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司一回到总部就被鬼冢雄三唤去,当他进入内室时,发现知里也在房里。
她是父亲的继室,自然会在父亲房里,只是看见这一幕时,他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有事吗?父亲。”他恭谨地跪坐在父亲面前。
“嗯,”鬼冢雄三唇角勾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我要叫你送知里去帮我拿衣服。”
他觑见知里一脸惊愕,显然她也是当下才知道的。
“什么衣服?”他问。
“是我订作的一件外褂,你知道我都是找哪家做的嘛!”
“是银座那家千菊吗?”拿衣服叫一个人去就行了,干嘛要拖上另一个?“我去就行了。”
“我想让知里跟一趟,这样她以后才知道上哪儿拿。”鬼冢雄三找尽借口地要让他们同行,“知里,你就跟英司走一趟吧。”
老爷子都开口了,她怎好再推托,只能点头称是。
“你们快去快回吧。”鬼冢雄三恨不得立刻把他们两人送作堆。
“是。”英司觉得他父亲此举甚是怪异,但一时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站了起来,迳自往外头走去。
表冢雄三觑了一眼还在犹豫的知里,“去呀!”他推了她一下。
“噢,是。”知里站起来,赶紧跟上了英司急促的脚步。
一路上,英司和知里都没怎么交谈。
“我去拿就行了,你在车上等吧。”到了千菊,英司迳自下车。
“嗯。”她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反正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望着英司进入千菊的身影,知里无由地又有些心神恍惚了起来——这个拥有她第一次的男人、这个让她一直难以忘怀的男人、这个冷酷的男人……唉,这难道是上苍的恶作剧!?
蓦地眼尾余光一瞥,她觑见一个陌生男人尾随着英司,而且行止怪异。当她看清那男人手中拿着一把短刃时,她立即警觉到一件事——念头一闪,她飞快地开门下车,并朝着英司大喊:“英司,小心!”
英司猛地回头,而那陌生男人也因她的叫声顿时一震。
在黑社会里打滚了几年,英司只一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警戒地瞪着那预备袭击他的男人。
男人似乎发现他不容易撂倒,转而冲向了知里。
“知里!”英司一见他冲向知里,紧张地往前飞奔,“回车上去!”
知里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手软脚软,根本拿不出半点气力去反应;眼看着那左颊上有一道疤的陌生男人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她却只能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
就在那男人将刀架上她脖子之前,英司已赶到车旁,他飞身跳过前引擎盖,狠狠地踢开了那男人。
“鬼冢英司!”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今天就要你的命!”话落,他持刀再度欺近。
要是平时,他大可不惊不慌地拿下这个杀手,但今天不同,他身边还带着个知里;因为心有挂念,让他无法专心一志地对付这突然杀出的陌生男人。
他一边拉着知里,一边又要闪避陌生男人的凌厉攻势,不一会儿,他的防御就显得有点势弱。
蚌然,知里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倒去,英司伸手拖住她的同时,陌生男人的刀也挥了过来——眼看着那锋利无比的刀刃就要扫在知里身上,他本能地以自己的身体去挡下那一刀。
“唔!”英司闷哼一声,腰月复间已渗出血迹。
“英司!”知里突然发出的凄厉尖叫,令那男人不由自主地闪神了一下。
趁此机会,英司一鼓作气地踢落他手中的刀。
见刀子飞喷得老远,而附近也围拢了一些路人,男人连忙拔腿就往人群里跑。
英司以掌心按压住腰月复间的伤口,但殷红的血还是从他指缝中不断渗出。
“英司!”知里吓得面无血色地扶着他,眼泪直流,“你别死呀!不要!你别死,别死!”她将手按在他腰月复间,温热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沾染上她的手掌。
“我没那么容易死……”英司眉心微微抽搐地望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他撑着身子捡起那把刀身刻着“清次”两字的短刀,然后脚步有些蹒跚地回到了驾驶座上。“上车。”他说。
“我们去医院吧!”知里坐到他身边,一脸焦急。
英司发动了车,“不,我们回去。”
“你受伤了!”她哭叫着。
“这点伤就进医院,我这个三代代行还怎么带领三万名兄弟?”说着,他转动方向盘往回程驶去——英司遭袭受伤的事并未在尊王会的总部引起骚动,甚至连鬼冢雄三都未被告知。
“英少,”胜久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人袭击,而自己却未能在旁保护,教他愧疚得无地自容,“胜久甘心受罚。”他整个人趴跪在地,声音沉痛地道。
英司笑叹着:“罚什么罚?起来!”他月兑下血衣,让跟在一旁的知里为他包扎伤口。
“对了,这把刀是那个人留下的。”他将那柄还沾着血迹的短刀交给了胜久,“这个名字听过吗?”
胜久接过短刀,若有所思地盯着刀身上的“清次”二字。“清次?这个名字很耳熟……”
苦思片刻,他突然灵光一闪地喊道:“是小野清次!他左脸还有一道刀疤……”
“嗯,他左脸确实是有道刀疤……”英司看人一向是过目不忘。
“他是梅崎组的第一打手。”胜久曾在新宿与他照过面,所以对他略有印象。
“听说他对梅崎是百分百的效忠。”
“噢?”英司神情凝重。
“英少,你看会不会是跟上次的闹事风波有关?”
“很有可能……”他沉吟着:“我要这个人。”
胜久一愣,“英少是说——”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带来。”身为尊王会的代行,他必须在这件事情上有所回应;若是就这么忍下来,尊王会在关东建立起来的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是,我立刻去办。”话落,他站了起来。
“胜久,”英司似乎又想起什么,“这件事在私底下进行,还有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小野清次,断手断脚或是剩半条命的,我都不要。”
胜久一愕,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向英司鞠了个躬后,旋身而去。
英司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凝望着身边还在为他包扎的知里。“你没吓到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的眼泪居然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都是我害的……”
英司皱起浓眉,“你是吃了胜久的口水呀?净把责任往身上揽……”
“如果不是我碍手碍脚,你也不会受伤。”她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说。
“这么说也对!假如你不在,我一定能撂倒他。”他玩笑似的说道。
知里听不懂他的“幽默”,又嘤嘤地低泣了起来。
“我还没死!”他一笑,“等我死了再哭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嘛!”她嗔怪地道。
英司淡然一笑,“这点伤真的不要紧……”见她为自己的伤而担忧心急,他不觉有点欣慰。“看你这么担心我,就算被杀了也值得。”
“不!”她伸手捣住他的嘴,“不准说这种话。”经过刚才的意外,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在乎他。她不要他发生意外,她不要他离开她。
“知里?”他一怔。她的眼泪让他好生心疼,他很想拥住她,告诉她自己可以为她而死,因为他绝不再让心爱的女人受到任何伤害;只是一想到她是父亲的继室时,他又犹豫了……“我受伤总好过让你受伤,不是吗?”他说。
知里拧眉垂泪地望着他,“不,我不要你受伤……”他不知道当她看见他受伤时,她的心有多痛。
“如果让你受了伤,我——”他一顿,眼底翻腾着千万种情绪。
知里等着他说出些什么,但他却硬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一揪眉,故作不在意地说:“如果受伤的是你,我怎么跟父亲交代?”
“英司,”她的心口像被人拿着铁锤狠敲了一记似的疼痛,“我……”
觑见她眼底那一抹愁绪,他不由地一震。那是什么?为什么她眼底有那样的无奈与悲哀!?
见她唇瓣歙动,他知道她似乎想告诉他些什么……良久,她只是眼眶含泪地凝睇着他。
“英司……”突然,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幽幽说道:“我从来都不是老爷子的女人。”
他一怔,定定地望着她。
知里忽地抓起他的手,缓缓地往自己的胸口搁,“我没跟老爷子同床共枕过……”她将他的手带进她的衣襟内,并覆在自己起伏急遽的胸脯上。“这个身体除了你,没让别人碰过……”
英司瞪大了眼睛看她,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动弹不得。
从没和父亲同床共枕过?她指的是什么?是说她与他父亲由始至终都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吗也对,父亲已经七十岁,而且身染宿疾,断不可能再给她什么生理上的抚慰,要说他们是“有名无实”倒也没错。
“你一定很气我在尊做了那件事,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老爷子是个这么好的人,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无恶不作的黑帮头目……”知里觉得好羞愧,但她不得不将心底真正的想法、真正的情感表达出来。
英司镇眉默然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他沉声问道:“在尊遇到我时,你真的不知道我是鬼冢英司?”
“不知道。”她摇摇头,“真正了解老爷子后,我真的很后悔自己做了那么愚蠢的事,可是当我知道你就是当晚的那个男人时,我……我……”她欲言又止,脸颊绋红。
蓦地,一股暖流由她的身体透过他的掌心,传递到他心窝里。“你怎样?”对她接下来的话,他充满期待。
“我……”她垂下脸,“我觉得很庆幸。”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说出来了。
“知里……”英司一阵激动。当他心底开始窜起一股无名时,父亲的面容倏地又浮现在他眼前。
不行!就算她与父亲有名无实又怎样?名义上,她还是父亲的继室呀!
现在外头有很多人都知道,森川将他女儿送进总部服侍三代头目,若他这个代行插上一手,岂不乱了伦常!?再说,父亲无法给她的部分却由他来补足,那不等于间接侮辱了父亲?想着,他将手抽回,离开了她温暖柔软的胸口。
知里一愣,脸上是一抹讶异与羞惭。她不顾一切地表明心迹,而他却给了她如此冷漠的回应“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我与父亲之间的感情。”他淡淡地说:“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英司,你是说——”她声音颤巍巍地。
他神色一凝,“对不起。”他不能爱她,因为,就算她不是父亲的继室,她也是森川的女儿。
森川虽然算不上什么角色,但那种不起眼的骨头一旦哽在喉咙里时,才真的会要人命。身为三代代行,他必须有所警觉,将一枚不定时炸弹摆在身边,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遭到了他如此明白的拒绝,知里顿觉羞耻。
他很瞧不起她吧?先是在尊找他上床,现在还大胆地对他示爱,他一定觉得她是个乱七八糟、低三下四的烂女人!
是她自己笨,从她进到鬼冢家开始,他不是就一直视她为无物吗?怎么她还没感觉出他对她的不屑及轻视!?
她以为他为她捱一刀是因为爱,其实那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看法!他……他只是怕不能跟老爷子交代,无关爱,一点都无关!
一阵鼻酸之后,她的眼泪也狂飙出来;她捣住随时会哭出声音的嘴——迎上她失望受挫的含泪眸子,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紧。
她的身分、她的来历,加上……他自己对爱情的却步,这全是他不敢也不能毅然接受她的原因。
知里霍地站起,伤心欲绝地夺门而出。
良子总说他是个不懂给爱的男人,其实他不是不给爱,而是不能爱,也不敢爱!
苞着他的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保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离开她”;当他做不到离开她时,只好想办法让她先离开他……“请原谅我心里还有包袱,还有顾虑。”看着她消失在那扇拉门后,他喃喃地道。
从英司房里出来后,知里碰上了正巧经过的鬼冢雄三。
觑见她满脸泪痕,他疑惑且关切地问:“知里,你怎么了?”
“老爷子。”她急急抹去泪水。她刚从英司房里出来,脸上又垂着泪,老爷子一定会起疑心的。“我……”她一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
“你和英司没什么吧?”鬼冢雄三人是老了,但他的心可不迷糊。
“老爷子,”她心头一震,“我和英司少爷没什么!”为免于造成什么误解,她急忙撇清她与英司的关系。
“我可没瞎唷!”他慈祥地一笑。
知里猛地一愣,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天呀!她在他们父于俩的心目中不晓得会是如何的不堪“老爷子,我……”一急,她又掉下了眼泪。“我不是存心的,我……”
“知里,”他趋前拍抚她轻颤的肩,了然地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老爷子……”因为感受到他对她的慈爱关怀,她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为受不了游手好闲且一心想当黑社会大哥的父亲,而离家出走;母亲扔下她,父亲也从没尽到什么责任,要说她是靠自己长大的,倒也不过分。
在那样家庭里成长的她,从未受到什么关怀与照顾;不论是喜是悲,她永远只能独自承受。
千想万想,她也想不到自己一直欠缺且渴望的亲情,居然在鬼冢家得到了!表冢雄三对她的照顾及关心,远远地超过了她父亲所给予的。
“先别哭……”鬼冢雄三像在哄小女儿似的安慰着她,“把事情告诉我吧!”
迎上他那澄澈清明的眸子,知里不禁一阵鼻酸,“老爷子……”她扑进他怀里,寻求着她父亲从没给过的温暖。
而这一幕却在同时,落入了英司的眼底。
原本想去找知里并安慰她的英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撞上这一幕;目送着父亲与知里相依相偎地走至尽头,然后消失……他心脏的温度也在不知不觉中降至冰点——隔日清晨,鬼冢雄三要管家近藤把英司叫到内室。
“少爷,老爷子要你到内室一趟。”近藤在门外传话。
英司按压着腰月复间的伤口坐了起来,“我马上到。”不知道他父亲一早找他是为了哪桩为哪桩都好,他最怕的还是在内室会碰上知里。
起身穿上衣服,他迅速地往内室移动。
“我是英司。”站在内室门外,他的心还一直七上八下。
“进来吧。”鬼冢雄三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他拉开门,入眼的即是端坐着的父亲,及在一旁低头不语的知里。
看见知里,他微微一怔,“有事吗?”他将视线由知里身上迅速抽离。
表冢雄三语气平缓地问:“听知里说你受了伤?”像他们这种出来混的男人,哪一个没挂过彩“嗯。”他觑了知里一眼,她却还是敛首蹙眉,想必还介怀着昨晚的事吧“不要紧吧?”
“不碍事。”他淡淡地说:“父亲一早要我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抬起眼,他正视鬼冢雄三。
表冢雄三一笑,“嗯,我要你替我宣布一件事情。”
“噢?”既然知里也在场,父亲要他宣布的事应该跟她有关……是要举办婚事吗“我要收知里为义女。”鬼冢雄三笑望着一脸惊愕的英司,“从今天开始,她是我的干女儿,也就是你的义妹。”
“老爷子?”知里闻言惊愕不已。收她当义女?老爷子怎么突然作了这样的决定“父亲!”英司瞠目结舌,“您……”
这是怎么一回事?知里以继室的身分进到鬼冢家,怎么一转身,父亲居然要收她为义女?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有两个儿子,而如今英器失去踪影,我等于只剩你一个儿子……”鬼冢雄三说着,便拉住知里的手,“如此寂寞的我,需要一个贴心的女儿。”
“她……”英司几乎要把“胡闹”两字月兑口说出。“父亲,您要考虑清楚。”她可是以继室身分进来的,现在对外又改称她为义女,三代头目不就成了众人的笑柄“我考虑得很清楚。”鬼冢雄三泰然自若地一笑。
“我怕外人说闲话。”为了尊敬父亲,他用辞十分小心且含蓄。
表冢雄三哈哈笑了起来,“我从来都不怕闲话,再说我当初说的就是要知里进来“陪”我,现在只不过是让她的身分定位明确化罢了。”
“可是——”
“英司,”他打断了英司,神情严肃地问:“你不赞成我收知里当义女?”
“我没有意见。”英司低下头。他父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每当父亲下决定后,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质疑及反对。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鬼冢雄三瞅了知里一眼,“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森川知里是我鬼冢雄三的干女儿。”
收知里为义女是他在知道知里与英司的事情后所作下的决定,既然英司那么介意知里那暧昧不明的身分,那,他就让她的身分明朗透彻!
“英司,”鬼冢雄三突然将视线定在英司身上,“我可是为了你才作这个决定的。”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英司眉心一拢。为他而作的决定?什么意思下意识地,他觑了知里一眼,而她也正巧抬起眼皮瞄了他一下。
视线交会,知里娇羞莫名地又垂下头去。
“父亲,我……”难道他父亲已经发现他对知里做了什么!?
表冢雄三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好了,你快点去办妥这件事吧。”
英司一脸犹豫,“是。”他站了起来,“我马上将消息传下去。”话落,他旋身步出了内室。
“知里,”待英司离开,鬼冢雄三慈祥地握着她的手,“我是用心良苦喔!”
“老爷子……”知里感动得眼眶微湿。
他微蹙眉头,“你该改口了。”
“是!”知里破涕为笑。其实就算不是为了英司,她也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如今鬼冢雄三给了她一个明确的身分,无疑是替她的人生保留了一份“清白”。
“老……不,义父,”她衷心地道,“您的恩惠,知里感激不尽……”
“收她当义女?”当胜久从英司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他震愕不已。“头目到底在想什么?”
“父亲说,他是为了我才作下这个决定……”他幽幽地道。
胜久微愣,“为了英少你?”暗忖片刻,他恍然大悟,“头目不会是知道你跟她的事吧?”
“我想大概是错不了。”说着,他沉沉一叹,“若真如此,我以后拿什么脸去面对父亲。”
“英少,你该担心的不是这个。”胜久似有隐忧地皱起眉心。
“你是说——”胜久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只一眼就觑清胜久心里想的是什么。
“嗯。”胜久摩挲着胡子,“她现在的地位已然比继室还来得高了,将来头目一宣布退休,她可是鬼冢一族里最有资格跟你争夺头目之位的人。”
英司陡地一震,那些儿女情长真的让他几乎忘了眼前最现实的事。是呀!不管他多爱她,不管她是父亲的继室还是义女,她永远都是森川的亲生女儿。
“铁也小少爷还年幼,而英器少爷也不可能回尊王会,到时她可是唯一能与你抗衡的人,为了鬼冢家的正统,你不能不防。”
“我知道。”他浓眉深锁,“森川在尊王会里不是什么大角色,我比较担心的是,他背后有没有更强大的操纵者。”
“英少,不管她有没有份,你都不能掉以轻心。”胜久与其父亲两代都是鬼冢家的亲信,对鬼冢家,他是绝对的忠贞不贰。
“嗯,所以你也得找人盯着森川……”
“是!”
英司沉思片刻,话锋一转,“小野清次的事,你办得怎样?”
“已经派人去盯着了。”胜久自信地一笑,“只要他一出梅崎的门,我就能把他捉回来。”
“尽快。”英司语气平缓,却隐约透露着威信。
尊王会总部一天不到,胜久就从歌舞伎町的街上,将即将离开东京的小野擒了回来。
英司端坐在榻榻米上,而眼前被胜久五花大绑地擒进来的,就是那日在千菊门口刺杀他的小野清次。
清次一脸不屈不惧地道:“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不关我大哥的事,要杀要剐随便你!”
英司向来最欣赏这种忠心耿耿的硬汉,在这个无情又残酷的世界里,用“心”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没打算杀你。”他一笑,“我只想知道,尊王会是哪里冒犯了你们南青山?”
清次一哼,“是你尊王会先跟我们过不去。”
英司一愣,“我跟你们过不去?”是梅崎的人先到他店里嗑药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鬼话?”一旁的胜久已然按捺不住,“你们梅崎组的人在我们店里嗑药,还敢在这里诬赖我们!?”
“放屁!”清次横眉竖眼,“我大哥是出了名的不沾禁药、不沾毒的!”
英司微微一怔,心里霎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但一时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英少!”一名护院匆匆地赶了进来,手里还拎了只蓝色的小书包。“不好了!”
一觑见那只小书包,一个不祥的念头袭上他的脑际。
“拿过来!”那是铁也的小书包,不会错的。
堡院递上书包,又说:“送书包来的那个人说,铁也小少爷和森川小姐都在他们手上,要英少你立刻交出小野清次,这是他要我交给英少你的……”他另外递上一张纸条。
“胜久,走!”英司一见到纸条上指定的地点,神情凝重地霍然站起。“带着他,快!”
他以眼尾余光扫了胜久一记,阴沉得教人不寒而栗。
“是!”胜久立刻架起清次,跟着英司离开了总部。
“梅崎,你要是敢动他们一根寒毛,我就铲平你的梅崎组!”英司在心里狠狠地说着。而在同时,当年加奈被掳走的情形及感觉,又再度充满了他的脑海——来到了指定的地点,英司只见到梅崎的人马,却未见铁也与知里的踪影。
“胜久,你在车上等我。”看着眼前十几名的兄弟,英司脸上却一点惊惧也没有。
“英少……”他们两人已是势单力薄,他怎肯让英司一个人去冒险。
“我说留在车上!”他沉声一喝。
“是。”虽说不放心,但英少都已经如此坚持,身为属下的他也不能逾越分际。他是好押着清次,乖乖地待在车上。
英司独自下了车,笔直地朝着梅崎的人马走了过去。
“谁是梅崎?”他眼神锐利,神情肃杀。
“我就是梅崎。”年届四十、身形高壮的梅崎站了出来。“你是鬼冢?”这是他第一次与鬼冢照面,他的凌厉眼神与沉稳态度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儿子和那个女人呢?”对眼前的梅崎,英司有着一种不知名的好感;这个人眼神耿介、面容正直,实在不像是那种会搞小把戏的人。
梅崎一笑,“把女人孩子带到这里来,我怕会吓到他们。”
“什么意思?”见不到他们,英司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两样。
“只要你把清次交还给我,我保证他们会平安的回到你身边。”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诓我?”
梅崎豪爽地笑了起来,“你都敢单枪匹马地到我跟前来,还怕什么?”笑容一敛,他神情严肃地又说:“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人,而挟持你的人不过是一种手段。”
英司迟疑了片刻,回头示意要胜久将清次押出来;当胜久和清次从车里出来的那一瞬,英司在梅崎眼底发现了一抹庆幸及期待。直觉告诉他——梅崎也是一个用心的人。
“大哥!”清次一见到梅崎,不禁有种重生的感觉;胜久拉住他,没让他往梅崎的方向扑去。
英司一拂手,“松开他。”
胜久看了英司一眼,有些犹疑地松开了清次。
清次一回到梅崎跟前,梅崎立刻拥住他。“你这小子!”他以掌心重重地在清次头上一抹,那动作、那感觉,如父兄般让人感动。
“梅崎,”有件事情,英司觉得非趁现在问个清楚不可。“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梅崎瞅着他,“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噢?”他们要问的问题该不会是一样吧“你为什么要人到我那里生事?”梅崎神情严肃地开口。
英司蹙眉一笑,“我从来没派人去你梅崎组生过事。你呢?你的人又为什么会在我店里嗑药?”
“我的人从不嗑药,更甭说到你的店里嗑药了。”梅崎不解地说。
“你的话……我能相信吗?”其实早在清次说梅畸不碰药、不碰毒的同时,他就知道事有蹊跷了。
梅崎哼地一笑,“你的话……我又能相信吗?”混了二十年,他看人做事都只凭直觉;而这次,直觉告诉他,眼前的鬼冢英司是个“干净”的人,这种干净的人是不屑要小手段的英司由梅崎眼中看见了他英雄惜英雄的率直目光,“看来——”他撇唇一笑,“我们都被耍了。”
“我想也是。”梅崎有所意会,“有人想挑拨我和你尊王会互斗。”
“嗯。”英司深沉地一笑,“不知道是你南青山会搞的名堂?还是我尊王会里有害群之马”英司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有人想挑起纷争,我觉得倒是可以让他“称心如意”一下……”
“你是说——”梅崎一怔。
“我要揪出这个人。”他说。
梅崎了然一笑,“算我一份。”他伸出友谊的手,脸上净是诚恳。
“没问题。”英司撇唇一笑。