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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酿多情酒 第七章

作者:季洁类别:言情小说

情况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卧病在床的杜铁生点头应允与袁浪行所提出的交易后,袁浪行光明正大地住进了醉花坞,彻底成为醉花坞的当家大爷。

而他与宋鸿珞之间的状况更是极度诡异。

宋鸿珞还是不懂,她怎么就如他以往的戏谑之语,成了他的酿酒小奴。

唉!二更天,四周极静,灯芯燃烧的滋滋声响伴著她的心情随风起伏,紊乱的思绪让她沾枕无眠。

今夜静得让宋鸿珞感到不安。

这些天,老浪会不定时出现在她的寝房门口嚷著讨酒喝。

第一夜,她不理睬他,待天亮,却见他蜷在她的寝房门口睡著了。

第二夜,她还是不理睬他,待天亮,没见著他的人影,也许是被屋外的蚊蚋给折腾怕了。

第三夜,他又来敲门,她的回应是趁其不备,赏了他一拳。

许是没料到她会出手攻击,袁浪行被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

而今晚,过了二更,他却稀奇地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总是要这么恼人吗?”她和衣起身,随手拿了瓶药酒走出寝房。

在他入主醉花坞当起大爷的那一天,他死性不改地又偷吻了她,她在晕茫茫之际故技重施,重重地咬了他一口,结果他的唇肿得似腊肠。

前一晚,她打了他,在他看似迷蒙的醉眼旁,留下一圈沭目惊心的鸟青。

此刻,他脸上应当有两处瘀伤以及蚊蚋留下的叮咬痕迹。

她知道他喜欢在酿酒房前徘徊,除了无耻的想偷尝几壶酒外,位在酒房外的小亭成了他对月独酌的好去处。

思绪流转间,宋鸿珞拿著药酒缓步在月光洒落的宁静夜晚,直到眼底落入老浪的身影。

她定住脚步,静静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有些迷惘,很难得瞧见这般文雅的老浪。

他换上一袭干净的淡青布衫,简单而朴素的衣衫融在夜色当中,头微仰,望著夜空,似穿透了星空黑夜,缅怀著她所未能碰触到的过往。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在她的脚步踌躇之时,袁浪行出声问道。

宋鸿珞抿著唇,好半晌才别扭地牵了牵唇角。“我只是睡不著。”

他挑了挑眉,回过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吗?”

泵娘的刀子口、豆腐心外加口是心非,他也不是第一天领教。

“反正闷著,就……做做善事。”当眼底映入他颇哀伤的容颜,宋鸿珞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纳闷。

怎么一遇上他,她总不自觉地成了张牙舞爪的母老虎,该有的礼教以及闺秀风范、温柔可人,全被他可恶的无赖行径给抹煞。

袁浪行闻言,大刺刺地咧开嘴,连忙指著自己的脸和心口,悲惨地哀号。“这里和这里,都很痛。”

他那无赖背后令人心怜的淡淡忧愁,在她心里激起阵阵涟漪,让她的心变得不再平静。“谁让你自讨苦吃。”

“真的痛到让人睡不著。”他强调。

“是讨不到酒喝才睡不著吧!”她嗔了眼他嘻皮笑脸的模样,没好气地道。

他坦承地颔首,薄唇上的笑意更深。“为表歉意,你可以赏我一坛酒。”

“还一坛酒哩!春三酿全被浪爷你喝光了。”

他退而求其次。“没有春三酿也无妨。”

“想得美。”她在他面前坐下,以布沾著药酒递给他。“自己揉,别说我欺负你。”

“我要你帮我揉。”他无赖地把脸凑向她,压低著眉,可怜兮兮地幽幽说道。

她抿唇、沉下脸。“你这么大了,还要不要脸?”

“如果你不对我温柔一点,我的脸的确会毁了。”

袁浪行不由得想,幸好当日她打他时不是在厨房,要不当头砸下的可能是炒菜用的铁锅了。

原本她心中就有愧,经他这一说,宋鸿珞心里更加不好过。

“我不是故意的。”她将沾著药酒的薄布,轻轻地覆在他眼旁扩散开来的瘀血处,她咕哝著。

“如果你是故意的还得了,哪一天被姑娘宰了都不知道。”

他温热的吐息透过薄布,不知廉耻地骚扰著她的手腕。

“别说话。”颊上红晕微泛,她的心无法克制地噗通噗通跳著。

“嗯!”他轻应,感觉她软女敕的指尖,落在他的伤处,既痛又舒服地让袁浪行心头充塞著股矛盾的幸福。

他闭上眼不自觉地浅浅低吟。“珞儿……”

当那沉哑的轻唤钻入耳底的那一瞬间,宋鸿珞倏地一僵,心头涌上一波波陌生的感觉,那是她未曾体会过的,然这样的感觉并不太差。

见她没反应,袁浪行继而言道:“为了表示你对我的歉意,可以为我温一壶酒吗?”

猛地回神,宋鸿珞脸色一沉,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这得寸进尺的家伙!”

“你不觉得这样的气氛,很适合温上:亚酒共享?”

月光清冷凄迷,的确有对月酌饮的高雅气氛,此刻她无话可说。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他略沉的嗓音在周遭淡淡回响,突显出她过度的静谧。

暗暗打量他兴致勃勃的“丑颜”,宋鸿珞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你起炭炉,别以为出了一百两,就真当起大爷。”

眉眼间闪过一丝讶异,袁浪行怔了怔。“你……你真的肯为我温酒?”

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把先前被她修理的不愉快,全忘得一干二净。

“是我们一起温酒。”她强调。

“谢谢。”褪下跋扈洒月兑的酒狂之相,袁浪行感到心中陶陶然,波动的眸光透著一丝柔软与……激动。

天要下红雨,这回他竟没吃姑娘给的闭门羹。

瞧他笑得像个傻子,宋鸿珞心里莫名慌了起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下不为例!”

天知道他的保证有多少作用。

皓月当空,在万赖俱寂的暖暖春夜里,酒香弥漫在清新的空气当中。

细心地处理好陈年花雕的坛口封泥后,宋鸿珞不疾不徐地将酒瓮搁在炭炉上温著。“温酒讲求火候、温度与时间,最重要的是耐心。”

抛掉平时与他的针锋相对,一提起温酒,宋鸿珞专注而纯真的神情,展现出娇柔的一面,让他的心思浮动。

袁浪行瞬也不瞬地打量著她。“你似乎很懂得温酒?”

“普通。”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却掩饰不了她清澄杏眸中,一闪而过的忧愁。

袁浪行挑眉,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温酒的动作熟稔,一点都不似她所说的那般普通,只是不知温出的酒味道如何。

专注观察著酒温的宋鸿珞,完全没察觉到袁浪行滞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一见到坛口宣纸被冒出的酒气蒸湿,她立刻拿著火钳将烧得正炽的炭火拨开。

不疾不徐地撕开覆在坛口的宣纸,她特意取了只竹杯,为他斟满酒。“你尝尝看。”

炉火热气蒸得她双颊染上一片晕红,袁浪行只觉他的心也似炉上的那坛陈年花雕,翻滚著数不清的激动情怀。

“用竹杯?”也不知是酒香扑鼻,又或者是宋鸿珞专注的神情太醉人,他眸色转浓,眸中添了丝情绪,竟瞧她瞧得痴了。

宋鸿珞眯起杏眸,神情骄傲地开口。“温饮可带出浓郁酒香,柔和酒味,只是一旦加热的时间过久,酒的原味挥发掉,反而会让酒变得淡然无味。然而以竹杯取饮,温酒带有竹香,香气浓郁,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的确。”盘旋在鼻息间的酒香揉著竹香,交织出一股特殊的风味,让他迫不及待地举杯饮了一口。

报雕本身酒味醇厚,在宋鸿珞的巧手温过后,口感变得更加圆润丰富,更胜梧桐县令那让他惊艳的温酒。

见他饮尽,宋鸿珞急切地问。“如何?”

“更胜琼浆玉液。”他由衷地赞道。

“真的?”她毫不掩饰地笑开来,带笑的杏眸跃动著醉人的光采。

他颔首,嗓音微哑。“嗯!”

这些年来漂泊在外的日子,让他夜夜被深入骨髓的空虚寂寞所侵蚀,那一种让人发狂的空虚,让他总处在不安与茫然当中。

酒能让他暂时忘却烦忧、痛苦,所以离开京城后,他曾有的雄心壮志已殁,对酒痴狂的地步强烈到让他想醉死在酒缸里。

直到遇见她……他的心起了波澜,他开始对浪荡不羁的漂泊生活产生了厌倦,他想要她!

宋鸿珞见他直直瞅著自己的怪异神情,心思浮躁地抿唇问。“怎么了?”

“没事。”他阴郁落寞地垂下眸,迳自斟满了一杯酒。

就如同控制温酒的时间一般,时机若不对,过度沸腾的酒会失去酒的原味,变得索然无味。

他不要失去与她之间“有趣”的相处方式。

不过即便心里是这么说服自己,袁浪行还是管不住想像,倘若让姑娘知晓他为她万般沸腾的情愁,是不是会一笑置之地把他的话当成是醉话?

“你的表情明明就不是这样!”他的眼神太炽热、太深沉,搅得她满月复疑云、芳心大颤地抹了把脸儿地喃声自语。“难道是我脸上沾了炭?”

那微慌的可爱神情让他……垂涎,不、不!她这么包容他,他不该心生歹念、遐想,亵渎她坦然率真的美好。

“你的脸蛋很美,就算沾了炭还是很美。”

这是哪门子的回答?宋鸿珞芙颊泛起红晕,决计不让他唬弄过去,便威胁道:“你再不说,我就把酒没收!”

袁浪行没好气地暗自叹了口气,他承认,他没办法面对宋鸿珞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他无法对她说出内心的悸动。于是他扬指伸向炭炉,沾了些许炭灰后,迅速地在她脸上抹了两把。“快去洗脸吧!”

宋鸿珞气得大叫。“老浪!你……过分!”杏眼圆瞪,她又羞又怒,不敢相信他竟这么对她。

唉,大好的气氛又教他给弄砸了,瞧姑娘又被他惹恼了。

“你不信,我只好帮你添两道。”弹掉指间的炭灰,他眉心淡蹙,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甘被捉弄,当下她没急著洗脸,反而孩子气地想学他的动作,决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最好两只手都可以沾满炭灰,让他的脸添些肮脏的颜色,她愤愤地想著。

可惜,宋鸿珞心里有气,连思绪也显得冲动。待她的纤纤玉指一伸进炭炉,“滋”的一声,她的小脸瞬间刷白,血色尽褪。“呜……好烫、好烫──”

袁浪行怔了怔,顿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地看著一脸惨白的她。

“你还笑!”她又气又窘,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傻呼呼地把手伸进炭炉里。

“我没笑。”袁浪行的确想笑,但是属于又想哭又想笑、万般无奈那一种。

在打算把手伸进炭炉前,他可是清清楚楚瞧见她拿著火钳,将烧得正炽的炭火拨开,因此他手中沾的可是炉口已放凉的炭灰。

哪像她傻呼呼的便要如法炮制哩!

“你有、你有!”

其实她哪管他到底有笑没笑,娇滴滴的性子一使起来,可是蛮横地让人又爱又怜,束手无策。

他略顿,知道自己有天大的狗胆也不该在此刻反驳、忤逆一个可怜的姑娘。“好!你说有就有,来,让我瞧瞧有没有受伤?”

“不要碰我。”她紧咬著下唇,额上渗出层层薄肮,硬是不让他碰。

他苦苦扬唇,只得改口。“那……我尝尝熟了没?”

宋鸿珞闻言,气得俏脸涨红,小拳头泼辣地直往他的胸膛招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都是你的错!”

袁浪行莫名其妙的让她捶了好几拳,为了怕被打到内伤,他大掌一张,稳稳攫住她这次的纤腕。“好、好!别这么使劲,气坏了不止你伤身,我身体虚弱,会吐血的。”

宋鸿珞杏眸含嗔地瞪了他一眼,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长长的墨睫眨没两下便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你就只会欺负我……”

兀自沉浸在思绪里,她抿著红唇,气自己更气他。

宋鸿珞轻轻的啜泣声和失控落下的晶莹泪珠,没多久便酝酿成不顾矜持的放声大哭。

瞧她哭得这般伤心,袁浪行的心跟著重重抽了一下,心口涌上一阵痛意,下一瞬双臂便自动摊开,环抱住她。“我没有欺负你。”

“你有,在京城第一回见面时,你就欺负我。”

“……”他无言,毕竟这是事实。

见他不搭腔,宋鸿珞原本无从发泄的一股怒气有了宣泄的方向。“第二回见到我,你还是欺负我,第三回、第四回……”

她委屈地指控、细数著他的无赖行径,伴著疾速涌来的如潮情感,宋鸿珞浑然不觉此刻的语调揉著多少撒娇的语气。

袁浪行沉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你到底想怎样?”

在一片汪洋泪海之下,属于酒无赖的放浪不羁、自由率性顷刻间荡然无存。因为此刻搂在怀里的姑娘更胜一筹,教他百口莫辩,只有伏首认罪的份。

宋鸿珞猛地回神,杏眼圆睁,红唇微张,所有刚吐出的不满、牢骚,在意识到袁浪行就在她身边的瞬间,化为灰烬。

是啊!她说这么多,到底想怎样?

“怎么?痛到不能说话吗?”见她久久未出声,袁浪行低下头,内心波动如潮地瞅著她。

一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情绪、两人过分贴近的身躯,宋鸿珞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些许惊慌。

“我……我要回房了!”她吸了吸鼻子,勉强镇定下来,她得好好想一想,如何厘清他们之间的……暧昧情愫。

袁浪行双手落在她的肩上,不让她离开。“等等,别走。”

他的心情被宋鸿珞翻捣的无一处平静,不到时机就不到时机,但总不能让酒瓮一直搁在火上沸著吧!

隐隐察觉到他异常坚定的口吻,宋鸿珞低垂螓首,扭著肩。“我累了,那一坛温酒全让给你。”

“还在生气?”

“没有。”她别开脸,不敢多看他那让她心神迷乱的深眸。

“那……你在怕什么?”

宋鸿珞被他注视得浑身僵硬,扬起淌泪的双眸,怒瞪著他。“我只是累了。”

她的不安当然源自于他──今晚的老浪有些不同,与他之前的形象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在他那几乎就要将她燃尽的炽热视线下,宋鸿珞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只想立刻消失在他面前,好好理清思绪再说。

“坐下。”他扬指揩去她的泪,难得正经的语气隐含著一股慑人的力量,不容抗拒。

“你要做什么?”她努起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问。

“我想娶你。”他捉住她烫伤的指,由腰间暗囊取出一罐药瓶,用嘴咬开瓶上的布塞,小心翼翼地为她洒上药粉。

泪悬在眼眶,宋鸿珞错愕至极,有些回不过神地瞅著他。“你、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喜爱我的。”就算沦落到如斯地步,他性格里的自负依旧存在。

颁的一声,宋鸿珞惊愕地微张唇,气得浑身颤抖,但嘴里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什么……我、我……”

“既然咱们两情相悦,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少了平日轻浮放荡的神情,他的语气坚定果决。

那并非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一时冲动而说出口的话,那是袁浪行心底最真切的想法。

两情相悦……这么说来,他、他也喜欢她喽?

颁的又一声,这一回,宋鸿珞白女敕的双颊,倏地染上一层羞赧的嫣红。

这人是怎么一回事,先是顶下醉花坞,又说要娶她?他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

瞧著她又羞又怒的茫然神情,袁浪行如释重负地朝她咧嘴一笑。“你觉得怎么样?”

她这般甜美醉人的滋味让他食髓知味,有了“夫妻”这层光明正大的关系,以后吻她,再也不必被她当成偷香贼了。

脑海中想像著宋鸿珞“任他宰割”的可人模样,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浅笑。

“什、什么怎么样?”她纤柔的身子频频颤抖著,显然承受不住他突如其来的求亲。

“嫁给我。”

他当真要娶她?宋鸿珞眨了眨杏眸,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不否认她被老浪忧郁落拓的气质所吸引……也不否认,当他吻著她时……她并不讨厌,甚至强烈怀疑,自己会因过度沉醉而晕厥在他的怀里。

当她瞧不见他时,心里挂念的都是他!

如果,这是爱上一个人的征状,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的,那与他结为夫妻,

她是不是也该鼓起勇气,逃离阿爹为她寻觅的对象,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在她仍处在混乱的思绪当中时,袁浪行重新将宋鸿珞带进怀里,脸庞埋在她的颈间,嗅著她身上独有的酒香。“成亲后,我们就留在小山村继续酿酒。”

隐姓埋名对目前的他而言是最好的方法。

他突然靠得这样近,让宋鸿珞瞬间屏住了气息,不敢喘气。“娶我是为了喝不尽的酒?”

“你说呢?”他勾起宋鸿珞的下颚,薄唇毫不犹豫地吻住那香馥嫣红的唇瓣。

在他灵巧的舌探进她唇中的瞬间,她分神地吐出微弱的语音。“你的武功好不好?”

袁浪行顿了顿,瞬即便道:“好得不得了。”

语落,他的舌迅速滑过她精巧的贝齿,最后停留在她柔软的丁香小舌上与她交缠翩舞,让她不再有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