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瞪着自家突然疯狂跑开的杜宾犬,达也沉声一喝。
几个月前,他买下了轻井泽这栋占地约五百坪的老别墅。
第一次到自己的别墅度假,他特地带了自己的宠物及护卫犬前来。
鲁迪是只血统纯正的杜宾犬,警觉性极高,又有很强的地盘观念。
他的别墅四周没有高墙,界限并不是非常清楚,所以常有人误闯进他的私人土地。为了安全,白天时,他通常把鲁迪拴着,只有在晚上才让牠出来走走。
原以为这么晚不会有人在外面走动,却没想到……
看着前面不远处趴在地上的无辜女性,他懊恼且焦急。
趋前,他一把拉住了鲁迪的项圈。
“坐下。”他低声命令。
鲁迪耳朵一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似的坐下。
达也上前检视着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陌生女子,“小姐,妳没事吧?”
辫暗的光线下,女子动也不动地。
他以为她可能是吓呆了,于是伸手去轻碰她。“小姐?”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眉心一皱,轻轻将她翻了过来--他发现她根本是吓晕过去了。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记,转头瞪着鲁迪,“都是你干的好事。”
“呜……”鲁迪无辜地低咆一声。
他果决地将这名昏倒的女子抱起,然后往回程走去。
走着走着,在月光下,他觎见了女子的容貌……这张脸,他居然不陌生,因为他曾经见过。是她,那个走错房间找错人,而他也因错认而拥吻她的女孩。
倏地,那种初见她时便忍不住心动的感觉,回来了。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儿?这是巧合吗?她来度假?跟那个名叫夏树的男人吗?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晃?她的男人呢?
在他怀抱中的她像是睡着了似的昏迷着,脸上平静得不见一丝惊吓。
她的美丽牵动着他心底的一根弦,而那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及经验。
鲁迪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不时小心翼翼地觎着刚才还在生气的主人。
达也回头睇了牠一记,蹙眉一笑。
“我不知道该骂你,还是嘉奖你?”他淡淡地说。
鲁迪似懂非懂地歪歪头,模样不似刚才追着香代时那么凶恶可怕。
没多久,他抱着她回到了别墅,而怀中的她也一直没醒,直到……他把她放在床上。
香代倏地惊醒,睁着两只大眼睛,惊恐地瞪着吊着水晶灯的天花板。
不对,她明明在林子里迷了路,还被狗及不知名的男人追,为什么现在却……
“妳醒了?”突然,低沉的男性嗓音从一旁传来。
她陡地一震,翻身坐起。
在床的对面有一张古董的大沙发椅,一名男子坐在椅子里,自若又霸气。
在他脚边趴着一只黑色的大狗,她记得就是牠追得她到处跑。
男人站起来,缓缓地走向她。而当他越来越近,她认出了他--
“你……”是他,那个在饭店里等着另一个女人,却错认了她的男子。
他就是狗主人?就是那个在暗夜里把她吓出一身冷汗的陌生人?他怎么会悠哉的坐在这儿?而她……又在何处?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惊恐不安,本能地,她想逃开。
但两脚才一着地,她就疼得跌坐在地上。
“啊……”她拧着眉心,神情痛苦而惊慌的看着他。
“妳伤了脚?”见她痛苦地跌坐在地,达也才发现她伤了脚。
他想应该是被鲁迪追时,跌进那凹处所受的伤。因为她一路上被他抱着,所以他并未发现她的脚伤。
“你……”她颤抖着声线,“不要过来……”
见她那一脸惊恐的模样,他还真有点懊恼受伤。
“妳怕什么?”他脸一沉,“我要真有什么企图,妳还能好好的在这跟我讲话吗?”说罢,他趋前,一把抓起她。
当他的手碰触到她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着火了般。
她的心跳好快,不完全是因为不安害怕……这一际,她想起之前在饭店时发生的事情,不觉涨红了脸颊。
他睇着她,眼底有着她不知道的情绪。
“坐好。”他将她扶到床沿坐好,蹲在她面前,动作温柔,态度却强硬地抬起了她的脚。
“不……”
“闭嘴。”他打断了她,不顾她的反对,轻轻地握住她脚掌的前端,慢慢旋转。
她被他霸道的语气吓得不敢出声,而接下来,脚踝的疼痛更教她说不出话来。
见她神情扭曲,眼眶泛泪,他知道她铁定是扭伤了脚踝。
“妳得看医生。”他说,“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
“不用,我……”她猜想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他家,而她觉得这不太妙。
“不看医生,妳接下来的几天可能都别想走动了。”他说。
她眉心微微一拧,“没关系……”
不能走动又怎样?她本来就不是来度假的,根本不在乎能否游山玩水。
“没关系?”他睇着她,语带试探地,“妳来度假,却哪里都不能去,这也没关系?”
“我不是来度假的。”她说。
说真的,她并不想跟仲川达己到轻井泽来,而跟他出游也让她很不自在。
如今受了伤,不只哪儿都不能去,还可以提前回东京,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想想,这也许是因祸得福。
“妳不是来度假的?”他注视着她,疑惑地问。
“嗯。”她点头。
“可是妳三更半夜在外面闲晃,却很像是观光客才会做的事。”他说。
“我只是睡不着,所以才……”
他层梢一挑,“睡不着?”她是只身前来,没有男伴相陪?
“妳一个人?”他问。
她摇头。
他挑挑眉,“跟男人?”
她有点尴尬,有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没有否认,算是默认。
他猜想,她应该是跟那个名叫夏树的男人来的。
“他不该让妳半夜三更在外面闲晃。”
“他并不知道……”
“喔?”他撇唇一笑,眼底有丝不明显的妒意,“妳从他身边偷溜出来?”
同床共枕,她的男人竟不知道她从他身边离开?是神经大条,还是累到睡死了?突然,他脑海中出现她跟不知名男人温存的画面--
心一抽紧,他因这莫名的护恨而感到懊恼。
看着眼前娇怯不安的她,他总觉得她跟他记忆中的某个部分重迭着。
她应该有二十二、三岁,且已经有过男人的经验,可是她的眼睛却非常澄净,像是不曾受过任何污染般。
她不像他认识且经历过的那些女人,她干净得彷佛白绢一样。
只是,这怎么可能?一个在大城市里面生活的女人,一个有过男人的女人,如何还能拥有那样一双零污染的眼睛?
“请问……”见他出神的盯着自己,香代不安地问,“这里是你家吗?”
他回过神,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是我的别墅。”说罢,他站了起来,俯视着她。
她抬起眼帘望着他,因为迎上他炽热而充满着侵略意味的眸子而心慌。
他的别墅?看他不过才三十上下,居然就在轻井泽拥有别墅。是富家子?还是青年企业家?
狈顾四周,这是间有着浓浓维多利亚风格的房间,所有的家具及摆设看起来都有点年纪。接着,她发现她躺着的是张有着四根床柱的大床,而这张大床让她觉得熟悉……
记忆中死去的部分,突然在冲击下活了过来,她飞快地弯下腰,将手伸到床底下,往床板下一模,她模到了一张用胶带黏在床底板上的相片--
她陡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所谓的“他的别墅”,竟是她家原本拥有,却已经被叔叔卖掉的别墅,而这间房间是她……她的房间?!
此时的她就身处在爸爸的别墅里,而她也正坐在自己十年前的床上……
天啊……
“妳做什么?”见她行止神色相当奇怪,他疑惑地盯着她看。
她一震,回过神来,两只眼睛又红又湿的望着他。
那张相片是她最后一次到这来度假时,从东京带来的。贴在床底下,是为了不让爸妈发现。事隔十年,相片还在,但她担心会发现它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她一时忍不住地掉下泪来--
见她突然掉泪,达也的心揪了一下。
曾有不少女人为了得到他的宠怜,而在他面前流下眼泪,但他从没动心过。
然而当两行泪水自她澄澈的眸中淌落时,他竟有一种想保护她、爱护她的冲动。这真是不寻常的一件事,尤其是他早就知道她有相好的男人。
“妳怎么了?”他几乎要伸出手去为她拭泪。
香代摇摇头,神情有点不知所措。她低下头,抹去眼泪,不发一语。
她能说什么?说他的别墅曾经是她家的别墅?如果她这么说,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在胡诌?再说,就算他相信她,她也会觉得自己实在太厚脸皮。
这里已经不是她家的别墅,而十年前那个风光的柳原家也早已不复往日。
“我没事,我……我要走了……”抬起泪湿的眼帘,她幽幽地望着他。
达也凝视着她,微微皱起了浓眉。“妳现在能走吗?”
“我……”她的脚踝还疼得厉害,别说走,就连站都有困难。
“妳说妳迷路了,还知道自己住哪里吗?”看她一副急着想离开的表情,他决定送她回去她男友身边。
他猜想半夜独自外出的她,有可能是跟男友吵了架,拌了嘴,才会一时气愤跑出来。
“我住在一栋白色外墙,红色屋瓦的别墅里。”她说。
他微怔。红色屋瓦的别墅?在这附近,红色屋瓦的别墅就只有一家,难道她……
“妳跟谁住在那边?”他直视着她,神情严肃。
看见他奇怪的表情,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知道那间别墅的话,请送我回去好吗?”她以商量的语气问着。
达也浓眉一虬,脸上有一抹惊讶及懊恼。
“他姓什么?”他问。
“ㄜ……”他冷肃的表情让她有点不安,“是……是仲川……”
“仲川达己?”他眉心一拧。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认识仲川先生?”
达也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睇着她,“认识?我跟他太熟了……”
据他知道,达己正跟柳原家的女儿交往,而他前几天辗转从家里佣人的口中听到的消息是……达己准备在黄金周带相亲交往的对象到轻井泽度假。
她说她住在仲川家的别墅,也就是说她是柳原家的女儿?
第一次在饭店里遇见她时,他就觉得她的出身应该不错,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柳原家的女儿。
只是,已经有亲密男友的她,不只隐瞒已有男友的事实跟达己相亲,甚至还跟达己到轻井泽共度假期?
这有着一双澄澈双眸的女人,原来并不如他想象中干净纯洁……
忖着,他不觉懊恼起来。
“妳跟他来度假?”他勾起唇角淡笑,但眼底却有一抹教人胆颤的光。
她秀眉微蹙,“不,我……我只是……”
“夏树呢?”他问。
他突然问起夏希,让她有点错愕。但即使觉得错愕,她还是老实地回答他。
“夏希回加拿大了……”
“是吗?”他撇撇唇,冷然一笑,“夏树知道妳相亲的事吗?”
“咦?”她一怔,惊疑地望着他。
相亲?他怎么知道她相亲的事?他是谁?他……
睇着她,达也突然什么都不想知道,虽然他很想质问她,为何隐瞒已有男友的事实跟达己相亲。他不想知道太多,因为他担心自己会从她口中,听到让他既气愤又懊恼的事实。
转过身,他走到电话旁,拿起了电话,慢条斯理地拨了一组号码。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达己被吵醒后含糊的声音--
“喂?”
“达己吗?”他淡淡地说,“你的女朋友在我这儿,来接她回去吧。”说罢,他也不管电话那头的达己会有什么反应,迅速地挂断电话。
听见他直呼达己的名字,她猜想他跟达己应该真如他所说的“太熟了”。
那么,跟仲川家熟识的他,应该也是哪户人家的少爷吧?
“他现在要来吗?”她问。
他回头睇着她,意有所指地,“知道妳在我这儿,他就算人在南极,也会想办法飞回来。”
她微怔,一时之问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他走向她,撇唇一笑。“我可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
香代皱皱眉心,困惑地望着他。敌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他弯下腰来,冷不防地端住她的下巴,攫住了她的唇。
她吓了一跳,而达也亦是。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他是情不自禁?是不层她的诈欺行为而故意轻薄她?还是因为她是达己中意的女人?
此刻的他,说有多懊恼,就有多懊恼。
香代惊羞地睇着他,唇片歙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上次亲她是因为认错了人,那这次呢?他已经知道她是达己的相亲对象,也知道她目前就住在仲川家的别墅里,为什么还要……
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思忖着,他却忽地靠近她。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躲避。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强势又霸道地趋前,并一把将她抱起。
“不……”她惊慌地。
“别动。”他沉声地,“妳要是掉下去,我可赔不起。”说罢,他抱着她走出了房间。
被他抱在怀里,香代的心跳倏地加速,连呼吸的频率都被打乱。
虽然他给人一种可怕又严厉的感觉,但他的胸口却又温暖得让人放心。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上,会同时存在着如此矛盾的两种特质,而她竟在他身上发现到了。
就在他抱着她走出房门口的那一际,她下意识地往房间回顾,心里想着的是那张黏在床底板下的老照片--
坐在楼下的客厅里,香代不时地环顾四周。
别墅里的家具大部分都跟十年前一样,没有太大改变。
也许是因为这些家具都具有历史价值,所以屋主并没有大动作的改变它。
不过,别墅卖了近十年,也就是说当时的他不过才二十出头岁。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能力购买这样的别墅?
“这栋别墅,你……”她望着沉默坐在对面的他,“你买多久了?”
他睇着她,淡淡地说:“有几个月了吧。”
“噢……”她若有所思地,“所以说……你并不是第一个屋主?”
“在我之前,听说已换了三、四位屋主。”
“是吗?”原来在她爸爸之后,这栋别墅已数度易主了。
真想不到在经历了几位不同的屋主后,她黏在床底的相片居然还在?
她好想把那张相片带走,因为那是……
叩叩叩。门口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也敲醒了正出神的她--
必过神,她看见坐在她对面的他站起身来。
他睇了她一眼,“妳的王子来救妳了。”说罢,他转身走向大门口。
打开门,达己急忙地走了进来。见她坐在客厅里,他一脸的怀疑忧急。
“她脚受了伤。”达也淡淡地说。
看着一直以来把自己踩在脚底下,同父异母的哥哥,达己脸上有着隐隐的敌意及畏怯。
“把她带回去吧。”达也睇着香代,“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该放她一个人在外游荡。”
被他那炽热又锐利的目光一盯,香代不自觉地又羞红了脸。
而这一幕,全落入了达己眼底。
自己中意的女孩在半夜落入哥哥手中,这令他十分不解且怀疑。
他不知道香代为何半夜外出,更不知道她跟哥哥为何会碰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他趋前,低声询问着香代。
“ㄜ,其实是……”
“她迷路了。”达也打断了她,代替她回答了达己的问题,“鲁迪以为她是侵入私人土地的不速之客,所以追逐她,结果害她昏倒又伤了脚。”
“昏倒?”达己一震。
“对。”达也撇唇一笑,冷睇着他,“因为她昏倒,我只好把她带回来。”
听了他的回答,达己一语不发。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为何,但香代感觉得出来其中的不寻常。
在他两人之间有着一种不友善的、敌对的火花,而且非常明显的显示出其强弱。她觉得达己是屈居下风的……
只是,彼此熟识的两人,为何缓筝佛敌对而生疏的陌生人呢?
罢才他说他是达己在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指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达也笑睇着不吭声的达己,“你伯我对她做了什么吗?”
闻言,达己惊疑地望着他。
他正视着达己的眼睛,像是个未开战却知道自己必赢的君王般睥睨高傲,“好吧,我承认,我亲了她。”他说。
此话一出,达己陡地一震,而香代也大吃一惊。
她不晓得他为何要在达己面前这么说,他究竟安着什么心?
他说的是事实,而她也不怕达己生气,但是他那么随意的就把那件事说出口,让她觉得自己很廉价且不被尊重。
他到底想怎样?他现在是在跟达己示威吗?
睇着达己愤怒却又隐忍的表情,及香代一脸的错愕羞恼,达也彷若局外人般自若。
他唇角一扬,笑着说:“达己,你的表情真难看,我是开玩笑的,别当真。”
达己看着他,满脸的挫折懊恼。
“晚了,我们不打搅了。”他犹如败战的将军般,急于逃离。
他趋前扶起香代,“我开了车来,走……”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触模动作,却教香代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知道他正看着她及达己,而他的目光让她十分介意。
怎么会这样呢?她一点都不在乎,达己看见她坐在他家客厅里时的奇怪表情,却在意着他看着达己搀扶她的目光?
她想拒绝达己的好意及体贴,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泵且不论她自己是否能站得稳,就算可以,当着旁人的面拒绝他,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她必须顾虑到达己的感受,她不能依本能行事。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他低沉而充满了侵略性的声音--
“达己,”他沉声地,“我救了她,你是不是该跟我说句什么?”
达己停下脚步,而香代发现他俊秀的脸上有几丝的扭曲。
须臾,他极度不甘地回过头。“谢谢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