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踩着沉稳的脚步缓缓走进教堂里。
亮灿阳光下他一身的黑衣,将顿长俊逸的身形衬托的更加森冷难以亲近,黑色的牛仔长裤紧紧包裹着他修长挺直的双腿,脚下那一双粗犷帅气的军用皮靴规律而稳重地摩擦着水泥地板,行走问彷佛还能听见一声声金属似的清脆撞击声。
他是个牧师,兼职牧师。
这事实总是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感到难以置信。
清爽的短发用发雕整理的干净俐落,几乎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因为他是主持今天婚礼的福证牧师。
瞥了瞥手腕上的表,距离婚礼开始约莫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莫非隐隐加快脚步越过绿荫环绕的中庭,朝办公室走去。
另一头新娘休息室的窗口边,一身白纱的梅贝姬伫立在窗边静静凝视着窗外,那木然的神情与她身后的热闹形成强烈对比。
她是今天的新娘,却反而比前来观礼的宾客还要冷漠。
“贝姬,来,换掉妳脖子上的项链,我觉得这一套珠宝比较适合妳。”助手兼好友的姚天珞嘴里热切地说着,手边也已经主动替她更换项链和耳环。
“我随便就可以了。”
懊烦!不能让她静一静吗?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别的,正是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的哀悼……
“不能随便!今天是妳的婚礼耶,我一定要让妳漂漂亮亮的走进教堂。”
梅贝姬不再开口,任由自己像个布女圭女圭,被别人恣意摆弄着,什么对她才是好的、怎么样打扮才是最美的。
当她终于从那些纷扰嘈杂中解月兑,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更冷了几分。
再度将头转向窗外,梅贝姬告诉自己她仍然是自由的,就像窗外的鸟儿一样,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自己单身的身分名义上变成了已婚罢了。
就只是这一丁点的改变而已。
这时,一抹身影突然跃入她的眼帘。
梅贝姬不自觉屏息。
那男子……是撒旦的化身吗?一个恣意悠游在圣洁教堂里的森冷撒旦。
可能吗?是自己的错觉吧!梅贝姬的双手下意识地捂在胸口,眸光却怎么也无法自黑衣男子的身上抽离。
她太震惊了!
男子白皙俊美的脸庞和神采间的泱泱气度,就像是圣经里光辉圣洁的大天使一般,但是他眉宇间的冷峻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却叫人忍不住退避。
她怔忡的脸庞随着他的身影移动,怔怔地看着男子迅速行走在绿意盎然的中庭回廊,耳边彷佛还能听见喀啦喀啦似的金属声响……
然后他停了下来,侧转身蹙眉迎视她窥探的目光。
梅贝姬惊呼一声,赶紧伸手捂嘴。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清脆的鸟鸣声在树梢吱啾着,清风徐徐、花香淡缈,但是梅贝姬的双手却是冰冷的!背脊迅速滑过一抹冷栗,发软的双脚几乎让她撑不住身子只得赶紧攀着窗棂稳住自己。
她的脑海不知怎的突然浮现一句话,也不知是打哪儿听来的?
大天使的眼眸有着金色的圣洁光辉,而黑暗的撒旦则有一双淬着邪恶光芒的绿色瞳眸。
他的眼珠是绿色的吗?梅贝姬突然很想知道……
“贝姬,反正还有一点时间,我帮妳试试这一款唇膏好不好?”姚天珞轻扯着她的手臂想将她带离窗边。
“可是我……”
她忍不住频频回首眺望,却见那撒旦般的男子已经迈开脚步迅速走远,只来得及瞥见他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那不是她的错觉吧?几分钟前的对望、鸟语花香,和她蓦然的战栗,那都是真实的吧?“啊!不要擦这么鲜艳的颜色啦,天珞,妳把我当猴子啊?”
莫非疾速的步履没有减缓。
虽然距离婚礼开始仍有一段时间,但是他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自己是否能够顺利完成仪式,而是和他情同父子的罗牧师的身体状况。
罗牧师一生奉献给天主与教会,二十多年前,在因缘际会下收养了一名孤儿并替他取名为莫非。罗牧师包容莫非的孤僻与傲慢,在他叛逆的时期依旧微笑守候没有放弃他。
只有一次,就那么一次罗牧师对他动用了藤条,那是在莫非初上国中的时候,校内的同学取笑他无父无母,讥讽他是带着不幸和灾难出生的小阿,所以才会遭到父母亲人的遗弃。
惫说会被丢弃的小阿,一定是因为没资格得到天主的垂怜和宠爱,而他就是这种人。莫非当时气不过便出手打人。
当罗牧师从训导处将打架的莫非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怒,然而,当牧师发现他居然拿棍棒砸毁教堂里的桌椅、物品,让原本圣洁庄严的地方几乎变成废墟时,罗牧师第一次动怒了。
值不值得得到垂怜和宠爱,神圣的天主自有定见。但是如果连自己本身都摒弃了上帝、拒绝聆听祂的声音,那么又有谁能帮助他呢?
那是莫非第一次在罗牧师面前放声痛哭,像个迷路彷徨的无助孩子一般,没有平常的孤僻傲慢,也失去了往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
但也只有那么一次,莫非毫无掩饰的放纵自己的情绪,之后的他收敛了戾气不再轻易发怒,只是也变得更加寡言,对于一切更形冷淡了。
从此之后,只有罗牧师能够让他露出关心的表情。
因为想分担罗牧师的工作,所以莫非取得了牧师资格,成为偶尔替代罗牧师职务的兼职牧师,几乎让认识他的人跌破眼镜,彷佛有一种“撒旦之子变成神之牧者”的错觉。
然而事实上莫非其实是很体贴的,只是不轻易让人亲近罢了。
“牧师。”
他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看见罗牧师坐在他惯常阅读时的窗边位置。
老花眼镜后的双眼透着慈祥平和的柔光,在见到莫非的那一刻,老垂的嘴角温柔地勾起,伸手缓慢地拿下鼻梁上的眼镜,“回来啦,孩子。”
他的嗓音平稳而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嗯。”
莫非不确定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天主圣父,当然,以他牧师的身分说出这种话的确有所不敬,但是,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
他相信大概就是像罗牧师这个模样了。
“其实你今天不需要特地回来,我能够主持这场遍礼的。”
“不碍事,我并不忙。”其实日本方面已经猛打国际电话来催他的漫画稿了,但是莫非选择隐瞒不说。“牧师你别起身,我来倒茶就可以了。”走到饮水机前冲了两杯鸟龙茶,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递出其中一杯。“忙了一个星期,你肯定累坏了。”
“不会,只是何牧师身体不适必须入院检查,我不过是拨了几天时间过去暂代他的职务而已。”
“你这样两边跑,体力负荷很大。”莫非仔细看着他略显疲惫憔悴的面容,“忙不过来你可以找我回来啊。”
罗牧师笑着摇头,“我没事,孩子。你有正事要忙,牧师不过是兼职的身分,我能处理的我希望能自己完成,这是天主赐予我的职责和荣幸。”看着莫非阴郁的俊脸,罗牧师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不开口向你寻求帮助,不是因为我认为你不适合,孩子,别钻牛角尖。”深知他心里的自卑感,他温煦的拍拍他略显冰凉的手。
这孩子虽然已经非常的杰出卓越,但是内心却仍然冰冷自卑。罗牧师只祈祷天主能够听见自己的祈求,赐予莫非一个宛如春风般的女子来拯救他。
“还有一点时间,我去检查一下等会儿婚礼仪式需要用到的东西。”莫非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罗牧师点点头,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走出办公室消失在门板之后。
宛如春风一般的爽朗女子呵,不知何时才会出现?又会以何种方式出现?他望着窗外的朗朗晴空,相信天父自有安排和定见。
莫非在回廊的转弯处,听见中庭绿荫传来断断续续的讲话声,而那刻意压抑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必切地走上前,却看见一个穿著新郎礼服的男子躲在角落讲着行动电话--
“宝贝妳别生气,我也不愿意和她结婚啊!妳也晓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妳别哭呀,妳一哭我的心都乱了……当然不是,我才不爱她!妳明知道这场遍礼根本就是一出闹剧。叫我现在喊停?这……”
莫非冷漠地看着男子的背影。
不期然地想起十几分钟前,自己看见的那名女子。
她穿著白纱站在窗边,是今天婚礼的新娘吧?只是莫非有点好奇,身穿白纱的她知道自己即将走入什么样的婚姻吗?
丈夫还没结婚,已经另外有了女人。
上帝真的祝福这样的婚姻吗?他瞅着男人,不禁怀疑这个世界和原本应该神圣无比的婚姻制度。
“宝贝,我不是不愿意喊停,妳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因为爱上贝姬所以才答应跟她结婚的……妳别激动啊!妳刚怀孕不适合太激动。我当然爱我们的孩子,叫我证明给妳看?我--”
莫非没有兴趣再逗留,转身离开。
他福证过的夫妻并不多,但是这一次,绝对是他碰过最荒谬的婚礼!
不过,那又如何?新郎新娘都是成年人,没有人押着他们许下任何诺言,一切都是自己决定的,不需要他来置喙。
在教堂内外绕了一圈,确定稍后的婚礼仪式能够顺利进行,莫非正准备走回办公室之际,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彷佛在追赶着他。
移动的身形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
“牧师、牧师,你等等,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新郎温修贤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
温修贤瞅着眼前他冷漠的俊脸,悄悄咽了咽口水,“这里不太方便,是不是能够找个隐密的地方?”
莫非睨了他一眼,领着他走进一间类似讨论室的房间。
“呃,是这样的,”温修贤紧张地拿出手帕擦汗,“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很不合常理,但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紧张过了头,一会儿将手帕收进礼服口袋,一会儿又拿出来捏握在手上,反反复覆的。
莫非冷眼看着他。
“能不能请你替我取消这场遍礼?”
神情始终维持冷淡的莫非,至此仍不显多余情绪。“结婚与否是你们当事人的决定,我身为牧师只是担任福证的工作。”
“是、是,我知道。但是就苦在我无法亲自开口告诉贝姬……就是新娘,说我不能娶她,所以才想麻烦你替我出面啊!”
他才懒得搅入这个荒谬的闹剧里,“抱歉,我不能--”
“别拒绝我,牧师,除了求你帮忙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呃,我知道我爸妈很迷信的,如果能够让他们觉得这场遍礼不受上帝的祝福,应该就能顺利取消……对了!像是让乌鸦飞进教堂里啊,还是仪式进行到一半十字架突然掉下来之类的……
“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啦!只是牧师,我真的不能跟贝姬结婚,否则、否则我的女朋友威胁要自杀啊!我晓得媚芳她是认真的,我……哎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看得出温修贤整个人都乱了,原本梳理整齐的发型被他拨抓的有如鸟窝一般狼狈凌乱。
莫非没来由的想起新娘的脸。
只是那么短暂的对望,他倒是颇为惊讶向来对任何事情都不加留心的自己,居然将她美丽清秀的脸庞记得仔细。
她当时凭窗眺望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就要结婚了她很高兴?还是另有别的想法?然而当那个叫贝姬的女人知晓自己即将嫁予的丈夫,此刻竟在这里抓着头发,绞尽脑汁盘算着该如何破坏婚礼时,她又会作何感想?
他深邃的眸光落在温修贤的脸上,“我的工作是在上帝赋予的权力下,见证你们的婚姻。”
“我知道,但是……”
“你真的不想和新娘结婚吗?”
“对、对!牧师,你有办法帮我吗?”
“你确定你爱的人不是新娘?”
温修贤做出“你别开玩笑”的表情,“当然不是!这场遍礼根本就是一出闹剧,我的女朋友媚芳已经怀有我的孩子了,我还计画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呢!”
莫非低头看了看表,“你该到礼堂准备了。”说着,他便开门准备离去。
“牧师!你……会帮我吗?”
斑俊的身形停顿了一下,“你自己见机行事。”
温修贤愣住了。
这、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本应该意气风发、春风满面的新郎却垂头丧气的走向宾客聚集的礼堂。
而原先打算返回办公室的莫非,则又绕回几个地方神秘地张罗了一下,突然他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他爬下木梯伸手挥了挥肩上的灰尘,这才不疾不徐的按下接听键--
一个操着软哝口音的女声透过电话从日本东京传到他的耳里,“莫非,我是幸子。”
“我现在在忙。”
筱原幸子急忙喊住欲挂断电话的他,“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莫非,总编辑一直在跟我催你的图稿,不知道你现在进展到哪里了?”
“还差十页。”
电话那一头的筱原幸子,明显的呼吸一顿。十页?老天……那还要多久时间?
“我很忙,再见。”
他切断电话,不理会电话另一头急切的呼喊。
牧师只是莫非的兼职工作,事实上他真正的身分是个漫画家?
因为曾在日本东京留学七年的关系,那段期间他以松本唐武的笔名在日本出版漫画,原本只是单纯的玩票性质,没想到他成熟中略带禁忌与晦暗的画风深受好评,甚至在香港、台湾也引起广泛的注意,只是没有人知道知名的连载漫画家松本唐武其实是个台湾人。
将行动电话扔回口袋,莫非拍掉手中的灰尘转身走回更衣室,换上正式的牧师服。
仪式就要开始,好戏即将上场。
当莫非站在一旁等候司琴奏乐出场的时候,罗牧师走了过来,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别紧张,孩子,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的。”
莫非微微抿唇,黑眸望着前方。“牧师。”
“嗯?”
“上帝真的祝福每一个婚姻吗?”
“当然了。”
“但要是事前就知道那场遍姻明明会是个悲剧呢?上帝依旧会给予祝福吗?”
罗牧师轻皱起眉,仰头看着他,“孩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来得及让他把话说完,礼堂里悠扬的琴声已经奏起,身为牧师的莫非在司仪的介绍下缓缓出场。
司仪请观礼亲友就坐之后,司琴开始弹奏结婚进行曲,新郎和伴郎进入礼堂来到圣坛前,脸色苍白凝重的温修贤,忧色忡忡的看着圣坛上方的莫非,却始终得不到他的一丝注意。
接着可爱的花童与伴娘走了进来,小报童们天真地撒玩着花瓣,让喜气鲜艳的红地毯衬上梦幻的瑰丽色彩。
然后,新娘美丽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礼堂门口。
雪白的头纱罩住了梅贝姬妆扮精致的脸庞,如梦似幻的白纱蓬裙在阳光的照耀下,彷佛裹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淡光,无比圣洁的雍容气质惹来众人阵阵赞咏似的骚动与轻叹。
臂礼众人起身迎接新娘的到来,圣坛后的莫非默默地看着她。
不如往常的婚礼惯例,新娘在没有父兄的陪伴下,独自一人踩着徐缓的步伐走在红地毯上,向圣坛前进。
她越是走近,莫非的眼神越显深邃。
原以为她正如外表看来的那般镇静,但是其实不然,因为他看出了在她沉稳移动的脚步中,那纤细窈窕的身影正轻轻地颤抖着。
她是为了即将嫁为人妻而欣喜颤抖,还是另有别的可能?
办地毯上,梅贝姬相信也确认自己表现的非常好,绝对没有人看穿她此刻的惶恐与不安,除了他--
那个神情冷漠的牧师!
彷佛能洞悉一切的凌厉眼神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不知为何,她发觉自己在这样的注视下竟感到两条腿发软……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样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此时此刻站在十字架前方,立于圣坛上的不是天主的牧者而是撒旦的子民?!
是心虚吧!她紧握着捧花如此说服自己。因为她穿著婚纱大胆而放肆的欺瞒上帝,以一场虚假的婚姻骗取天主的赐福……但是,天可怜见,她是不得已的!悲悯的天父一定能谅解她的,是不是?
闹剧已经开了头,如今就剩下结尾的工作,不容她懦弱了。
昂起了下颚,梅贝姬站定在圣坛前方,飞快瞥了莫非一眼之后接着敛下视线,回避他利刃般的眸光。
莫非淡淡移开目光,宣布仪式开始,“今天大家齐聚一堂,为这一对即将结婚的新人做见证,在婚礼开始之前,对于这桩婚事有疑义的人可以在此时出面阻止。”
新郎温修贤神色着急的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莫非继续仪式的进行,以牧师的身分带领众人祷告,祈求上帝赐福今日的婚礼,并表明新郎新娘愿意在天主面前共结连理的心愿。
在阐述这句话的当下,他特别观察这一对新人,发现新郎焦急的快爆炸了,而新娘的身形则隐隐地紧绷颤抖……
突然,一个细微却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一只通体黑亮的黑猫居然从窗边跃了进来,旁若无人的跳到圣坛上。
不吉祥!这个认知同时跃入众人心里,一时间阗静无声。
摆猫不吉利啊,尤其牠还状似悠闲、恣意的坐了下来,当着所有人面前摆尾瞇眼,像是非常悠哉似的。
“修贤,你在发什么呆?赶快把牠赶下来啊!”
温父爆出大吼,温修贤喔了一声赶紧上前挥手,“嘘、嘘,走开!”驱赶的当口还不忘瞥了莫非一眼。是他做的吗?叫人守在窗边等候时机把黑猫放出来捣乱?
突如其来的小骚动飞快被摆平,众人也迅速安静了下来。
然后莫非开始宣读经文“哥林多前书十三章”,也就是大家熟知的“爱的真谛”,但是此时又出了状况,礼堂外头开始传来莫名的骚动声,就在大家困惑之际竟然听见响亮杂沓的乌鸦叫声,听起来好象为数不少,并且还通通盘据在礼堂屋顶上似的……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显露不安了。
“修贤,你还在等什么?叫人出去把乌鸦赶走啊!”温父激动地站了起来,挥臂大吼。太不吉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可是我会怕……”
“是啊,老公。”温母也说话了,“听这声音外头的乌鸦好象为数不少,万一牠们开始攻击人怎么办?还是留在教堂里别出去了吧!”
“我可以继续接下来的仪式了吗?”莫非冷淡地问。
温父、温母这才坐了下来。
他冰冷的眸子转而望向圣坛前的梅贝姬,只见头纱覆盖的她,神情也有些忧忡与不安,流转的双眼从新郎身上移开,接着与他的视线迎个正着……
梅贝姬赶紧撇开眼眸。
莫非低沉的嗓音接着响起,沉稳念着“以弗所书五章”,庄严而泰然自若的模样彷佛对观礼会众的骚动与不安视若无睹。
屋顶上的乌鸦叫声不绝于耳,猫咪的喵叫声也在礼堂的窗边间歇地响起。
“新郎温修贤。”
“嗄?啊,叫我吗?”
莫非睨了他一眼,“你是否愿意迎娶新娘梅贝姬小姐,无论贫困、喜乐、顺境、逆境,两人永远携手同行--”
莫非的话还没说完,温修贤突然露出一副见鬼的震惊表情,失态地伸手指着牧师的身后,而观礼宾客也传来几声尖锐的惊呼声。
币在墙壁上的大型十字架,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歪斜了……
没有掉下来,只是挂在半空中晃啊荡的。
“不吉利!太不吉利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碰过这种事。”温父像是受够了似的激动跳起来。
几位比较胆小的宾客颤巍巍的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我、我要离开这里!”
这句话瞬间引发了强烈的效应,近百位的观礼会众各个有如难民似的争先恐后逃出教堂,尖叫声、脚步声不断。
般到最后,礼堂内居然只剩下新郎、新娘以及新郎的父母,连伴郎跟小报童都跑了!
罗牧师站在礼堂门口,轻皱起眉头,以不赞同的眼光看着昂然伫立在圣坛上方的莫非。
“牧师,这个……仪式还要继续下去吗?”温修贤差点隐忍不住心中的雀跃。
这个牧师果然没诳他,他真的有帮忙啊!因为直到此刻他终于发觉所谓的乌鸦叫声,其实是透过屋顶上方的扩音器播放出来的罢了,可见大家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失去了观察力。
莫非瞥了他一眼,缓缓阖上手中的圣经。
极轻微的“啪”的一声,却让梅贝姬紧绷地僵硬了身子,捏紧捧花瞪着莫非……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摇头。
不要!别宣布婚礼无效……她真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结婚,闹剧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了,就只差这么一点……
深邃冷峻的黑眸紧紧锁住以头纱覆盖的那张苍白俏脸。
“本人以牧师的身分宣告,我不赞成这桩婚事。因为很显然的,这场遍姻并没有得到上帝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