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镜月十五秋,吹散灯芯映虫啼,纺娘不知潮浪声,急急切切向绿草。
珠帘内人影对镜空相思,细抹胭脂水粉,画眉如月淡染色,珠翠斜插云鬓垂飞燕,玉坠流穗缀发丝,妆点出秀丽典雅的容颜。
以女子而言,端坐妆台细理容貌的姑娘并非天仙国色之姿,甚至有些平凡无味,但一身端雅秀慧的书香气息为她增色三分,叫人一见便不轻易忘怀。
来自书香门第的杜月红有著文人的气节和高傲,同样也有其虚靡和不切实际,认不清现况自视甚高,以为念了两年书便是知书达理的才女,对目不识丁的下人总会多一份蔑意。
虽然不致趾高气扬地将其他人当虫蠕看待,但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十分自我而短视,从不曾设身处地的为别人著想。
家道中落的她蒙表姑母收留,年纪尚幼便来到柳月山庄,大家怜她身世凄楚而多加关心,以致造成她对自身身份的错置,小甭女摇身一变成了锦衣玉食的闺阁千金。
一开始所有人不以为意的宠她,小泵娘能惹出什么大乱子,她爱玩就由著她去,等到年岁稍长自会明了。
谁知无心的纵容会养出她骄矜的大小姐习性,凡事吃好用好的不说,连丫鬟奴婢都要比人家多才满意,不肯屈就次等的对待。
而那个人家就是她的死对头秋染香,柳月山庄的大少女乃女乃。
“河邬,你又给张公子难堪了是不是?”真是太不识大体了。
淡香袭来,容貌堪称娟秀的妇人推门而入,装扮素雅不像一位精明俐落的代理当家主事者,脸上还带著无奈的笑意和宠溺。
她就是老庄主再娶的妾室,二夫人沈玉娘。
“姑母,你来了呀!”未起身相迎,杜月红点上朱唇一抿才得空回应一声。
“你呀!又在搽红抹绿给谁看,一个个上门提亲的文人雅士、公子哥儿全让你给退了,你是存心把这一带的爷儿给得罪光不成?”让人瞧了忧心。
瞧她也老大不小的,还挑三捡四,过了年就十九了,就算有满月复文采也会被人嫌弃,说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小姐。
“谁说他们上门提亲我一定要有好脸色,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瞧了就烦。”要不是闲著无聊,她才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细端粉妆的杜月红头也不回的说道,心不在焉的理理襟扣,目空一切地不把提亲者放在眼里,只当他们是打发时间的闲暇品。
长夜漫漫,等著迟归的人儿会让人的心老去,一日复一日的眺望总是空虚不已,不找几个人来咏赞她的文采,日子就快过不下去了。
“谁让你瞧了不烦,太过挑剔只会留人话柄,你别老是抬高姿态为难人。”再这么下去她会找不到好人家。
沈玉娘的忧心拢在眉间,但杜月红不痛不痒地插上玉钗,让丫鬟调正位置。
“我哪有挑剔,姑母明知道我心底有人了,还勉强我和庸俗之辈往来,岂不是更加为难我。”除了他,她谁都不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不让你挑错对象是为了你好,你倒是怨起我来了。”她不想她和她一样落得受冷落的下场。
虽然她不怨庄主的无情,也不怪遭到冷落的处境,因她是为报恩而来,甘愿沦为生子工具,为婢为妾都不在意,只求能为楚家尽一点心力。
敝就怪在她守不住自己的心,明知良人无心于她,她还是执意爱上他,无怨无悔的为他生养子嗣,只求能待在他身边便心满意足。
一晃眼无数个秋冬过去了,她才明白守著一份无望的爱有多痛苦,枕孤人单的对窗落泪,忍著蚀骨的孤寂等待天亮。
看著他们欢笑的同进同出,她只能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贪心,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没有人该为她了无生趣的残生负责。
即使她心痛如被松针般刺著,仍要咬紧牙关硬撑,不让人瞧见她眼底的落寞。
坝邬的人生历练太浅,不懂不为夫君所喜爱的日子有多凄苦,她是苦在心头不愿向人哭诉,怎么能让河邬重蹈覆辙地走上她的路?
楚家二少爷的好自不在话下,但他自幼多病的身子骨实在不好托付终身,就算他现在的情况已有好转之势,可谁能担保他不会突然病发,如她儿子一般急病暴毙。
庄里有一个寡妇已经够了,不需要再拖住她的未来岁月,择良夫而嫁是她唯一的心愿,终老柳月山庄是她不得不的选择。
“天魂表哥哪是错误的对象,他知识渊博,待人谦恭有礼,不浮夸又知情识趣,这才是河邬想要的夫婿。”更别提他有挥霍不尽的财富。
这年头虚有其表的男人太多了,要找个有真材实料的佳婿简直是凤毛麟角、万中难求一人。
难得最适合的人选就在身边,姑母还百般阻扰地说她吹毛求疵,不肯为她搭起这段良缘,说来她心中不免有几分怨怼。
“他是你高攀不起的展翅鸿鸟,想想自己的身份,别多想,免得难堪。”她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在-起。
别人都以为她乐观其成将河邬许配给天魂,其实她表面不说却暗中阻拦,任由人说长道短地说她要霸占当家王母的位置,顺便培育下一任的当家主母好保全自己得来不易的地位。
但只有她最清楚她一点也不眷恋当家主母的位置,甚至是痛恨自己必须承担所有的重担,因为她只想平静的过日子,不愿被过去的伤痛束缚住。
“我有什么不能匹配他的身份?能琴能文写了一手好字,知情达理识大体,当他的妻室绰绰有余。”她的文情岂有配不上他的道理。
杜月红没有自知之明地以千金小姐自居,反驳沈玉娘的轻贱之意。
“落难凤凰不如鸡,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秀才门下的娇贵千金吗?大家宠你是同情你孤苦无依,绝不是请你来当大小姐。”
听不进她劝言的杜月红勃然一怒的红了眼,“姑母是怕我抢了你的大权吗?让你老年无人奉养。”
“你说的是什么话,这庄里有谁比你跟我最亲,我不多顾你还能护谁。”别人不了解她,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居然也不懂她的苦心。
伤人的话易出难收,她多年的栽培成了水月镜花,全是一场空。
“姑母别难过了,我一时心直口快没分轻重,你就当我犯了傻说胡话,别记挂在心里。”她现在也只剩下姑母一个亲人了。
杜月红的道歉并未包含真心,基于利害关系她百般衡量,在柳月山庄能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只有掌权的姑母,她自足不能予以得罪。
也就是说她这人很实际,懂得见风转舵,知道谁才是她的靠山虚以委蛇,适时的自责才能博取怜惜。
“唉!你就像我亲生的孩儿,我哪会放在心上,你把眼界放远别执著于天魂身上,他不是你的好良配。”良言终究逆耳,叫人听不进去。
有哪个娘亲肯将心头肉送离身边,分明是推托之词。“可是我真心倾慕的只有表哥一人,满心满眼都是他,根本无法接受其他男子。”
杜月红的泪顺颊而下,看来情根深种难以自拔,非他不可的死心塌地,没有办法挥剑斩情丝的割舍入骨的痴心,惹得沈玉娘眼眶跟著一红,心生不忍地想起当年为情所困的自己。
“你这死心眼的丫头怎么那么傻,天下的男子并非只有他一个呀!”人生在世最难过的是情关,叫人生死两难。
“但我眼里只瞧见他,姑母不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地爱著老庄主。”杜月红企图以她心底的遗憾打动她的心。
“这……”她语拙了,明白情不由己的痛楚。
“再说我们姑侄最亲了,你不疼我还能疼谁呢?要是我所嫁非人你岂不是更心痛,后悔没将我留在身边照顾。”嫁错人不如找对婆家,夫若有二心还能求助公婆。
她就是料定表姑母心疼她,不会任由她遭人欺凌,外面的人家虽然不乏大富大贵,但有谁能保证她挑中的良人一定是好夫君,能一生痴情善待她。
最好的办法是亲上加亲嫁给自己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长辈在一旁看著,她的处境不会难看得叫人不舍。
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天魂的身子是我最担忧的事,我怕你会吃苦。”
“姑母多虑了,表哥的情况不是逐渐好转吗?我相信再找几个高明的大夫,多服两帖药,他定会福寿双全的光耀门楣。”
“真是这样就好了。”她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楚家的香火从此断绝。
真应了那一句话:人不自私天诛地灭。顾得了远房的表亲便顾不了恩人之子,尽避她有心做到两全其美,但总会有所偏失。
不是亲生的还是不能贴心,即使天魂见了面总是客气地唤她一声二姨娘,可是感觉就是生疏了许多,没法夜深人静时分说些体己话。
说来他也在防她吧!生怕她挟怨捉著大权不放,持著楚家命脉。
“姑侄同心,其利断金,河邬想恪尽孝道孝顺你老人家,你也舍不得河邬入错夫家饱受委屈,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们永不分离,不称姑侄称婆媳。”唯有成为一家人才能确保后半辈子无虑。
“你的意思是……”真该下此赌注吗?孤枕难眠的日子可是很难熬。
杜月红拉下高傲身段,露出孺子神情。“河邬的心思姑母最清楚不过了,自家人不帮自家人哪说得过去,河邬也只有这一点点的小奢望了。”
她的话意说得含蓄,但言行举止间透露著坚决的心意,良马不配二鞍,节妇守贞为良人,不做二想。
“你就那么喜欢天魂吗?即使他随时有可能蒙阎王点召。”她将最糟的情形说给她听,希望她能多衡量衡量。
“那也是我的命,谁叫我想不开只锺情于他,一意盼著与他永结同心。”杜月红含羞带怯的说道,流露出恋慕中的神采。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的沈玉娘望向窗外的香竹。“不后悔?”
“不后悔,此意已坚。”嫁给天魂表哥是她毕生愿望,她要成为柳月山庄的当家主母。
她才不像秋染香那个傻子,舍次子而嫁长子,以为庶出的楚天遥才是下一任庄主继任者,以不想守寡为由毁婚,投入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夫兄长怀中。
变心如变节还想重来,残花败柳之身也敢跟她争,光是“嫂子”两字就扣得她动弹不得,还想发浪使骚地吃回头草。
大宋的律法可不许嫂子勾搭小叔,在这一点上她就占了上风。
若是有姑母的倾力相助,何愁她心愿不能达成,当家主母一开口众人莫敢不从,水到渠成必成好事。
“好吧!等天魂回庄我再找他谈一谈,他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岁。”趁著他身子还好时赶紧娶妻生子,以免留下遗憾。
“何必谈呢!直接知会他一声不就好了,你是长辈,他还敢违抗吗?”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精,以辈份强压他就范。
“胡来,终身大事岂可儿戏,我虽是姨娘也要尊重他的个人意愿,哪能说风就是雨地当他是偶人摆弄。”这种事要两情相愿,不能一味的强求。
杜月红的理所当然听得沈玉娘觉得刺耳,行事公正的她绝不强人所难,当家主事的身份只是暂时代理,迟早有一天要归还,她凭什么以长辈之名作主儿女婚事。
拔况已能独当一面的天魂有自主意识,不一定肯听从她这位姨娘的安排,执意允婚只会落个偏私之名。
心疼侄女是一回事,但气节更重要,她不能晚节不保失了原则,报恩不成却成了报仇,让当年救了她一家的楚夫人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姑母是不肯帮我了喔?”哼!也不想想她只是个妾,装什么清高嘛!
心软的沈玉娘看不见她心底的嫌弃,和颜悦色的拍拍她手背,“我会尽量试试看,不让你失望。”
“真的吗?”她破涕为笑地轻拭泪珠,一副喜不自胜的羞样。
“当然是真的,谁叫我疼你疼入心坎里。”她不帮她又能帮谁,在这庄里只剩下她能谈心了。
有些话不能传人外人耳中,只能私底下当是闲话家常聊聊,该说与不该说的事也只有她能明了。
像楚天魂的健康情况是柳月山庄的一大禁忌,没人敢嚼舌根的议论他的身子还能撑多久,连揣测之语都是忌讳。
大家嘴里不说却心底明白得很,她这当家主事者做得非常辛苦,连一声苦也没资格喊出,以身作则的端正门风,多少心酸尽往肚里吞。
沈玉娘想起这些年付出辛劳却仍遭人猜忌的苦闷,眼神一黯笑得苦涩,为人妾室终究不是明媒正娶,她做得再多仍是改变不了别人的蔑意。
“小姐,小姐,二……二少爷回……回来了……”好喘呀!跑得太急了。
“毛毛躁躁的急什么,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没瞧见姑母在此吗?”真是不懂礼数,丢尽她的面子。
“啊!二夫人也在呀!二夫人安好。”刚刚还真没瞧见多个人杵著。
表情一变,沈玉娘一脸凝肃地颔一下首,“喘口气再说分明,二少爷怎么了?”
翠衫绿裙的双髻丫鬟大口喘著气,两颊红通通地像跑得很急,她没等胸口恢复平静便一古脑地说出大家期盼的喜讯。
“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回来很希奇吗?怎么仆佣如云地全拥上前迎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候旅程是否平顺,有没有遇到不顺心的事。
没见过这么热心热肠的下人,主从不分地像市集叫卖的小贩,抢著开口还不打紧,还紧张的东瞧西瞧,生怕“二少爷”掉了一块肉似的。
这情况若换成她家,恐怕这群鼓噪的仆佣会被大姊和二姊毒哑,她们最怕吵了,常说只有死人最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死人真的爬起来说话岂不吓死人,活人死人难分的静成一团。
“喂!你能不能叫他们离远些?我的耳朵快被他们震破了。”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等著领饷不成?
楚天魂含笑的举起手,制止下人们的声浪如潮。“菊姑娘说你们太吵了,她耳根于不能清静。”
“菊姑娘?”
“咦!那是谁……”
“啊!懊标致的小泵娘。”
“哇!真像仙女下凡耶!皮肤看起来好细,水女敕水女敕地像快滴出水来……”
“真是灵秀出尘、娉婷绰约,好个美人儿……”
一句句窃窃私语如秋天的落叶一片片落下,低呼惊喘的交头接耳,不敢大声说话地以肩互推,眼露惊奇的发出古怪笑声。
大家的目光本来集中在楚天魂身上,他音一扬不多作解释,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两句话,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
这招使得阴险,他不说自己嫌吵,反而把一切原罪推给别人,落得清闲。
“你是什么意思,干么陷害我?”品头论足算什么,他们都闲著没事做吗?
他俯首在罗菊衣耳边低语,“让大家认识你菊姑娘呀!你不觉得他们的评论很中肯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见负面的评价,全是对她外表的赞美词,他很满意。
“一、点、也、不——”她很火大,感觉是砧板前一块肉任人指指点点。
“很遗憾你我不能心意相通……”摇著头他微发叹息。“对了,是你在咬牙切齿吗?”
那磨牙声好清亮,像是近在耳边。
“不、是。”她在想像啃他的肉、喝他的血,抽筋削骨。
“喔,你牙酸呀?早叫你别吃太多糖渍梅你偏是不听,尝到苦头了吧!”他顺手揉揉她的头,看似娇宠。
两腮一鼓的罗菊衣没发现四周一双双的眼蓦然瞠大,目瞪口呆地行注目礼,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看到不可思议的现象。
二少爷的手当真放在一个姑娘家的身上吗?他不是不近,准备遁入空门当和尚?
多年前楚天魂因不愿成亲而提出的一句戏言,如今深植在柳月山庄每一个人心中,没人敢坏了他的“修行”,劝他早日娶进美娇娘,为楚家开枝散叶。
但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和尚”不能与女子接近吧!包遑论有肌肤的碰触,那他和佛祖的缘份该如何了结?
“姓楚的,你耍够杯弓蛇影了吗?信不信我偷光你一庄的财物?”只要游龙、西凤不在,她有自信一夕搬光他的家产。
不过要先备好十数辆板车,看他的家大业大很难运送,得把家里看守宝物的阿牛擦来。
“叫声楚二哥不为难吧!看你瞧上敝庄何物,二哥我拱手奉上。”包括他的人在内。
“你……”瞧他笑得满脸惬意,她忽然看见大姊的叠影。“楚二哥。”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行径,当老大的总有一股慑人的威信在,让人恼怒之余忽然又如烟轻泄,少了壮阔山澜的杀气。
虽然他排行老二,看来像是来自酆都的子民,可是虚长了几岁总是有用处,起码狡诈运用得恰到好处,没在人前露出马脚。
“乖,二哥惜你。”笑著握起柔纤玉手,他作势帮她拍掉上面的灰尘。
一路赶来风尘仆仆,难免沾染些细砂微尘,不清理清理她又要抱怨了,真是一位不好伺候的姑娘。
罗菊衣气得牙痒痒地压低声音说道:“你别玩得太过火,我随时可以掉头走人。”
都怪她心肠软好说话,看他不眠不休地照顾她而倒下,她当下心揪了一下,狠不下心来弃他于不顾,立场一变的换她伺候汤药。
但她早该记住大姊的一句话:商场无诚信,最奸莫商人。没有一个商运亨通的商人不使诈。
枉她费尽心思的将皇宫内院搜括来的丹药全往他月复里塞,连二姊想要一颗试试成效她都考虑再三,结果他压根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早膳忘了进食而气虚。
当下她一翻两瞪眼准备先将他洗劫一空再洒月兑离去,谁知他竟不知从何处得来她在打探快活林的消息,以此为饵引她入瓮。
可惜她少了大姊洞烛先机的敏慧,没料到他会带她回柳月山庄,沿途上她还以为他们正朝快活林而行,暗自窃喜能解开血玉蟾蜍的谜。
他拐了她,而且拐得她心甘情愿,一脸傻气,不辨忠奸误信他的“顺路”。
“本来我想指点你一条捷径好走得顺畅,现在看来是没此必要了。”如果她能走得掉的话,他真要感到惋惜了。
不会武不代表他没法留人,身子不强健只好多点心眼,模清她贪玩又爱往险境冲的脾性。
“哎呀!楚二哥人好又善解人意,德惠广泽耀武扬威,应该不会和不长进的小妹一般见识才是。”她这人很好商量的。
一听到有捷径,她马上换了个人似的堆满笑,左脚踏出右脚缩,以极快的身形飞至他身侧,让人连眨眼的时间都省略,只觉一阵风掠过眼前。
罗菊衣生性像一只未驯化的貂,速度快却漠视潜在的危险,不怕猎户和容易受骗,丢颗果子她便拾起一啃,不担心其中是否有毒。
有著野性却温驯,过于老实老忘了罗大姑娘传授的心机,一与人接触就会被人骗得团团转。
这也是罗梅衣不许她随意出千枫林的原因,只准她夜里去踩别人家的屋檐,她太明白自家妹子的软心肠,此乃盗贼的一大忌。
怜悯被偷的人家怎么当贼?还不如铺桥造路去当大善人,省得被同行笑拙。
“善解人意和耀武扬威不是这用法吧!”他好笑的点点她上扬的眉,笑意盈眸的加以纠正。
“小妹自幼家贫不识丁文,四处为家三餐不济,实难请得起夫子指点文墨。”教得动她们的夫子尚未出世。
唇角上扬的楚天魂露出一抹吊诡的笑,“原来菊妹子的幼时如此贫脊,二哥我怎好让你浪迹天涯,过著不知圣贤的日子。”
“你……你想干什么?”轻颤的嗓音里有著一丝不安,像她不慎走入人家布好的陷阱当中。
“二哥没旁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把柳月山庄当自己的家,别当是外人的住下。”有羊脂白玉为凭,她已是柳月山庄半个主人。
“然后呢?”为什么她的眼皮直跳,似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孔孟老庄你想先学哪一种?”他笑眯了眼,等著她发现自掘了坟墓。
“什么孔孟老庄,这是一道谜语吗?”挺怪的,不好解透。
“孔子、孟子、老子、庄子,我想你先由孔老夫子的论语学起,庄生的思想不适合你爱胡思乱想的脑子。”只会教坏她。
“嗄?!”她是不是听错了,要她学老迂腐的文章?
“你们底下的人听著,以后菊姑娘就是我们柳月山庄的主子,你们要敬她如敬我,不可有半点怠慢。”
呆若木鸡的仆佣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失神的张大嘴错愕万分,柳月山庄的主子也能这么冒出来的吗?
头有点昏,全都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