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下了走好路,这句话我记住,风再大吹不走嘱咐……哭过的眼看岁月更清楚,想一个人闪着泪光是一种幸福……你牵着我穿过了雾,教我看希望就在黑夜的尽处……”
歌手蔡淳佳的“陪我看日出”是一首委婉动人的情歌,可是喝醉的女人最可怕,不仅会抢麦克风,还会用高八度的惊悚魔音凌虐别人的听觉。
为了顾及心爱男人的小洁癖,施星予硬着头皮,将一杯杯金色酒液灌入肠胃,不让堂妹故意找碴,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不用想,酒喝多了一定醉。
但是她不像一般喝醉的人会发酒疯,她眼神看起来像吸毒般涣散,却十分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紧握麦克风不放,点播机放出的每一首歌都是她的。
季翔不敢抢麦克风,因为身边有个没醉也疯的女人,她将阻止不了堂姊结婚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使劲地拉扯他浓密黑发。
但令人意外的,秋隆櫂的歌声相当低沉醇厚,带了点陈酿美酒的柔和,虽然他只唱了几句,却让人知道他有副天生的好歌喉,不走唱歌这条路着实可惜。
俊美的外表、高挑的身材、沉厚的嗓音,再加上独特的气质,不红也难。
“来来来……拍照拍照,我要拍下你们出糗的丑态,不许躲,坐好,要拍了……”
稍有醉意的施月晨拿起多功能手机,对着包厢里的人一阵乱拍,不管他们是不是衣衫不整,或醉得东倒西歪。
她是标准的人来疯,一疯起来便没完没了,最后还怂恿神智不清的堂姊拍下好几张吐舌歪脸,怪模怪样的胡闹相片。
也不知故意,或是无心,她手机中没几张是堂姊和未婚夫的合照,倒是季翔和施星予在她的要求下,拍了不下十数张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荒唐照,还有作势接吻的画面。
当然,这些事施星予本人一无所知,因为她喝醉了,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包厢内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给予十足的信任。
“哎呀!不行了,真的有点茫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咱们就到这里为止,下回再聚……”他耳朵快要爆开了,得挂耳科瞧瞧喽!
施月晨瞪向扫兴的男人。“没人叫你留下,要走趁早。”
“呵呵……话不是这么说,瞧你堂姊醉得脸色发白了,你忍心再折磨她,让她连站都站不稳地要人扶持?”这两人在搞什么,肯定有鬼。
一个是亲如姊妹的堂妹,一个是即将步入礼堂的未婚夫,两个都是施星予最亲的人,在明知她不胜酒力的情况下还拼命灌酒,叫人不得不往坏处想。
颇为忧心的季翔是局外人,不好多说什么,虽然他眼明心细地看出一丝异样。
看到堂姊真如他所言惨白了一张脸,施月晨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手机。“好啦!买单,他付钱。”
食指一点,秋隆櫂缓缓起身。
“麻烦季先生先帮我扶小予一下,你们在门口等我。”他将怀中瘫软的人儿交给别的男人时,神色微显挣扎,似乎不太愿意别人的手碰到她。
看来,他应该是多想了。看到秋隆櫂眼中来不及隐藏的情意,季翔放心地一笑。“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未婚妻。”
两个男人含有深意的眼一对上,随即各自错开。
施星予大概是唯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她全身虚软地挂在季翔手臂,由他搀扶着往外走,稍大的衬衫不知何时掉了最上头的一颗钮扣,衣襟滑开,露出半边香肩。
她此时的模样既娇媚又撩人,风情万种的宛如等人采撷的水蜜桃,微白的脸蛋更显惹人怜爱的柔弱,是男人都无法忍得住。
若是不知情的人从旁经过,肯定认为两人有暧昧,打算另辟战场,再战一轮。
蓦地,不远处传来喀嚓声。
对快门声不陌生的季翔倏地凝起双眉,看向灯光不明的街角,晃动的黑影让他眼一眯,猜测着对方是针对名模岳晨而来,还是鲜有绯闻的秋总裁。
不管是谁,他都得想办法防止相片流出。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成了主角,对方的行动像狗仔,目标却不是他推测的那两人。
当他正想着该如何摆平此事时,手臂的重量忽地一空,醉死的女人已“物归原主”,回到她挚爱的未婚夫怀里。
“需要我做一次坏人吗?”他一眨眼,咧嘴笑道。
秋隆櫂没理会地抱起开始傻笑的女人,神色自若的走过他面前。
“喂!你要把我姊姊带去哪里,不要以为她喝醉了就能任你为所欲为,我……姓季的,放开我,你拉着我干什么?”可恶,男人都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望着绝尘而去的宾士车,被人拉住的施月晨在原地跺脚,气恼男人的劣根性。
“坏人好事会嫁给麻子老公,人家都快结婚了,发生什么事也是正常的……啊!别打、别打,是我口快,别生气了,我舍命陪佳人,咱们上阳明山看星星,就算明天一早多了双熊猫眼也认了……”
施月晨根本不想把堂姊交给心里藏了一堆秘密的双面人,可是厚脸皮的季翔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半拉半哄地推她上车,一路驶向最靠近天空的地方。
而另一方面,上了车的秋隆櫂紧搂着双目紧闭的小醉鬼,眼神复杂地盯着微吐酒气的嘴儿,指尖下意识地抚模口口声声说相信他的唇瓣。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心,说着不要放开她,理智却背道而驰,他很想相信她口中的相信,但是他身边的人一再以行动告诉他人不可尽信。
要成功就绝对不能有弱点,没有弱点就不会被人背叛和利用,他不需要情爱这玩意,一个人的城堡才是他要的。
“拍到了吗?”
前座的司机回答,“是的。”
“嗯,很好,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现在只要搧动那个人,一切水到渠成。
司机头一抬,照后镜映出特助石帧的脸孔,他欲言又止的张开嘴,从镜中看着相拥的两人。
“还有事?”秋隆櫂头也不抬,以长指轻描睡得不安稳的女子眉心。
石帧顿了顿,谨慎开口。“总裁真决定要那么做了吗?不再考虑。”
“你觉得不妥?”他声音很平静,却让人感觉山雨欲来的寒冽。
“不敢。”他只是拿人薪水的员工,不该多话。
“那就闭上嘴,专心开车。”他不需要多提意见的属下,只要照他的指令执行。
车子沉稳向前驶,两旁的路灯闪着孤寂的黄光,倒着走的街景在加快的车速中模糊,慢慢地晕成孤城的景象,反映出秋隆櫂的心。
他没有喊停,也不曾要求改道,这条路一直驶下去,尽头是他的住处,而他不出声的沉默越加深石帧心头最大的不安。
因为他还有良心。
“不送施小姐回家吗?”
“不用。”
他迟疑了片刻。“总裁,您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再笨的人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他伤害的会是自己。
“我的事几时轮得到你开口。”冷眸一厉,俊颜寒似六月雪。
“施小姐真心的爱着你,她是好女人。”人生能有几回错过,他看不到自己眼中的眷恋,而他看见了。
“爱……”他发出破碎的冷笑。
真正对他好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世上只有谋权夺利的豺狼,他们狞着笑,等着看他失败,顺便在他残破的屍体踩上一脚。
所以他只能成功,没有退路,爱情是他不能承受的重量,他必须全部抛开,当个毫无弱点的强者。
要不是能利用你攀上豪门,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我就会先掐死你,怀一个孩子多辛苦,你害我美丽的身材严重变形,小腿水肿又吐个要死,我恨死你了。
爱?什么是爱?别笑死人了,你花心老爸若不是有点钱,你以为我愿意委屈自己,跟其他女人分享一个没用的男人……
什么?生病了……去去去,别来烦我,你老爸又和他的秘书搞上了,我得赶快拿钱去打发她,感冒发烧死不了人,要是再弄出个儿子,你知道你会少分多少遗产吗?
母亲冷漠又无情的言语犹在耳际,他记得她狠狠地推开他,在他高烧三十九度半时,远去的高跟鞋叩地声回荡空旷的屋里……
“别……别皱眉嘛!一看到你……嗝,眉头皱起,我的心也跟着一揪,替你心疼。”一个、两个、三个……不要摇来晃去,她头好晕,看不清楚。
正对着一双酣然多情的眼,秋隆櫂心口一动,不自觉地柔和了僵硬神色。“你醉了,我的小逃犯。”
“我……我醉了吗?难……呵……难怪我看到好、好几个你……”她伸手想模他的脸,确定他就在身边,但是叠影的晃动让她一再落空。
“在这里,别再扭来动去。”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一手制止她扭动的燥热身躯。
他要她,很迫切,她绝逃不开。
醉眼迷蒙的施星予一脸爱恋地抚着他的脸。“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
他一惊,却也涌现一丝酸酸涩涩的柔情。“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她呵呵地傻笑,对着他的嘴巴又咬又啃。“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我听见了。”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轻抚她的长发。
“你呢!你爱不爱我?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这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好喜欢看他对着她笑。
似乎听见她心里的期盼,秋隆櫂不吝啬地展露煦阳般笑靥。“我要你,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