对药王动了真感情,才会决定放弃王符……
般半天,原来是三弟的好事近了,呵呵!
“不过两位堡主,属下一直有件事挂在心上,不知该不该说?”梁大福皱着眉头。
“先说来听听吧。”
“三爷再三嘱咐小的万万不能泄漏他的真实身分,只能旁这一路不断接到消息,黑龙帮蠢蠢欲动,尤其黑龙帮主白羽想对三爷不利,属下担心三爷会有危险。”
“正如你所说三弟行事小心谨慎,他不会有事的。”赤血鬼含笑摆手不以为意。“尤其那小子命硬得跟蟑螂一样,光凭黑龙帮他还不放在眼里。”
“可是黑龙帮放出缉杀令了!”当情报头于多年,梁大富看法可没这么乐观。
“他们放出药王行踪,让所有对药王符有野心的人蜂涌而至,三爷顿时成为众矢之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三爷疲于奔命,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梁大富话没说完,用力比出一个杀的手势。
“怎么我听起来,黑龙帮白羽是个好阴险的家伙?”闻言,赤血鬼没好气地眯细眼睛。
“虽然与咱们并列一南一北,黑龙帮和百鬼堡不同,本来就非正大光明的角色,正因为如此属下才会不放心,担忧三爷中了他们的奸计。”
只要提起黑龙帮,梁大富满脸轻蔑,认为世人老将百鬼堡和黑龙帮放在一起做比较,简直是降低百鬼堡格调。
不是他心存偏见,那些人全是有案在身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和百鬼堡里的热血青年有天壤之别啊!
“大哥,您怎么决定?”听梁大富这么一说,赤血鬼不禁也开始挂念三弟的安危。三弟武功高归高性子耿直,难保不会中黑龙帮陷阱。
“……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好久没出堡走走了。”焰冥鬼含蓄地看他一眼,回答。“就当作去看看未来小弟媳长什么模样。”
“颖儿,前方有个小村镇,咱们今夜就到那儿休息,明天再赶路。”指着路的尽头隐约可见的屋舍,天小邪揉揉鼻子笑道。“老在荒郊野地过夜,压根无法睡个好觉。”
望向远方,果然看见数间房屋,南宫颖忍不住必头瞥了天小邪一眼。
“我发现你对北方很熟悉嘛!哪条路通往哪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全了若指掌。别跟我说又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天小邪没心机地朝她笑笑。“我没告诉你吗?我是北方人嘛!”
心里突了一下。
不!他不曾说过。应该说,天小邪不曾提过自己的事,她对他一无所知。
凝眸看着天小邪的笑,这个认知让南宫颖笑不出来,好像有块大石沉甸甸压在胸口,更像某种坏预兆,暗示着即将发生.无法想像的坏事。
认识天小邪的日子不算短,两人一起度过风风雨雨,可除了他的名字以外,他的来历和身世就像个谜;而她居然就接纳他了。
“颖儿,你的表情好可怕,怎么了吗?”回过头,看见南宫颖凝肃的娇颜,天小邪不明所以的笑问。
“有吗?我的表情很可怕吗?”抚着颊,南宫颖勉强扯开笑容,故作无事地越过他。
不会的,就算她对小邪一无所知又如何?小邪下会背叛她的,这一点,她敢肯定。用力甩甩头,甩去心中的不确定感,南宫颖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正如天小邪所说,小村镇的人口不多,但还笋热闹,小小市集里南北杂货琳琅满目。
“好心的姑娘,求求你赏点银子给我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一名跪在城隍庙前的老乞丐频频朝人群磕头,瞧上去好不可怜,但人来人往的谁也没多看他一眼。
听见他乞讨的声音,忙着左顾右盼的南宫颖停下脚步,站在距他十步之遥的地方眯眸打量他,秀眉拧在一块儿。
“好心的老爷、夫人,求求你们!”老乞丐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一件灰色短衫,而奇怪的也是那件太干净的短衫。
“颖儿?”见她停下脚步,天小邪唤道。
“那名老乞丐好怪。”
天小邪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也看见那名老乞丐。
“不过是名乞丐,有何奇怪?”
“难道你不觉得……”南宫颖话还没说完,老乞丐感觉到他们打量的目光。突然一跛一跛地朝他们定来。
南宫颖见状,悄俏后退一步。
“好心的姑娘、少爷,求求你们赏点碎银吧!我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老乞丐频频朝他们哈腰躬身。
天小邪也感觉到不对劲,老乞丐的行动似乎太过敏捷了。
“姑娘、少爷,拜托你们……”老乞丐嘴里还念念有词,低垂的眼睛里杀气进现,出其下意地掏出怀中匕首刺向南宫颖.
“小心!”天小邪毫不迟疑地推开南宫颖,挡在她身前.
上当了!老乞丐的目标本来就是天小邪,刺向南宫颖只是幌子,目的就是要引诱天小邪。
泛着异光的匕首刺入天小邪月复中的瞬间,老乞丐也被他击出丈外,周围的人们发出惊恐的叫声,纷纷走避。
“你到底是谁?为何出手偷袭?”天小邪大声问。
不说话也不继续攻击,仿佛他的工作就是让天小邪负伤而已,老乞丐抹去唇边血渍,朝他们诡谲一笑后转身便逃。
老乞丐的拳脚功夫不高,逃命的功夫倒是一流,转眼问已不见踪影。
“小邪,你没事吧?”南宫颖惊慌失措的奔上前扶住他,在他腰月复间模到一抹湿滑,赫然是血。“你受伤了!”
“我没事。”咬着牙,天小邪瞪着地上闪着异光的匕首,嗅到一丝阴谋的气味。
小心翼翼月兑下外衣,南宫颖仔细谨慎地帮天小邪清理伤口。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在布料和血肉分离的刹那传来椎心刺骨的疼,天小邪咬紧牙忍耐。
“这把匕首淬有剧毒,我出门在外不可能带全部的药材在身上,只好先靠益虫了。”见他眸子紧韧像是忍受极大的痛楚,南宫颖的小手飞快点住他周身大穴。
“我封住你的穴道,也封住你体内毒素,让毒不至于蔓延。益虫能暂时止痛,等手边药材齐全就帮你解毒。”
天小邪颔首,俊颜泛白。
南宫颖从白玉瓶中倒出一些绿色粉末在掌心,面色凝重地扬眸瞅他。
“益虫会有点疼,你得撑过去。”
“恩。”
见他已有心理准备,南宫颖的掌心猝不及防地覆上他的伤口。
“该死的!”剧烈痛楚瞬间窜进四肢百骸,天小邪倒抽一口冷气,脸庞失去血色,仿佛有千万只虫在啃食他的血肉。
见他剧痛难耐,南宫颖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打起精神,用干净的白布裹紧他的腰伤,以防伤口迸裂。
“这样暂时可以了,这段期间你别提气运功,否则会加速伤口恶化。”她不放心地叮咛.
“嗯。”额际冒着冷汙,天小邪仍挤出笑容要她宽心。
“那老乞丐不知是何来路……”南宫颖一脸的烦恼自责。“不管他是谁,八成和药王符月兑不了关系,看来你又受我连累了。”
“别再说什么连累。”天小邪扬笑安抚,没有说出心底的想忧。“男人保护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
他明白对方是冲着他而来,真正的目标是他,可他却想不透是何原因。
难道他的真实身分已经泄漏?
若真是如此,看来他得更小心谨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