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配不上我表哥。”
午后的晴空因刚下了一场春雨,湛蓝得特别清澈,彷佛清泉洗过的染纱,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可见隐隐约约的虹影斜挂半空中。
“垂柳山庄”处处是美景,一如其名垂柳满布,小山连峰处,水波荡漾,植莲水塘可见鸭群戏水,随风轻扬的柳条带着水气,轻轻扫过平静水面。
山峦相迭,绿树成荫,盛开的百花摇曳坐姿,连石头旁的野草也生气盎然,伸展着叶子往上迎阳,不服输的想与老朽木比高。
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好地方,适合懒洋洋地偷闲,若少了聒噪的吵杂声,凉亭下的假寐就更圆满了,找不到一丝缺憾。
“别想我会喊妳一声表嫂,妳不过是使了狐媚术勾引我表哥的妖女,没有资格……吓!妳……妳想做什么……”
软枝柳条穿透对襟绸衫,直抵胸口,冷抽了口气的杨玉扣脸色微白。
“是妳想做什么才是吧,一大清早唠唠叨叨,妳不嫌累吗?”她都听腻了,双耳生茧。
这些天,这个表妹每得空就来找她殷殷教诲一番,开场白总是“妖女”,一点新意都没有,无聊透了。
不过她也没陪她玩的兴致,她现在有很苦恼的心事。
“我……我只是想提醒妳,别妄想真能嫁给品性高洁的表哥,他也说了,冷泉之事是因为他让人下了药,妳可别藉此攀着他不放。”
鲁清墨手指拈着青柳条,看似轻松,实则那力道让杨玉扣拨也拨不开。
“对,妳说的对极,冷泉之事就算了,妳让他别再“低就”我。”说起下药冷泉之事她就有气。
打她懂得如何使毒开始,便未失手过,纵使中毒者在她面前痛得打滚,苦苦哀求只愿一死,她亦能视若无睹,绝无半丝仁慈。
所以这头一次破例,更是叫她万分不甘,明明她下药是为了折磨惹她不快的男人,可她万万没料到,最后是她陪同受苦,差点连人都赔给他。
要不是那条该死的寒铁软炼,她也不会破天荒的屈服,不仅白白地让人占尽懊处,还得解他体内的药,不然还得陪着浸泡冷泉九天九夜,叫人好不气恼。
偏偏,他武功底子比她深,又百毒不侵,她很难出口气,况且要是再下药,倒霉的也只会是她!
而更教她无力的是……欧阳不弃最后竟说他要负责!
“妳要是真无心嫁给我表哥,何以不离开?”分明就是不愿走,想留下来毁她计划!
鲁清墨闻言,眼一瞇,轻扬蛾眉。“我说表妹呀,说话就说话,妳抖什么抖?这天气挺暖和的,该没冷到让妳全身发颤吧。”
这杨玉扣可真会往她的痛处踩!
她没走过吗?但哪次不是让武功修为高她许多的欧阳不弃捉回来?其实她也不是真没法子,就算百毒不侵也不见得她打苗疆学的蛊就没用,偏偏……她总顾虑着什么,没敢真往他身上使。
想不通就够闷了,这表妹还老爱来搅局。
“妳……妳的柳枝……刺到我……”她不是冷,是柳枝又往前了点,她好怕啊,好怕这一戳铁进心口。
闻言,鲁清墨一脸惊讶地捂嘴轻笑。“哎呀呀!瞧我粗心的,以为柳枝伤不了人,没想到妳细皮女敕肉,禁不起小小一戳。”
“拿、拿开……”她不敢乱动。
“好。”说完,鲁清墨仍是安坐石椅上,轻托香腮,享受徐徐吹进亭子里的微风,一副昏昏欲睡的安逸模样。
杨玉扣狠狠一瞪,咬着下唇不肯示弱,“妳不是说好,怎不拿开?”
纤纤素手一伸,将绘上娇艳牡丹的瓷杯由左向右移了点,“我拿开了。”
“妳……妳……”杨玉扣气到句子说不全,“妳这妖女是故意的,我是叫妳把柳枝移开!”
“哎呀,原来表妹是这个意思啊,要拿开柳枝得说清楚。”她随手拈了一颗石子,顺手一丢,一尺外落在地上的柳条让她这么一砸,随即弹跳到另一边。
她笑盈盈的说:“这不移开了吗?”
“妖女,妳不仅擅长魅惑,还没点良善之心……啊——”杨玉扣惨叫一声,脸色立即刷白。
左胸的柳枝刺入肉里,虽未见血却疼痛难当,她不晓得妖女使了什么妖术让皮肉发疼而没有伤口,但她很清楚自己若轻举妄动便是找死,自个儿往死里送,连忙静了声,身子益发抖着。
“表妹,妳左一句妖女,右一句妖女,听得我心窝好不舒坦,没法子将妳的要求听真切,要不妳喊我一声姑女乃女乃,说不准我心情好,耳朵就通了,就能照妳的意思做。”这风吹得真舒服,鲁清墨捂嘴打了个哈欠,半掀睫羽微露慵色。
这副闲极无聊的模样,更叫杨玉扣气结。
“妳休想!”眼眶已含泪。
“姑女乃女乃。”软绵绵的稚女敕嗓音由杨玉扣身后传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羞怯地一探。
“倩儿,妳……”不是叫她跟着但别开口,这会儿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啧!唝!啧!挺清秀的小泵娘,眉是眉,眼是眼,小子邬可真讨喜,妳几岁了?”还真是有教养的闺阁千金,听话又温顺,眉目清秀,过不了几年,该是会让人踩破门坎提亲的美人。
怯生生的柳倩儿小声地说:“十、十七。”
“喔,十七……嗄!十七?”托腮的小手忽然滑了一下,鲁清墨难以置信地瞧瞧她不长肉的身子骨。
这……这是十七岁姑娘该有的身段吗?怎么该有的全没有,前胸后背没两样,活月兑月兑是个十一、二岁小丫头?!
“我……我真的十七了。”语气难掩羞愧,这身子她也没办法。
鲁清墨干笑地一瞧丰盈胸口,再对照一片荒原。“是哟,贵庄的粮食可真是厚此薄彼,妳哥哥嫂嫂没给妳饭吃是吧?瞧妳生得多单薄。”
可怜喔!被刻薄了。
“妳胡说什么!我待倩儿如姊妹,偏偏倩儿体质不易胖,怎么补也补不出几两肉。”杨玉扣连忙为自己辩解,不想让人误会。
柳倩儿是妾生的女儿,娘亲又去世得早,不得大娘宠爱的她虽是“垂柳山庄”三小姐,可长期遭到忽略,难免身子生得不够健壮。
幸好柳半垂相当疼爱妹子,娶进新妇后并未疏于照顾,接拢姑嫂和睦,杨玉扣才和她走得特别近,宛如姊妹一般。
其实这些年她也发现小泵的生长异常,偏偏试了好几种药帖仍不见效,甚至让婆婆说闲话,说是她命中克夫家,无子又让小泵得怪病,连婆婆稍有不适、丈夫不喜经商,都成了她的错。
她有口难言,委屈只能自己吞,也尽量让自己强悍点,免得受人欺负,心想早做媒让倩儿出嫁,兴许能让婆婆对她谅解点。
但倩儿这身子……她心想表哥该是个重内涵的人,或许能不介意倩儿的体态,迎娶倩儿,没想到让鲁清墨坏了局,她才会这般想让对方退让。
“兴许是妳用错食材补身了,各人体质不同,用的药补也不尽相同,妳合用的不见得她适用。”姑娘补成少年,药方错了,就是拿千年人蔘当药引,也是浪费药材罢了。
“哼,妳别以为我不知道妳是谁,专会下毒害人的辣手毒仙还想学人行医?”妖女的名头她早听表哥提过了,也知道不该自寻死路,但她偏就是不想让婆婆再为难自己。
鲁清墨放声大笑,神情放肆得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扬了扬柳枝,让杨玉扣吓出一身冷汗。“使毒行医终归得模清人的筋路脉络,当然多少懂一点医术,况且不懂药物又何以制解药?”
“妳会医术?”沉稳的声音扬起,在场三人都回了头。
杨玉扣惊叫一声,“表哥。”
“不弃哥。”柳倩儿怯怯唤着。
鲁清墨仅仅瞥了他一眼,右手柳枝不放,左手举杯喝茶,好不惬意。
苞在欧阳不弃身后来到凉亭的柳半垂,一看妻子让人拿柳枝戳着,连忙想帮她拨开,却叫好友拦住。
欧阳不弃很清楚,若不是表妹得罪鲁清墨,她不该会这样,这会儿还有更要紧的事得问。
“墨儿,妳真会医术?”或许柳半垂跟他提的难题能解决了。
“跟我师姊比起来是差上一截,不过小病小痛还难不倒。”这家伙真会得寸进尺,竟然直喊她小名,但……却叫她心底有些泛甜。
“妳还有师姊?”杨玉扣讶然,鄙夷的脸上似说着,怎么一个妖女还不够,居然有一双。
“我不仅有师父、师姊,连爹娘也一个不少,哎呀,表妹好纯情啊,都嫁做人妇了,不会还以为人是从石头蹦出来的吧?!”嘲笑的意味浓厚,故意会错意要对方难堪。
“妳……”杨玉扣看说不过,转头求救兵,“表哥,你还想娶这种不知羞的女人吗?凭我家情儿的出身跟家世,有哪一点比人差了?”
“大嫂,我明白妳是为我好,可是……”不等欧阳不弃回答,柳倩儿猛摇头,因为她早就有意中人。
想起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她便酡红了脸蛋,羞答答地欲语还休,藏不住心事的双眸流露出丝丝情意,像个怀春的小泵娘。
十七岁了,的确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不过兄嫂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等呀等,盼呀盼地,期盼心底的他早日出现。
可是她本来以为自己小有文采,姿容不差,但是一看见鲁姑娘的容貌,她顿时失去信心,有此佳色,还有人会注意到她这朵开在野墙边的小报吗?
懊令人沮丧的对比,她真想让自己变得更美一些,至少……拥有一般姑娘正常的体态。
她看了一眼平胸,怅然一喟。
“倩儿,妳不必自觉不如,咱们心地良善,岂会不如妖女?表哥只是一时受妖女迷惑……啊!痛!”见血了,她当真不怕惹恼表哥,以柳枝为剑刺向她内里?!
痛得瞠大眼的杨玉扣这才感到离死有多近,面露仓皇的低视胸口血流而出,惊惧得眼泛泪光。
“妳说够了没?口说无凭,不然我帮妳掏出来瞧瞧,看良善的心跟妖女的心哪不一样了。”这血,红得真艳丽,是师姊最爱的颜色,也让她想起……五更肠旺。顿时,鲁清墨有些饿了。
“妳……”她脸当下刷地一白,没了血色。
人没了心还能活吗?她不要,不要死,谁快来救救她,冷血无情的妖女真要杀了她,实在太可怕了!
“墨儿,别戏弄她了。”温润清音低扬,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儒白衣裳的男子挥袖一甩,沾了血的柳枝立时断成两截,柳色青青垂落于地。
一没了束缚,杨玉扣连忙冲回丈夫怀中,惊恐的眼神还未消。
柳半垂终于开了口,“玉扣,我跟不弃不是一再提醒妳,要你别惹鲁姑娘,妳怎么急躁的性子就是改不了?”虽然语气带了指责,实则是关心。
“我不就是想帮倩儿……”也帮自己,不然婆婆时时指责她如何克夫家,她怎受得住。
闻言,欧阳不弃想起刚刚就想问的事了。
“墨儿,妳真懂医术?”
不管众人着急的神色,鲁清墨慢吞吞的啜了口茶,悠悠抬起眼,直勾勾盯着杨玉扣,笑里颇含深意。
“你表妹不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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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在场四人,除了鲁清墨笑容特别灿烂,以及杨玉扣一脸惊恐之外,其余两人的脸色皆十分凝重。
“快喝,趁热喝才有疗效。”安坐檀木椅上,鲁清墨笑盈盈的将一盅药往杨玉扣身前推。
一样是坐在椅子上,杨玉扣却惶惶不安的抬头看了夫君一眼,低头看着那盅药,眉头蹙得更紧。她刚刚才亲眼证实药的“疗效”,实在没勇气喝下。
“怎么不喝?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吗?”一早不是挺嚣张的,亏她还挺欣赏她这直肠子的个性。
“那个……鲁姑娘……”杨玉扣完全不敢再冠上妖女一词,戒慎恐惧的问:“妳要不要先替我把把脉?”
“说到这个,墨儿,妳学的医术不用把脉吗?”欧阳不弃忍不住出了言。
虽然玉扣太张狂,有可能得罪她,但毕竟是自己表妹,加上本性不坏,他不想她真的出事。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墨儿再使毒害人,也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开始发现她每次毒害人,尤其是对付那些登徒子之后,都有股隐隐的忧伤,他不喜欢。
“我把过脉了。”
“嗄?有吗?”杨玉扣一脸不解。若真把过脉,她这病人会不知?
“原来妳还想再把一次脉啊,没问题!”怎么老有人学不会教训啊?鲁清墨缓缓从袖口抽出稍微短一点的柳条,让杨玉扣霎时变了脸色,“我刚刚就是这么把脉的,妳要再试试吗?”
“不……不、不要……”光想,她胸口就疼了。
“把脉只是一种了解脉象的方式,我刚在妳胸口戳了一下,光那血味我就能分辨出病因,何需把脉?”那血里的味道……呵呵——她很熟悉,有好戏看了。
“那药方也不能改吗?”柳半垂替妻子问出口,担忧神色尽现。
当然是不能啊,改了还有啥乐趣?“柳庄主不必担心,这补药过多亦会成了毒药,那么毒药少许当然也能成良药。”
“既然鲁姑娘有把握,那玉扣妳快喝吧。”柳半垂帮妻子捧起碗。
“可是……我会怕。”她刚刚可是亲眼看到鲁清墨拿耗子试药,不过片刻,那耗子便没了命,这能是普通的毒药吗?“再让我问问,鲁姑娘,这药效妳有几成把握?”
“这药要是别人调的,肯定死大于生,但既然是我调的,至少也有个七、八成机会。”
“七、八成?”她大呼一声,更把药碗推离了点,“那就是还有两、三成的机会,我可能会跟那只耗子一样——”
“若真如此,那就是妳的命了。”套句师姊的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妳不会是趁机报早上之仇吧?”
是,没错,她就是。但还等不及她说话,欧阳不弃就先为她抱不平。
“我相信墨儿。”他上前一步,大掌搭上她的肩膀,暖暖的温度透过手传给了她。
想想,他之前是多虑了,照墨儿的性子,若真要下毒,不必兜这圈子,她肯定会做得轰轰烈烈。
“你相信我这妖女?”没等柳氏夫妇开口,最讶异的人当属鲁清墨。
奇怪,她又没给他下什么毒,他怎会变这样,居然相信毒仙子要帮人?!
欧阳不弃沉下脸,“妳别老是叫自己妖女,妳不是妖女,是我欧阳不弃的未婚妻。”这些天他提醒她多少次了,她怎还改不过来。
“我什么时候答应——”
反驳的话让柳半垂适时打断,“鲁姑娘,能否先为我娘子想想法子?”
“事在人为,药方已经开了,她要是不喝我也没办法。”顶多就是没好戏看而已。
杨玉扣眼眶含泪,鼻头都红了,“夫君真狠心要我喝下这药?”
“不然……就照柳老夫人说的办吧。”欧阳不弃沉声提出建议。
秉烛夜谈,酒入月复肠话语真,母命难为,孝子难两全,人丁不旺的柳家就巴望她开枝散叶、子孙满堂,若迟迟没有消息,新妇入门是必然的事。
他看好友为难也为其烦躁,但要自家表妹受委屈也不忍心,才想着若墨儿懂医术,兴许能解决事情,要真不行,还是得走回头路。
闻言,杨玉扣霎时脸色苍白。夫君找表哥商量,那表示这事拖不下去了,就算帮倩儿做媒亦于事无补……
“我不要,夫君这辈子就只能有我这一房妻。”像怕丢了丈夫似的,她紧紧握住柳半垂的手。
欧阳不弃叹了口气,“表哥知妳的个性不可能接受和人共侍一夫,但杨老夫人说了,若妳一年内再无孕相,就算柳庄主不点头,她也会强行作主,为他添一房妾室,妳不点头又能如何?”
什……什么,有这一回事?!“真的吗?相公,婆婆真这么向你开口了?”
颇为为难的柳半垂看着妻子,无奈的点头,只字说不出。他也不想负了她,却终究得当负心人。
“你……你也怪我……”杨玉扣脑子晕眩了一下,难以置信。
“不,我没怪妳,没有孩子不是妳一人的错,可是老人家想含饴弄孙是人之常情,我怎能狠下心拒绝。”一边是生养他的娘亲,一边是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妻子,他难做取舍。
丈夫的话让杨玉扣大受打击,脸色惨白,她早知道无子将面临什么样的情境,只是天天欺骗自己不想面对,私心以为只要谨守妇德,克尽本分,丈夫自会对她疼爱有加。
可是今日的一番话却让她明了了一件事,女人不管多美、多贤淑、多受夫家重视,只要没法传宗接代,所有的付出便会全被否定。
“你想纳妾?”她痛心的放开相握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玉扣,若我真的想纳妾,又何以要鲁姑娘熬这碗药?”但现在想想,若喝了这碗药就要跟妻子天人永别,难道又值得?柳半垂也犹豫了。
“好,我喝。”杨玉扣像是铁了心,药碗一端,柳半垂来不及阻止,她一口饮进,抬手抹了抹嘴角,“我赌了,就是死我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玉扣……”看妻子这般决然,柳半垂心疼难抑。
站起身,鲁清墨默默接过杨玉扣手中的碗,眼里藏有什么,但又叫人看不清,转身,她离开两人的卧室。
欧阳不弃连忙跟上,跨过门坎时,不忘帮两人带上门。
“我也一样。”走在长廊,鲁清墨的脚步不疾不徐,隔了点距离,但说的话又能让身后的人听见。
他也不刻意走近,由着她,“一样什么?”
“宁可死也不跟人共侍一夫。”她太了解嫉妒会怎么腐蚀一个人的心了。
“我只会有妳一房妻子。”
她哼了一声,语气里饱含不屑,“若我跟杨玉扣一样呢?终生不能有子嗣,你的诺言又真会终生不变?”
她的出生只让她认清一件事——男人不可尽信。
“我会。”离她一步的距离,但他能让她听见语气里的肯定与真诚。
“不弃哥哥,男人都是用嘴巴说誓言的吗?”说的谁不会,她这辈子活到现在不过十几年,就有不计其数的男人跟她许过诺言。
金银珠宝、富贵繁荣、珍宠一世……能用嘴巴说的都说了,但真能做到约有几人?
她又像之前一样娇笑,语气也是极尽酥人,欧阳不弃的脸色却因而严肃。
他疾步向前,一手拉住她的手腕,要她回过头,视线直勾勾盯着她。
“所以妳得嫁给我,我拿一辈子作证。”每次,当他似乎要看透她内心的不安时,又总被一层迷雾蒙眼,到底,她身上藏了什么秘密?
不相信、不相信、不能相信……欧阳不弃就算是有名的君子剑,也还是个男人……鲁清墨在心里告诫自己,因为她发现自己从不信人的心越来越动摇了。
“若有那碗药呢?你也会要我喝?”会吧,人都是自私的,她打小就知道。
他坚定的扣住她手腕,逼两人视线交错,不让她有一点闪躲的空间,“不会,我不拿七、八成赌一点失去妳的可能。”
“不弃哥哥爱说笑,刚刚你还劝你表妹喝下。”她不相信、不相信……
“那是因为我相信妳,我承认我厚此薄彼,如果是玉扣,因为相信妳,我会让她喝那碗药,若是妳,一丝丝的可能我都不想赌,我宁可没子嗣。”光是想象要她喝下那碗药,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什么了。
偏偏,他对她的感情每逃诩在加深,她对他的回避却越来越明显。
“凭什么?凭什么……”她细细呢喃着,“我都不相信自己了,你凭什么相信我?”
她有些动容,她知道欧阳不弃跟那些男人不一样,看她的时候不是看脸,总喜欢深深看进她的眼睛,只是……这样就可以相信了吗?
摇摇头,不知怎么了,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看不到也听不真切他说了什么,只觉彷佛有把亮晃晃的匕首逼近,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
墨儿,不要怕……别怕啊,过来点……让娘帮妳……
“墨儿,怎么了?”怎么他叫她都不回,还频频冒汗?
似被他的呼唤惊醒,鲁清墨随即避开他伸过来要为她拭汗的手,一个使劲也甩掉手腕上的束缚。
“不弃哥哥一番深情让小妹为之动容,但小妹有些累了,先回房。”一回头,她疾步离开。
“墨儿……”欧阳不弃眉头蹙得紧,他知道,她又“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