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陈珞瑜果然离开了白府,但她却没有即刻离京回军营,而是决定去拜访一下她爹当年从军时的几个老搭档。
她之所以不想这么快离开京城,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些期望,希望哪一天白君然突然回心转意,哪怕纳她为妾,她也愿意。
对于她的决定,白君然并不干涉,她想拜访,就随她去好了。
送走陈珞瑜,他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搂着心爱的娇妻,摇头晃脑的道:“这下妳该开心了,以后再也不用因为她而吃醋了。”
一听这话,墨兰立刻恼了,“谁吃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
“没吃醋吗?若是没吃醋,那前阵子某人干么整日对她夫君又踢又打,瞧,胳膊现在还瘀青着呢。”
见他秋后算帐,墨兰拿他没辙。
虽然他嘴皮子上老爱占自己便宜,可为了她,他的确连陈珞瑜的面子也不顾,就这么把人给送走了。
不管怎么说,最大的威胁走了,她多少还是开心的。
两人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感情也不断与日俱增,偶尔白老太君闲着没事,还会把小两口叫去逗上几句。
日子过得惬意,府里上下也是一片祥和。
就在白府上下都盼着少夫人能够赶快怀上子嗣的时候,南岳国的六王爷景琪,终于带着有战神之称的大将军凤无忧,抵达了北麒的皇宫。
来者即是客。
虽然对南岳颇多忌惮,但人家既然带着礼物主动上门示好,北麒的皇帝大臣们也不得不礼尚往来,摆宴款待。
在南岳使者抵达皇宫的第二日,北麒皇帝龙昊便召集三品以上官员进宫一起庆贺。
白君然身为北麒的兵马大元帅,官居一品,当然也在受邀之列。本来他这人最懒得参加这类的活动,可因为这次来了个凤无忧,委实有些好奇凤无忧的庐山真面目,所以,他还是正正式式的打扮一番,并携着墨兰到皇宫赴宴。
初次进宫,墨兰还是免不了被震慑一下。
笔城虽然离白府不远,可因为她是女眷,夫君又长年驻守关外,进宫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
这次,她可是一下见到很多朝中大臣,也把人人都想见的皇帝看个清清楚楚。
北麒皇帝龙昊,今年二十八岁,由于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外表显得俊秀斯文。
虽然比起自家夫君,高坐上位的皇帝看起来性子似乎温和一些,但墨兰不傻,她清楚一个可以从激烈的宫闱斗争中存活下来,并爬上至高位置的人绝对不是易与之人。
龙昊是个很聪明的皇帝。
他成功的将自己的戾气掩饰起来,表面上好像对每个臣子都礼遇有加,实际上,却不着痕迹的将大局掌控在自己手中。
龙昊的妃子有很多,膝下的龙子龙女也不少。看到那些小笔子小笔女一个个向他们的父皇请安问好,墨兰忍不住在心底月复诽。
嫁给皇帝真是倒霉啊,这么多女人一起争一个丈夫,连她们所生的孩子,也因为生长于帝王之家,注定沦为母亲争宠的棋子。
彷佛看出她的心思,坐在她身边的白君然,在桌子底下拉拉她的手,小声道:“妳放心,这辈子我只娶妳一个,再也不会把别的女人迎进门,也不会有别的小阿子叫我一声爹。”
墨兰被他说得小脸一红,用力捏他的手一下,“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本正经的保证,让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白君然也跟着她一起笑开,还用下巴努了努皇上的方向,“瞧见没?别看咱们家皇上妻子孩子一大堆,其实他也有他自己的苦恼。”女人的战争很可怕,尤其是后宫的女人。
“什么咱们家皇上,皇上是北麒的,可不是咱们家的。”
“对对对,皇上不是咱们家的,只有妳才是咱们家的。”说着,还无赖一笑。
墨兰只觉得这人还真没个正经,总是不出三句就开始胡说八道。
嗔怒的瞪他一眼,她在桌子底下用力的踩他一脚,然后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白君然皱了皱眉,揉揉被踩过的脚面,控诉道:“妳虐夫。”
“就是虐待你,怎么着?”
他无赖的咧着嘴,“可我比较欢迎妳在床上虐待我。”
“你……”
“哎呀,别恼别恼,妳看大家都瞅着咱们呢。”
小两口在这厢打情骂俏,很快便引起众人的侧目。
墨兰脸颊一红,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他,老是喜欢逗自己,眼下这可是在皇宫里,皇上在那看着呢,他还敢胡闹。
幸亏皇帝也不怒,冲着她温和一笑,就像一个没有脾气的兄长。
倒是坐在对面的几个南岳人,眼里始终闪着笑谑的神情。
尤其是那个六王爷,据说他名叫景琪,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貌,不过比起自家夫君,还是差了些。
这家伙老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她,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见墨兰抬头看他,景琪很不正经的朝她眨了眨眼,“白元帅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实在让人羡慕啊。”
他说得轻佻,还故意露出调戏的神情。
墨兰脸色一冷,几乎是立刻就讨厌起这个南岳六王爷。
而刚刚还嘻皮笑脸的白君然,也突然冷下俊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北麒地灵人杰,无论哪家姑娘都生得如此娇妍美丽,六王爷如此羡慕本帅,难道是说南岳的水土不好,连生养出来的姑娘也差强人意吗?”
这番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景琪一听,面子便挂不住了。
“白元帅这番话说得可就让人无法苟同了,想我南岳,无论物产还是国力,与北麒都不相上下,况且南方气候水土一向宜人,别说是姑娘,就是男子的相貌,也生得个个清秀俊逸。”
“喔,想必小白脸这词,就是从南岳传来的吧。”
北麒几个大臣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偷笑。
放眼南岳国,还有谁比六王爷景琪更有影响力,他可是南岳皇帝最宠爱的六皇子,太子的胞弟,兵马大将军的外甥,何曾有谁敢对他这样讲话的?
当下脸色一沉,就要发脾气,却被旁边的人给瞪了一眼。那人轻咳一声,表情十分严厉。
天不怕地不怕,景琪就唯独怕身边这人,便硬生生将对白君然的挑衅给忍了下去。
而这个瞪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岳的战神──凤无忧。
这人四十多岁模样,身长挺拔,虽然是一名武将,但却清瘦异常。
一袭青衫穿在他身上,更衬出几分斯文俊美,眉宇之间,也显露出不怒而威的冷意。
凤无忧意味深长的瞟了白君然一眼,也说不出是敌意还是欣赏,总之,两个身份相似、气势相当的男子,在听闻了对方的大名之后,不约而同的互相打量起来。
墨兰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夫君的衣袖,小声道:“这个人看起来好厉害啊。”
“那是当然,他可是南岳的栋梁,鼎鼎大名的凤将军,没有他,南岳的江山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固若金汤。”
“怪不得连南岳六王爷都不敢挑战他的权威,原来他也是一名武将,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有气势。”
白君然瞟她一眼,“妳夫君就没气势了吗?”
墨兰脸一红,“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虽然他知道自己捧干醋狂饮的行为有些幼稚,可自家娘子当着自己的面欣赏别人,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怎么说呢,那人虽然看起来就不是简单角色,可却很低调内敛,而你呢,非常嚣张非常霸道,好像巴不得宣告天下你是个不能被惹的人一样。”
白君然突然一笑,在桌子底下抓住她的小手,“嗯,这样的形容我喜欢,我就是嚣张霸道不能惹,所以妳可给我记清楚了,不准红杏出墙,否则我可不饶妳。”
“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两口又是一阵笑闹,完全把这场笔家宴会当成调情的最佳场跋。
对面的凤无忧见状,唇边扬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白君然的确是后生可畏,这个小他近二十岁的白君然在行军布阵上丝毫不比自己逊色。
至于他身边那个粉衣姑娘,让他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漂亮的姑娘他也见得不少,可这位姑娘,却让他产生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好感。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的情况下,皇宴开席了。
免不了一番歌舞助兴,后来又在一位大臣的提议下,两国各自挑出几个武将,进行拳脚切磋。
白君然觉得超级无聊,只想这宴会早些结束,自己好搂着娇妻回府亲热。
就在北麒与南岳的武将不分高下的切磋了一阵之后,许久没吭声的景琪,突然道:“这么比来比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这回咱们下点赌注,谁若赢了,输的那一方就要付出一些代价,这样比起来不也有趣一些吗?”
众人皆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想知道南岳六王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白君然泠冷一笑。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龙昊挑了挑眉,“六王爷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景琪微微一笑,“好想法倒是不敢当,不过呢,皇上也知道,位于南岳与北麒之间有个叫盖县的地方,虽然目前被划分为北麒的疆土,但在那里做生意定居的南岳人也非常的多。
“听说两国百姓时常因为民情的不同而爆发冲突,我南岳实在不想因此伤了两国和气,所以本王就想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见龙昊示意他说下去,景琪便也不客气的道:“我们两国不如正式的比试一场,若我南岳赢了,希望皇上割爱,将盖县送给我们。”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索取啊!众大臣皆是一脸的震惊。
扒县,的确是个面积并不大的地方,可那里却是北麒与南岳的交界,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景琪这么毫不避讳的讨这个小县城,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南岳意图将触角进一步伸到北麒来。
这种事谁能容忍?
包何况众人心底都非常清楚,在南岳实力慢慢扩大之后,早晚有一天会出兵攻打北麒,来扩大南岳的版图。
所以表面上北麒和南岳自从二十年前休兵之后,始终维持着互不侵扰的关系。
但实际上,双方都在养精蓄锐,就等着哪一天找个机会兵戎相见。
墨兰也听得十分心惊,不解的看看白君然,“盖县是怎样一个地方?”
“位置两国交界,聚集着北麒与南岳的子民,地势很险峻,属于山区,却是个适合驻兵扎营的地点。”白君然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显而易见,一旦盖县被南岳占领,他们定然会从那里下手,一步步吞食我北麒的国土。”
“实在太可恶了,这个南岳六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
白君然一笑,“南岳觊觎北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就等着逮到一个适当的时机,来向我北麒宣战呢。”
“那怎么办?万一北麒真的输了……”
“静观其变!”
两人小声一番议论,高位上的龙昊已经处变不惊的问道:“六王的提议,朕很感兴趣,不过朕很好奇,若是南岳输了呢?”
景琪显然并未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想了下,使掷地有声的回道:“若我南岳输了,本王自然会下令,将盖县所有南岳的子民尽速迁出盖县。”
在某方面来说,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的领土被他国的人所侵占。
虽然盖县的面积不大,但因为位处两国交界,所以一些从南岳过来做生意的商人越来越多。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人表面上打着做生意的旗帜,实际上也是想暗中培养一股势力来占领北麒边界。
因为北麒这边始终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只能忍气吞声让南岳占了便宜。
“这个赌局听起来还挺有趣的,那么六王想如何比试呢?”
景琪一笑,“很简单,武斗不如文斗,既然事情是由我们南岳起的头,那就由南岳给你们北麒的臣子出几道题,如果都答对了,我们就算输,如果答不上来的话……”
他没将话说完,但众人也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几个北麒大臣纷纷向皇上投去阻止的眼神。这景琪既然敢拿这当赌注,肯定是有备而来。
万一真使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得不偿失啊。
龙昊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北麒占便宜,可他身为一国之主,如果现在否决了这份赌约,以后在南岳皇族人面前,自然也就失了一份威信。
“好啊,既然六王爷如此有兴致,那大家就玩一玩好了。”
一听这话,景琪阴险一笑,“皇上果然够胆色,那么我们南岳也不客气了,宋文!”
他唤来一个始终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随从,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长相很斯文,看得出应该是一名文官。
男子上前一步,向龙昊行了个大礼,“微臣宋文,乃南岳翰林院学士,今日便在这里献丑了。”
说着,笑看众人,“第一题很简单,题目是,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做,请问,是做什么?”
北麒众臣听了这么一大串能做不能做的,统统都有些迷糊。
就连白君然也揉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景琪见众人陷入思考,不由得暗自一笑。
凤无忧则始终事不关己的,慢慢品尝着北麒皇宫酿制的陈年好酒。
倒是墨兰,歪了歪脑袋,眼珠转了几转,觉得这道题很是有趣。
白君然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这题可有些难度啊。”
墨兰哼笑一声,“我倒不认为,不过就是道小小谜题而已。”
白君然眼神一亮,“兰儿知道答案?”
她不语,一脸的老神在在。
就在众大臣苦思冥想之际,白君然起身,顺便一把将墨兰拉了起来,“兰儿妳告诉他,是做什么。”
众人一怔,墨兰也一怔,就连对面的景琪和凤无忧也将目光标了过来。
墨兰瞪他,用眼神问:你干什么?我可是一个女眷。
白君然回看她,用眼神回答:女眷怎么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咱们北麒丢人现眼。
墨兰没辙,轻叹一声,面向宋文,温温柔柔的答道:“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做,就是作梦。”
众人一听,统统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宋文脸色黑了下,彷佛没料到一个女人会答得出这个问题。
景琪也很意外,送到嘴边的酒也忘了喝。
凤无忧也皱了皱眉,细细打量着这个小丫头,益发觉得眉宇之间有些眼熟。
白君然见众人都怔住,心底十分得意。瞧,他媳妇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宋文似乎有些不甘心,赶忙问出第二道题,“有一样东西,妳只能用左手拿它,右手却拿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墨兰想了一会,答道:“右手。”
众人再次惊讶。
宋文开始有些急了,问出第三题,“有一种布很宽也很好看,可就是没有人愿意用它来裁制衣裳,是什么布?”
“瀑布。”
这次,墨兰连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接下来,宋文又问了好多差不多的题目,墨兰全都对答如流,最后把对方逼得满头是汗、不知所措。
末了,他实在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只能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家王爷,一副无为能力的模样。
墨兰见南岳的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反过来道:“你们问的题目,我都答了上来,现在我也问你们一个可好?”
宋文傻兮兮的点头,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的问题也很简单,第一,我想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变化最快?第二,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辣?第三,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甜?第四,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硬?”
几个问题说出口后,南岳的一帮人开始乱七八糟的回答起来。
唯有凤无忧,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墨兰。与此同时,他还不断的感受到来自白君然的警告目光。
在一番争论过后,南岳并没有得出这道题的答案,并且还很虚心的向墨兰请教答案到底是什么。
看了他们一眼,墨兰慢条斯理的回答,“世界上变化最快的东西是人的心;最辣的东西是仇人;最甜的东西是同胞;最硬的东西是贫穷。”
答案公布之后,无论是北麒还是南岳的人,纷纷都对这个小丫头露出赞赏的表情。
没想到她的一个问题,竟将南岳嚣张的气焰打击得一滴不剩。
“你们提出的问题我都答上来了,而我提出的你们却没有答上来,如果按照原来的赌约,在你们兑现诺言将盖县的南岳子民迁走的前提下,是不是还欠了我们一个赌注?”
这话问得很犀利,南岳的人脸上一个个都很难看。
这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景琪,只能气急败坏的答应一堆不平等条约,这场比试最终才得以结束。
而凤无忧,从头至尾都没有对输赢产生任何情绪。
只是目光幽远的,在做了一番忖度之后,从容的离开了大殿。
墨兰在宫里智斗南岳使者的事,很快便传到白府,白老太君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的开心。
在孙子和孙媳妇回家之后,对能干的墨兰大大夸奖一顿。
“幸好这丫头是我的孙媳妇,要是让别人先下手为强,我老太婆岂不遗憾,看来我当年的眼光果然不错,虽然不会武斗,但一样把南岳给修理得惨兮兮,嗯嗯,有我老太婆当年的风范。”
白府上下都很开心。
白君然更是开心,他也没料到妻子居然仅用了几句话,就让南岳割地又赔款。
到了晚上,墨兰忍不住有些忧心的对白君然道:“我这回虽然给北麒挥了面子,可是我的做法也有些锋芒毕露了,南岳吃了哑巴亏,以后肯定不会善罢罢休,若是他们报复回来……”
“妳怕什么?他们如果真想以武力解决这一切,难道我白家军还怕他们吗?”见她脸上全是忧心之色,他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安慰,“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妳身边,一辈子保护着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