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恨生与念儿为重逢而欢喜的同时,叶柔连夜上了山。
听见念儿尖叫,她立刻前往一探究竟,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念儿不见了,而她根本不知道抓走她的是谁。
念儿在庵堂里出了事,她这个当姑姑的实在难辞其咎。
“柔妹,你怎么上山了?”当她在家丁的带领下踏进大厅,骆婉便疑惑地问。
夜已深,但她发现不只黑迎刃尚未歇息,就连骆婉、震峰、震岳,还有一些护院也都还在大厅里。
直觉告诉她,怒剑山庄出了事。难道这跟念儿被劫有关?
“念儿呢?”骆婉趋前,“她今晚不是住在庵堂里?”
“骆姊,念儿她……”她有些说不出口,“她不见了。”
骆婉一震,“不见?她……”
“我听到她的叫声,却晚了一步……”她自责地道,“我……我真的……”
“我知道是谁劫走了她。”沉默的黑迎刃突然冷冷地说。
叶柔一怔,惊疑地望著他。“师哥,山庄出了什么事吗?这跟念儿被劫有关?”
摆迎刃神情严肃却淡漠地将一封帖子,递给了她,“你看了就知道。”
接过帖子,叶柔发现那是一封战帖,而最后的署名是……
“陆……恨……生?这是……”她陡然一震,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庆幸恨生还平安活著,但另一方面,她担心恨生上山寻仇。
因为不管谁输谁赢,都不是她所乐见。
“念儿一定是被他带走了。”黑迎刃冷哼一记,“他想用念儿当人质来要胁我。”
“师哥,”闻言,叶柔心急趋前,“不,恨生不会这么做,他爱念儿,他不会做出伤空口她的事……”
“师妹。”他沉暍一声,打断了她,“他爹是陆啸天,你要我如何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啸天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掳定你,他还……”
“他没逼过我。”不等他说完,叶柔激动地打断他,“我是心甘情愿的,这一点我早就告诉过师哥你……”
“你!”女儿被掳再加上接到战帖,已敦黑迎刃心情不快,现在叶柔还插上一脚跟他争执,更让他火冒三丈。
“师哥,”叶柔眼眶泛红,“请你拒绝他。”
摆迎刃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他是我的儿子。”她说,“我不希望师哥跟他决斗。”
“就像你当年不希望我跟陆啸天决斗一样?”
“是。”叶柔语气坚定地道,“他们一个是我深爱的男人,一个是我的亲生骨肉,而师哥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听见她这番话,黑迎刃神情一凝。
沉默了一下,他脸上的愠色梢减。“我可以答应你不跟他打,但他掳走了念儿,我要他把念儿交还给我。”
“师哥,他们相爱……”
“我的女儿绝不能跟陆啸天的儿子在一起!”
“你难道就不能成全他们?”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我要他把念儿还给我,如果他不肯,你也别怪我动手。”
“师哥……”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他一拂袖,背过身去。
看见他坚决执意的样子,叶柔沮丧又忧郁地低下了头。轻叹了一口气后,她转身离去。
摆迎刃脸上有著挣扎又矛盾的情绪,拾起眼帘,他迎上了妻子骆婉的目光。
骆婉幽幽地望著他,什么都没说,但眼底却有太多太多的凄楚及不谅解。
他微微一震,正想跟她说话,她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就在恨生带著念儿打算到庵堂去与叶柔相认的路上,他们碰上了接到战帖而下山的黑迎刃。
他不是一个人,震峰及震岳也跟著来了。
看见黑迎刃,恨生的神情转而凝沉。而看见三年不见,月兑胎换骨的恨生,黑迎刃亦是一脸愤恨。
念儿感觉到这战火一触即发,只要没处理好的话。
“爹,大哥,二哥……”她试著做居中协调的工作,免得有一方沉不住气先动了手。
“放了念儿。”黑迎刃冷冷地瞪著恨生。
“我没绑著她。”虽然已答应念儿不动手,但恨生还是很不客气的回应了他。
摆迎刃眉丘一隆,懊恼地道:“念儿,过来。”
念儿一怔,看看恨生,再看看她爹。“爹,我要跟恨生一起走。”
“你说什么!?”听见她这么说,黑迎刃怒火中烧。
“爹,您成全我跟恨生吧,我跟他……”
“你再不过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他下最后通牒。
听见他把话说绝,震峰忍不住趋前,“爹,念儿她只是……”
“谁都不许求情。”他沉喝一声。
震峰与震岳互觑一眼,没敢再说话。
“黑庄主,我已答应了念儿不跟你动手,不过若你执意带走念儿,我……”
“恨生……”不待他说完,念儿打断了他。
他们一开始就在撂狠话,待会儿要怎么收拾残局呢?
虽然她爹强势又专制,但她希望恨生能忍耐一下,让著她爹。
“不动手?”黑迎刃恨恨地瞪著他,“你要向我挑战,不是吗?”
“没错。”他直视著黑迎刃,“在我来此的路上,我已决定跟你一决高下,但昨晚见了念儿后,我发现……我不能失去她。”
此话一出,念儿感动,而黑迎刃的表情则更加凝肃。
“如果我跟你动手,不管谁胜谁负,你我都得不到念儿。”说著,恨生深情的睇了身边的念儿一眼,然后再看著他,“我不想失去她,我想……你也不想失去女儿。”
“我没有这种不肖女。”虽然不是真心话,但愤怒让他失去理智。
“爹……”听见他如此冷漠决绝的话,念儿难以置信又难过不已。
“你究竟过不过来!?”黑迎刃瞪著她,怒声暍问。
见父亲如此的不通情达理,念儿也拗了起来。“爹,您根本是冥顽不灵。”
“你说什么!?”他勃然大怒,两只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念儿,不准那么说爹。”见念儿惹恼了父亲,震峰急忙出声制止。
听起来虽然是在训斥她,但其实是在帮她找台阶下。
“难道不是吗?”恼极了,念儿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昨晚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恨生,但是爹却咄咄逼人……”
“念儿,够了!”震峰急忙打断了她,免得她再口无遮拦。
摆迎刃怒不可遏,恶狠狠地瞪著她及她身边的恨生,“今天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会让你跟他走。”说罢,他长剑出鞘,如一道长虹般的飞射向前。
稗生及时推开了念儿,以守为攻。
他没有拔刀,只是不断地闪躲阻挡黑迎刃的攻势。他答应了念儿,他不能失信于她。再说,只要他一拔刀,今天势必要有伤亡。
两人的快速移动令观者眼花撩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像两团纠缠在一起的云朵,偶尔还看见剑影如闪电般在云层中闪烁。
终于,一声低吼后,两团纠结的云分了开来——
摆迎刃神情凝重,气息微乱地瞪著恨生。
而恨生则是气定神闲,仿佛刚才跟他对打一回合的人不是他。
“谁教你的武功?”黑迎刃发现他已不是三年前离开山庄的他。
只三年时间,恨生的武功造诣已追上了他,甚至有凌驾他之势。
“我师父,我爹。”恨生坦白地道。
“你爹?”黑迎刃陡地一震,“陆啸天那个魔头?你找到了他?”
“我爹不是魔头。”恨生严词纠正他。
“他是个无耻之徒。”黑迎刃恨恨地说,“他掳走我师妹,还玷污了她的清白。”
“我爹娘是两情相悦,妒嫉他们而千方百计拆散他们的,是你!”他无畏地迎上了黑迎刃愤怒的目光。
摆迎刃恼羞成怒,“你……”
“你恨我爹娘相爱,你也恨他们相爱而生下的我,你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魔头,你在意的是他得到了我娘。”
迎上他澄澈的眸光,黑迎刃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羞恼的他一声怒吼,提剑而上。
见状,恨生一振臂,手中以布匹缠绕包裹住的追魂刀,重出江湖——
“住手!”一道白影飞射而来,介入了战天剑与追魂刀之间。
当黑迎刃发现那是他师妹,而恨生也发现那是三年前在庵前见过一面的妇人时,他们同时抽身。
而同一际,叶柔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刀剑无眼,即使已即时收势,却还是伤了叶柔。
“师妹!”黑迎刃自责又心急地趋前。
“师哥……”叶柔抬起手阻止了他,“够了,我们上一代的恩怨,不要让下一代来承受……”
“你……”
稗生看著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是不知所措。
打他出生到二十五岁,从没见过他的娘亲;二十五岁后的整整三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已经去世。
直到昨晚,他才知道自己的娘亲还在人世,而且就是三年前那名自称是他娘亲好友的妇人。而现在,他娘亲就在他面前——
“娘……”他趋前,一把扶起了叶柔。
叶柔一震,惊讶地望著他。
“柔姑姑,”念儿上前,“虽然您要我别说,但我已经告诉恨生了……”
“娘,您为什么不跟我相认?”
“恨生,我……”叶柔未语泪先流,“你知道我等这声“娘”等得多苦吗?要不是有苦衷,有哪个做娘的不希望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说著,她因为胳臂及腿上的伤口作疼而一瘫。
“娘。”恨生及时地搀住她。
而看见她受伤的黑迎刃,亦是一脸忧心内疚。
“孩儿不孝,误伤了娘。”恨生十分懊悔。
看著他,叶柔温柔一笑,“恨生,娘一点都不怪你。”
“娘……”
“只要能阻止你跟念儿的爹决一生死,就算要我死也没关系……”
“柔姑姑……”听她这么说,念儿难过得流下眼泪。
“好孩子,别哭……”说著,叶柔觑见了恨生手上那把追魂刀。
她陡然一震,“恨生,你……你见到了你爹?”
他点头,“三年前,我被上官老爷子带走,因缘际会的跟爹相认了。”
“原来救你的人是上官老爷,这真是……”她欣慰地一叹。
“恨生,把刀收起来吧。”她说。
稗生微怔,然后看著还提著长剑的黑迎刃。犹豫了一下,他将刀收进刀鞘。
叶柔在恨生及念儿的搀扶下站起,“师哥,”她语重心长地道,“我们的恩恩怨怨已纠缠了三十年,到今天却还要旧事重演吗?”
叶柔不惜一死的阻挡行为,让黑迎刃冷静了下来,他沉默地看著她,神情凝沉。
“当年我为了不让你跟啸天一决生死而选择离开他,过著犹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甚至心里充满了愤恨及不满,难道你要念儿跟我一样?”
看著两眼泪汪汪的念儿,她幽幽一叹,“念儿本是个快乐的孩子,一颦一笑都让人怜爱,但这三年来,你看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柔姑姑……”念儿啜泣著。
“我把恨生交给你二十五年,为的是了结你跟啸天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你关了他二十五年,却还是放不下过往种种?”说罢,她轻挣开恨生及念儿的手,往前一步。
见她身子摇蔽著,恨生跟念儿急著想上前。
她手一抬,阻止了他们。
摆迎刃脸上纠缠著各种复杂的情绪,“师妹……”
“三年前,我带走念儿,把她交给了恨生,今天,我还是会那么做。”她语气坚定地道。
“你……”
“他们的这一段姻缘是我促成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它。”她说。
摆迎刃一怔,“姻缘?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叶柔决定全盘托出,“念儿十岁那年,我请人画了一张她十八岁的画像,我把画送进禁地,还留了封信给恨生,告诉他画中女子是属于他的,然后我引念儿闯进禁地……”
摆迎刃震惊不已,“什么?”
他想起恨生曾提过他把女儿当牺牲品的事,难道就是指……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无法理解地望著她。
“因为我恨师哥。”她说,“师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我也恨你。”
摆迎刃一震,“你……”
“我恨你拆散了我跟啸天,让我跟恨生骨肉分离,更恨你把他关在禁地里,所以我想用念儿来报复你……”说著,她淌下了眼泪,“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恨生没侵犯她,而且他们还爱上彼此……”
摆迎刃万万没想到叶柔恨他,而且还曾经以这种方法想报复他。
他震惊却不感愤怒,溢满胸口的是满满的挣扎及苦痛。
“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师哥拆散他们,如果师哥真想一错再错,那我将不惜与你反目成仇。”
迎上她坚定的眸子,黑迎刃心头一震。
她是认真的,为了她的儿子,她会不惜一死。
“娘……”恨生趋前,“别做傻事,爹还等著你。”
叶柔一怔,疑惑地望著他。
他蹙眉一笑,“爹他至今未娶。”
“啸天他……”
“爹还不知道你尚在人世的消息,要是他知道,一定会亲自来接你。”
她摇头一叹,“我答应过师父不跟他相认,我不会跟他走。”
“娘,你没与我们相认,是我们找到了你,你并没有违背师命。”
“恨生,别再说了……”她慨然一叹,“这是我的宿命,我接受它,现在我只求你跟念儿,别走上我跟你爹的旧路。”
说完,她转而望著黑迎刃,“师哥,让他们走吧。”
他没有答应她,只是神情凝重地看著她。
不管他答不答应,叶柔伸手推开了恨生跟念儿,“你们走,这儿有我。”
“娘,我不能……”
“恨生,”她打断了他,“听娘的话。”
“恨生,我爹不会伤害柔姑姑的,我看……我们先走,找机会再来接柔姑姑。”念儿说道。
“念儿说得对,你快带她……”
“不能走!”心结未解的黑迎刃沉暍一声,提剑向前。
爱子心切的叶柔想也不想地挡在前面,只求她师哥能念在同门情分上,悬崖勒马。
就在黑迎刃的长剑几乎直取叶柔咽喉之际,一道身影飞射而来,匡当—声,黑迎刃的长剑被一道红光弹开——
那身影落地而立,大家才觑清了他的模样。
“陆啸天!?”黑迎刃一脸震惊。
“爹!?”恨生一脸讶异,“您怎么……”
“我不放心,所以决定亲自走一趟。”说罢,崇祺转身,却陡地一震。“叶……叶柔?”
虽然眼前的她已不是当年离开他时的年轻模样,但他不会认错人。
这个他深爱著的女人即使七老八十,他都能在人海中一眼认出她。
她说不出话,只是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著他。
她发现自己在颤抖,就像初次见到他时一样……
他老了,不再是当年三十岁时意气风发、倜傥潇洒的样子,但他的眉宇间多了一些成熟,也多了一些沧桑。
“叶柔……”他太震惊,震惊到一个宇都说不出来。
“啸……啸天,你……你……”她语不成句。
崇祺趋前握住了她的手,而她却因情怯而挣开了他。
他不以为意,“叶柔,我以为你已经……”
“哼!”看见当年情敌,黑迎刃的情绪忍不住激动,“既然今天所有人都到齐了,那就一次把所有恩怨了结吧!”
“黑迎刃,”崇祺趋前一步,“我们的恩怨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了结了,只是你还执迷不悟。”
“陆啸天,你掳了我师妹,而你的孽种掳了我女儿,我跟你的仇只有加深,不会减少。”
“我跟叶柔是真心相爱,而恨生跟你的女儿也是两情相悦,你的仇人是你的心魔,你却不自知。”
“废话少说!”黑迎刃怒吼,“你想带他们走,就得经过我这关!”说罢,他一个箭步上前,挥剑想逼崇祺出手。
突然,两名样貌威武的男子如闪电般介入,阻挠了黑迎刃。
他们是跟随崇祺出府的大内护卫。“不得对六王爷放肆!”其中一人怒喝著。
“六王爷?”黑迎刃惊疑地瞪大眼。
“没错,我们家主子正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弟,册封虎啸将军的六王爷。”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连叶柔也不例外。
“这……”她难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
“陆啸天就是崇祺,崇祺就是陆啸天。”崇祺歉然地道:“抱歉,一直没对你说。”
“这怎么可能?”她深爱著的男人,竟是大名鼎鼎的虎啸将军六王爷?不,这不是真的。
“我年轻时血气方刚,一心想闯荡江湖,于是化名为陆啸天……”
叶柔一怔,“陆……六……你……你真的是……”
昔日的情敌如今竟是当朝的六王爷,如此的时移势易,实在教黑迎刃难以接受。
“陆啸天,不管你是六王爷还是魔头,我都不会准你带她及念儿离开。”
“爹,”念儿大步趋前,大声地道:“我爱恨生,我一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
“你……你……”突如其来的发生了这么多事,黑迎刃整个人乱了。
“六王爷跟柔姑姑那么相爱,您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她咬咬唇,“六王爷为了柔姑姑不跟您动手,恨生也为了我不跟您冲突,为什么您就是不能忘了过去的恩怨?”
摆迎刃被她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既懊恼又心虚。
“爹是这样的人吗?”念儿声音一哑,眼睛也红了,“爹为了柔姑姑的事,硬要让所有人不幸,难道就没想过娘是什么感受?”
提起骆婉,黑迎刃心头一震,而昨晚她睇著他时的幽怨神情,也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师父当初有意将叶柔许配给他的事,骆婉是知情的。
丈夫为了报复夺爱之人,愤而囚禁情敌之子二十五年,显现出他难忘旧爱之情时,身为妻子的骆婉是什么心情?
她为他生了三个孩子,沉默而无私的将一生奉献给他,而他却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
“爹……”此时,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震峰及震岳走上前来。
震峰看著他,眉心微蹙,“爹,我们下山时,娘跟我交代了一些话……”
他微怔,“什……”
“娘要我跟震岳别让您做出悔不当初的事来,她还说……”震峰顿了一下,续道:“她会在山门前等大家回去。”
摆迎刃一震,“婉儿她……”
见父亲的脸色稍稍缓和,念儿赶忙趋前拉住他的手,“爹,让我们走,好吗?”
“你……”他在她眼中看见了坚定及决心。
“黑庄主,”恨生趋前,“如果这段纠缠三十年的恩怨,一定要有人流血或丧命的话,我愿意代家父承受。”说完,他直挺挺地站在黑迎刃面前,毫无惧色。
“恨生,”念儿拉住他的手,“别……”
“念儿。”他打断了她,“这事总要解决。”
“不!”念儿激动落泪,转而望著黑迎刃,“爹要是伤害他,我绝不原谅爹。”
“念儿。”恨生将她往后一拉,神情严肃而认真地直视黑迎刃,“黑庄主,动手吧。”
“你……”黑迎刃眉心一拧,沉声问道:“你真的愿意?真的不怕死?”
稗生撇唇一笑,“只要你心头之恨未消,我就不能带念儿走,而没有了她,我就跟死了没两样,那么……我现在死跟以后死又有何分别?”
此话教黑迎刃心头又是一震。
从前恨生看著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而现在……他眸光澄明,神情坚定,他是真的爱著念儿。
眼光一瞥,陆啸天神情平静地望著他,叶柔面带忧色,却不带一丝怨怼地注视著他,而他心爱的小女儿则是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地凝望著他……
转头一看,震峰跟震岳也是一脸忧心。
他可以毁了这些人的幸福,但……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陆啸天恨他,叶柔怨他,念儿也不原谅他,就连骆婉及两个儿子,都可能因为这件事而……
他毁掉的不只是陆啸天一家,他同时也毁了他幸福和乐的家庭。
幸与不幸,全在他一念之间。
蓦地,他抬起了手,一掌劈下——
“爹!”念儿尖声哭叫。
稗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身体文风不动。
摆迎刃的掌风呼呼而过,落在他身上时却只是沉力一推——
稗生退了一步,惊疑地望著他。“黑庄主?”
他神情凝肃地看著恨生,艰难地道:“不准亏待了我女儿。”
“师哥……”叶柔眼底泛著泪光,感激地望著他。
他幽幽一叹,“师妹,这三十年来,苦了你了。”
“师哥……”叶柔再也忍不住地低头拭泪。
“爹……”震峰跟震岳笑望著他,脸上像是写著“您的决定是对的”般。
似乎是不习惯这种皆大欢喜的场面,黑迎刃把头一别,侧转过身子。
“既然都来了,就在庄里住几天吧,要嫁出去前,总要跟你娘多相处几天……”说完,他走向前去。
“爹……”念儿心一酸,激动地奔上前去,白他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摆迎刃眼眶一热,却不敢让众人看见。“都能嫁人当娘了,别像个丫头一样……”说著,他拉开了她的手,迳自走向了他的坐骑,而震峰兄弟二人也跟了上去。
他们父子三人跨上马背,“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上来。”他说完,与两个儿子策马而去。
看著父亲的背影,念儿猛拭止不住的眼泪。
稗生趋前轻揽她的肩头,“走吧,我该去见见未来的岳母大人了。”
“嗯。”她点点下巴,破涕为笑。
稗生转身看著叶柔,“娘,这一切都从你送我那幅画开始,谢谢你了……”
听他这么说,叶柔露出了羞赧又心虚的微笑。
“恨生,你真有本事,居然能让两个泪眼汪汪的女人破涕为笑?”崇祺促狭地道,“这一点,为父的可真是自叹弗如。”
稗生睇了他一记,语带消遣,“爹若有需要,我可以传授您几招……”说罢,他放声爽朗大笑,抱著念儿跃上马背,策马尾随准岳父而去。
“瞧他急的。”崇祺笑叹一记。
“怪不得他,”叶柔睇著他,“他等这天有三年了……”
“比起我的三十年,这算什么?”说著,他牵住了叶柔的手。
而这次,叶柔没有拒绝,只是微笑。
全书完
编注:别忘了,《美人图》还有“惜美人”、“水美人”、“语美人”、“月美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