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微微送爽,山坡上一片紫红色花海随风成浪。
听说那紫红色的花叫铜草花,只生长在富含铜矿的土地上,因此只要看得到铜草花的地方,就可以挖到铜矿。
坐在秋阳晒不着的地方,卫德雅凝着眼前那一片花海,优雅的吃掉最后一口烤鸟肉。拭净嘴后,他敛眉陷入沉思。
连日来的观察让他发现,苗家矿区果然是拥有无限矿源的宝地。
若真要向苗万里“征收”这么一大片矿源,他真得费心思好好想想。
在他深思之时,蓦地,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夹带着粗话的清朗声嗓打断他的思绪。
“卫德雅,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死了没?”
他挑眉,听见那有几分耳熟的声嗓,粉色薄唇扬起一笑。
昨日,他依照小憋子指示的方向进入废矿坑后,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
其实,他早该知道自己被耍了。
没有半点矿坑区的热络,这矿道小径一路走来冷清得很,一至尽头,眼前除了黑漆漆、不断送出飕飕凉风的矿坑口,不见半个人影,而苗大姑娘更不可能会往废矿坑里钻。
他不懂的是,那小憋子为何耍弄他?
脑子飞快转动,他打量四周环境,瞧见矿洞外有台木推车,以及断了柄的十字镐,心里有了打算。
他要留在废矿坑不走,至多两天,那可恶的小憋子见他没从废矿坑里出来,定会来查看。
到时,来个“以牙还牙”应该不算过分吧!
以这些年来在“习艺苑”学到的求生方法,利用地利之便、取天然之材,要在这里待个几天不是问题。
瞧瞧,这会儿,他终于等到戏耍他的小憋子送上门来了。
思绪一定,他靠在矿壁上合眼小歇,小憋子清朗朝气的喳呼声传来。
“卫德雅,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呃──”
苗尽柚脚步一定,一瞧见靠在矿壁上的人,到嘴边的话搅和成团,最后团结一致,化为抽气声。
他坐在离矿口不远处,身后是无止尽黝黑的矿洞,勾勒出他身着月牙白衣衫的修长身形,却无法瞧清他的状况。
死了吗?
不是听说卫德雅满肚子坏水、满脑子歪主意,聪明狡猾得像狐狸吗?怎么胆子小成这样?待了一夜,他不会真被吓死了、冷死了?
虽然从朝廷打算“征收”苗家矿区开始,她在心里便已经诅咒卫德雅无数次,但……她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
“喂!死了没?”
她扬声再唤,却得不到响应,倒是听到自己精神十足的清嗓在空旷的矿洞里回荡再回荡,诡异得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似她焦急的反应,卫德雅处在暗处,深眸静幽幽落在眼前背着光的身影上,若有所思。
他十分肯定,他认得那特殊的低柔声嗓……奇怪的是,刺目光影勾勒出的,却是女子玲珑的身段。
小憋子的声嗓,姑娘家的身形?
他尚不及想透,重重的脚步声充斥在四周,一步步朝他逼进。
蓦地,一声饱含不悦的清斥落下──
“噢,你这王八乌龟蛋没死,做啥儿不应我!”
他慢条斯理地掀了掀眼帘,借着洞外的光线,瞧见那两道长得极好的眉以及清丽可人的脸蛋……
心猛地一凛,“他”是个姑娘?
那两道长得极好的眉不容错辨,他却没料着,这小憋子竟是个姑娘家?!
见他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她略偏螓首打量着他,一脸遗憾地喃道:“糟了!不会真吓傻了吧……吭都不吭一声,难不成中邪了?”
深眸静静打量着眼前那张彷佛恨不得他出事的可人面容,他徐声开口:“本皇子不是王八乌龟蛋,也没中邪。”
终于等到他开口,她挑眉觑了他一眼,却不由得一窒。
这男人长得实在过分,凤目、挺鼻、剑眉、薄唇,面色若玉,容貌俊美,摆在她眼前,让身为女子的她也汗颜。
此时那双凤目透着不带威胁的温和眸光,正带着点探究意味,定定瞅着她。
明明是那么不具杀伤力的一双眸,却莫名的让她感到一股胁迫感。
彷佛……彷佛只要她再敢多说一句羞辱他的话,她便会被那一双透着温和眸光的眼给千刀万剐似的。
讶于脑中兀自蹦出这般不争气的想法,她下意识地挺胸、仰高美颚道:“你爹是天阙王,你排行老八,不是王八吗?”
是!只是没人大胆到敢用这样的词形容他。
无言凝着她好半晌,他缓缓开口:“姑娘家说话,不应该这么粗鲁。”
“粗鲁?”她把玩着长辫,转着黑溜溜的眸,不觉自己的用词有何不妥。“我只是实话实说,哪里粗鲁了?”
睐了她我行我素的可爱模样一眼,他动了气,表面却依旧温和。“我跟姑娘有仇吗?否则为何骗我进废矿坑?”
“没仇,我耍你做啥?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
她这般坦白让他颇感意外,蓦地,一个念头闪过。“妳……不会正巧是苗大姑娘吧?”
她挑眉,朝他绽开如阳笑靥。
答案不言而喻,他没想到自己竟会粗心到被一个小泵娘戏耍着玩。
“为什么?”
“为什么?”纤指惯性地卷着辫尾发丝,她说得坦白。“没为什么,就是你惹得大姑娘我不爽快。”
说着,也不怕惹恼他,她一个劲地咯咯轻笑出声。
那挑衅味十足的柔哑笑嗓,轻轻地回荡在矿洞中再撞入耳壁,惹得他心火大炽。
此时他确信,苗家大姑娘绝对不似一般良家闺秀。
如此,无疑是让“征收”苗家矿区的事更加棘手。
“是为了朝廷“征收”苗家矿区的事?”维持平和的温和面容,他徐声问。
“当然!我们苗家福泽深厚,祖产涵盖了整个南肃矿区,钱多到赚不完,那又与你们卫家何干?”她笑睨了他一眼,话中带刺。
他岂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朝廷“征收”苗家矿区不是为图私益,而是为了天阙皇朝……”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
“少搬那一套大道理出来,小女子我只是一介妇孺,只管底下采石工有没有饭吃,没宽广的胸襟装那些为国为民的豪情壮志。”
““征收”只是将主权转移至朝廷手中,不影响矿区营运。”
“这道理我自然懂,只是……”她顿了顿,朝他笑得好灿烂。“苗家这会儿是我当家,我就是不爽快有人从我手中抢走我的主权。八皇爷,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其实主权转移是一个原因,但另一个让她不愿配合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弘定皇帝。
想当年弘定皇帝励精图治后大兴改革,反帝派势力被一举击溃,虽说贤能者依然能继续留任,但泰半被削权降职。
若不是爹爹够“圆融”,手中握有大把足以撼动朝廷的资源,弘定皇帝岂会放过他?
天知道若苗家祖业被朝廷给征收了去,时时被朝廷掐着喉头,她还有命当这个家吗?
“苗大姑娘,妳这可是在威胁我?”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微笑问。
“是啊,我的确是在威胁你。”她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法儿,我一个弱质女流不强势些,如何应付那些觊觎苗家祖业的豺狼虎豹呢?”
他失笑,在这简短对谈中已然明白,苗尽柚不若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看来,他得做好与她长期斡旋的准备。
“难道苗大姑娘不怕,若苗家不配合,朝廷会强制征收?”
“若百姓口中的弘定皇帝是这般专制,八皇爷您就尽避强着来。”
假使真得走上这一步,那她倒要瞧瞧,他有多大能耐去管好整个矿区,维持正常营运。
“难不成苗大姑娘不知道违抗圣命的下场?”他挑眉浅笑,以温和的口吻吐出残忍语句。
“知道,若皇帝老爷因为这样抄了苗家,我也没法儿。”
人人都说弘定皇帝是仁君,否则也不会让儿子以软性劝说的方式“谈征收”,想要说服他们。
她赌,赌弘定皇帝绝不会让儿子以“强制征收”的方式取得苗家矿业。
毕竟……有损圣君英明形象。
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朝她露出淡淡一笑,表情悠然。“那好,我大抵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在各持己见的状况下,绝对谈不出个所以然,他不认为该把时间耗在这里。
充满怀疑地瞥向他过分温和的笑脸,她不敢掉以轻心,不相信他就这么打消征收念头。
在她揣测着他的动机时,他温沉徐嗓缓悠悠落下。
“可以劳烦苗大姑娘扶我离开这里吗?”
虽然他由头到脚,甚至连一根头发也没伤着,但他就是恶意的想要灭灭她的气焰,好奇这样的她是否与良善构不着边。
“扶你?”她回过神,飒爽的眉挑得老高。
“我受了点伤。”
懊巧不巧,月牙白锦袍角边被溅到了几滴血,是被他烤来填肚的野鸟血。
轻蔑目光落在他衣角上的血,她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受了伤才没法儿离开,她还真当他傻了呢。
只是就算真受了伤也不值得同情,她忍不住冷嗤了声。“你是傻子吗?发现被耍了还留在这做啥儿?活该。”
卑说回来,一个大男人如此娇贵怎么成呢?她在心里暗忖,却也懒得证实他是否真受了伤。
彷佛可以由她轻蔑神情中读出她内心的想法,他暗暗月复诽着。
可惜生得一张可人脸容,但性情却极不讨喜,不温柔、不善良,牙尖嘴利,没一丁点女子该有的温柔婉约。
“如果姑娘没恶整我,我也不会受伤。”他耸肩,神情无奈。
“你──”自知理亏,她咽下话,狠瞪了看起来极其无辜的他一眼后,才不耐烦地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讶于她毫不扭捏、害羞的举止,他微怔。
敏锐察觉到他的反应,她侧眸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这么扶着我,不怕惹人非议吗?”
“你不是要人扶吗?”她嫌恶地拧起眉,似乎对于他自相矛盾的疑问感到十分不满。
“只是好奇,苗姑娘似乎和一般云英未嫁的姑娘不太一样。”
要是不看方才观察到的缺点,她的言行举止不拘小节,倒是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气质。
莫名的,让他心底兴起一股想探索她的冲动。
“我能代我爹当起这个家,自然和一般姑娘家不同,再说……”她略顿,接着朝他露出虚伪的笑。“八皇爷您是苗家的贵客,扶您,是小女子的荣幸。”
“不怕我借机轻薄?”
两人贴靠得极近,她柔女敕的粉颊、白女敕的玉颈以及身上那股清雅柚香,惹得他心生动摇。
他到底是男人,就算美得像女子,男人该有的反应却也一样不少。
奇怪的,反倒是她。
这般亲密的距离非但没造成她的不安,她反而笑得益发灿烂。
“不怕。若八皇爷不想缺手断脚鼻歪嘴裂,就不会做出轻薄我的歹事。”
她说得笃定,却挑起了他内心深处某个邪恶的念头,让他莫名想欺负她、瞧瞧她是否真这么粗神经到连一点身为姑娘家的自觉也没有。
主意一定,他脚步一个踉跄,非常不小心地整个人扑到她身上。
承受不住他毫无预警欺上的重量,她哇哇大叫了两声,不争气地被他给压倒在地。
随着一股迫人的男性气息袭来,胸口像是被大石板压住似地,让她疼得怒声嚷嚷。“卫德雅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搞什么?”
“苗姑娘,真对不住,兴许是一日未进食,头实在晕得厉害……”他万分抱歉地蹙眉,脸色微微泛白,看起来颇为憔悴。
“我管你是不是晕得厉害,快起来!”
沉重的男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将她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深怕胸口那气梗着出不来,她只好用力地大喘了两口气,免得内伤。
未料及她突然大喘两口气,那柔软随着呼吸抵着他的胸膛起伏、轻蹭,惹得一股无来由涌上的热气直往他的腿间汇聚……
他尚不及反应,她一意识到腰月复间抵着个硬挺之物,马上震愕地瞠大眼。“卫德雅你这卑鄙无耻的王八乌龟蛋,你若敢拿你藏在身下的武器攻击我,就休想和我谈征收!”
“我没藏武器。”沉稳自若的神情一僵,他对于莫名其妙就被她撩起的自然反应,欲哭无泪。
“你当我傻子?”她恼声开口,伸手探进彼此相触处,一把握住那硬挺,准备戳破他的谎言。
突然被握住,他恶狠狠地倒抽了口气,无法掩饰被她碰触的感觉,喉间滚出一声低吼。“放手!”
“你藏了什么?”握扯着那似棍棒的武器,她执意不肯放手。
在她纯真的质问及软女敕手心的模捏下,他不由自主泛过一阵轻颤,浑身紧绷、俊美玉颜涨红,连温和凤眸也在瞬间变得凌厉炽热。
以为他气得面红目赤,她生气地叨念。“奇怪了,我都没气了,你是在生什么气?”
“放、手!”强忍住想不顾一切释放的冲动,他紧咬着牙,沉声警告。
“你先答应我,不准拿你藏在身下的武器攻击我。”
她再一次寻求保证,却突然感到握在手中的硬挺之物,因为她的握扯彷佛更加肿胀、热烫。
为什么?
他到底藏了什么武器?苗尽柚心里好奇极了。
“我不会。”
这便是所谓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
他使坏的主意竟被她全然无知的模样反将了一军。
不知他内心想法,她冷哼了一声,缩回手,不与他计较。
“算你识相,要是惹恼我,我先夺你的武器再把你踢出苗家矿区,让你当个有负皇命的不孝子!”
无言苦叹了一声,他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保护好他的“武器”,若真让她夺去他用来传宗接代的“武器”,他势必得扛上不孝子的罪名。
待他移开身子,她如释重负地大吐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忍不住侧眸瞥了他一眼。“你到底藏了什么奇怪的武器?怎么似软又硬、又热……”
当那诡异的字眼由口中吐出,不经意的一个思绪由脑中疾闪而过,苗尽柚倏地意会过来──
她方才握住的,该不会是他的……
猛地倒抽了口气,她不敢置信地圆瞠着眸瞪向他。“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下流?”
“那是自然反应,与下流无关。”卫德雅感到十分无奈,由她的反应明白到,她终于弄懂自己有多愚蠢了。
“你、你……怎么可以有反应!”像是碰着不该碰的东西,她掏出手绢,歇斯底里地猛擦着手。
“我是正常、健康的男人,被妳又模又搓又磨,怎么会没反应?”
满腔欲火无处可消,他烦躁得失去往日的沉稳内敛,没半点心思包容她夸张的反应。
避他是不是正常男人,一思及他的火热在她的碰触下起了反应,她一张脸赧得像是要烧起来。
“才、才模个两下就有反应,你、你……简直是****不堪的斯文败类,龌龊下流无耻……”
在她激动的反应及形容下,他活似个发情、不知羞的登徒子,思及此,俊美玉颜跟着蒙上层阴霾。
“若只是模个两下就有反应,那或许是我的问题,但……苗姑娘,妳不止模两下。”他冷着嗓提醒。
“你、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模了两下,就两下!”恶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不愿承认自己方才犹如挑逗般的举止。
瞧她窘得整张脸都快烧透,却硬要撇清,他心里大为不快,刻意提醒她究竟做了什么。
“妳甚至大喘了两口气,拿妳软绵绵的胸脯磨我,是男人都受不住这挑逗。”
“挑逗?!”她愕然一怔,不止脸红,甚至感觉全身都要着火了。“谁、谁、谁磨你?是你压在我身上,不喘那两口气,我会得内伤好不好!”
“说到底,我的反应是妳挑起的,此点无庸置疑。”他耸肩,压根不理会她的解释。
闻言,羞怒的情绪一股脑窜起,她一把将他推压在凹凸不平的矿壁上,咬牙警告。“说,你的反应不是我挑起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苗大姑娘何必敢做不敢当呢?”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粗暴的行径出现,他无辜开口。
眼底映入他一脸无辜、彷佛受害者的神情,她压制在他颈间的力道重了一分。“说,你的反应不是我挑起的!”
直直凝着她杀气十足的神情,他竟觉莞尔。“妳放心,我不会把今天妳模我好几把的事告诉别人。”
脑中轰然一响,她白皙的脸儿被他宽宏大量的口吻激得瞬间涨红。
明明受害者是她,怎么由他说来,她反倒成为加害者?
苗尽柚愈想愈不甘心,抡起秀拳,结结实实地朝他如玉般的俊脸,重重挥出一拳。
没料到她会真的出手,他怔怔地看着她小小的拳头,在他眼前直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