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恣意的周日早晨,一阵嬉闹声揭开了胡家一天的序幕。
“喂,怎么我们这样弄他,他都没反应啊?”
“哎唷,你眼睛月兑窗哦?没看到他身上可以醺死两只猫的酒精味哦?”
“不好意思,酒精味是用闻的,不是用看的。”
“喂,你这婆娘欠扁哦!耙纠正你老子我?”
“又不好意思,我老子已经找我娘卖鸭蛋去了。”
一记翻报纸的声响打断胡志远这对夫妻的吵嘴,“爸,住手,别再用树枝戳他了。还有,妈,你让开点,你的胸部顶到他的鼻子,他没办法呼吸。”
冷冷的声音让他们俩忌惮地相视一眼,随即默契十足的从这一头的沙发爬到另一头的单人沙发椅。
胡志远有些谄媚地攀着椅把,佯装可爱的眨着眼睛凝视胡媚儿,“我说女儿呀。”
“这个男人是谁啊?”李美凤接在丈夫后头开口。
“你从来没带男人回家过耶!”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一起'运动'过没有呀?”
“现在跑到几垒啦?”
胡氏夫妇一搭一唱,双簧哼得默契十足。不过没得到胡媚儿的半点欣赏,回应他们的只有冷漠的翻报声。
“我说女儿啊,别说老爸没教你做人的基本原则,人家如果'功夫'不好,你可别把他踹下床哦!”
“对啊,听说这样子男人会很没面子……所以我通常只会把你爸踹到一旁,让他挂在床边。”
胡志远的嘴角开始隐隐抽动,“我说女儿啊,你记得不要要求太多哦……像你妈。”
胡媚儿挑了挑美丽的眉毛,听出父亲语气中的怨慰。
李美凤的唇角这会儿也开始抽搐起来,咬牙假笑。“呵呵,我说女儿啊,别说妈妈没告诉你,选男人啊,还是要挑一个比较有挡头的,挑一根软香蕉注定你寂寞一、辈、子哦!”
“什么,臭婆娘!耙说我没挡头?”
“怎么样?你还不是嫌我要太多?”
面对椅把两旁互相龇牙咧嘴,宛如豺狼一般相互咆哮的父母,胡媚儿只是悠闲地折迭好报纸,将它放到茶几上,顺手再举起杯子优雅地啜饮香醇的红茶。
“唔……”
沙发长椅上躺着的郎心宇被咆哮的野兽吼声给吵醒,他咬牙忍着头疼,缓缓睁开双眼。
“哎唷,别吵了啦,人家醒了!”胡志远胡乱拍了老婆一记,两人立刻又相亲相爱的一起爬向长沙发。
“先生醒啦?”李美凤笑脸盈盈。
“头疼幺?”胡志远友善的笑容也不差。
“宿醉吗?”
“喝茶吗?”
“还是要吃药?”
“普拿疼好吗?”
“呃、呃?”郎心宇下意识的往沙发里退。这两个陌生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
“够了没?”
一记冷冷的声音兜头浇下,淋得郎心宇不自觉的浑身打颤,他更惊讶地发现原本凑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就像训练有素的狼大各自往左右退开。
吃力地仰起疼痛欲裂的头,他眨眨眼,“媚儿?”
“喂、喂,听见没有?”
“听见了,他叫我们女儿媚儿耶,好亲热唷!”
胡媚儿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站在郎心宇的面前,昂起下颚、双手环胸,她又是那一副高傲如女王的冷倨面孔。
“我爸妈。”
“呃?”
她蓦地蹙眉,“我、爸、妈。”
“哦、哦!”皱紧眉头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郎心宇忍着严重的宿醉坐直身想好好自我介绍,“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他才定睛一看,哇塞,不得了!
“伯父!”
他蓦然激动地握紧胡志远的手,吓得他一愣一愣的。“是、是,我是伯父。”
“你、你——”
“呃,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
对于郎心宇难得的激动,一旁的胡媚儿眯起双眼,默然看着他到底想对她的爸妈干么?
“伯父,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像野狼?”
啥?!
胡志远莫名其妙的仰起头望向女儿,“媚儿,这——”
“女儿啊,”李美凤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你认为我们该解读成称赞的意思,还是讽刺的意思?”
郎心宇脸一转,望向李美凤,当下又惹来他一阵惊艳的低呼声,“伯母!”
“嘎?呃,对、是我,我是伯母。”
同样被他握住手的李美凤僵着脸,当场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像红狐狸?”
哈米?
胡媚儿一口气提上来,大有怒咆而出的冲动!他真是够了!当初一见到她时就说她是什么雪狐,现在见到她爸妈又是野狼又是红狐狸的,把她家当动物园啊?!
什么知名的动物学家?根本就是皮痒欠扁的家伙嘛!
“喂,年轻人。”胡志远拍拍郎心宇的肩膀,“你说我老婆像红狐狸是没关系啦,可是怎么把我说成像是一只野狼咧?”
“伯父,因为你真的长得很像啊!你见过野狼吗?它们的眼睛又大又有神、炯炯发亮,既威风又威严,你的眼睛几乎跟它们一样神气啊!”
郎心宇真挚而热诚的眼神和赞叹的口气,当场板得胡志远乐陶陶,“真的?嘿嘿,还好啦,我一向都这么优秀嘛!年轻人果然有眼光,竟然看得出我灵魂里的不平凡。”
“喂、喂,那我咧?”
“伯母,红狐狸是狐狸种里数一数二的聪明动物……”
一群神经病!苞媚儿看着自已的父母被郎心宇三言两语的就收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够了没有?”她双手环胸,冷哼。
“别吵啦!闪开!”李美凤推开女儿兴匆匆的跑回房间拿出全家福的照片,“喂,少年耶,帮我看看我们家另外两个女儿像什么动物?袋鼠还是浣熊?”
哦,我的天!苞媚儿翻了翻白眼,索性窝回沙发里不理会这三个人的疯言疯语。
“狐狸,她们都长得像狐狸。”郎心宇盯着照片,说得肯定。
这话又惹来胡媚儿的一记瞪视。
“天啊,这年轻人不简单耶,竟然一眼就看出我们的女儿个个都是狐狸精!”
“就是说啊!我原本还奇怪别人怎么老叫媚儿她们三姊妹狐狸精,现在经过高人指点,才知道原来我们女儿本来就是狐狸精。”
够了,她受够了!
霍地站起来,胡媚儿沉冷着艳容双手抱胸走向郎心宇。男人唤她是狐狸精,她能把它当赞美;但是被自己的父母叫作是狐狸精,她可不觉得好笑,更不认为是光荣!
郎心宇努力眨着眼想看清楚照片上胡媚儿的睑,却突然被一根树枝抵住胸口。他扬起头,看见她微愠的怒颜。
胡媚儿手里拿着父亲方才逗弄郎心宇的树枝,毫不留情地顶了顶他的肩膀,“还不快点把衣服穿好,看你的衬衫皱成什么样!”
“哦。”
胡志远扯了扯女儿的衣袖,“媚儿,你在戳他耶。”
“我知道!”她恨不得戮死他!胆敢叫她是雪狐、把她们家说成是动物园?“去洗把脸,三分钟后就出门。”
他蓦地仰起头,神情是全然的信赖和毫无防备。“我们要出去吗?”
瞅着他宛如稚子般的神采,胡媚儿的心口没来由的一紧!瞥见他一合一开的嘴唇,她竟无法克制的想起昨晚,他那炽热的唇舌狠狠吻上自己的乳峰,在她的左胸上印下那一记深刻吻痕!
该死的男人,吃了她的狐狸豆腐竟然还能装出这么稚女敕无辜的神情?
害她根本连气忿的情绪都留不住!
“媚儿,我……”
叫得这么亲密?可恶,让她差点摆不出冷傲的表情。“干么?”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郎心宇紧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我记得我们在PUB,你在跳舞,我好象喝了几口酒,然后……”眯起双眼想了半天,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接下来的事情。
“你真的忘了?”她说不出心底的感受究竟是什么样复杂的情绪。
“嗯。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倏地刷冷俏脸,她转过身不看他,故意忽略这个问题,“还不快去洗脸!”
不发一语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拿起外套和皮包,胡媚儿沉默地任由一股连她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沉重失落感,侵袭她心头的每一个角落。
他,真的忘了?
×××
趁着周末假日,胡媚儿奉龚霞君之命带着弄丢行李的郎心宇上街购物。
不帮他买几件替换的衣服,难不成让他半个月里都穿同一套衣服、同一件内裤哦?这样能看吗?他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座谈会和演讲呢!
“爸、妈,你们干么跟来?”胡媚儿翻翻白眼。
“我们跟这位郎先生投缘嘛,想多跟他聊聊不行啊!”
“那也没必要带着相本出门吧?”
“我们想让他看看咱们的家族里还有哪些动物嘛!”
郎心宇搔搔头,笑得傻气而灿烂。“胡爸、胡妈,我也很喜欢你们耶。”
“太好了,我看你干脆到我们家当我儿子吧!”
“哎唷,你干脆娶我们家的女儿不是更好吗?总共有三个呢,你随便挑一个用。”丽儿和丽菁的条件也不错。
不想搭理后头相谈甚欢的三人,胡媚儿领着他们来到百货公司的知名男饰专柜,“进去吧。”
郎心宇看了模特儿身上衣服的标价,咽了咽口水。“媚儿,那个,有点贵。”
她挑了挑漂亮柳眉。
胡氏夫妇凑上前,“哎唷,坑死人!一件衬衫八千多块,猪肉可以买几斤啊?”
郎心宇一见节俭的同盟伙伴立刻猛点头,“对啊,可以买猪肉——”
“你买猪肉干么?”
胡媚儿冷冷一句话当场堵得郎心宇闭嘴。呆头鹅,他难道不知道接下来的行程要去各大学术会议上发表演说吗?不穿得称头一点行吗?身上挂猪肉就能上场啦?
“进去!”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郎心宇不敢再多言。
容不得他有发表意见的机会,胡媚儿迳自和专柜小姐商量起来,独到的眼光不输专业人士。
“这一条领带、还有这一条,都拿来,另外那一本目录给我看……这件白衬衫、还有这个格子的、跟这一件淡蓝色的,一起拿过来我看看。你们的西装外套有哪几种款式……不要,模特儿身上那一件颜色太沉不适合他,我要年轻一点的样式和颜色,最好是……”
“先生,麻烦你手臂抬起来,我们帮你试衣。”
“呃,谢谢、不用了——”
原本翻着目录挑衣服的胡媚儿眯起美艳双眼,“手抬起来。”
瘪瘪嘴,郎心宇乖乖的展开双臂活像一只大鹏鸟,苦着秀逸俊脸任人捏东模西。
“刷卡。”胡媚儿从皮夹里取出一张金卡,“这些东西帮我包起来……不要这一件,不好看。”
她血拚起来的模样堪称闪灵杀手,胡家夫妻和郎心宇捧着大包小包,心头却是鲜血淋漓。钱呐,好痛啊!
“走吧,往下一家。”
“什么!惫有啊?”
胡媚儿侧身慵懒睨了他一眼,魅人风采立现!“你以为你要穿这一双乞丐鞋上讲台啊?”
没多久……
“先生,麻烦你脚抬起来,我帮你试鞋。”
“我真的不需要新鞋,媚儿,我现在这一双鞋很好穿……”
“抬、起、来。”
“心宇,我看你还是乖乖照办比较好。”胡志远偷偷给予良心的建议。
“对啊,万一惹媚儿生气,我怕你连脚指头都会被她剁下来也不一定哦!”
李美凤的威胁太鲜活,郎心宇只好无奈地苦着俊脸抬起脚。
立刻听到胡媚儿的嗔怒声,“什么!你连袜子都给我破洞?!等一下去买十打袜子!”
“媚儿,”他急忙仰头安抚,“破洞的袜子也能穿,只是有时候会感觉比较凉……”
胡媚儿一记瞪眼,马上终结郎心宇的辩驳。
一整个上午,郎心宇就像个纸女圭女圭似的,又是试衣又是试鞋。
这种情境很像“麻雀变凤凰”里的情节,可是身为主角的郎心宇,才发现原来枝头上的凤凰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因为试衣服竟然是这么累人的事情!
身上提着大包小包,郎心宇和胡氏夫妇脚步艰辛的尾随在胡媚儿的身后。
“媚儿,饶了我们吧,别再买了。”胡志远发出哀号。
“就是说啊!这么多专柜衣服鞋袜应该够了吧?人家我去菜市场帮你爸买的三件五十元的内裤,他不也穿了十多年,不该露的也从来没有跑出来过啊!”
“什么!老婆,你不是跟我说那些内裤一件五百吗?”
李美凤此刻已经累得懒得说谎,“哎唷,你以为你是'捕来的屁',人人都想看你露哦?”
郎心宇眨眨眼,捕来的屁?
“布莱德彼特。”胡媚儿低语。
“哦。”笑了笑,他温柔地望着她,“我好羡慕你。”
“什么?”
“你爸妈,真好,我真的很羡慕你。”
胡媚儿放柔了媚颜,“你难道……”
“我没有爸妈。孤儿院里的老师们说他们很早就死了,因为没有亲戚要领养我,所以……”低下头淡然地笑了笑,郎心宇打住卑题,不想再谈这件事。
凝睇着他的侧脸,胡媚儿仿佛看见他淡然笑容中,那一抹难以掩去的孤寂和落寞。
深深折动她的芳心!
“你的未婚妻知道这件事吗?”
“呃?你是说我没有父母的事吗?知道啊,映娟跟我是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
“青梅竹马?”
“嗯。”
一颗颗醋酸泡沫开始呼噜呼噜的冒起,“想她吗?”
“谁?”
“你未婚妻。”
“不会啊,为什么要想她?”
他不解的神情莫名地愉悦了她的心。
“对哦,我交代映娟的那些动物她不知道有没有照顾好?”
睇了他一眼,胡媚儿笑意轻浅的踩着轻松的步履往前走。突然,一个招牌吸引她的注意……
“喂,进去。”
郎心宇两眼一瞪,“不会吧!又要买什么?!”
胡媚儿不理他,率先走进店家。店员一见妩媚美女,立刻热络的围上来,“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地方吗?”
她嫣然一笑,指着郎心宇道:“替他配一副隐形眼镜。”
娇脆命令一下,三、四个验光师立刻蜂拥而上,抓住郎心宇就往各种仪器推去。兵荒马乱间,隐约还能听见郎心宇的哀号求救声,“不要!我不要戴隐形眼镜,胡爸、胡妈,救我!他们要挖我的眼珠!救命、救命啊——”
“一个大男人叫成这副德行,真难看。”
郎心宇的呼救声越高亢,胡媚儿的笑容就越灿烂。
呵呵,这种震耳欲聋的求救声最美妙了,古代周幽王的宠妃褒姒爱听裂帛声,而她,则爱听男人的惨叫声。
呵呵,太悦耳了!
“媚、媚儿……”胡志远忍不住说话。
她柳眉一挑,“怎么样?”
他马上惦惦。
李美凤跟着尝试开口,“如果心宇不想配隐形眼镜就不要勉强他,其实他戴那一副金边眼镜也满好看的,虽然是土了一点……”
“嗯?”
居然想破坏她聆听哀号声的机会?就是自己的爸妈也不行!蓦地抿嘴笑开,她笑得温柔无害,“看样子爸妈也想配一副隐形眼镜是吧?”
“没、没有!”两人的头当场摇得像搏浪鼓。
这时,又传来郎心宇的惨叫声,“胡爸、胡妈救我啊!他们要挖我的眼珠了……”
“呃,心宇,你还是好自为之吧!我和你胡妈真的救不了你。”
“对、对啊。不过心宇你放心,如果你的眼珠滚出来……我和你胡爸会帮你捡的。”
“胡媚儿,你这个恶魔狐狸精——”
听见郎心字恐惧的号叫,胡媚儿得意的双手环胸笑意美灿。“多帮他试戴几种不同颜色的镜片,我要多买几副。”呵呵呵!
活该。谁叫他让她想起他有未婚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