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身世,只因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痛与无奈!
紫弦深吸一口气,哀伤地道:“我怎么会是蔺家的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私生女啊!我的生父是香港“蔺氏集团”第二代继承人,他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当接班人,继承我爷爷的庞大事业。他接掌“蔺氏”,也在我爷爷的安排下娶了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还生下四个孩子。不过,他并不爱他的元配,他们是财团联姻,毫无爱情可言──这些话是他对我母亲说的,我不知道可信度有多高,反正,每个外遇男人的借口都差不多!”
紫弦凄然惨笑,低声道:“有一次,他来台湾开会时遇到我母亲,他刻意隐瞒自己已婚的身分,对我母亲展开热烈追求。我母亲很快就陷入了情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也一直处理得很高明,在香港和台湾两边飞来飞去,不让我母亲起疑。后来,纸终究是包不住别,就在我母亲怀孕时,香港元配听到风声,追来了台湾。她亲自找上我母亲,甩了她好几巴掌,狠狠地羞辱她。一瞬间,我母亲的世界完全崩毁了,她作梦也想不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居然早有家室,她竟成为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包悲惨的是──当时她还怀孕了!”
轻咬下唇,紫弦把眼中的泪逼回去。
“我母亲向来是个洁身自爱的女人,她无法忍受自己居然成为第三者,所以火速地搬家,坚持跟我父亲一刀两断。她打定主意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独力抚养。后来,母亲产下我之后没几年就因病饼世了,当时我才六岁。我是由外公养大的,外公也是中医,住的房子就是我在台湾的那间诊所。”
她眼底的万千哀伤让浩磊的心弦不自觉的抽痛,但他依然面罩寒霜,月复中的怒火未消,他还是非常怨恨她的欺骗!
“虽然我父亲一直渴望能挽回我母亲,但她一直坚拒回到他身边,更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后来,我父亲终于跟元配离婚,元配拿着钜额赡养费到美国再嫁。不过,那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因为我母亲当时已经过世,抑郁成疾的她不到三十岁就香消玉殒了……”
欧阳浩磊阴沉地抽着烟,烟雾弥漫中,他的表情看起来冷峻而阴森。
“我母亲病逝后,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在住家附近看到一个陌生老人,奇怪的是,向来怕生的我居然并不排斥那个老人,反而常常主动找他玩、跟他聊天。后来,我才知道老人是我的亲爷爷。他刻意到台湾来,还买下我家附近的别墅当落脚处,为的就是接近我、了解我的生活环境。”
紫弦眼底闪着复杂光芒。“知道他的身分后,有一阵子我很难适应,也很挣扎。六岁的我已经很早熟了,因为我从小就没有爸爸,饱受欺凌的日子逼着我迅速成长。我很爱爷爷,但又矛盾地恨他,因为他是蔺家的人,而我这一辈子最最不希望的,就是再跟蔺家扯上任何关系!
“后来,我外公也知道蔺爷爷的存在,他由一开始的抗拒,转变为鼓励我接近他。也许是丧女之痛让外公看破一切吧!他常说人生无常,意外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我们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我七岁时,父亲在一场飞机失事中也走了,外公亲自带着我回到香港,去安慰悲痛逾恒的爷爷。从那时开始,逢年过节我就会回香港向他拜寿、请安。但,我还是坚拒爷爷的任何金钱资助。我不想拿蔺家的钱,更不愿改姓蔺。我还是曲紫弦,一个很普通、必须自力更生的女孩。”
她深深看着浩磊,凄凉道:“对不起,我不该隐瞒这段身世的。可是,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启齿?而且,我始终认为自己就只是曲紫弦,是一个必须努力工作养活自己的小中医,跟蔺家没有什么关系。我唯一还在乎的只有爷爷,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的关怀与慈爱让我深深动容……”
喟然长叹,她又道:“这一次他过八十大寿,原本我是不打算到香港参加宴会的,我想等过一阵子,爷爷来台湾度假时,再向他拜寿。但,想不到爷爷突然身体不适,香港的管家怕他有什么万一,才会匆促通知我赶来。”
紫弦不安地紧绞双手。“我赶到香港蔺家时,爷爷的情况不太好,我一心一意要亲自看护他,不分昼夜地守在他的病床前,是以没有办法在电话中好好向你解释。这两天,爷爷的病情终于稳定,我才跟他登上邮轮来祝寿,打算回台湾后再慢慢向你说明一切的,但……”但她想不到竟然会在邮轮上遇到浩磊!
捌磊按熄烟蒂,冰寒的眼眸还是没有任何温度。她脸上的脆弱哀伤让他心弦动摇,可他随即武装自己,不允许自己这么快又被她打动。毕竟,受骗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他不想再当个笨蛋!
“我只想问-一件事。”他阴沉沉地开口,精烁眸光令人生畏。“-原本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这一切?就是-匆促离开台湾的真正原因。”
“……”紫弦愣住了,她知道他一定会提出这个问题,悲哀的是,她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勉强吸一口气。“我说过,我曾计划在返台后,找个适当时机向你说明这一切,包括我与蔺家的关系。”
“找个时机?”浩磊厉眸狠狠-起,危险风暴开始蔓延。“我没听错吧?曲紫弦,-的意思是,-回国之后,并不打算立刻向我坦承一切。也就是说,在-原先的计划中,-不会马上说明真相,-可能还会再隐瞒一阵子,再度把我像白痴似地戏耍?”
他吼得声嘶力竭,一想到她还要再度欺骗他,胸中的怒火就疯狂地燃烧着。
“不是这样的……”紫弦无力地否认。“我的意思不是继续欺骗,我只是──”
捌磊狠煞地截断她的话,浑身像是被怒焰包裹住。“-不肯向我坦承一切就是欺骗!曲紫弦,-真狠!”他杀气腾腾地逼近她。“-居然打算一直欺骗我?倘若这回不是被我撞见了,我真不知还要被-戏弄到何时?该死!在-心中,我就这么好欺骗、这么愚蠢吗?”
“我没有想要骗你……”紫弦悲伤地摇头,泪湿眼睫。“浩磊,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替我想一想吗?我的身世比别人复杂,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启齿啊!”
她好伤心,浩磊为何不能体谅她的苦衷?当一名私生女不是她愿意的,她也有自尊,要她如何去跟人解说自己是一个私生女的事实?
捌磊暴吼。“我就是设身处地地替-想过,现下才会来找-,给-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是,-居然告诉我,原来-不打算一回台就向我坦承一切,-居然打算继续欺骗我!”
他好恨,一向自负自信的他最恨有人欺骗他了,尤其对象居然是他最深爱的女人!这算什么?他的爱情算什么?他这几天以来的心急如焚又算什么?
原来他的爱情只是一场笑话!一场由女主角自导自演的笑话!炳哈哈,他真的很想狂笑!倘若他还笑得出来……
“很好,我懂了!”他阴森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像是挟着冰霜风暴。“曲紫弦,我总算看清-是什么样的女人,也明白自己在这场笑剧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了。拜-所赐,我更了解女人,而且再也不会相信什么见鬼的爱情了!如果可能,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这个心如蛇蝎、无比丑陋的女人!”
暴吼完后,他一转身,狠狠地甩门而出。
紫弦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这个心如蛇蝎、无比丑陋的女人!
她的眼前起了黑雾,脚下的世界似乎也崩陷了,她正笔直地陷入万丈深渊,无边无际的深渊……
他说她是心如蛇蝎、无比丑陋的女人?他恨她、厌恶她、嫌弃她……
不!捌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捌磊怒气冲冲地走到甲板上。他快气疯了,必须借着冷冽的海风来恢复一些理智,否则他可能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望着湛蓝海水,他不断深呼吸,怒火未消之际,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咦?浩磊?”
他冷冷地回头,看到一脸惊喜的蔺燕琳。
一看到他,原本一脸气闷的蔺燕琳立刻笑得灿如春花,喜孜孜地扑过来。“原来你在这里啊,难怪我刚才到你房里去都找不到你呢!人家好久没看到你了,上次我在巴黎办生日派对时,邀请你来你都不来,好坏哟!”
喜爱社交活动的蔺燕琳和浩磊很熟,两人也常在豪门宴会中碰面。蔺燕琳非常迷恋风流俊俏的浩磊,屡次使出浑身解数想勾引他,奈何他贼得很,嘻笑归嘻笑,却不让任何女人掌握他的行踪。
捌磊淡淡一笑,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生日时,我正好在阿拉斯加主持新邮轮的下水典礼,来不及赶赴巴黎。我让秘书送了份礼物过去,还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好喜欢!”燕琳主动勾着他的手撒娇。“可是,比起那些礼物,我还宁愿你好好地陪人家玩玩!我最近想去希腊玩耶,浩磊,你陪人家去好不好?”
捌磊冷睇蔺燕琳期待的脸蛋,一个名字迅速闪过心湖,那三个字让他眸中的冰霜更深。一甩头,他狠狠地把那张脸驱出心房。
是她逼他的!是她的残酷毁了这一切的!
“好啊,反正我最近也想好好休息,到希腊去玩也不错,我们可以尽情欣赏爱琴海的美景。”
蔺燕琳睁大双眼,喜不自胜。“真的吗?浩磊,你是说真的吗?你答应要陪我去希腊度假?”
Oh~~她兴奋地想大声欢呼!今天真是好运啊!以前她常常缠着浩磊陪她去度假,但他总是嘻皮笑脸地逃开,没想到这回居然一口答应了!
“没错。”他微笑,眼底闪过一丝忿恨。“等-爷爷过完生日后,我们就出发,越快越好!”
以前的他虽然风流花心,但调戏是一回事,带女人出去度假又是另一回事,他不会没事招惹个大麻烦在身边,所以纵然蔺燕琳一再地主动邀约,企图与他发展更亲密的关系,可他总是巧妙地拒绝她。
他太清楚蔺燕琳了,她的个性蛮横骄纵,倘若有了亲密关系,她一定会更加纠缠,甚至向他逼婚的!他不想把自己跟蔺家的关系搞得太复杂或是撕破脸,因为他很尊重蔺老爷子。
但今天,他可能是气疯了!他被另一个女人气到完全失去理智,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熊熊地燃烧,他管不住自己的行为,他一心只想报复,不计后果地报复!
“浩磊!你真好、真好!我好开心喔~~”蔺燕琳乐得眉开眼笑,勾住他的脖子就“啾啾啾啾”地在他脸上猛亲。哈哈哈!万岁!她终于慢慢绑住这个处处留情的风流帅哥了!等到度完假后,她就有更多的筹码可以向他逼婚了!炳哈哈,太棒了!
晚上八点。
尽避精神不济,但紫弦仍打起精神换上晚宴服,为自己苍白的脸蛋抹上彩妆。今晚是爷爷的寿宴,她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爷爷。
紫弦进入宴会厅时,里面已是衣香鬓影,笑语不绝。受邀参加寿宴的绅士淑女皆愉快地聊天、喝酒,或兴高采烈地讨论时事,或随着悠扬的乐曲婆娑起舞。
蔺老爷子正和一群老友相谈甚欢,畅快地品尝美食,看到最疼爱的孙女更是笑得开怀。
“小弦,-来啦?头痛好点了吧?来,快来爷爷身边坐下!”
她才刚走到爷爷身边,便听到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哇,是欧阳总裁耶!天,他好帅喔~~本人比相片上更帅一百倍,他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了!”
紫弦朝入口望去,霎时,心弦狠狠地揪疼。
不!她多希望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一袭三件式西装搭配澄蓝色丝质衬衫,高大挺拔的浩磊微笑地走入会场,湛蓝魔瞳魅力四射,英挺得令人不敢逼视,而挽着他乎臂的女伴,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蔺燕琳!
穿著GUCCI露背晚礼服,配戴Bvlgari顶级珠宝,盛装打扮的蔺燕琳笑得无比娇媚,紧搂住捌磊的手,非常得意地环视全场。她知道每个女人都嫉妒死她了,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不想独占器宇轩昂的欧阳浩磊!
一旁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欧阳总裁跟蔺小姐是男女朋友吗?看起来还真登对呢,简直是金童玉女!”
另一人回答:“对啊!两人不但外表相配,家世更是旗鼓相当。如果这两人真的结婚了,那可真是商场上的大事呢!”
紫弦不自觉地咬着下唇,一股恶寒从脚底窜起。为什么?浩磊为何会跟蔺燕琳在一起?而且两人还眉目传情,状甚亲密。
“爷爷,生日快乐!”蔺燕琳走到蔺延辅面前,娇滴滴地道:“燕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蔺老爷子笑呵呵的。“好!燕琳真乖!”
“爷爷,我要跟您说一件事喔!”意识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蔺燕琳骄傲地宣布。“浩磊说过几天要带我到爱琴海去度假呢!他说他希望能跟我多多相处!爷爷,您不会反对吧?”
此言一出,四周又是一片惊叹声。“天啊!他们两人真的在交往耶!看起来好甜蜜喔!也许好事近了呢!唉,标准的豪门联姻……”
“喔,我真是羡慕死蔺燕琳了,她真幸运,居然可以独占邮轮大亨欧阳浩磊!从千金大小姐变成富家少女乃女乃,她真好命喔,一辈子锦衣玉食,贵不可言!”
不、不──紫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好象都被抽光了!她悲痛地看着浩磊。为什么?他为何要这样待她?他明知她跟蔺家的关系,却偏偏找上蔺燕琳,为什么?
不──
她愁苦地看着浩磊,奈何对方始终含笑地注视喜形于色的蔺燕琳,压根儿不看她一眼。
她看到浩磊的手搂住燕琳的腰,她还看到他们两个相对微笑,燕琳整个人几乎要黏在浩磊身上……紫弦脑中一片空白,她听不到四周的声音,她再也无法忍受地往阳台逃去!
匆促地逃到阳台后,紫弦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命令自己平静下来。
埃上的明月散发出皎洁的光辉,她的一颗心却像是被丢入黑暗的深海中,见不到半丝光亮。
她不懂,不懂浩磊为何会跟燕琳在一起?他们甚至……要去度假?!
他们两人在交往吗?已经论及婚嫁了?
不!懊象有万蚁在狠狠地咬噬她的心!紫弦痛苦地弯子。她不要这样!她嫉妒,她承认自己好嫉妒!她不能忍受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不能忍受其它女人占据他的臂膀,不能忍受他对别人露出深情的笑容!不要不要──
“不舒服吗?”
紫弦慌乱地抬头,看到一双冰寒的冷冽魔瞳。
他的笑容满含杀气,冷酷地道:“看来,邮轮上的日子太无聊了,缺乏娱乐性,所以让蔺大小姐身体不适,对吧?这也难怪,毕竟,-的乐趣与众不同,-最喜欢戏弄别人了,唯有捉弄他人才能带给-刺激啊!”
紫弦哀伤地瞅着他。他真这么恨她吗?恨她不得已的欺骗?
“请你让开,我要回房了。”她想走,她不愿再留在这边,继续看着他跟蔺燕琳卿卿我我的画面,她会心碎的!
“别急着走呀!”浩磊眼底的恨意更加扩大。“今天可是蔺家的好日子呢!不但是蔺老爷子的大寿,而且,待会儿我还会宣布一件喜事──我想在众人面前宣布跟燕琳订婚的消息!”
他的确是气疯了!他恨她的欺骗,爱有多深,伤就有多重!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疯狂,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满腔怒火的他只想报复,狠狠地报复她!
不!紫弦踉跄地倒退一步,无法置信地看着他。尽避她死命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泪水还是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惊讶吗?”月色下,他严峻的脸庞看起来像个魔鬼。“也许-不知道,我跟燕琳早就熟识了,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坦率、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紧紧盯着紫弦的眼,他阴寒地冷笑。“她不会欺骗我!我最厌恶满嘴谎言的女人了!”
紫弦的泪滑落脸颊。她懂了,完全懂了。
“恭喜。”勉强稳住颤抖的身子,她挤出一丝笑容。“恭喜你即将迎娶如花美眷,娶到一位真正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说完,她咬住唇,头也不回地冲出宴会。
紫弦走后,原本躲在阳台边的蔺燕琳这才走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曲紫弦急促离去的背影。
原本她是要来找浩磊的,没想到却意外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办唇弯起诡异的弧度,蔺燕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斑!她原本就痛恨曲紫弦,憎恨她总是抢走爷爷的疼爱,如今,她总算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女人了!细长的眼闪着算计的光芒。
虽然不清楚曲紫弦跟浩磊的关系,不过,由两人方才的对话还有凝重却纠葛的气氛,她不难看出一些端倪。
炳哈!真是天助她也,她不但可以顺利嫁到金龟婿,还可以狠狠地报复最厌恶的曲紫弦!
等着瞧吧,曲紫弦!-敢抢走爷爷的疼爱,我就要让-好看!
“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嘛,我们去跳舞!对了,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点鱼子酱,我拿香槟给你……”扬起艳丽的笑容,蔺燕琳娇媚地走向浩磊,佯装压根儿没听到方才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