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钱小埃蹑手蹑脚的从南宫桀的房中跑掉。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昨晚竟因为一个亲吻,让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之前无论她如何打探询问,他死都不肯承认彼此曾经相识,昨儿个夜里却突然把她叫去房里覆雨翻云,被他从里到外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南宫桀之所以不肯与她相认,真因为内心深处有什么苦衷?钱小埃怎么想也想不通。
本来凭她的力气,若想反抗倒也不难,不过……最后仍敌不过内心深处的希翼,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
待醒来,后悔已晚,趁着他还没睡醒前,她忙不迭穿好衣裳,打算趁人不备溜之大吉。
结果刚出门,便撞见蔡总管。
她素知蔡总管比其他人都起得早,却没想到自己才从南宫桀的房间跑出来,就被他逮个正着。
当下小脸一红,窘得无地自容,还没等他询问,她忙抢先开口道:“我今儿个起得早,想过来问问庄主有什么吩咐,结果庄主还没醒,是我太冒昧了,我这就离开。”
一口气说完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钱小埃飞也似的跑了。
蔡总管看着钱小埃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又见她双颊潮红、发丝凌乱,衣裳也没穿戴整齐,心下已经明白几分。
直到早膳过后,南宫桀都没看到钱小埃来书房伺候,如果他没猜错,那丫头定是怕与自己见面。
必想起昨夜那场突来的情事,南宫桀坐在书房里忍不住遐想连连,想到情动之处,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对于覆雨翻云之事,他不是没有经验,只不过随着年纪增长,怡红院、翠香院里的那些红牌姑娘,甚至大家闺秀,也无法让他有任何。
万万没料到,那个钱小埃竟引起他的性致。而她那娇女敕的身子,带给他莫大的快感和满足。
她的娇喘、她的嘤咛,以及那双漆黑大眼内所流露出来的动情神韵……
想到这里,南宫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再次被勾动了起来。
只不过……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他从美梦中转醒,居然没看到她的身影,他能理解她定是害羞跑掉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他书房伺候呢?
眼前来回晃动的又是谁的身影?
猛一抬头,看见蔡总管一张大脸,他吓了一跳,不禁皱眉道:
“你是何时进来的?”
对方慈祥一笑,“我进到书房已经有一盏茶的工夫,可庄主居然没有发现。”
南宫桀难得俊脸微红,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什么事?”
“回庄主,这是酒坊刚刚送来的几壶新酿的酒,劳烦庄主尝尝味道。”
南宫桀冷着俊脸,看着蔡总管将一只托盘放在案前,上面工工整整的摆放了四只精致小酒壶。
此时,他没有半点心思想去品尝这些酒,因为他的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钱小埃的身上。
蔡总管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心知肚明的问:“庄主可是在想小埃姑娘?”
见主子表情一下子变得怪怪的,他心底了然。没想到主子果然对那丫头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说起这钱小埃,她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才来府里几天便深得人心,十分讨人喜欢。”
说话间,他细细打量主子的脸色。“起初还以为是个粗手粗脚的丫头,没想到她不但聪明可爱,还在庄主您危难之时挺身相救,这样的姑娘真是不可多得,庄主您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说了一堆赞美的话之后,他将最后的问题丢给了南宫桀。
南宫桀当然是这么想的,越是与钱小埃相处,他的心便越无法控制的受她吸引。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如梅小姐再过段时日就要祭祖回府了吧。”
正当他飘飘然的回味着与小埃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时,蔡总管的一句话,陡地打碎了他心底所有的甜蜜。
如梅?赵如梅?
他早将这个名字的主人抛到不知名的角落。
是啊!如梅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而他竟然在她离去这些日子以来,从不曾想过她!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娶她?想到这里,南宫桀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那段记忆太模糊了。
懊像是……赵如梅的父亲曾是酒庄的酿酒师傅,因为她手里握着桃花醉的配制秘方,所以他才会答应将她迎娶入门。
是这样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庄主……”蔡总管的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若您真的对小埃姑娘动了心,您打算在如梅小姐回府之后,如何安排她?”
南宫桀被问得一时哑然无言,他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因为在这之前,他完完全全忘了自己的生命中还有赵如梅这号人物。
见蔡总管目光灼灼瞅着自己,他心底突然有些闷。
他忍不住道:“有什么难以处置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待如梅回府后,我自会与她商量,纳小埃为妾。”
但他知道,这并非自己的最终决定,只不过一时之间,他还没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对策。但不论如何,他绝不会放弃小埃!
“看来庄主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总之,这件事我会从长计议。”
一主一仆在书房内的一番对话,没逃过刚刚差点推门而入钱小埃的耳朵。
当她亲耳听见南宫桀想要将她纳为妾室,心底竟凉了一半。
当他是清离时,曾经要与她牵手千万个来生来世,虽然她知道,千万个来生来世对她来说太过奢侈。
她只求这一生,然而在这一生里,他不能给她全部,那么……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南宫桀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
前阵子酒庄分号的几个负责人,差人送来了一些上好的礼品孝敬他,其中不乏一些名贵古玩、丝绸软缎,还有一些姑娘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香帕软巾。
当钱小埃被叫进书房,他便将这些名贵新奇的玩意统统塞到她面前。
“你瞧,这是南海珍珠,磨了粉煞到粥里,不但美容养颜,还能滋补强身,还有这株是千年人参,泡在酒里效果无穷,还有这……”
“庄主!”
当南宫桀打算将整整一箱子的礼物统统送给钱小埃时,只见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府里的丫头,现在您把这些值钱的东西送给我,若是被其他下人知道,岂不是给我在这府里头竖敌吗?
再说我从小在庄稼地里干粗活,哪受得起这些又是珍珠又是人参的名贵玩意。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庄主没过门的娘子再过不久就要回府了,您还是把这些珍奇玩意留下,讨好未来的庄主夫人吧。”
不理会南宫桀的俊脸变得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郁,钱小埃迳自说着,可每说一句,就觉得心在滴血。
她不想这么刻薄的,可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又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毕竟南宫桀已有未婚妻,而她只不过是府里的丫头,就算之前曾救过他,那又如何,难道她天真的期望他报恩,对自己以身相许吗?
“小埃,你在说些什么?”
南宫桀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未婚妻,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
是,他的确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可……可他此刻的心里只有她钱小埃啊!
“若庄主是为了昨天晚上的那件事,那么大可不必,小埃虽是个乡下姑娘,但直到有些有钱公子哥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却不想负责,再说我是什么身份,不敢高攀,更不会利用昨晚的事,缠着庄主给什么名份,况且……”
目光一黯,她自嘲道:“就算嫁不进大门大户,但找个庄稼汉子,哪怕容貌丑些,年纪大些,小埃将来还是会嫁人的……”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每一句就像是万根利器,在她心窝上不停的挖,不停的戳,那种痛,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就算万般不愿意,就算她不愿离开他,但难道一辈子要留在府里,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小妾?和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爱?她真的做不到!
南宫桀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番伤透人心的话,更把他认为是那种玩弄感情的纨绔子弟。
就在他要发怒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庄主不好了!”
闯进来的是蔡毅然,他一脸神色慌张,“刚刚酒坊里发生事故,几个工人昨逃卩贪了几杯,竟将酿酒的方子下错了。”
南宫桀原本被钱小埃气得半死,现在又听到酒坊出事,陡地冷下俊脸。
“酒庄的规格还需要我讲给你听吗?不管任何人犯错,下场皆是一样,通知那些闯祸的工人,他们明日不必来酒庄上工了。”
此话一出口,蔡毅然脸色更加难看,“可是庄主,这些工人中,有几个在咱们酒厂已经做了将近二十年,还有那个新来不久的马大勇,他对酿酒十分痴迷,上次你不是还夸他有酿酒天份,要他在酒庄里好好做吗?”
那些人整日与蔡毅然称兄道弟,私底下早就像哥儿们似,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纵然他是酒庄的大管事,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眼见主子脸色不豫,便知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料钱小埃在这时站了出来,小声道:“昨天是大勇哥的生辰,我去酒坊的时候,就听广山叔说晚上要给大勇哥庆祝。
他们平时做事兢兢业业,对酒庄又极为忠心,这次因喝了酒误事,也实属意外。况且刚刚蔡大哥也说,下个月要有一批酒赶着送往宜州,若是现在解雇他们,酒庄一时难以请打这么多工人。”
她忍不住提议,“倒不如先留下他们将功折罪,每日多加些工,若到时候庄主还是想按酒庄规矩办事,再将他们遣掉也不迟啊。”
钱小埃在府上待了些时日,稍有空闲,便会到酒坊晃晃。
自小性格开朗的她,家中又有粗蛮的四位哥哥,很快便与那些工人打成一片。
现在他们因为犯了错事,要被南宫桀赶出酒庄,一方面是不想让那些好哥哥们就这么失了营生,她知道被赶出去的工人,想再找份差事,别家酒坊的老板肯定是不会雇用的。
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南宫桀做人这么冷酷决绝,虽说酒庄有酒庄的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什么一定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他人?
蔡毅然没想到一个乡下姑娘,竟也能说出这番至情至理的话,顿时对她多了几分崇敬之意。
南宫桀的心底却起了无明火。他好心想讨她欢心,可她不但不领情,反而说出那番令人心碎的重话。
现在却口口声声为他人求情,即便知道她说得有理,仍忍不住想要和她唱反调。
“你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丫头,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你以为宠你几天,便能腧越自己的本份,插手管主子的事?”
他很气她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什么嫁给乡野村夫、老点丑点都无所谓,她到底将他置于何地?
钱小埃原本还期待自己能动之以理、晓之以理,结果却换来这番教训。
心底一痛,一双大眼内顿时升起令人心疼的水雾。她略带斥责的瞪了南宫桀一眼。
“是啊,我怎么忘了我只是个丫头,而不是主子。对不起,我收回刚刚那番话,以后会谨记庄主的教诲,绝不在主子面前腧越本分了。”
说完,也不管室内两个大男人惊讶的表情,一转身,气急败坏的跑了出去。
卑一出口,南宫桀就后悔了,可又觉得若自己追过去会失了颜面,毕竟他高傲惯了,哪能容得别人这样指责自己。
况且,蔡毅然这个家伙还在这里盯着他,他要是真追了出去,以后岂不是落下话柄被他嘲笑。
蔡毅然哪懂得主子心底的想法,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两人的关系有些不对劲,而且庄主的表情还很难看。
就在他暗自猜测的时候,南宫桀轻叹一声,脸色也慢慢从阴森可怖,变成了无奈,那种无奈是他从未见过的,就像一个宠爱孩子的父母,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做了错事,却舍不得打骂一下。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也无济于事,若误了下个月月初送往宜州的槐花酒,丢了银子事小,失了信誉却无法弥补,所以……你就按小埃刚刚说的那番话去做吧。”
一口气说完,他转身离开书房,独留蔡毅然讶异的张着大嘴,活像吞了一枚生鸡蛋般。
庄主居然会为了个丫头,而改变他一向做事狠绝的风格?这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当南宫桀忙完了酒坊的事回到宅院时,就看到蔡总管急忙的迎了过来。
“庄主,你快去看看小埃姑娘,她刚刚来找我,说是要辞职回老家,死也不肯再留在府中继续当差了。”
这个消息对南宫桀来说简直是重大打击。该死的钱小埃,她竟想趁他不在时落跑!
当他怒冲冲来到钱小埃的房里,她正在收拾东西,床上摆了几套粗布衣裳,虽然不值什么钱,却被她整整齐齐的排放好。
“钱小埃,你在做什么?”
明知她打算离开,可亲眼看到她收拾细软准备离去,他的心还是揪痛了下。
他居然在害怕,怕她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能见面。
正在收拾行囊的钱小埃没好气的回头瞪他一眼,“大家都说庄主聪明机智,一点就透,怎会看不出来我在干什么?”
酸溜溜顶他一句,回头继续手中未做完的活。
南宫桀被她顶得险些岔气。看不出这丫头片子平时乖巧懂事,酸起人来倒真夜是厉害角色。
见她将衣裳细软一样样打点妥当,他忍不住上前一把将那些东西甩开,“你别想走!”
“你可是南宫府的主子,怎么可以做出这么粗蛮的事?”
“哼!既然还知道我是这里的主子,你要走,可有过来只会我一声?还是你以为我们南宫家的别人爱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我已经和蔡总管说过了。”她弯腰想要捡起被丢到地上的衣裳,却被他一把扯了过去。
“你天真的疑问只要只会过蔡总管,就可以拍拍一走了之?”说着,他从袖内取出一张白纸展开,“钱小埃,这可是你当初入府签下的契约,上面有你的手印,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在你当差期间,除非主人亲自将你赶出府,否则你必须做满三年才能走。”
“什么?三年?”钱小埃大吃一惊,当初签这份契约时,她一心只想着要找清离当面问清楚,至于契约的具体内容她根本一个字都看不懂,更别说必须做满三年。
南宫桀见她似乎对契约的内容完全不解,心底已经猜出她定是不识几个字。
当下心生一计,他继续道:“不只要做满三年,而且这上面还清楚的标明,若是中途执意毁约,必须赔偿五百两文银才可以离开。”
钱小埃瞠目结舌。有没有搞错?她一个月的月钱才三两银子,就算做满三年,也赚不出五百两!
见他露出得意的笑脸,顿时一股火气冲上她心头。
当初若不是为了找他,为了弄明白他为何不告而别,她怎么可能只身一人离开兰山村,来这里当下人。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要她赔银子,作梦!钱小埃急吼吼的跳起来,一把扑到南宫桀的胸前。
在他惊讶的当口,粗暴的抢下那纸契约,用力撕个粉碎,最后甚至还把那团碎纸塞到嘴里,想湮灭证据。
“喂,那东西很脏……”
见状,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既心疼她吃了这些污浊的东西,又气她为了离开他,居然连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懊不容易将那团碎纸吃得干干净净,钱小埃万分得意的擦腰瞪他,“契约限制被我吃了,我看你还能拿我如何?”
见她扬起小小的下巴,柳眉倒竖鼻头泛红,她明明气个半死,可这副俏丽模样,竟让他情不自禁想疼她、宠她。
情生义动,南宫桀也不理会两人刚刚还吵得很凶,一把将她扯至怀中,将她柔女敕的身子困在自己的臂弯之内。
“笨蛋,就算你把它撕了吃了,我也不准你离开南宫家半步!”
“你……你这人好不讲理,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留下?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别忘了你自己说的,我是个恃宠而骄的丫头,被你宠个几日,便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爬到你的头上撒野。”她故意拿他的话气他。
“对不起,我上午不该对你说那番话,当时我被你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你……你别生我的气。”
身为百年酒庄庄主,南宫桀从来不向任何人道歉,他认为道歉是一种极其无能的表现。可如果道歉的对象是钱小埃的话,他不介意认错,哪怕从此被她瞧不起,他只是……不想让她离开。
钱小埃抬头看见他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担忧神情,那道歉的言语明明不感人,可她知道,无论是南宫桀还是清离,都一样高傲自负,肯低头向人道歉,已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
她心中一揪,深知这男人是打心眼里不舍得自己离去。其实,她又何尝愿意离开他身边,她也是万不得已啊!
她真的不贪心,只要求一份专一的爱,即使没有华衣豪宅,只要相爱的两人厮守一辈子就已止够。从他的道歉、从他的拥抱,她明明感受到他是在意她的,她也是真心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够在一起?
就在她犹豫之间,抱着她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钱小埃慢慢地抬起了手臂,回抱他。
最后,紧紧的揽住他的腰,小脸贴近他的胸膛,难过的哽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