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楚观月睁大双眼盯着眼前的男子瞧,双手在膝上交握得泛白,语调紧张:“学长,上格真的可以去国外接受治疗吗?”
淡妆的脸蛋仰着期盼,在那场意外后,一年多来,所有的医生都说上格能再站起来,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的双腿还是没有起色。
俊眸透过金框眼镜转而瞥了她一眼,而后低头写下病人的今天的看诊情况,不急不徐地说:“今年医院会送一名外科病奔到美国接受治疗,所有的医疗费用由院方负担。”
楚观月一听,心跳不免加快,脸露喜色,“真的吗?”
“嗯,只要好运,说不定江上格能被安排去美国就医。”这间医院是他家的产业,身为方家老二的他,正好是处理这件事的负责人,只要他同意,别说一个江上格,就算是十个,也不成问题,前提是他必须要同意。
楚观月闻言,本是扬起笑意的脸蛋再次垮下,连声音都显得无奈,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可能会有,也可能不会有,她不能抱太大希望。
“学长,谢谢你,那我先出去了。”
她才站起身,门外护士正好推门探头,“方医师,江上格的检查结束了。”
方炎奇头没抬应声:“我知道了。”
楚观月转身要走,却被方炎奇叫住:“妳先坐下。”
不解的她再坐回圆椅,心里直想该不该将学长说的好消息跟江上格的父母提,毕竟那怎么说都是个机会,但她怕上格的父母又要面临再一次的失望。
“妳跟江上格还好吗?”
方炎奇终于停笔,带着探索的眸光扫向她。
楚观月并非特别出色,秀气的她有张瓜子脸,圆眸水汪,朱唇红润,短发中分齐肩,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一样,清雅得像朵出水净莲,淡然恬静。
摆白分明的圆眸闪烁不定,目光一再低垂。
读医学系最后一年,甫入大学的楚观月不经意地引起他的注意,每回见她轻勾唇角的笑意,眼波流转时的怯怯然,教他很难不去多看她一眼,为她的独特气质、为她的清新,人群中,她不突出,总是习惯在一旁看大家谈天说地,胡闹说弄,脸颊的小酒窝让她的笑容更为甜美,他承认那时的自己心动了,而且是深深地被她勾动心波,奈何在自己还未表白心意前,她已经与同班的江上格成为班对。
毕业后,对她心动的那份遗憾早被现实生活给深埋,恬淡的瓜子脸已许久不曾再浮现脑海,也以为俩人不会再碰面,没想到,老天爷却开了个大笑话,在他毫全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就这么突然闯进他生活里,教他平静多年的的心湖再起波澜。
这,是缘份吗?
“我们去年订婚了。”
惫在揣测的心,被“订婚”两个字给震了下,方炎奇薄嘴抿成一线,金框镜片下,眼神复杂地瞇了下。
她订婚了?
也是,若是没记错,小自己五岁的她也该二十六岁了,她与江上格交往多年,也该有个结果。
方炎奇的目光由她的脸往下看去,经过她白细的颈项来到她细白净的手指,眼睛紧紧地瞅着她交缠的手指,他看到素雅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手里的笔被握紧,而后他移开视线说:“他对妳好吗?”
江上格对她好吗?她咬着下唇,圆眸轻抬,正好对上方炎奇的,四目相视教楚观月连忘移开目光。
在学长的注视下,她轻声说:“他对我很好。”
笔身在方炎奇手里紧了再松开,反复几次后,原子笔被他放回桌面,“妳希望送江上格去美国治疗?”
“嗯。”
“过几天,江上格的病历我会呈报董事会。”只要他开口,医院不会也不敢拒绝他的提议。
“学长,你愿意安排上格去美国?”她紧张地问,轻瞥学长刚毅严肃的脸庞,曾经在她少女时期曾经对学长初萌爱意,只是今日再见,学长身上少了当年的轻狂帅气,却多了份成熟男人的沈稳气质。
“下个礼拜医院的董事会议妳代表江上格出席。”低沉嗓音响起,她赶忙低首,怕被撞见自己的偷窥。
“我去参加?”
为什么是她,不该是上格的父母吗?
“妳不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送上格去美国治疗,我什么都愿意。”她想回报上格对她的好,曾经他对她的呵护教她以为那就是永远的幸福。
但自从上格行动不便后,脾气易怒暴躁,而她相信一旦上格的双腿好了,一切都会再像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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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格,你怎么了?”
出租车里,她伸手想碰上格的手臂,却被他给拨开低咆:“我没事!”在楚观月想缩回手时,江上格随即紧紧攫住,过大的力道弄疼了她,“上格?”
“方炎奇怎么说?他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跟他单独在门诊室里待这么久?”那漫长的五分钟让他妒意直升,怒火蔓延得一发不可收拾,而后再见方炎奇陪她一同走出门诊室,他心里的醋意失控。
因为行动不便,让他缺少信心,也对接近楚观月的异性产生敌意,特别是像方炎奇学长这么优秀的男人。
“他只是跟我谈你的病情。”她挣扎了下,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蛮力。
“既然都医不好了,谈再多有什么用吗?”一场意外,他双腿全废,一年过去了,他也早认清这个事实。
“学长说你的双腿可以医的好。”
江上格再冷哼一声:“他说什么妳就相信什么吗?”
“学长是医生,我们要相信医生。”
“那妳说,这一年来我看了多少医生了?承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吗?”总是一次次的怀着希望,然复再一次次的失望,说他看开了,不如说他痛恨当初的那场意外。
“上格,你不要生气,学长是真的想帮你。”
冷睨她一眼,江上格忿然甩开她的手,“我不稀氨。”
楚观月忍下心头的委屈,知道他只是心情不好,并非有意对自己凶,目光低下望着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她好希望他能够回到以前开朗自信的模样,对于维系这段感情,还有他忽冷忽热的情绪起伏,她真的感觉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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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到江家,看着江上格生气扳脸回房后,楚观月在客厅与江上格的父母对坐。
“小月,妳说医院愿意送上格去美国治疗?”
“嗯。
“那医疗费用呢?”
“医生说医院会负担所有费用,要我们不用担心。”
“这是真的吗?”江母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突然降临,这么长的日子下来,连她都不敢再抱任何希望了,“那什么时候我们去见医院的董事?”
江父也插话:“不如就我们陪妳一起去,顺便问一些医疗的细节。”
“那谁来照顾上格?”
“他大白逃诩关在房间,不会有事的,如果时间太久,我会先回家。”江母说完,江父也跟着附和。
十分钟后,楚观月敲门走进江上格房间,“上格。”她走近他由身后环抱他宽厚背部,“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他不是故意对她大小声,却总是控制不了情绪.
拉过楚观月,江上格让她坐在腿上,“我只是不想妳再跟方炎奇见面。”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当年念书时,隐隐约约可以感觉,方炎奇对她的好感,只是自己早一步追求罢了,而今,他拿什么跟方炎奇竞争?
“上格,你不要拒绝学长的好意。”
“妳还对他念念不忘?”当初追她时,就知道她曾爱慕方炎奇,为此心里的疙瘩更是难以平复。
方炎奇长他三岁,至今是小有名气的大医生,相较于此,江上格更懊恼自己的一事无成。
“我没有。”
错愕江上格的话,更为他不相信自己而感到难堪,她连学长的电话都没有,就算以前曾经偷偷喜欢过学长,但那都过去了啊。
为什么他还要提起那段过去呢?
“那就答应我别再去见他,去美国的事也不要再提了。”
就算行动不便也好,江上格只想要小月陪在自己身边,这些年下来,他对她的依赖早超过自己想象,他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失去她后,自己又该怎么办?
方炎奇是个危险,同为男人,他看出方炎奇看小月时炙热眼神,那是男人对心怡女人的渴求。
而他厌恶方炎奇眼里的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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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楚观月独自坐在医院顶楼的会客室里,方形会议桌围坐的是医院董事,她以为董事应该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没想到面前坐的全是与学长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
“楚小姐,经过方炎奇医师的书面报告,医院愿意安排送江上格到美国治疗。”几位董事轮流看着江上格的病历,讨论了几分钟后,终于有了结论。
楚观月乍听掩住嘴巴,“真的可以吗?”
“没错。”
“不过院方有个附带条件。”
楚观月轻皱细眉,“什么条件?”
“妳不能跟江上格一起去美国。”
闻言,楚观月心头一紧,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眸望着几位董事,“为什么?”
“这是院方唯一的要求,如果妳接受了,就在合约上面签名。”合约被递至她面前。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去?”是因为她还不是江家人,所以不能去吗?“我是江上格的未婚妻,为什么不让我去?”
楚观月怔怔地看着合约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心却不住往下沉。
“很抱歉,这是院方的条件,如果没有异议,请在合约签名。”
看着白纸黑宇的合约,楚观月却怎么都下不了决定,“我可以回去想一想吗?”
“恐怕没有办法。”
她颤着手拿起合约,“那他的父母可以一同去吗?”
“可以,费用由院方负担。”
“那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去?”她红了眼眶看着面前几位年轻男子。
“很抱歉。”避开她探寻的目光,他们不愿响应。
怔怔地,楚观月委屈地想着学长当初并没有告诉她不能去啊。
“楚小姐?”
“能不能让我跟方医师见一面?”
说不定学长可以帮她跟董事求情,只要他出面,说不定会有其它解快的办法。
“方医师正在开刀。”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更是上格期盼了许久的希望,她不想毁了它,可是……难忍的泪水沉重地掉落,淌在合约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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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炎奇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的方炎唯瞥了他一眼,“手术结束了?”
“合约呢?”
方炎勒指了指他办公桌上的牛皮纸袋,“桌上。”
走上前,方炎奇拿出合约,俊容盯着上头娟秀的签名,“她还好吗?”
“刚刚哭着离开。”
“明天马上安排江上格出国治疗。”方炎奇在办公桌后方坐下,摘下金框眼镜,轻揉太阳穴,想减轻此时的卷累。
“炎奇,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忍不住地方炎勒还是开口问了。
“我有吗?”他站起身拿过白袍穿上。
“楚观月是江上格的未婚妻。”
“那又如何?”闭上眼睛,他揉着鼻梁。
“你为什么要拆散他们?”这不像炎奇向来的行事风格。“你喜欢楚观月?”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多谈。”坐起身,方炎奇将合约放进抽屉。
他一旦决定的事,就不打算改变,这一次他利用医院之便送走江上格,这行为或许不够光明磊落,但为了得到楚观月,他顾不了这么多。
从没想过,老天爷会有那么一天,将她送到自己面前,而既然她来了,那么藏在心里多年的遗憾,教他无法作视不管。
尽避心里再好奇,方炎勒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结果,炎奇不想谈的事,怎么逼问也没用。
“你这么介入,不怕她恨你?”
稗?
方炎奇嘴角一勾,冷然哼道:“我不在意。”
“你不怕炎回知道后阻止。”
“就算炎回阻止,我还是要楚观月留在台湾。”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既然想留人,那么一定早就想好怎么将人留在身边。
对于这个问题,方炎奇不愿响应地戴回眼镜,“我该去巡视病房了。”
“炎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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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家父母得知消息后,激动不已,可江上格却不为所动,在她表明自己无法陪他去美国时,大发雷霆地拒绝:“我不去!”
双眼像要喷火似地瞪她,若不是房门关上,只怕又要惊动他父母亲了。
“为什么不去?”
相处这么多年了,对他的了解早超过自己所想象的,上格心里对再次站起来一直是渴望的,这点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才会签下合约,况且那份合约除了声明她不能一起去外,一切的条件都很合理。
“妳问我?妳问我为什么不去?”那压抑的怒火一字一字地吐出,像是利箭地刺上她。》
“上格?你别这样。”
“换我问妳,为什么妳不去?为什么?”他咆哮。
楚观月被逼视得狼狈,踉跄地退了一步,“我……医院的医疗费用有限,我们不可能四个人全都去美国,况且我还有工作。”
“那妳跟我去,我父母留在台湾。”
“上格,我真的不能去。”
江上格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忿恨的炯光逼视着,“妳为什么不能去?”
“因为这是医院的条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条件就是条件,有求于人的他们根本无从选择啊。
医院的条件?是这样吗?
顿时,江上格脑海浮现某人,既而重重哼道:“那我也不去,妳马上打电话给医院,请他们把机会让出去。”
“不可以!”她惊叫,不敢相信上格会平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除非妳也去,否则我不会离开台湾。”
“上格,我会等你。”
“等我?”江上格仰头大笑,那笑里满是讥讽,“妳会等我吗?”
“你不相信我?”
“妳要我怎么相信?”分离两地,加上他又不良于行,他不得不承认,他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
楚观月表情微微怔住,试着跟他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们已经订婚了。”
“那又如何?”江上格推着轮椅背向她。
楚观月在他身后继续说:“上格,你要为你父母想一想,他们只有你一个儿子,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忍心见他们因为你而遗憾一辈子吗?”
闻言,江上格下颚紧绷,双手紧握,忿忿不平的搥向毫无知觉的双腿,无计可施地低吼,“为什么非要去美国,难道没有其它方法了吗?”
“你不要这样,上格。”见他不断地搥着双腿,楚观月着急的上前阻止。
“小月,跟我去。”
楚观月轻摇头,“不管你去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搂住江上格,她红着眼眶哽咽问:“好不好?”
“除非分手,否则我不会去美国。”
分手?
为什么要提分手?
这个她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子,为什么能如此轻易提出分手?
那种由心底引燃的委屈,教她轻声哭了。
她以为,他该了解她设身处地为得全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