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时间的医院药剂室里,两个人影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
“老公,你瞧我找到了什么!”女子压抑而兴奋的声音蓦地响起。
“嘘!小声点!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被丈夫轻斥的女人鼓着腮帮子咕咕哝哝,“被人发现也没关系啊,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家嘛……”
“你叨叨咕咕的在说什么?到底找到什么啦?拿给我看看!”
女子兴奋的心情又起,截然不同的情绪转折就如同纯真的小阿子一般几秒就忘。“你瞧,有血清、胰岛素、铁剂、盘尼西林跟一堆止痛药、麻醉剂……老公,大医院果然跟我们的小诊所不一样,应有尽有耶!”
“可不是嘛。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想‘借点东西’回去的原因啊!”
“是呀,我的老公,你真聪明!”女子仰头在丈夫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赶坑卩拿一点,这样子我们两个的来回机票钱才有代价。”
“说得对!快,多拿点,还有啊,营养剂也多拿些,咱们那里的大人、孩子个个都营养不足呢!”
“了解、了解!”
就在两人频频抓药塞进大包包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吃惊的尖叫。
“小偷!有小偷啊!”用餐回来的药剂师惊慌地放声大喊。
他们两人立刻手忙脚乱,药撒了一地,还撞翻不少东西。
“别叫了。”
一个冷沉的嗓音蓦地自门口响起。
药剂师回头一看,如见救星。“西门医师!他们……咦,人呢?刚刚那两个小偷还在这里的……”
西门夏衣拿着病历夹斜倚在门框上,“爸、妈,出来!”
没有动静。
“葛小姐,去叫警卫来,顺便通知院长和副院长立刻过来这里……”
“不要啊,儿子!”
西门夏衣的父亲——西门栋赶紧拉着妻子范纤纤冲出来,黝黑得像黑炭的脸上频频陪笑。
“爸,你真的越来越像非洲人了,妈也是。”
西门栋和妻子相视一笑,两人不约而同羞涩地搔搔头。“嘿,这么久没见你,第一句话就这么称赞我们,害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门夏衣皱眉。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把他嘲讽的话当作称赞?是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大家的脑袋瓜都病了?
“西门医师,那个……”药剂师葛小姐迟疑地踏前一步。
西门夏衣倚着门框,转换另一个姿势。“不用惊动警卫,他们是我爸妈。”
梆小姐当场愣得忘了反应。
天呐,那么眼前这对黑人夫妻……就是院长先生的大儿子和媳妇?真叫人难以置信!尤其是这个烫了满头发毛、头发长到肩胛活像黑人嬉皮的中年男子,本来应该是医院的副院长?!
西门夏衣将手插放在白袍口袋里,“爸,你的新发型吓到人家了。”
西门栋赧笑着模了模自己的超卷头发,“这是土著族长的女儿帮我弄的,她说为了答谢我医好她爸爸的病所以免费帮我打点新造型……你瞧,我的头发都比你还长了呢!所以现在天天起床都要先绑头发。”
“儿子,你爸这发型好看吧?”范纤纤雀跃极了,“我觉得太漂亮了,所以也请族长的女儿帮我弄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炳哈,大家看了都说我越来越美了呢!”
西门夏衣忍不住提醒自己非洲的审美观跟台湾是截然不同的。“是啊,如果只看你们两人的背影,我还认不出来哪个是我妈呢!”
这回,换范纤纤羞赧的笑了。“夏衣,你别再称赞我了,妈妈会不好意思。”
西门夏衣翻了翻白眼,决定不再说些让他们觉得是赞美的嘲讽。“舍得回台湾了?”
“唉,非洲那里的药又不够了嘛,我们得回来‘补货’啊。夏衣,这件事你可别跟爷爷说啊!”西门栋不忘叮咛。
“来不及了。”
西门夏衣那只始终放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通讯中的行动电话赫然出现在西门栋夫妇俩的眼前。“爷爷都听到了,你们自己去跟他谢罪。”
“夏衣,你!”
“你们这两个畜生,给我滚上来!”
透过手机的扩音功能,院长西门恭的声音响得像打雷。
范纤纤苦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丈夫。“老公,我们好可怜,竟然生出这么有心机的儿子来,原来夏衣刚才一直称赞我们,其实是别有目的的,你说这是不是叫口蜜月复剑啊?”
倚在门框上,西门夏衣翻了翻眼珠。
老天,到底有哪个聪明人来告诉他爸妈,他自始至终没有赞过他们一句话!
就在西门家忙着“整顿内务”之际,霍家和倪家,为了筹备婚礼也忙得不亦乐乎。
“米雅,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几个交情友好的护士同仁纷纷过来恭贺。
濒米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要她怎么回应呢?只是一出戏啊,为了帮倪浩的忙而演出的闹剧。
“我说米雅啊,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有男朋友,可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宣布要结婚了!”一个护士撞撞她的肩膀,神情暧昧。“是不是因为‘有了’啊?”
“没有啦。”
如果真的要“奉子成婚”,那么她要嫁的对象也应该是西门夏衣才对啊!濒米雅的神情悄悄地黯了黯。
不知道夏衣现在过的怎么样?
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就一直刻意地避开他,因为怕自己会临阵月兑逃、会不顾倪浩的计划只想奔到夏衣的身边。倪浩就像她的哥哥,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如今浩哥哥将自己的幸福赌注在这一场遍礼上,霍米雅无论如何也要帮上忙。
只是不知道夏衣能不能理解?
他会原谅她吗?霍米雅知道,西门夏衣最厌恶的就是欺瞒和背叛。
“米雅,你听说了吗?据说席邵庸被你拒绝之后,伤心的他接受了他父亲的安排预备和一个民代的二女儿结婚耶!”
“真的?”另一个护士惊呼。
“是真的!而且听说那个民代的女儿姓康,长得一副朝天鼻、腊肠嘴,见过的人都说从来没遇过长相比她更有‘特色’的人了!”
大伙儿闻言,立刻笑成一团。
濒米雅瞠视众人,“你们怎么这样嘲笑人家?我相信邵庸哥的眼光,搞不好那位康小姐的个性既善良又纯真呢!”
“是啊,她的确很善良。我听说半个月前个性纯真的康小姐因为疯狂地跟踪一个男明星,结果被对方的保镖跟工作人员隔开,善良的康小姐竟然当街和那些男人打了起来!”
“我的天呐……哈哈,她也太宝了吧?”
“是啊、是啊!现在啊,那位善良又纯真的康小姐正在和经纪公司互告对方伤害呢!”
濒米雅的小脸困惑极了,“邵庸哥怎么会爱上这种女孩子?”
“对方有钱嘛!”笨!“那些少爷公子哪会看上我们这些小堡士啊?人家讲的是门当户对,而我们有的只有一顶白帽子跟日夜颠倒的轮班工作。”
“唉,算了,反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谁也别羡慕谁!惫是努力工作比较实际!”众人叹口气,站起来一哄而散。“小拔,307号床的王先生今天要灌肠是吧?”
“是啊。最讨厌那个王先生的儿子了,好像认为只要付钱我们这些护士就应该替他老爸把屎把尿的,简直不把护士当人看。”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喽,认为金钱万能嘛!”
“哼,我要不是看在王老先生的份上,早把他轰出医院了!堡士难道不是人啊?”
同事们的抱怨离霍米雅越来越远,她扶正头顶上的白帽子、拿起行程表……忍不住又抬起头将视线调向走廊的那一方。夏衣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知道了后天她就要举行婚礼,他有什么反应?
濒米雅低垂着螓首,咬着上唇、眼眶微湿。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对夏衣来说是不是微不足道?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天没见面了,他却依旧无动于衷,难道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把那夜的回忆当成宝贝来珍视吗?
对霍米雅来说,那几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事情是她这辈子最宝贵的秘密。
而夏衣呢?有没有丝毫地放在心上?或者,对他来说她也跟那些女伴一样的寻常?因为太寻常,所以对夏衣而言根本不具任何独特的意义。
一滴泪水蘸湿了行程表上的字迹,霍米雅连忙伸手拭去。
接着,又一滴,再一滴……
她摊开手掌将哭泣的脸埋进掌心里,抑抑郁郁地啜泣起来。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觉得爱一个人好难!傻到去期待对方的回应,会不会只是让自己更痛苦?
不去想爱情,就不会有伤心。
不怀抱任何希望,就不会坠落失望的深渊。
谁能行行好?带走她爱夏衣的感情!
穿着一身高贵雪白的婚纱,霍米雅默默坐在新娘休息室里看着人来人往的亲友们上前来称赞自己多漂亮、多美丽。
她真的很漂亮吗?
就算是,也不具任何意义,因为这一生她只想为一个人而美丽,可是那个人却不将她放在眼里、摆在心底。低垂着螓首凝视自己手臂上的白绸手套,霍米雅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时,休息室的门口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
所有围绕在新娘身边的人都静默了下来,“那,米雅,我们先出去了。”众人暧昧地笑着,鱼贯走出。
“米雅。”
她立刻回以微笑,“浩哥哥!”
倪浩反手将门板关上、落锁,走上前。
“浩哥哥,你怎么了?”她仰头,凝视他一步一步的走近。
倪浩蹲在霍米雅的跟前,握住她的双手,低头栖靠在她柔女敕的手背上。“外头来了好多人。”
“是吗?”
“我没想到我爷爷会把场面弄的这么盛大。”
她一怔,天呐,很盛大吗?“不过这也难怪,倪爷爷和倪伯伯可是台湾最大的进口贸易商,朋友一定很多,只是,”霍米雅吐吐舌,“我们这出戏动用了这么多临时演员,真要收场恐怕会被大家吐出来的口水给淹死了!”
倪浩仰起头,被她的纯真给逗笑了。“是啊,我应该马上去准备一条救生艇才对!”
濒米雅也跟着笑了。
然后,他又缓缓将头枕靠在她的手背上。“米雅,她真的来了。”
谁?哦……“汪小姐吗?”
“嗯。就坐在第二排。”倪浩深深叹口气,“汪琳她真的对我没感情吗?筹备婚礼的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期待着她会跑来阻止我。米雅,我一直在等她,你知道吗?!”
从小到大,霍米雅还没见倪诰如此地脆弱过。
“这场闹剧就演到这里吧!既然已经明白她的心意,我也没什么好等待的了……”
“不一定啊,浩哥哥!”雷米雅忍不住出言安慰,“也许汪小姐现在也很挣扎,说不定等一下她就忍不住饼来阻止你了。再给彼此一些时间和机会吧!”
倪浩扬起头,难掩眼眸中的冀望。“有可能吗?”
她抿开唇,重重颔首。“嗯!”
“谢谢你,米雅。”
“我才要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呢,‘哥哥’!”
他感动地捏了模她的小手,口吻低沉而感性,“米雅,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愿意陪我演这场戏。你分明知道这出戏会对你的生活和你爸妈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可是你还是愿意帮我。谢谢你!”
她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笑。
“还有一件事。”
倪浩神情严肃地望着她,“等一下站在神父面前,如果到那个时候汪琳她还没有任何表示,那就代表我的感情彻底失败了。”
“浩哥哥!”
“为了顾及你的颜面,当神父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我的时候,你别犹豫,大声的开口拒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知道吗?”他捏捏她的手以示强调。
“我……”
倪浩站了起来,松开霍米雅的手。“我出去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他的感情,也即将破灭了。
挺直了身形,昂首阔步的踏出去,倪浩骄傲的选择抬头挺胸去面对他将逝的爱情。
十分钟后,霍米雅在父亲霍初趣的搀扶带领下出现在会场的入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虽然头上覆盖着白纱,但是她依旧好紧张,不安地咬着上唇,霍米雅直觉地在人群中梭巡那抹能够安定她紧绷情绪的高俊身影……
他没有来。她失望了,夏衣真的没有出现!
被动地让霍初趣搀着走,霍米雅仰起螓首凝视等待在前方的倪浩。
棒着朦胧的雪白面纱,她仿佛看见浩哥哥的眼神中有着和她一样的哀伤。他们两人同病相怜,在这一场遍礼上被打碎了爱情的期盼与梦幻。
当霍初趣将女儿的手改放在倪浩的手臂上,观礼的众人仿佛还能听见他这个粗壮的北方大汉在刹那间呓出一声不舍的啜位……
濒米雅歉疚地转头看他。
爸爸,你搞错了,你女儿才是真正想哭的那一个啊!
当两位新人就位,前方的神父摊开圣经开始仪式,“今天我奉天主之名……”
濒米雅压根没在听。
站在神圣殿堂的最前端,她挽着倪浩的手臂却悄悄地侧头想瞥视坐在第二排的汪琳。
汪小姐真的对浩哥哥没有感情吗?她不相信!在那一副宽大的太阳眼镜之后,汪琳想遮掩的究竟是什么?可能是她哭红的双眼,或者是她对浩哥哥的爱意?
你对离过婚的女人有什么看法?
没有,没有任何偏见。走过婚姻的洗礼,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甘苦,都已经过去了,任何人都有再次追寻幸福的权利,谁有资格去表达蔑视或干涉呢?
“倪浩先生,请问你愿意娶霍米雅小姐为妻,不论她在贫穷、生病……”
“够了!”一声大吼蓦地响起。
濒米雅顿了顿,仰头。“浩哥哥,是你喊的吗?”怪了,不是说由她来拒绝这场遍礼吗?
倪浩望着她,语带笑意。“不是。”
“那是谁?”
米雅还真的不是普通的迟钝耶。“你不妨回头看看。”
就在众人的骚动声中,那个魄力十足的低吼又响起,“你可以下去喝水休息了,神父,不会有任何婚礼的!”
濒米雅终于认出这个嗓音,当场僵住了。
就在她僵愣的当口,西门夏衣宛如一尊战神昂首阔步,毫不犹疑地往她走来。“该下台一鞠躬了,神父,你可以去找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刚下葬的坟墓需要你帮忙。”
濒米雅的泪水立刻滚落。是呵,是夏衣,只有他有本事在热闹的婚礼上说出丧礼的忌讳。就是那个嘴巴恶毒、措词犀利的西门夏衣呵!
台下,原本越哭越伤心的霍初趣眨眨眼。“老婆,现在是怎么回事儿?俺本来要嫁女儿的啊……”
“你别管,继续哭你的吧!”简茴莱拍拍他,难掩笑意。“反正啊,你女儿是嫁定了,只是新郎还没决定是谁。”
“是哦,她还是要嫁人哦……呜呜……噫噫……可是我越想越舍不得耶……”
台下热闹烘烘,台上也不平静。
西门夏衣瞪了倪浩一眼,转而紧紧盯视身穿白纱礼服的霍米雅。
“这场闹剧你想陪着演到什么时候?”
她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夏衣先前就来找过我了,”倪浩主动替她释疑,“就在你们‘那一夜’之后,他马上来敲我的门,揪着我的衣领跟我说。王子可以退下了,因为公主已经被恶魔王抢走。”
濒米雅当场臊红了小脸,咬着上唇、低下头。
倪浩温柔地淡笑着,“我跟夏衣说,拜托他把你借给我一段时间。我说,这是他欠我的,恶魔王抢走了公主,当然要还给王子一些代价。”
倪浩话说完,便温柔地伸出手,将霍米雅搭放在他手肘上的柔荑,改为放到西门夏衣的手里。“现在,王子把公主还给恶魔王。”
这时,一头露水的倪家人立刻蜂拥而上。“阿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啊……”
西门夏衣手腕使劲一把将霍米雅拉到胸前,他冷情而深邃的眼神紧盯着她,伸手揭开她婚纱的领口。
濒米雅惊呼,“夏衣,这里有很多人……”
他强硬地不容她推拒,粗长的拇指在她的锁骨上徐挲。“带着我的吻痕,你以为你能走进谁的臂弯里?”
她咬着上唇、悄悄抬眸望他。“我想帮浩哥哥的忙嘛。”
西门夏衣眯起凌眼,蓦地伸手扣住濒米雅的颈脖将她拉向自己,迅速俯首覆吻她的唇。
此时此刻,霍米雅仿佛再度感觉自己置身在暴风之中,但是她不怕,因为夏衣的臂变正紧密地搂着她,所以她什么都不怕!
“闹剧落幕了。”西门夏衣的铁臂牢紧地勾住她的腰肢,盯着霍米雅,他深深皱眉。“跟我回去,我一定要把你身上这件婚纱月兑掉!碍眼。”
说完,西门夏衣就拉着霍米雅想走。
“等等啦,夏衣!捌哥哥和汪小姐他们……”她边走边回头,看见汪琳走到了台上到倪浩的身边。
汪琳在众人的面前挥手赏了他一巴掌,接着便扑进倪浩的怀抱里。
濒米雅看见倪浩伸手紧紧将汪琳拥入怀中,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浩哥哥笑了,笑的得开心。
“夏衣。”她甜甜地低喊,转头凝视挚爱男子俊美的侧脸。
“干什么!”
扒,口气奇差无比的恶魔王呵……“你说,每个人都会幸福吗?”
西门夏衣的手益发扣紧霍米雅的腰,“还没。”
“我们两个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