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十四度的高温下,即使夕阳将西下,太阳仍散发着炙人的温度,宽敞的柏油路上,因为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远方的景物。
埃婧翎离开“海扬”后并没有马上骑车离开,只是茫然地往沙滩走去。
冷冷的海水在阳光照射下温暖许多,海浪亲吻着她的脚趾,耳边是规律的海潮声,却无法让她静下心。
因为聂单扬的吻,打乱了她所有度假的心情。
心慌。
不该是这样的,在这美丽的蓝海天堂,所有的爱情根本不真实。
尤其是面对聂单扬这一个花心大萝卜,她更不该任由自己的心沉沦!
埃婧翎低着头踢着纯净的海水,突然一颗小石子咚咚咚地落在她脚边,她自然而然地抬起头。
“小姐很辣哦!”几名染着金发的年轻男子吆喝着,轻浮的口哨声随之响起。
埃婧翎淡拧着眉,突然觉得讽刺,在职场上,她以女强人的姿态吸引了不少商业菁英,没想到装扮一改变,来搭讪的年龄层也跟着下降了。
她暗叹口气,拎着海滩鞋,不予理会地改变了方向。
“别急着走啊!”
身后传来踏水的声响,原来是那几个男子想踢起海水溅湿她的衣物。
可恶至极!埃婧翎拧起眉,拿起海滩鞋往他们掷去。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至少让他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样不好哦!”其中一名男子趋向前,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故作潇洒地刻意耸动身上黝黑发亮的肌肉。
埃婧翎瞥见他身上活灵活现的刺青,尚未回过神,耳边的讪笑声四起。
“放手!”她当下变脸,蹙起眉冷冷地说。
“别这么冷漠嘛!大家交个朋友呀,这滑溜溜的小手——啊——”他的手尚未碰到她,海婧翎便膝盖一抬,毫不犹豫地踢中他的要害。
只见那男子面色涨红地掩住重要部位,踉舱地往后倒。“妈的!把这泼辣的臭女人给我架过来!”
显然被海婧翎踢了一脚的男子是带头的,他话一落,几个男子便一左一右地将她包围住。
“做什么?”沙滩上还人来人往,她就不信他们胆敢碰她一根寒毛。
“不做什么。”男子一脸猥琐,婬笑地觑着她。“你刚刚对我做什么事,我就回报你什么。”
“你敢!”他的表情让海婧翎无法不怕,她相信即使她现在被强行架走,也没人敢上前帮她。
这是人性也是事实。
“为什么不敢?”男子答得嚣张,他走向她,脸上表情充满狠劲,猛地伸手捆住她柔白的下颚,粗糙的手刮痛了她的肌肤。
埃婧翎知道眼前的混混绝对下容易轻易打发掉,她故做镇静,冷冷地瞪着男子,脑中则不断想着各种逃月兑的可能。
正当她六神无主之际,一抹熟悉的怒嗓传来,她转过头看见聂单扬紧蹙浓眉的朝他们走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脸部线条有几分僵硬,颀长的身躯立在沙滩上,眉间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样。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海婧翎不安的思绪在瞬间平复许多。
埃婧翎还没回答,带头的混混随即不悦地吼道:“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聂单扬懒得理他,长脚一抬,一脚各踹一个,直接把海婧翎拉回自己身侧。“我的女人你都敢碰?”
“X!想英雄救美,老子就把你打成狗熊!@#&*……”不堪入耳的脏话劈哩啪啦的爆出一长串,混混头头对着两旁的手下使眼色。“上!”
聂单扬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别和他们打,我没事!”以一敌三,就算聂单扬再有本事,她也不准他做出这么莽撞的事。
脑海中浮现各种社会案件,她很怕为了这点小事,引发流血暴力冲突。
聂单扬分神,不正经的向她抛了一记媚眼。“他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欺负我的女人,我能坐视不理吗?”
他毫不掩饰的话让海婧翎的脸猛然一热,她赧然地瞪着他。“你疯了!谁、谁是你的女人啊?”
这群流氓一瞧见聂单扬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爽地纷纷朝他招呼拳头。
“当然是你啊!”他朝她扬了扬眉,将她推到一边,专心伺候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聂单扬虽说不是什么打架好手,但拳击倒真的练得还不错。
这些天为了苦思怎么把海婧翎追上手,他少了些练拳健身的时间,刚好这几个自动送上门的人形沙包,派上了用场。
于是左一挥、右一勾的,他虽然也吃了几记拳头,却还是占上风。
“你再打,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男人打起架的场面惊心动魄,逼得海婧翎整颗心急得就快跳出胸口了。
“我是为了正义而战。”他为了海婧翎的话,分神回过头,话才说完,眼角瞬时挂了彩,对方赏了他黑轮一枚。
“shit!”竟然把他最引以为傲的桃花眼打黑了一圈!
聂单扬怒不可遏地加重了手劲,直接就把其中一人打飞人海里。
“妈的!”打不过聂单扬,带头的混混索性整个人扑压住他,占了优势的硬拳欲挥下时,警笛声霍然传来。
“老大快走,警察来了!”
“呸!算你走运。”混混们见状,倏地往四处窜逃。
“有种就别逃!”聂单扬撑起身,看着那群流氓窝囊的样子,率然的取笑声在沙滩上爆开。
埃婧翎站在原地松了口气,眼泪却不自觉滑了下来。
“你别哭啊……”聂单扬一看见她的眼泪,连忙站起身,原本的得意不见了,狼狈的脸上只剩下慌张。
头一回,他为女人的眼泪心乱不已。
“谁哭了!”海婧翎撇过头,猛吸着鼻子,喉头发紧地低吼。
这男人大自私、太可恶,不顾她的感受,自以为了不起地逞英雄,害得她不知所措地怕他会被那一群流氓给打死。
聂单扬见状,忍不住伸手揽着她颤抖的肩,安慰地开口:“好好好,我知道你懒得理我,别哭了,我没事哦!”
“谁管你有没有事!走开啦!我讨厌你、讨厌你!”
“别这样嘛!至少我为你被打了一个黑轮耶!”他压低嗓,一脸委屈。
埃婧翎抬眼看着他,才发现其实不只他的眼,连他的唇角、脸颊全都挂了彩,虽不严重,却还是教人碍眼。
“你心痛了吗?”他低下头,期盼她会像一般女生一样,娇嗔地偎进他怀里,把他当英雄、当偶像地帮他“呼呼”。
谁知道事与愿违,海婧翎扬掌便推开他的脸。“心痛你的大头啦!”
转身往回走,她看见小天熟稔地搭着警察的肩,开心地朝她挥手。
“没事吧!今天的海边真的很热闹,又是溺水又是打架的,幸好不是假日。”小天迳自念着,不难发现老大的狼狈全源自于这一个女孩。
埃婧翎冷哼了一声,直接走向席五茵借她的“欧兜麦”,准备远离这个让她心情烦闷的地方。
“别急着走啦!”小天快速走向前,迅速地跨上她的“欧兜麦”,让她没办法离开。
埃婧翎横了他一眼。“请问又有什么事?”她瞪着他,语气可冲得很。
小天抓了抓头,实在无法下承认在这女人身上,他看见了老大的影子——
一样率性、一样坏脾气。
反正都不是好说话的对象就是了。
“我蛋煮好了耶!拜托你帮我家老大‘呼呼’一下啦!要不然我看他的脸那么屎,等一会儿倒楣的是我们耶!”熟蛋可以散瘀,一听到老大在沙滩和人开打,他可是很机伶地先煮好蛋等老大回来处理“乌青”。
埃婧翎愣了一下,才明白小天所谓“蛋煮好了”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聂单扬请的这些员工全和他有仇,打架时不忙着助阵,反而忙着煮蛋?她觉得这些人“看好戏”的意味实在太浓。
“走啦——”像是与她已经很熟似的,小天说话的尾音拉得很长。
“不关我的事。”她决定当个铁石心肠的人,不再与聂单扬有任何牵扯。
“至少看在他英雄救美的份上,给他‘呼呼’啦!”
不提还好,他这一提让海婧翎整把火都上来了。
小天见状立即续道:“唉呀!其实老大都一把年纪了,是该掂掂自己有几两重啦,趁这个机会就当作给他一个数训。现在他非要你‘呼呼’,你就帮他咩!”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海婧翎有点傻眼,还没开口,小天又继续说着。
“他要你帮他揉瘀青,你就用力把蛋揉破,他要冷敷你就给他一桶冰,要热敖就给他一桶滚水,反正随你怎么整,搞不好还会打消他追你的念头哦!”小天一口气说完,还对着她哈哈大笑了两声。
埃婧翎满脸黑线,突然觉得小天说话的语气,很像老爸前阵子沉溺在电视剧重播“梅花烙”时期的模样——不但说话激动,行为思考模式也带着那一丁点偏激的亢奋。
埃婧翎实在很想问,他是不是也跟着陷入“琼瑶”电视剧的魔力里,又或者是聂单扬这个老板过度压榨员工,他们积怨已久?
“走啦!为了你未来的幸福着想,赶快把这个牛皮糖解决掉。”小天魄力十足地对着她说。
埃婧翎内心天人交战,似乎无法完全摆月兑聂单扬带给她的悸动。
***
晚风徐徐,在黑夜即将降临前,与天际相接的海面随着日落折射出耀眼的万丈光芒。
望着海面潋滟,聂单扬倚在“海扬”店面的二楼阳台,掏出口琴,轻轻吹着。
那是电影“新娘不是我的主题曲”——WhenYouSayNothingAtAll,浪漫的曲调在口琴独特音色的诠释下,反而带着点淡淡的愁绪。
这是头一回被女人忽略拒绝得这么彻底,坦白说,他非常不能适应。
心里郁闷十足,他霍地把口琴往床上一丢,打算骑着水上摩托车到海上狂视一番,把心里头的不爽快全都丢到海里去。
他才打定主意转过头,人就愣住了。
惊喜的笑容在他的唇边拓开,快乐的表情牵动着脸部线条与脸上的伤,虽痛,却痛得极为爽快。
“干嘛笑得像个傻子!”海婧翎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开口。
她方才听到他沉抑的口琴声,也看到他烦躁的模样,更看到融在夕阳余晖里,孤独的他。
这样的他,让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胸口激荡着。
“我很感动,谢谢你愿意来。”虽然海婧翎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但至少她来了,聂单扬高兴的说。
他难得谦和的态度让海婧翎愣了下,看着他脸上挂彩的伤口,一股怜惜由胸口缓缓扩散。
彬许她不该对他那么凶,再怎么说,他都是为她而受伤的。
轻敛眉,海婧翎装作不在意地问:“要不要揉?”
他点了点头,脸上有着明显的受宠若惊。
“那就坐下吧。”海婧翎说完才发现他房间里没有椅子,甚至连电视都没有。
一张铺着海蓝色床单的床,同色系的蓝色窗帘,四面素净的墙、光亮的原木地板与满室的贝壳。
床边的窗口摆着一盆绿色的植物,风一吹便可以闻到海风与淡淡的柠檬香。
他的房间有着简单朴实的原始气息,不过……和他真的不太搭。
“好。”聂单扬满心欢喜,心里的郁闷终于有被抚平的感觉。“你也坐。”
他坐在床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为他们出乎意料的独处而感谢上天的垂怜。
埃婧翎努了努唇,忍不住被他开心的模样逗笑了。
这几回相处下来,她不难发现聂单扬在她面前,浪荡的感觉收敛了许多,反而不时像个讨糖的孩子,绕着她打转。
聂单扬看到她的笑容,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感叹。“唉,如果你能常常对我笑,那该有多好。”这阵子碰壁的频率,高到让他沮丧极了。
“我没笑,你看错了。”海婧翎倏地收回笑容,索性来个打死不承认。
“没关系,我看到就好了。”他睨着她,嘴角扯出别有深意的浅弧。
他的痞样,让海婧翎几乎以为刚刚吹着口琴、透着孤独气息的人不是他。她咕哝地岔开了话题。“真怪,哪有人房间里没椅子的。”
聂单扬耸了耸肩,着迷地看着海婧翎美丽无瑕的脸庞。
唉!他已经彻底完蛋了!他迷恋海婧翎的程度远超过自己所能掌握,如果现在海婧翎叫他去跳海,他应该会甘之如饴地答应吧!
埃婧翎见他没给答案,索性就站着。
这男人是祸害,还是离远一点好,坐着只是更加拉近两人的距离罢了。
“头抬高。”用薄毛巾裹着热呼呼的蛋,海婧翎站在聂单扬身旁,见到他一迳沉默地望着她,身体不由自主紧绷了起来。
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究竟藏着什么?他的脑袋瓜子又在转着什么呢?想起那个意外的吻,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巴他在一起,她得时时戒备他出其不意的偷袭。
“这个角度刚好。”聂单扬听从地仰高脸,眸光顺着海婧翎柔美下颚往上移至她无瑕的脸庞,光是用眼睛,他就可以感受她肌肤滑女敕的程度了。
读出他眼底想入非非的“婬邪”,海婧翎眯起眼肃声喊了句:“聂单扬!”
“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将下巴仰得更高,聂单扬可以感觉身体所有的细胞都在等待她玉手的抚触。
埃婧翎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词。
她先将蛋置在他唇边的黑青,海婧翎不带情绪地问:“会不会太热?”
“不会。”聂单扬享受地眯起眼,感觉她轻柔的力道像风轻轻扫过他的脸,他的心下由自主地蠢蠢欲动着。
她力道适中地继续转动着手中的蛋,眸光却离不开他好看有型的脸上。
照理讲在海边生活的人,不是都该晒得乌漆抹黑的吗?可聂单扬并不黑,他有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与立体的五官,常笑的唇有着诱人的弧线,刚毅的下颚布着淡淡的青色胡髭。
正当她看得失神之际,聂单扬的唇微扬,突然开口:“喜不喜欢?”
“喜欢什么?”猛地回过神,她这才发现聂单扬瞅着她瞧,霍地一抹心虚掠过海婧翎瑕白的脸上。
“你看了我好久,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聂单扬小心翼翼地问,黠黑的眸底透露着某种讯息。
她心微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上的动作停了,茫然占据了她的思绪。
她知道自己该抗拒、该拒绝,但……心中背道而驰的想望,却将她坚持的一切愈拉愈远。
现在,她眼中只有他的脸。
聂单扬看她没反应,冒着“生命危险”直接将脸靠在她平坦的腰月复上。“虽然你知道了,不过还是要告诉你,我不行了,我怎么会愈来愈喜欢你了呢?”
这是他的真心话,每每捕捉到她望着他失神的模样,他都会晕陶陶地庆幸自己的魅力不减。但海婧翎不会让他有太长时间自鸣得意,她的回答常常会让他由天堂直坠下地狱。
所以面对海婧翎,他旁徨、无助,不了解该怎么做才能捉住她的心。
“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我真的很喜欢你……”他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有说不出的不解与懊恼。
原来他与她都处在茫然当中。
他喜欢她喜欢得太仓促,而她被他黏死人的追求搞得拚命抗拒。
他与她都迷失在男欢女爱的迷障当中。
听到他这句话,海婧翎怔怔地看着他,像被雷击中似地一片空茫。
他的眼中仿佛带着魔法,片刻便将她的灵魂给收服,她被囚禁在他的眼底,挣月兑不了也抗拒不了。
彬许打从见到他坚持到最后一刻,救了溺水小男孩一命,还有……他为她打架开始,她的心便沉沦了。
一想到这里,海婧翎忍不住扯开了笑容。
其实在“星空夜语”第二次巧遇那一刻,她便知道,她迟早会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因为恐惧,所以她的行为总月兑离理智,因为害怕太快沉沦,所以她只能一再用谎言说服自己——她讨厌他!
但事实上,她还是不由自主被他深深吸引。否则她不会为了小天一句话,就进来他的房间帮他“呼呼”。
“算了,我知道你会给我什么——”
聂单扬唇边才扯开淡淡的嘲讽,一抹娇软便落在唇上,瞬即属于她的气息全钻进他的鼻息当中。
这下,震惊成了聂单扬唯一的表情。
他僵愣住,久久不能言语。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海婧翎离开他的唇,轻声说着。她抛掉心里自欺欺人的想法、月兑去心中的层层枷锁,不愿再成为被动的一方。
“你不怕被我玩弄?”他挑起眉,沉寂的心跳随着她的举止跃动着。
这是大家对他又爱又恨的原因吗?忍不住被他吸引,却又深怕被他伤害?
“你敢!”她瞪着他,水亮的眸进出火般的光芒。
“这么说你接受挑战喽?”聂单扬唇角噙着笑,激动地将她拥进怀里。
“也许。”海婧翎扯开笑,重新拿起握在手中的蛋,往他惨不忍睹的脸-去。
“我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答案。”聂单扬制止她的动作,伸手扯开她的辫子,让狂野的美丽卷发在他眼前披散。
微微的海风代替他的手,抚过她的长发,像波动的黑海在他眼前流动着。
“做什么?”她蹙眉,抗议出声。
“吻你。”是肯定句。
他的唇,有别于上一个轻贴、触碰的吻,现在这一个吻燃着炽人的火焰,带着侵略、占有的力道。
“嗯!”她轻声细吟,心随着他唇的起落,引起一阵阵颤然的心悸。
他释放的热力让海婧翎无法招架,让她晕头转向。
原来真正的吻能让人销魂、不顾一切。
这是属于他们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